查看完整版本: 匂宮出夢 -【花與劍與法蘭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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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10:55 AM

第七十四章 “可笑”的德國威脅論

    “太好了!蘇爾特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今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背叛者就以只能是被眾叛親離收場。”

    首相的辭職下野,不止讓接替他位子的外交大臣、投靠外交大臣的其他臣僚歡呼雀躍,也讓各路仍在潛藏的反賊們彈冠相慶,比如……特雷維爾侯爵。

    看到報紙上以頭條刊載的“首相辭職,外交大臣被國王陛下授權組閣”的消息,老侯爵驚喜交加地直拍桌子大笑,渾然忘了平日里總是強調的風度和鎮定,甚至忘了自己的孫子和孫女就在旁邊。

    “爺爺,麵包都快被您碾碎了!”芙蘭撒嬌般地喊了一聲,提醒著祖父的失態。

    “啊哈,可讓我的小美人兒生氣了啊……”老人帶著歉意地笑著,然後扔開了被自己碾碎的麵包,“抱歉,你的爺爺只是太高興了。”

    “真不明白你們怎麼會那麼熱衷於這種事……”芙蘭輕輕搖了搖頭。

    “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這種生物,一想到政治和打仗,就忍不住要熱血沸騰。”侯爵仍舊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孫女兒,“你可能覺得無聊,但這就是他們的春藥,是他們活著的意義。”

    “您……您怎麼能和孫女說這種話呢!”芙蘭的臉驀地紅了下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顯然是能夠聽懂這個詞的。她大聲抱怨了一句自己的爺爺,然後埋下頭來繼續吃早餐。

    由此可見侯爵的心情是多麼的好,竟然罕見地跟自己的孫女開起了這種騎兵式的玩笑!

    也由此可見那位達爾馬提亞公爵,究竟給他們的那些敵人們帶來了多大的陰影。

    看著妹妹吃癟害羞的樣子,夏爾心裡暗暗感到一陣愉悅,忍不住也偷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就重新端正了表情。

    但是,很不幸仍舊被妹妹看見了。

    “我吃完了!”芙蘭捂著臉小跑著走了

    “不過,蘇爾特雖然已經走了,但是我們也只能高興一時而已……”芙蘭離開之後,夏爾換了個話題,“那畢竟只是走了的一個人而已……”

    他這是在隱晦地提醒自己的爺爺不要太過高興,未來的路還很長,但是由於芙蘭在場他也不好說得特別直白,只能這樣暗示一下——很顯然這樣的暗示也足夠對方聽懂了。

    是的,畢竟只是一個人而已,而祖孫兩個的目標是要趕走一大批人。

    果然,聽了夏爾的話後,侯爵慢慢地斂起笑容,恢復了原本的儀態。 “你說得對,夏爾。現在只是走了一個人而已……”

    他慢慢地重新拿起了報紙,繼續看了下去。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重新開口了,似乎是對夏爾說。

    “現在歐洲各國的形勢都不大妙啊,整個大陸都在躁動不安,不止法蘭西。”

    “是的,相當不妙。”夏爾回答,,“現在這塊大陸就在火山口上,心驚膽戰地等待著必定到來的噴發。”

    就在此刻的1847年,由於鐵路投機終告破產,英國新一輪的經濟危機開始了。許多線路停目鋪設,幹線鐵路的工程進展大大放慢。恰在鐵路危機爆發之際,又出現英國和中歐、南歐地區農業嚴重歉收,糧食價格比1845年上漲一倍,進一步縮小了工業品市場。生鐵產量在一個月到一個半月內減少了三分之一。而工業的另一支柱——紡織業本來已經在下降中,隨著鐵路投機的破滅和糧價飛漲,進一步落入低谷。

    而隨著英國後塵,歐洲大陸也很快跌入了經濟危機的深淵。

    在1846年英國廢除對外國進口糧食加收高額關稅的《穀物法》之後,德意志迅速成為了英國進口農產品的主要地區,隨著英國經濟的低迷農產品出口迅速下降,並且德國工業家們也面臨著英國工業品傾銷的殘酷競爭,苦不堪言。

    法國的工業家們雖然有高額關稅的保護,但是也受到了相當強烈的衝擊,大量工人失業——正因為如此,法國各地才會躁動不安,七月王朝的統治才會如此搖搖欲墜。

    日後即將席捲整個歐洲的大革命,此刻也已經被播下了種子,正等到那一刻的總爆發。

    不過夏爾現在還不用為這個而擔憂害怕,反而可以利用這種形勢牟利。

    “普王召開全民國會,準備徵詢商討國事……”侯爵又念了下一條新聞,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瞧瞧,夏爾,瞧瞧,如今就連普魯士的國王都想著要搞三級會議啦!”

    【1847年,迫於政治和財政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召開國會,準備商討國事,普魯士各區議會均派出了代表。但是國王拒絕給予該國會任何憲法上的權力,國會中的自由主義者因而失望地自行解散。 】

    “這是大勢所趨。”

    “但是很可笑。”侯爵尖刻地說,“普魯士人……他們懂什麼?”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很罕見地,夏爾打算反駁一下爺爺的話。

    “我……我並不覺得普魯士人可笑,我反而覺得他們有點兒可怕,他們是必須嚴加防備的對手。如果不加以小心,他們遲早會從法蘭西手中搶走皇冠……”

    自從穿越之後,夏爾一直在以憂心忡忡的目光注視著普魯士的愈發強大和德意志統一進程的萌芽。這二十年的時間內,這些萌芽現在已經日漸茁壯,甚至有些讓人暗暗害怕。

    普魯士在愈發強大,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在新興的資產階級的推動下,普魯士政府於1818年首先實行改革,在境內廢除關卡,取消消費稅和國內關稅的徵收,宣布商品流轉自由。

    這種努力不僅僅局限於普魯士國內,為了發展經濟利益,普魯士邦一直謀求與德意志的其他邦國結成關稅同盟,擴大經濟區域。在1833年,由普魯士領導的德意志關稅同盟組成,參加的各邦國訂立了為期8年的關稅協定,協定自1834年1月1日起生效。以後每逢協定到期即再行延長。開始時,這一同盟聯合了北德18個邦國,1835年巴登公國、拿騷公國和美因河畔法蘭克福等邦國加入,愈發形成了經濟上的合作統一趨勢。

    如果在經濟上德意志實現了統一,那麼就很難——也許可以說基本不可能——打斷他們的政治統一。

    聽了這句話後,老侯爵噗嗤地笑了出來

    “夏爾,德國人並不可怕,我在耶拿見到過他們,我在柏林也見到過他們。”老侯爵笑著攤開了手,“簡直摧枯拉朽,一點也沒費功夫,我們用行軍般的速度打垮了普魯士。我覺得我們完全不用過於擔心這個……”

    夏爾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了,即使特雷維爾侯爵這種心機深沉,意志堅定的佼佼者,也完全不會料想到普魯士、以及由普魯士統一後的德意志會是法蘭西多麼恐怖的禍患,他們根本無法想像到這一點。

    自從三十年戰爭期間德國人因自相殘殺兵災不斷而國力大衰之後,法國人就對德國人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理優越感,不管是上層和下層都是如此。而在大革命期間,強大的法蘭西軍隊屢次將德意志的兩姐妹——奧地利和普魯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更加在人們心中固化了這種形象。

    而且,在人們心中,老牌強國奧地利顯然要比普魯士強大得多。普魯士只是有點實力,有點體量的小型強國,在人們心目中有點存在感,也許能夠造成一點麻煩——但是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並不可笑,除了穿越者外,又有幾人能夠有足夠的眼光預知一個國家的國運和未來呢?這可是整個歐洲都在蔑視德國人的時代啊!

    即使到了60年代(離普魯士統一德國僅有幾年),偉大的托爾斯泰在自己的煌煌巨著《戰爭與和平》裡面,藉著老博爾孔斯基公爵之口說出“自從有上帝以來,大家都打德國人”。

    因此,夏爾如果在這個時候大肆鼓吹德國(普魯士)威脅論,得到的將只可能是人們莫名其妙的眼光和一陣陣的嘲笑,不會有別的結果——某種意義上,就好像在甲午之前有哪個中國人預言不久後日本將會用軍刀血染半壁中國一樣。

    所以夏爾早就放棄了做這種無用功,轉而打算用實幹來解決還未發生的災禍。反正無論怎麼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的,還不如少說多做。

    “但是我們總不能放任他們不管。”他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否則,那些弱小的邦國最終會由於經濟利益而被吸引到大的邦國那裡,最後結合成一體……就好像鐵屑被磁鐵所吸引那樣……”

    “到那時我們就再把他們打碎!”老侯爵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滿是當年那個馬上的騎兵軍官的風采。 “就好像黎世留和弗勒里那樣!”

    【黎世留是指路易十三時代的法國首相黎世留紅衣主教,在三十年戰爭期間,帶領信奉天主教的波旁法國,去幫助德意志的新教集團打擊天主教集團,以便削弱哈布斯堡王朝。

    而弗勒里是指路易十五時代的法國首相弗勒里主教,在1740年爆發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中,暗中支持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去打擊削弱奧地利

    可以說,普魯士能夠趁亂立國、且立國後能夠發展,都有法國暗中扶植以打擊哈布斯堡的考慮存在——當然,最後是玩脫了……】

    “那時考慮不是太晚了嗎?我們應該讓那些小邦被法蘭西磁鐵所吸引,最差最差也該讓他們連成一體,以便不讓奧地利和普魯士任何一方所覬覦和吞併。”夏爾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皇帝當年創立了萊茵同盟,就是給了我們一個極好的創意和示範……”

    老侯爵隨便擺了擺手,表現得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

    “很好的考慮,夏爾。但是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先贏得政權,怎樣操作和運營這個政權是以後才需要認真考慮的事情。我們首先需要對現在負責……”

    夏爾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首先需要對現在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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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10:57 AM

第七十五章 不歡而散

    正當祖孫兩個聊得起勁時,僕人拿過來了一封信遞給夏爾,夏爾也就正好順勢結束了兩人間小小的爭議。

    但是,當看到信封上面不經意間滴落的幾滴墨水時,夏爾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正是波拿巴黨人相互聯絡時所一般在信封上做的記號。

    怎麼回事,竟然直接把信送到了自己的家裡?他心裡有些暗暗惱怒。

    在組織內能夠知道夏爾和特雷維爾侯爵家的地址的人,為數極少,而且都是極高層,基本上是不會輕易相互直接聯絡的,就算有什麼信息必須告知,也絕對不會直接互相寫信送到對方家裡的方式來透露。

    這樣做的風險,誰都明白。那到底發生了什麼,值得冒險這樣做呢?

    祖孫兩人對視了一眼,都顯得有些驚疑。

    但是侯爵畢竟是老江湖了,他給了一個眼色示意夏爾鎮定。

    於是夏爾接過了這封信,等僕人離開之後才打開了這封除了幾滴墨水和寄信地址外別無任何特徵的信封。

    看完信上的內容後,夏爾的表情反而舒展了不少,他輕輕地將信紙遞給了老侯爵。

    “您果然如同預想般成功了。

    您的努力將永被我們銘記。

    謝謝!

    約”

    接過信之後,老人慢慢念了出來。

    這封信很簡單,如果不相干的人看了幾乎完全會莫名其妙。但是清楚來龍去脈的人一看就能夠明白。

    “這是波拿巴先生寫來的?”老侯爵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然後走到壁爐邊,從銀質的火柴盒中掏出一根火柴,慢慢地點火將信和信封一起燒掉了。 “來得很快嘛。”

    “應該是的。”夏爾點了點頭,“約瑟夫-波拿巴先生一直很關注這件事的進展,好在既然已經大功告成了……”

    “那他為什麼要直接寄到你手上來呢?而且就在今天?”侯爵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冷意。

    “他可能是想盡快祝賀……”夏爾正想回答,然後突然打了個激靈。

    不,不對,如果想要祝賀的話,為什麼要通過這種方式呢?

    他這既是祝賀,也是一種含而不露的警示——約瑟夫-波拿巴是想通過這種含蓄的方式,表明自己仍舊還在法國,而且消息相當靈通,並且對夏爾和特雷維爾侯爵一家的情況也瞭如指掌。

    恐怕,他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和特雷維爾侯爵一家謀求進一步合作的誠意和能力。”

    這位未來的親王,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夏爾忍不住在心中哂笑了一下。

    “夏爾,你對這位波拿巴先生怎麼看?”侯爵低聲問。

    夏爾冷靜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

    “有些能力,性格也沉穩,是個可以打交道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能完全託付,只能是打交道而已?”侯爵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

    “好的,我明白了。”

    夏爾也明白了,侯爵將會因為他的這個回答,而在心中製定特雷維爾一家未來應付那位親王的策略。內心中他隱隱間有些感動——這位老人的政治盤算,正是圍繞他一個人而進行的。

    感動是無需說出口的,他也明白這一點。

    …………………………

    “夏爾,乾杯!”

    夏洛特再次舉起了玻璃酒杯,衝著夏爾勸酒,眼中滿是迷暈,臉上竟然還有大片酡紅——夏洛特的酒量並不好,平日里極少多喝,不過今日實在特殊,所以她就多喝了很多。後果也十分顯著,她現在已經進入微醉的狀態了。

    是的,夏爾今晚再度來到特雷維爾公爵府上赴宴——最後的慶功宴。

    他同樣舉起酒杯,不過表情要平穩得多。 “乾杯!”

    “真沒想到,我們居然把事情給辦成了啊……”再次喝完一杯之後,夏洛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兩個月之前,他還貌似不可一世,結果到現在……卻要灰溜溜地離開……哈哈哈哈……當時他能想到有今天嗎?”

    說著說著,僕人繼續給兩人倒上了酒。

    而主座上的特雷維爾公爵,則仍舊面無表情地小口抿著紅酒。

    “藉著暴民的革命,踏著累累的麾下士兵的屍骨,背叛了革命與皇帝,他才一步步爬上了那樣的位置,結果到頭來卻只能換到這樣的結果……”也許是真的喝多了,夏洛特仍舊不解恨,繼續嘲諷著蘇爾特,“果然,上帝會給我們每個人以公平的判罰……”

    “擊垮了他的是時勢而已,我們所做的並不多。”夏爾則冷靜地回答。

    “在時勢面前,我們每個人能做的都很少,一個人終究只是一個人而已。”公爵突然說話了,“當時有些人卻能用這很少的行動去順應時勢,駕馭時勢——拿破崙曾經做到過,結果他卻以為自己的一切都是上帝注定的,他以為自己就是時勢的主宰……然後他失敗了。”公爵又喝了一口酒,“當他說出'上帝賜予我王冠,誰若觸碰,誰就遭殃'時,他就已經迷失了,他忘了時勢既然可以把他推上皇位,那也能把他趕下來。於是他就乾出了最後那些瘋狂之舉。 ”

    【這句話是拿破崙稱帝之後說的。 】

    拿破崙的敵人,終究還是忘不了說拿破崙幾句壞話,不過他這話說得有理,所以夏爾也不打算爭論什麼。

    “至少法蘭西和我們還有機會糾正皇帝曾經犯下的過失。”

    “是嗎?你們?”特雷維爾公爵還是面無表情,不過口吻中卻帶有一點譏諷,“法蘭西還會給你們機會嗎?”

    “當然會的,而且為時不遠。”夏爾篤定地回答。 “另外,我還知道,法蘭西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了。”

    現在兩派的合作目標已經實現了,所以也沒必要再虛與應付,公爵和夏爾的口吻都比之前還要強硬了幾分。兩人互相直視,顯然又想來一次論戰了。

    似乎是看出了兩人情況不大對,已經有些迷離的夏洛特趕緊打圓場,“今天是難得的機會,大家就不用再說那些無聊的事情了好嗎?”

    接著她使勁給了夏爾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和自己的爺爺爭執。目光中有一絲懇求,又有些嫵媚。

    夏爾微微皺眉,但還是聽從了堂姐的請求,重新收回了視線。

    然而公爵卻還有些不依不饒。

    “二十年間,暴民們把法蘭西的風雅毀滅到何種地步,好不容易我們才重建了一切,您以為還能再讓人再來一次?太天真了……”

    過分了。

    “可惜,洛贊公爵的風度,也沒讓他免於上斷頭台,不是嗎?”夏爾以嘲諷的口氣回擊。

    【洛贊公爵出生於1747年,以美貌風流著名,當時被視為法蘭西“貴族風雅”的第一流代表,在凡爾賽宮廷當中極受歡迎。然而,這種風雅最後還是沒救到他一命,他最後逃亡失敗,在1794年的恐怖風潮中被革命政府送上斷頭台。 】

    這個詞讓公爵府邸的客廳,瞬間凝固了,公爵和夏洛特都臉色煞白。對這個年代的法國舊貴族來說,沒有什麼詞比這個更加值得動容和憎恨的了。

    “斷頭台,好的,斷頭台!”公爵的聲音低沉至極,“好一個波拿巴分子啊!別忘了你也姓特雷維爾,你的曾祖父也死在斷頭台上!”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們無法永遠活在舊時代。而且,波拿巴黨人不是為了讓這種事重現而奮鬥的,恰恰相反,我們是為了……”

    “都一樣!”公爵打斷了他的話,“區別只是一個打算送我們上斷頭台,一個打算送我們去鄉間隱居,不是嗎?”

    “如果連順應時勢都做不到,能夠避開斷頭台去鄉間隱居反而是我們的幸運!如果有能力適應時勢,無論什麼人當權我們都能活得很好。”夏爾冷笑起來,“您以為如果沒有波拿巴分子,法蘭西就可以永遠保持原樣嗎?”

    “無法保持原樣……”公爵又哂笑起來,“就是這種思想,殺害了國王和王后。”

    “人民能夠審判國王,這正是時代的進步。縱使在這個進步中冤魂無數,但仍舊值得敬仰。”

    “愚蠢透頂!”公爵沉聲怒斥。

    “光榮之極!”夏爾回敬。

    “你們是那些弒君犯的傳人!”公爵提高了音量,臉上有些罕見的激動。 “只因為拿破崙給了一點好處,結果你爺​​爺和你就站到了那一邊去!”

    “那又怎麼樣?”夏爾站了起來,直視著自己的堂爺爺,“如果您真的對王朝和國王有那麼忠誠,那為何當年不去參加孔代親王的部隊,反而安心躲在杜塞爾多夫修鞋?!”

    夏爾帶著一絲很明顯的嘲諷,發出了詰問。這凌厲的一擊讓公爵頓時失語。

    【指第八代孔代親王路易-約瑟夫-德-波旁,在大革命期間他逃出法國,後在德意志的沃爾姆斯定居。他在此地招募了大量流亡的法國貴族,組成了“孔代軍”和革命政府進行游擊作戰,先後同奧地利和俄羅斯帝國合作。 1801年孔代軍最終被政府軍擊潰,孔代親王流亡英國,1814年拿破崙帝國垮台之後才得以回國,1818年死去。 】

    “夏爾!”見到兩位親人的激烈爭吵後,夏洛特的酒已經完全醒了,她慌忙跑到夏爾旁邊,扯住了夏爾袖子,她的臉伏倒夏爾的肩上,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們別吵了,好嗎……”

    爭吵總算告一段落。

    夏爾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躬身行禮。

    “很顯然,現在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了。大家各自繼續朝前走,看看誰笑到最後吧。祝兩位好運,再見。”

    接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夏爾遠去的背影,夏洛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轉過頭來看著特雷維爾公爵,眼中有些無奈甚至還有些許抱怨。

    “爺爺,好好的晚宴,為什麼要攪得這麼不歡而散呢?有些話明明可以不說的嘛……何必要惹得您和夏爾那麼生氣……?欸,爺爺……”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爺爺又回復了剛才那種沉靜冷漠的神氣,彷彿剛才和侄孫互相爭吵的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這是一種需要。”特雷維爾公爵以冷漠無比的語氣回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10:58 AM

第七十六章 重裝上陣

    在覲見國王不久之後,似乎已經對形勢絕望並且覺悟了,達爾馬提亞公爵蘇爾特很爽快地提交了辭呈,然後國王陛下也沒有象徵性地挽留,而是直接批准。因此,法蘭西內閣的首腦很快就實現了更迭,首相官邸也很快就換了主人。

    前一陣他還聲勢赫赫,結果沒過多久就不得不搬出官邸,政治就是如此地變幻莫測。並且,前首相在官邸內的痕跡,在接替者的刻意重新佈置之下,幾天之內就完全消失不見,就連職員們言談之間也再也沒有提到過他,彷彿那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出於一種必要的謹慎,人們這樣做是情有可原的。

    權力轉移的實質,就這樣以“人走茶涼”的表面現象,給毫無保留地揭示了出來。

    而在此刻,法蘭西王國的新任首相本人卻沒有那麼多感想,他帶著無盡的喜悅,坐在首相辦公室內新換的椅子上,品味奪得勝利的歡樂,和大權在握的暢快。

    就是這間小小的辦公室,這張小小的書桌,還有書桌上的一疊疊文件,將直接決定到一個三千萬人國度,震撼到一個兩億人的大洲,影響到一個十幾億人的世界。

    他隨手拿過幾頁文件,然後翻閱起來。

    很多人都以為一國的領導人必須事無鉅細全盤掌控一切,其實事實並非如此。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無論什麼體制的國家內,越高層級的國務活動家,他們要看的文件就越簡單,因為他們的時間很有限,要做出決定的事項卻又太多。所以,給他們呈上的文件都是經過人們細心節選和摘要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決定:是,還是否?

    當然,在那種決定國家存亡禍福的重要事項上,不會如此草率——但是那種事項又有多少呢?

    所以,這些負責節選和摘要的官員(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年代會有不同的稱謂,但是本質上是一樣的)的水準優劣,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領導人的執政結果好壞。領導人所能看到的,通常就是這些官員所給他們的。

    人們通常很難理解一件事——一個國家領導人,明明看上去十分聰明,心地也不壞,為什麼執政起來卻昏招迭出,讓人大失所望?原因就在於此。

    經過兩百年來的波旁君主、革命領袖、皇帝等等統治者的努力,法蘭西如今已經建立了一個規模為數十萬人、遍及王國各地的官僚機器以執行中央的意志,並且讓王都巴黎凌駕王國其他任何地方之上,再也不會有什麼地方領主或者封建諸侯能夠有實力跳出來挑戰這一整套統治機器了。

    現在,這架機器換了一個新的操作者。

    感覺……非常好,難以言喻地好。新首相再次深深吸了口氣。

    但是現在,已經是需要幹正事的時候了,既然辛辛苦苦搶到了位子,那就該好好地守住它。

    他輕輕地搖了搖桌上的鈴繩。

    門很快就打開了,秘書帶著討好的笑走了進來——這是新首相帶過來的心腹,他也正在熟悉自己的新位置,而且看上去也十分能夠適應他的新位置。

    “杜查特先生他們等了多久了?”首相輕聲問。

    “大臣閣下他們來了半個小時左右。”秘書恭敬地回答。

    “將他們帶進來吧。”首相直接下了命令。

    “是。”秘書躬身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新任首相微微閉上了眼睛,再度感受權力的美妙。

    他為了見我,需要等待半個小時還不能有怨言——而在僅僅幾天前大家仍舊是同僚。

    ……………………

    在進來的兩人行禮完畢之後,首相沒有說什麼廢話,只是點了點頭。

    “杜查特先生,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的,您會為您給予我的幫助而得到回報,新的內閣改組中,您的職位將得到保留。我希望,您在之後能夠繼續在這個重要職位上做出新的成績……”

    “真是太感謝您了!閣下!”矮矮胖胖的部長笑著稱謝,顯得俗氣而平庸。但是在這裡已經沒人會被這幅模樣所迷惑了。 “我一定會絕對配合您接下來的安排!”

    首相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大臣後面的那個面青僵硬的年輕人。

    “你就是那位孔澤先生?”

    孔澤恭敬地點了點頭。 “是的,閣下。”

    說實話,他木然的表情下,其實掩藏有一點忐忑。雖然大臣為了保護他,並沒有跟新首相完全交代孔澤的偵查行為,這位大人物現在還只是知道“孔澤曾受首相之命來偵查自己”,並不知道他曾做到了哪一步,但是僅僅這一點仍舊夠他有些後怕了。

    好在,首相的表情比預想中還要和緩許多。

    “我之前就聽杜查特先生誇讚過你,而且,這段時間內我也查過一些有關於你的記錄……”他有意停頓了一下,“這足以使我判斷你是個十分優秀的警探。”

    “謝謝。”

    “你曾經從接受過蘇爾特先生的命令,想要對我進行暗地裡的盤查,這並不是你的過錯……況且,你也足夠聰明地及時坦白了蘇爾特先生這種不名譽和不理智的安排,所以,我並不打算責怪你。”

    停頓片刻後,首相再次開口,“不過,我希望你能夠以與​​之前同樣的熱誠為新一屆內閣服務,你能做到嗎?”

    孔澤站直了身,雙腳併攏。

    “我將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努力,為您和王朝服務!”

    “很好。”首相點了點頭以示讚許。 “希望你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用行動來表現這一份決心。”

    “是!”孔澤挺直了身子。

    “之​​前你的任務是追查那些對王國不利的密謀分子,只是後來由於蘇爾特先生的干擾,一時不得不轉換方向,對吧?”首相再度問。

    “是的。”

    “那麼,孔澤先生,我明確地告訴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繼續之前被中斷的這項工作。”首相看著孔澤,“我希望你能再接再厲,做出更多成果,抓出更多、更大的叛黨,保衛王朝的安全。”

    “是。”

    接著,首相又拿出了那張前首相準備簽發的委任狀,然後看著孔澤,眼神有些玩味。 “這就是蘇爾特先生之前答應給你的獎品,只要你把我這邊的人全部查透了?”

    “是……的。”孔澤這次的回答有些遲疑。

    “沒關係,我說了不會放在心上的。”看出了對方的遲疑,首相反而笑了。 “我可以跟你承諾,只要你接下來幹得好,幹出了足夠多的成果,這張委任狀將有我來簽發,你不用擔心。對有功之人,我們不會吝嗇。”

    “是!”孔澤再次應是,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能夠讓人感受到其中的熱誠和激情。

    “好的,你先出去吧,我和大臣有些事要談談。”

    “好的。”孔澤應下來,然後轉身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在心底里,孔澤十分清楚,雖然新任的首相先生目前對他十分和顏悅色,但是他恐怕會一直記得一個事實——孔澤先生曾經接受了蘇爾特的指派,暗地裡對自己進行了調查。

    由於這位上司已經被他趕跑了,而且上司的位置現在也由他如願頂替了,所以他現在很明顯正處於春風得意、志得意滿的狀態。人在這個狀態時,通常是非常大度非常通情達理的。

    但是不用過多久,這位大人物肯定就將從這種興奮狀態下恢復過來,那時候如果他還記得這碼子事的話,顯然就將會對自己極為不利——萬一他想報復一下呢?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對自己來說可能就是萬劫不復的打擊。

    那麼,怎麼樣才能夠讓他“忘記”呢?

    孔澤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想到靠成績來說話——只要能夠顯示出自己難以替代的重要性和執行力,那麼就算有一些“歷史污點”,新首相應該也能夠接受。

    不,是肯定能夠接受。一個政治家,不會討厭一個滿身污泥的人,只會討厭一個滿身污泥而又無能的人。

    在走出之間辦公室之後,他下定了決心,這陣子一定要賣盡力氣,來博取新主人的歡心。

    一想到這裡時,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一晚他所見到的場景,那一個個從外交大臣客廳中魚貫而出的大人物。他真的渴望能夠有一天成為其中一員,能夠成為一個這種等級的大人物,就算要花費再多的時間、花費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那一晚的賓客,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每一個名字,都慢慢從他心頭流過,讓他難以忘懷。

    包括那兩個年輕人。

    不,尤其是那兩個年輕人。那兩個年輕到讓人嫉妒的年輕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十分在意那一晚所見到的兩個年輕人。當然,他現在已經知道,對方很有可能是特雷維爾公爵這位素有名望的前政治家的子侄輩,而這位公爵先生現在很明顯是首相的政治盟友,是他不可以輕易招惹的對象

    但不知道是出於直覺還是別的什麼,他仍舊十分在意這兩個人,也許是因為當時他們的神情和動作有些奇怪?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說不清楚。

    算了,現在不是管他們的時候,抓那些叛黨討新主人的歡心更加重要。孔澤輕輕搖了搖頭,在秘書的引領下重新回到了候見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11:00 AM

第七十七章 籌款

    精心化妝一番之後,按照預先約好的時間,夏爾再度來到了聖奧諾雷郊區街,走進之前去過的那家小餐館,同杜-塔艾這個老熟人銀行家會面。之前的激動早已過去,他已經恢復了原本冷靜的心態,這畢竟只是路上的一小步而已,不值得特別過於看重。

    對於“在特雷維爾公爵家和自己的堂爺爺鬧得不歡而散”這件事,夏爾也絲毫不以為意,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繼續執行既定的規劃。因為和他們的關係破裂,實屬意料之中的事情。

    再度和上次一樣對完暗號之後,餐館的侍者將夏爾帶到二樓的小房間當中。

    “哦!我的朋友,您總算來了!”在門口一見面,杜-塔艾就誇張地張開了雙臂,抓住了夏爾的雙手,“最近想必您辛苦了吧!”

    “還好。”夏爾的表現倒要矜持得多,他不動聲色地抽開了手,“倒也不是很忙。”

    “祝賀您!”杜-塔艾笑得十分歡暢,“我猜您肯定是在讓蘇爾特先生倒台一事上出了不少力氣吧?”

    和上次見面時想比,這位銀行家現在的精神狀態要好很多,態度也熱情了不少。

    顯然,這是由於他受到了“蘇爾特首相被整下野”這一事件的鼓舞,對組織事業的最終成功又多了幾分信心。

    “起了一點點作用而已,並不值得太過看重。”夏爾半是謙虛說實話,半是故意在同僚面前裝作高深莫測,“好了,現在我們談正事吧……”

    “嗯,好好,先談正事。”杜-塔艾指著已經擺滿了菜餚的餐桌,“來,請坐,我們一邊吃一邊談吧……”

    夏爾也不客氣,直接坐到餐桌的一端,然後一邊吃起燒鵝,一邊還不忘給自己倒上一點酒。

    兩人吃了一會兒飯之後,似乎是被夏爾的沉默消耗了一些耐心,杜-塔艾終於輕聲發問了。

    “那您這次找我又是有什麼事呢?”

    “沒什麼重要的事,”夏爾努力讓自己的口吻顯得十分雲淡風輕,“現在大家的計劃已經全面鋪開了,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錢,所以我想再從您這裡再拿一點贊助。”

    一聽到是要錢的,杜-塔艾原本的笑容就收斂了許多——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這個……可能……我這邊最近也有點緊張……”他的回答有些遲疑。

    既然那麼大力地投資和讚助波拿巴主義者,那他肯定是真心希望組織能夠贏得最後的勝利的——但是這不代表他會拋棄一切身家來義無反顧地支持,一位銀行家花錢總是很小氣的,需要耐心說服才能讓他掏出比他原本想掏的更多錢來。

    所以夏爾也不奇怪他的反應。

    無論信奉什麼主義,一個政治團體最缺的就是資金。而且最頭疼的也是這個問題,靠忽悠也好、靠強搶也罷,能夠解決資金困難的團體,至少是立於不敗之地的,就算行動一次次都失敗也沒關係,只要金脈不斷就行。

    就好像當年大革命時代時,英國為了剿殺法國,前前後後組織了七次反法同盟,用金錢驅使、武裝了幾個強國,拿破崙雖然能夠幾次把聯合起來的敵人們打個落花流水,但是只要滅不了英國,反法同盟就永遠不算輸——最後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英國笑到了最後,雖然耗去了數以億計的英鎊,政府負下了天文數字般的債務,但至少笑到了最後。

    而波拿巴家族現在恰好就沒什麼錢。

    雖然在日後的第二帝國時代,路易-波拿巴藉著權位斂財數千萬,有錢到不行,還留下了“吃飯不用金碗用鋁碗”的著名典故傳說,但是現在的波拿巴家族可以說是相當窘困的。拿破崙本支已經絕嗣就不用說,他那些曾藉拿破崙之光而烜赫一時的兄弟們也沒一個混得好的。

    前西班牙國王約瑟夫於1844年死去,這一支沒什麼錢;

    前荷蘭國王路易(也就是波拿巴家族現任家主路易-波拿巴的父親)於1846年死去,這一支也沒什麼錢。

    前威斯特伐利亞國王熱羅姆(也就是未來的約瑟夫-波拿巴親王的父親)現在倒是還活著,不過早年放蕩不羈的生活早已經將他的積蓄揮霍一空,現在當然不會有什麼錢。

    前卡尼諾和穆西格納諾親王呂西安,已經於1840年去世,這一支倒是有點錢,只可惜呂西安在皇帝在世的時候就和他關係很不好,鬧得兄弟反目。而他的支係也延續了這種風格,和波拿巴家族及其支持者們關係十分不好。要不然,呂西安的兒子夏爾-呂西安-波拿巴是皇帝所有在世的侄兒當中最大的一個,搞不好波拿巴的家主之位還要傳給他。總之,從他這裡想搞贊助金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綜上所述,波拿巴家族本身,在夏爾等支持者進行活動時是提供不了多少幫助的,基本上只能用“事成之後我們給你XXXX”這種承諾來空口許願,也虧得大家忠誠勤勉,自籌贊助還能搞出這麼多聲勢。

    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拿破崙三世上台之後,對那些擁立他上台的功臣們非常之好,不僅平日里十分捨得給​​各種好處,而且極少拂逆他們的意願和請求,就連偶爾的冒犯他也能一笑置之——也許就是在這麼多年相互間的幫扶支撐中,鍛煉出了感情?

    夏爾輕輕嘆了口氣。

    “杜-塔艾先生。”他的口氣嚴肅了很多。

    銀行家輕輕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著。

    “不用我說,您想必也能看明白,現在已經是關鍵時刻了,我們要想獲得最後的勝利,事前就要做各種準備。招募人手、購買囤積武器,收買關鍵人物這些哪樣不需要錢?就連保守秘密也是很花錢的,您以為我們會平白無故地就跟您要錢嗎?”夏爾加大了音量,“我們不是乞丐,而是準備給您帶來巨量財富的人,您忘了這一點了嗎?難道您會希望之前的投資都化為流水嗎?”

    杜-塔艾還是沉默著,不過臉上明顯有了點動搖。

    “當然,花錢出去,而且是花一大筆錢出去,換誰都會心痛,我們絕不會不理解您此刻的心情,相反正因為我們十分理解,所以就會更加感激和欽佩您。”夏爾放緩了口氣,“我可以跟您擔保,只要成功了,用不了一兩年,你花出的錢都能再掙回來,接下來的都是純利……您是一個銀行家,金錢方面的話題我肯定不如您懂,既然您平日里都會把別人存在您這裡的的款子,大筆大筆地放給那些商人然後等著收利息,那給我們不就是同樣的道理嗎?利息還要比您想像得要高得多……”

    在他的諄諄善誘之下,銀行家總算點了點頭。

    “好吧,這次需要多少呢?”

    夏爾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三十萬法郎。”

    銀行家睜大了眼睛,顯然不能接受這個數目。 “這太多了!我現在資金有些緊張,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來。”

    夏爾皺了皺眉頭,顯得對他的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

    不過,他一開始本就是獅子大開口,所以其實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絕。

    也許是他的表情讓杜-塔艾有些緊張,銀行家又遲疑了一下。 “那你看,我這邊先給十萬法郎怎麼樣?”

    其實已經接近夏爾這次的心理價位了,不過夏爾還是皺了皺眉。

    “可能不夠……”

    銀行家低下了頭,思索了一下,最後咬了咬牙。

    “這樣吧,我這邊湊一湊,後天給你們二十萬。這是我最近能夠動用的極限了,再多我恐怕就應付不過來平日的周轉。”

    “太好了!”夏爾輕輕鼓了鼓掌,“您的熱誠和慷慨,我代表路易-波拿巴先生謹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杜-塔艾則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有些複雜。

    “真希望你們能夠快點成功!”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夏爾糾正了他的話,“您是我們的一員,而且是重要的一員,我們絕對不會忘記這一點。”

    “這樣就好。”杜-塔艾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似乎是想要從這杯酒上補償回來二十萬法郎似的,“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夏爾微笑著點點頭。

    然後兩個人很快商議好了新贊助款的交接方式和地點,以及到時候的暗號。

    “再來乾一杯吧。”談妥之後,夏爾舉起了酒杯。

    銀行家從善如流,兩人再度乾杯。

    “對了,我的朋友。最近為什麼資金那麼吃緊啊?”酒後夏爾隨口問了一句。

    “幾筆款子出了問題,本來月初就可以到款了,結果現在還沒收回來。”杜-塔艾有些鬱鬱地說,“再加上為了穩定保息,最近我買了很多市政廳公債……”

    “現在這個年景實在不太好,每個行業都不太景氣,既然資金這麼吃緊就不要亂投資,小心到時候天有不測,搞得什麼都沒了。”夏爾略帶惡意地開了一個冷笑話一般的玩笑,不過對方肯定是聽不懂其中的寓意的,“就算是市政廳也怕火嘛。”

    “這倒不怕,就算換了個朝廷,政府該認的帳還得認吧……”杜-塔艾顯然不可能聽懂夏爾這個超越了時代的冷笑話,“而且我這裡有憑據,就算那邊出了問題也可以對賬……”

    【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因為財政吃緊而在1522年設立了一種公債,因為每個季度在巴黎市政廳固定派息一次,故而得名為“市政廳公債”,為法國金融歷史上最古老的一種政府年金,也是法國金融史上劃時代的重大里程碑。

    而當時的巴黎市政廳,其建築於1871年巴黎公社起義中同杜伊勒里宮一起被起義戰士焚毀,無數檔案文件連同建築一起化為灰燼。所以夏爾這是個“超越時代”的冷笑話。 】

    “嗯,那您就自己看著辦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3 PM

第七十八章 收錢辦事與“回扣”

    在博布爾街上,有一家規模不算小的槍店,今天的生意如同往日一般好,一樓的廳堂裡顧客盈門。

    而這家店的老闆,現在正在二樓的臥室​​中接待剛剛到來的客人。

    “這次我帶來了二十萬,”夏爾將衣兜里的現金和票據都掏了出來放到茶几上,然後微笑地看著老闆帕爾東,“您可別嫌少啊……”

    這位皮膚有些黝黑、身形矯健肌肉虯結的帕爾東先生也是組織內的一員,是組織內負責在平日里以開槍店的名義囤積武器的人員之一。

    “已經夠多了……真有您的!”帕爾東的喜悅溢於言表,“我還正發愁最近缺乏資金呢,你這麼快就把錢搞過來了……太好了!”

    一邊說,他一邊接過了現金和期票,“有了這筆資金,最近我又可以多囤一批武器彈藥。”

    “嗯,每多準備一點,就會對我們多一分好處。”夏爾讚許地點點頭,然後又出言提醒,“不過,你在花錢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資金要盡量多轉幾道手,不要給人留下太多痕跡。”

    也虧得現在還是19世紀,大額的資金支付和轉移還可以做到相對隱蔽,要是到了電子化信息化極其完善、金融業高度發達銀行體系完善的21世紀,大筆資金往來流向很難不引起政府的注意。

    當然,就算如此,該做的保密工作還是盡量要做的。

    “我當然會注意的,這麼多年了我還不懂嗎?”帕爾東笑了笑,“不過,也真虧得您,能夠找到那麼多人幫忙……”

    “在我國偉大而又目光高遠的金融界當中,有的是人想要仿效十七年前那批上位的前輩。”夏爾的語氣中不自然地帶著一點譏嘲,“這才是真正無本萬利的大買賣,我只需要好好跟他們描繪一下圖景就行了。”

    帕爾東的表情則要嚴肅而且喜悅得多——畢竟能找到固定的金主對誰都有好處。

    “我們當然很需要這種支持,我們也需要有我們的拉斐特、佩里埃還有吉斯凱。”

    【拉斐特是投機路易菲利普上台的大銀行家,後曾出任首相,前文已有介紹。

    卡其米爾-佩里埃(Casimir-Périer)也是當時法國一個銀行家,投機路易-菲利普上台成功,在七月王朝初建時擔任內政部長,自稱將以鐵腕對付王朝的敵人,並且在實踐中以血腥手段鎮壓了1832年巴黎人民反對七月王朝的街壘。

    吉斯凱(Gisquet)也是一個大金融家,同樣投機路易-菲利普上位成功,在一八三一年出任巴黎警署署長。

    以上三人都是金融界投機路易菲利普上位而獲利的典型人物。 】

    “但是,我們不能太過於依賴這些人,”夏爾先是點頭應是,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樣會讓我們未來束手束腳,畢竟我們不是為了幾個銀行家而去謀奪政權的… …”

    “等到了那一天再說吧!”帕爾東豪邁地揮了揮手。 “我等下先去清點一下,然後列個單子,能買到的先盡量買齊……最近我一個朋友找了條路子,可以從陸軍的幾個軍需官和軍官那里淘到一批好貨色,可得抓緊時間去辦,不然都被別人買走了……”

    “這樣最好。不過……”儘管看上去不需要,但是因為一種必要性,夏爾還是再度出言警告了對方,“我再次提醒您,拿到資金購置武器後,您可千萬不要魯莽從事,學那些和菲埃斯基一樣單打獨鬥各自為戰的笨蛋,比起那些日後用來緬懷的烈士來,我們更需要能在關鍵時刻派得上用場的人。”

    【菲埃斯基是一個科西嘉人,在一八三五年企圖暗殺路易-菲力浦未遂,後被處死。 】

    “您就放心好了,我們當然不會去學格魯希。”似乎是對夏爾的反復叮囑有些不耐煩了,帕爾東笑著搖搖頭,“就算您不提,我們絕不會在無準備地情況下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格魯希元帥在波拿巴主義者中間並不是特別好,幾乎成了“魯莽而不知變通”的代名詞,雖然他一直堅定地表示著自己對皇帝和帝國的眷戀,但是波拿巴黨人並不喜歡他,甚至還不如尊敬變節者蘇爾特元帥那樣尊敬他。

    世人大多數都因為他在滑鐵盧戰役中的失誤斷送了皇帝的事業而責怪他,但是夏爾卻並不覺得他有多麼大的罪過——是拿破崙自己讓自己陷入到1815年的那種絕境的,即使他打贏了滑鐵盧,也勢必無法面對接下來反法同盟的六十萬聯軍。

    不過夏爾此刻當然沒心情跟人討論一番格魯希元帥的功過問題了。

    “您如果能自己注意到這一方面,那就再好不過了。之前在塞雷昂那裡就出了大簍子,還好花了大力氣給壓下來了,難道您也想學他灰溜溜地跑到外省去窩著嗎?就算您想,我可不想到時候再為了您,又去點了幾個火藥桶燒了這半條街,這種事很麻煩的……”

    他有意為之的冷漠語氣和含而不露的威脅,讓帕爾東臉色也微微變了變,然後臉色恭敬了很多,顯然是想到了目前這個人不是他能夠隨意應付的層級。

    “您就放心吧!”他再次強調了一遍,不過這次態度要認真地多,搖桿都挺直了。

    “那就好,”夏爾這才滿意了,“既然我們收了錢,就該好好辦事。”

    接著,兩人又閒談了幾句,交換了信息。畢竟兩人的這種見面是很少的(而且是越少越好),因此互相交換情報也是一種必要的行為。

    帕爾東問了一下約瑟夫-波拿巴到來和蘇爾特元帥下野的事,而夏爾則撿了那些能夠說的部分全部透露給了對方。

    “那麼,您最近有沒有發現一些有趣的事”說完了自己的這份後,夏爾抬起頭來看著帕爾東。

    “有趣的事?”帕爾東微微皺了皺眉,顯然也陷入到了思索當中,片刻後他眉頭重新舒展了,“倒是有一件!”

    “什麼?”夏爾馬上追問。

    “我聽到了一個傳聞,是前陣子來我偷偷聽來這裡買槍的人交談時隱約提到的。”帕爾東有意放低了聲音,“好像有個叫一二一同志會的組織,最近正在大量囤積武器。”

    “一二一?”夏爾聽上去有些疑惑,完全一頭霧水,“聽上去像是保育院小朋友的聚會口令。”

    “如果沒有多了解一點的話,我也會這麼認為的。”帕爾東微笑起來,“但是,您如果想想93年,就不會那麼奇怪了。”

    “93年,一二一?”夏爾念叨了一句。

    片刻之後,他恍然大悟,輕輕拍了拍桌子,“原來是這樣!”

    這個一二一,就是指1793年1月21日,可憐的路易十六國王就是在這一天被處死的,在堅定的共和派看來,這幾乎是一個神聖的紀念日。

    用這個名字的組織,怎麼看也應該是共和派分子。

    和波拿巴黨人一樣,共和派分子也同樣痛恨這個王朝,從一開始就試圖推翻它。他們中的各個派系組織了人民之友社,行動社,巴士底軍等等名目繁多的秘密結社,多次發動了針對國王和王朝其他權貴的刺殺,還幾次在巴黎城的下層聚居區發動了暴亂。這個“一二一同志會”看來差不多也是這種組織。

    這種組織既然在大量囤積武器,那目的顯然也就不言自明了。

    “您可以密切注意一下,如果能打探出這個組織最近有什麼活動計劃就最好了。”夏爾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個我當然會去做的。”帕爾東點了點頭,“不過,這個也不容易,我們的同行自然也會想得到要保密。”

    “您盡量吧,如果打探不出什麼來也沒有關係,您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夏爾輕輕點了點頭,“不過,現在如果有人來這兒買武器,您儘管賣吧。現在這個狀況,水越混對我們就越有利,只要是去打我們的國王陛下的,誰買了都行,反正這些武器我們最後大多數還不是要白送人?賣得多了,您就再大量進貨。不過,留給我們自己的槍一定要是質量最好的,我可不希望到用的時候出現任何問題,那就太要命了!”

    “好的,我記得的!”帕爾東連連點頭。

    在原本的計劃中,到了起事的時候,帕爾東和其他囤積了軍火的人就會大量給周邊的居民免費分發武器彈藥——波拿巴黨人的人手並不多,一點武器就夠用了,剩下的都給那些對王朝極其不滿的居民們正好能夠物盡其用,哪怕只能製造一點混亂也是好的。

    說完這些後,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然後夏爾看沒有什麼需要再交待了,就打算起身告辭。

    然後臨走時,帕爾東突然叫住了他,笑得一臉神秘。 “您先等一下!我有件禮物要送給您!”說完,他就轉身出了臥室。

    禮物?

    夏爾重新坐回了座位,內心裡有些期待。

    一兩分鐘後,帕爾東就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個小匣子。

    “來,這個可是我的朋友從美國帶回來的,真正的藝術品!”

    “藝術品?”夏爾有些疑惑,然後接過了匣子。

    果然……不能對一個兼職的軍火商人有所期待。

    匣子裡是一把槍和一些子彈。槍是一把左輪手槍,做工極其精細,保管得也十分好,槍管泛出金屬的光澤,鼓飽的彈匣看上去小巧精緻,而木製的槍柄上甚至還鑲嵌著幾顆小珍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確實擔當得起“藝術品”這一讚譽。

    帕爾東滿臉堆著笑。 “我沒騙您吧?這據說是柯爾特先生親手做的,真正的藝術品!”

    這算是回扣嗎?還是感謝費?

    沒關係,都一樣。

    哼,二十萬法郎就換了一把槍!

    不過,也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夏爾將將匣子接了過去。

    “謝謝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5 PM

第七十九章 言多必失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走進了凡爾賽的迷宮,卻熟悉得好像在其中生活了數十年一樣。

    這座宮廷,既漂亮又風雅。它可以隨心所欲,像以往那樣用精緻的花園得到別人的讚嘆,同時又在恢弘的宮殿中呈現某種不可名狀的威嚴。它是法蘭西的象徵,卻又超出了法蘭西一籌;它能夠代表法蘭西,卻又自有自己的處世規則。

    置身於一大批珠光寶氣的人們中間,她卻並不顯得有任何歡欣,她微微垂下眼簾,雪白的前額冷若冰霜,努力仿製出教堂裡聖母的姿態;她有意沉默不語,只是為了讓自己等下有機會開口時,能夠顯得像唱歌一般動聽。

    ‘我親愛的朋友,您在想什麼呢?好像心不在焉的。 '旁邊的朋友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扇子,用細若蚊吶的聲音問,生怕惹來任何一道好奇的注視。

    '我最親愛的朋友,我在想,這是多麼絕美的地方啊,離天堂最近的也就是這裡吧!我必須得到這裡,如果這裡的一切不能全部為我所有,我會將這個地方燒個精光。 ’”

    在把預定的工作暫時做完了之後,夏爾終於迎來了一個短暫的空閒。於是他就拾起了最近一直沒動的文稿,呆在書房裡,咬著筆桿繼續寫自己構思已久的小說。

    雖然那位文學女青年佩里埃特小姐已經多次來信催促,但這並不是夏爾重新開動的主要原因,因為最近以來夏爾發現自己的財運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特雷維爾公爵將原本夏爾從萊奧朗侯爵小姐那裡折騰到的三十萬法郎作為報酬送還給了夏爾,於是夏爾突然發現自己發了一筆橫財。

    所以,實際上特雷維爾侯爵家目前暫時沒有金錢上的困擾了,夏爾之所以再度開動,只是為了在緊張的工作當中調劑一下心情而已。

    寫了一會之後,夏爾放下了筆,打算休息一下。他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下了裡面已經接近冷卻掉的咖啡。

    “先生,我可以進來嗎?”門外忽然響起了芙蘭的聲音。

    “當然可以啊。”夏爾馬上回答。

    自從那天芙蘭因為偷聽而被夏爾責打了一番之後,脾氣似乎收斂了不少,平素對兄長也漸漸禮貌了起來,這讓夏爾心中著實有些高興。今天她不用去上課,所以跑過來找哥哥玩一下也很正常吧,夏爾自覺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多陪一下妹妹也無妨。

    芙蘭馬上走進來了。

    今天的芙蘭穿著往常一樣的素白裙子,在頸邊花飾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嬌俏可人。兩道細長的睫毛宛如一對絲綢的流蘇。一絲絲柔滑馴順的細滑的金發,宛如一層層錯落有致的金黃細浪,在細白的皮膚下,淡藍色的血管若隱若現。這是少女因年輕而天然的美,和婦女們可以修飾過的美是完全的兩回事。

    由於年紀尚幼的關係,她的肩膀有些瘦削,胸前也沒有特別明顯的隆起——不過在某些人看來,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美感吧。

    這就是我的妹妹啊!夏爾不禁在心中感嘆了一句,真美啊,不是嗎?

    “怎麼了呢,芙蘭?找我有什麼事嗎?”在這種沉浸於美的心情之下,夏爾的語氣比他想像得還要柔和得多。

    “沒有什麼事啦,”妹妹微笑著,這笑容簡直讓人目眩神迷,“只是想來看看您這邊而已……”

    夏爾先是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然後攤開了手。

    “哦,那沒關係,您隨便看吧,反正也沒有寫多少……”

    也許是他的笑容讓芙蘭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妹妹的臉上突然飛起片片紅霞,低下頭來閃過了哥哥的視線,然後還是走到了哥哥旁邊,嘴中還小聲嘟噥著什麼。

    很快,她就無視哥哥,拿起了桌子上的稿子,慢慢研讀起來。

    “如果這裡的一切不能全部為我所有,我會將這個地方燒個精光……”似乎是最後一句特別讓她欣賞,她忍不住跟著讀了出來,然後輕輕感嘆,“多麼激昂的蓬巴杜夫人啊……瞧瞧這氣魄和決心!”

    “但是同時也很危險。”夏爾輕輕回答,“得不到就毀滅,這無疑不是一種很健康的想法。”

    “那您為什麼還要這麼寫?”芙蘭有些抱怨。

    “塑造人物的需要嘛。”夏爾理直氣壯地回答,“現在的讀者們就是喜歡主角有氣魄一點兒,而且我覺得這樣可以讓主角的性格更加鮮明。”

    “您可真是……”芙蘭忍不住橫了兄長一眼,然後轉開了話題,“為什麼才寫了這麼一點兒啊?我記得出版商那邊都來了幾次信了。”

    “最近很忙,而且沒什麼創意了,所以……”夏爾嘆了口氣,“所以只好先放在那裡了……”

    “就算是忙,也該顧及顧及本業吧!”芙蘭還是有些抱怨,“不然我們家可又少了好多收入了……”

    傻妹妹喲,你可知道你哥哥真正的本業是什麼?夏爾又在心中暗嘆了一句,當然他嘴上肯定什麼都不會說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最近有時間的話我就花點力氣去寫。”他笑著敷衍了一句,然後又習慣性地抹了抹妹妹的頭。

    “那就好。”妹妹似乎舒了口氣。

    然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對了,再過兩天老師的畫展就要舉辦了,他還選了我好多畫作呢……”

    看來這才是芙蘭今天過來找自己的原因吧……夏爾明白了。她可真是生怕自己忘記了啊。

    “好的,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看的。”他再次跟妹妹下了保證,然後再次抹了抹她的頭,“我一定會親眼見證我妹妹的成名之戰的,放心好吧!”

    芙蘭喜形於色,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所以我今天還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夏爾有些奇怪。

    “您等下到我房間裡去,我要再給您畫一幅肖像。”似乎是看見了哥哥的表情,她馬上解釋,“放心吧,不是要拿您的畫像去參展啦,只是最近練練手而已……”

    夏爾剛起的緊張很快就被打消了,然後他沒有經過什麼思索就點頭答應了。畢竟,在芙蘭幾年前剛開始學畫時就經常拿自己的哥哥當肖像畫的模特,最近兩年反而很少這麼做了,說實話他內心中還有一點點小小的失落呢。

    “希望我能夠不讓您失望。”他笑著調侃了一句。

    “怎麼會呢……”芙蘭搖了搖頭,“哥哥才不會讓人失望呢,你和那些人不一樣。”

    “那些人?”夏爾有些奇怪,“哪些人?”

    “我同學的兄弟,或者其他我見過的年輕人呀,”芙蘭一臉的理所當然,“個個好像被享樂掏空了所有精神一樣,平時都是滿臉疲倦,臉上沒有一點兒寧靜,連五官都擠在一起,有的還有皺紋呢!要麼萎靡不振,要麼容貌毫無個性,或者說,他們全都是一樣的個性,法蘭西的青年貴族都快變成一個樣兒了!我從我們祖先畫像裡看到的那種剛毅、自豪的精氣兒,現在都快看不到了。哥哥,他們都和你不一樣,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

    “餵,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這種話可不要輕易對別人說啊!”夏爾大驚失色。

    “可是您從小教我那些東西的呀,男人如果沒有那一點志氣,那不過就是殘渣而已!”芙蘭抬起頭來,理直氣壯地看著哥哥,“如今您又有什麼立場來指責我呢?”

    “呃……”夏爾一時理屈詞窮。

    由於特雷維爾侯爵早已被投閒置散多年,而且老侯爵多年來投身的“復國事業”也消耗了他大量的金錢,因此,雖然一直小心應付支出,但侯爵一家日子還是緊巴巴的,不但宅邸已經多年沒有修繕,而且很少購買什麼新的家具,就連家裡的僕役也被壓縮到了最低,好在家裡的幾位僕人基本上都是爺爺在軍隊裡帶過然後退役的老兵,對老侯爵都比較忠心,人也算勤勉,所以這方面也能省下不少錢來。

    至於芙蘭,也沒有如同其他豪貴之家的小姐那樣請家庭教師來教導,她小時候的啟蒙反而是由她的哥哥負責的——當然,最後這一點其實是有兄長的一點點小心思存在的。

    一想到小時候手把手教她認字看書的場景,夏爾忍不住就想笑,當然他很快就忍住了這股衝動,重新板起臉來。

    “我親愛的妹妹,既然你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你就完全能夠明白。對我們來說,一個情趣高雅的女孩兒,一個未來能在上流社會上如魚得水的女孩兒,不但知道什麼事該說,還會知道什麼事不能說。”

    “你總是有這麼多大道理。”芙蘭別開了臉,顯得不怎麼高興。

    “總之,有很多話你就放在心裡吧,”夏爾嘆了口氣,“實在憋不住就跟我說,不要在外面跟別人說,在社交界你得罪一個人太容易了,只需要一兩句話別人就會記恨你半輩子!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總有一天會進入社交界的,到時候你就明白總說真話的壞處了……言多必失,在哪個時代,這都是真理。”

    “我知道了……這些話我只會跟你說的……”芙蘭輕輕回答,“謝謝你,哥哥。”

    看到妹妹這麼聽話,夏爾鬆了口氣。說實話,被自己的妹妹這樣誇讚,其實夏爾心裡是十分開心的。

    “那麼,反正現在還有空,”他微笑著站了起來,再次抹了抹她那一頭燦爛的金髮,“我們現在就過去吧,你先練練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6 PM

第八十章 和諧關係

    傍晚的霞光讓杜伊勒里花園染上了一種奇幻般的暗金色彩,遊人三三兩兩的漫步其中,感受著初秋的魅力。其中,就包括兩位青年男女。

    男的灰色頭髮,臉型較圓,身上穿著一套筆挺的宮廷侍從軍官的製服,看上去英俊挺拔,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女性身旁,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她;而女性則穿著細絲綢裙子,頭上戴著一頂漂亮的粉色帽子,金發從帽簷傾瀉而下。她右手撐著一把小陽傘,左手則負在背後,眼睛一直在註視著天邊的紅霞,配著沉靜的美麗面孔,看上去若有所思。

    青年人幾次動了嘴,但卻沒說出話來,一副想說什麼又怕惹得對方不高興的樣子。直到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打破這份讓自己無所適從的沉寂。

    “特雷維爾小姐,我真的很榮幸您今天能賞光……”

    他殷勤的恭維,總算讓那位小姐注意到了自己。

    夏洛特的視線從天邊的紅霞稍微往偏過了一點,習慣性的微笑重新回到那張姣好的臉上。

    “您約了那麼多回,我今天總算有些時間,所以就來這邊看看。”

    如果青年能夠仔細注視那碧藍而又幽深的瞳仁的話,他就會發現裡面毫無任何與愉悅、高興相關的成色。然而,他既做不到,也無心去看。

    夏洛特-德-特雷維爾小姐那漂亮而高傲的臉蛋,出於天賦的優雅舉止,聰慧靈敏的頭腦,使得其一顰一笑都那樣讓他迷醉。他想要接近她,卻又深覺她站在自己伸手不及的地方。

    “我真的真的非常榮幸……”青年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在這種驚喜面前幾乎已經語無倫次,原本就有些蒼白的面孔,此刻顯得愈發蒼白。

    “德-博旺先生,最近挺忙的吧?”夏洛特的笑容愈發柔和了,口中的譏嘲也被恰到好處地完全掩飾成了寒暄與問候。 “看上去今天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啊。”

    青年人臉色微不可見地窘了一下,然後很快就被笑容掩蓋了。

    “抱歉,最近是因為經常要侍奉王上的緣故,所以晚上要花費太多精神,還請您見諒!”

    “哦,”夏洛特微微一挑眉,笑容裡似乎有了一些​​驚訝,“侍奉王上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還真是讓您辛苦了啊!”

    夏洛特太了解這些人了,因為她觸目所見的地方,這種人比比皆是。

    他們差不多成天在外面過日子,就連應付日常生活也覺得時間不夠支配。社交界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難以抗拒的吸引力,竟能使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每晚從九點鐘滯留到凌晨兩三點,既花費那麼多的金錢,又忍受那麼多的疲勞,結果他們卻甘之如飴覺得這是人生的意義。

    除了喜歡縱情享樂之外,他的主要缺點是喜歡面子和虛榮,有時候為了抬高自己不惜說謊吹牛。就這位德-博旺先生的資歷和宮廷地位,哪有機會侍奉國王身邊?明明是經常晚上在哪些地方尋歡作樂結果掏空了精神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年紀的青年人又有哪個不是如此呢?她也沒心思去點破。

    不,他不是這樣,他不一樣。

    那熟悉身影閃過了她心頭,使得她忍不住又抬起頭來,注視著被染紅了的夕陽。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樣了。

    似乎是被夏洛特那種“驚異”所鼓舞,大銀行家德-博旺男爵之子,年輕的莫里斯-德-博旺先生精神大振,連話也流暢了許多。

    “這沒什麼,”他笑得十分歡暢,真心的歡暢,“能夠為法蘭西服務,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榮幸,辛苦一點並沒有什麼,我能受得住。您能賞光在這個時候和我一起在杜伊勒里花園裡走一走,就已經是對這個可憐人最完美的報酬了……我毫無遺憾。”

    “啊!真是難得啊……”明明知道對方只是在說大話,夏洛特的笑容卻改都沒改一下,“法蘭西如果每個青年都像您這樣,那還怕什麼英國俄國!”

    “哪裡哪裡……”突如其來的的幸福讓青年人幾乎迷醉。 “您實在過於誇獎我了……”

    夏洛特再次別開了臉,免得讓人發現自己心中的不耐和厭惡。

    然而莫里斯卻誤以為這是公爵小姐的羞澀,於是心跳更加快了幾分。

    能夠和這樣的美人在花園裡漫步,我這究竟是多大的幸福啊!他在心中暗想。

    不,這還不夠,如果……如果我能和她走到一起……那將是多大的幸福!

    青年人一下子在腦中轉過了無數念頭,那種青年人特有的緋色念頭。

    我配得上她嗎?

    應該配得上吧,她雖然是特雷維爾公爵的嫡親孫女兒,但是我也是大銀行家、法蘭西銀行董事的獨子,雖然有一個妹妹,但是父親總會把大部分的家產傳給我的,有了這樣一大筆家資,我難道會配不上一個公爵小姐嗎?現在已經不是一百年前了。

    那她會怎麼想呢?她也會這麼想嗎?她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是喜歡還是討厭我呢?

    從她現在的樣子來看,也許有點希望吧……如果……如果……

    正當百樣思緒在青年人心頭輾轉翻騰時,公爵小姐終於重新開口了,聲音是那麼輕柔婉轉。

    “您的一家果然是國家棟樑啊,父親為國家的穩定而辛苦操勞,兒子也為侍奉王上殫精竭慮……”

    父親,又是父親。

    這個詞讓青年人心頭不禁一冷。

    對自己那位成就卓然的父親,莫里斯既崇拜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每一個活在自己父親盛名陰影中的兒子,恐怕都對自己的父親會有這樣一種複雜的觀感。

    “還好吧,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莫里斯勉強笑著回答。

    似乎是沒看出來青年人此刻的心情,夏洛特又開口了。

    “說到您的父親,我還真是挺佩服他的呢。掙下了那麼大家業,還為國家做了這麼多貢獻,法蘭西如果缺了他,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大亂子呢!”

    她的語氣之輕鬆自然,即使夏爾本人來了也幾乎認不出她就是那一晚上說出“我要砍掉他們的頭”那句話的人。

    “是啊,”莫里斯也嘆了口氣,“最近他一直在忙著為政府張羅新的一批鐵路債券,可忙得昏天黑地啊,一天到晚也見不到人……”

    “這麼忙?”夏洛特顯示了恰到好處的質疑。

    “政府缺錢唄!”

    “政府怎麼會缺錢呢?”夏洛特顯得有些疑惑。

    “問得好,小姐。從我懂事起就聽說政府缺錢,卻想不清楚政府為什麼缺錢……”莫里斯有意讓語調顯得輕快,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引用起了這句俏皮話。

    他具有那種人們稱之為“能夠拾人牙慧”程度的才智,可以把別人的俏皮話、偶爾出現在戲劇里或小報上的俏皮話據為已有,而且說了再說,添枝加葉地到處引用。當然,他頗為俊朗的外貌和青年人特有的快活脾氣,還可以使得自己並不那麼令人討厭。

    再加上他那個有幾千萬身家的父親,尤其是他那個有幾千萬身家的父親,使得不少太太們竟把他捧為才子,想方設法要讓自己的女兒和他接近,而別人也不敢反駁她們。

    然而夏洛特卻能看得出來,她掩藏在無盡的笑容裡面的犀利視線,早已經將這位可憐的青年人掂量了個通透。一個平民或一個僥倖剛剛被封為貴族的人,不論具有多高的天分和長處,她的血管裡也沒有一滴血是為他們而流動的,更別說這種平凡之輩了。

    “這樣啊……”夏洛特微微嘆了口氣,“那還真是辛苦了。”

    “我替父親謝謝您的關心的尊重,”莫里斯躬身行了個禮,“另外,我們家也會繼續為特雷維爾家服務的,一如既往,能夠幫忙到您,我們十分榮幸。”

    “謝謝。”夏洛特微笑著回答。

    兩家的金錢往來十分頻繁,特雷維爾公爵公爵的很多項目,都是從博旺男爵這裡融資的,而且公爵還在很多其他貴族(也就是同黨)對這樣大銀行家的借款中做了擔保人。

    所以暫時維持兩家的和諧關係,既必要也必須,夏洛特即使再怎麼厭惡博旺男爵和他的兒子,也不得不暫時維持那種還過得去的關係。

    “說起來,爺爺還真有些擔心呢。他最近通過博旺先生投資的礦山,現在還沒​​有分紅派息,最近還跟我念叨過這件事呢。”夏洛特的笑容裡有些遲疑,“您知道,我還是他的秘書,所以這種話爺爺也跟我說過。”

    這才是今天夏洛特的最終本意。

    青年人有些遲疑,因為父親基本上不跟自己討論業務上的問題。

    但是……夏洛特笑容裡的緊張和期待,讓他無法開口拒絕。

    你可能在這樣的情景下說“對不起,這不是我能管的事情……”嗎?

    “這個沒關係,我會幫您去問問的。”青年人趕緊一口保證。

    “那就太好了!”夏洛特似乎鬆了口氣,“有您的幫忙,我就放心了!”

    接著,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最近巴黎社交界的趣事,不得不說,談到這個時,莫里斯是有些才能的,他能把一件平常的事講得妙趣橫生。

    夏洛特任由莫里斯講述,時不時微笑點頭。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夏洛特再次抬頭看著天空。

    “哎呀,太陽都快下山了啊!”她感嘆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年輕人,“博旺先生,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得回家了。”

    莫里斯雖然心中不捨,但還是點了點頭。 “真希望下次能繼續和您這樣漫步,這簡直是我生活中的最大樂趣……”

    走到馬車邊,夏洛特打算上車廂時,莫里斯伸出了手。

    “不,先生,沒關係的。”夏洛特笑著回絕了他的幫助,然後自己從踏板上走回了車廂。她不可能願意接觸到對方的手。

    然而被沖昏了頭腦的青年人,卻恰巧把這種厭惡當成了羞澀與貞潔的證明。他望著疾馳而去的馬車,輕輕說了句。

    “她可真美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7 PM

第八十一章 “新人設”與“大人物”

    在臨近豪貴雲集的聖日耳曼區的聖多米尼克路,今天正有一件盛事將要發生。許多名流富商、新聞界人士以及藝術界評論家,今天都雲集到一間大型畫廊當中。

    他們都是來出席一次畫展的。

    從走廊到大廳,掛滿了一幅幅或精美或鮮活的畫作,忠實地記錄了畫家幾十年來畫技的進步和人生的經歷。

    此刻,這位備受尊重的老畫家,正站在大廳的正中央,接受幾家知名報社的採訪。

    “杜倫堡先生,您今天心情如何呢?”一位記者拿著小記事本站在一位鬍子花白的老人旁邊,“今天恐怕是您舉辦的最大一次畫展吧?”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興奮了!無與倫比的興奮!”老畫家杜倫堡顧盼之中滿是興奮的神采,連滿臉的皺紋都似乎被磨平了許多,臉上也充滿了紅潤,“我真是太高興了,回想到幾十年前,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剛剛走進巴黎,竟然能走到今天……我感謝我的老師,無私地教給了我一切,我也感謝法國,它沒有從出身上將我抹殺,而是給了有才能的人以公平的機會……”

    記者一邊聽一邊寫,同時還頻頻點頭。

    在法國幾十年的打拼,早已經將他的口音全部磨平,巴黎腔調的法語說得比大部分外省還要順溜得多。不只是口音,他還清楚地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能讓法國人最開心。能以外國人的身份在挑剔而又有些傲慢的法國繪畫界混出一片天地來,需要的不僅僅是過人的才華而已。

    記者一個接一個地問問題,老畫家雖然幾十年間早已經應對出了習慣,但是上了年紀之後人總是精力有限,所以慢慢地畫家也漸漸有了疲態。幾位記者也是工作多年的資深者,看見畫家這樣之後,他們對視了幾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提問,善意地給了老畫家以休息的機會。

    得到了空的老畫家,不停地在大廳中踱步,欣賞著牆上的那些畫作,不停地搓著手,人都幾乎有些發抖。顯然已經興奮到了極點。

    當然,他確實有資格高興——就在今天,這位老畫家走到了藝術和人生的最巔峰,舉辦了個人迄今為止的最大一次個人畫展,還有那麼多名流前來捧場,這都是他用幾十年的驚人努力換來的。

    讓他倍感人生已經圓滿的,不僅僅是作畫和成名,還有別的,那就是……

    他的那些可愛的學生們。

    雖然這些學生們個個小心思很多,沒有一個好應付的,讓他平日里傷透了腦筋,但是能夠指導那麼多聰慧美麗的學生,仍舊是他心目中最自我得意的一件快事。

    ………………

    芙蘭攬著夏爾的手,兄妹一起走下了馬車,然後走進了畫廊。芙蘭今天仍舊穿著一件素白的裙子,頭上戴著花飾形狀的髮夾,沒有特別的化妝,但是卻將少女的風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哥哥,我好緊張啊……”走著走著,芙蘭說話了,她的聲音有一些顫抖,在這一刻,她眼裡的長廊似乎長得走不完。

    “別擔心,我的妹妹。”夏爾輕輕拍了拍妹妹的頭,不斷地給​​她以激情和勇氣,“你的天分是無與倫比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沒有誰能比得上你。”

    手被抓得愈發緊了,但是芙蘭的腳步則重新堅定起來。

    “是的,我一定是最棒的!”芙蘭輕輕自語,彷彿在給自己打氣。

    “別給自己增加壓力,你還年輕,能讓老師這些推舉你,已經很不簡單了。”夏爾不由得再度開解了一句。

    ………………

    “老師!”

    一聲招呼驚醒了還在沉思中的老畫家,他抬頭一看,發現他最欣賞的一個學生,此刻剛剛出現在門口。

    “特雷維爾小姐,您可總算是來了。”老畫家又笑了起來,然後他才注意到站在這位少女旁邊的青年人。

    他莫名地感覺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具體是誰。

    “這位是……?”他遲疑的問。

    “我的哥哥,夏爾。”芙蘭馬上笑著回答,“今天是過來參展的。”

    夏爾向這位成名已久的老畫家躬身行禮以示尊敬,絲毫也沒有端貴族的架子。

    “杜倫堡先生,我真誠地感謝您對芙蘭的悉心教導,並祝您的畫展能大獲成功。”

    “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老畫家恍然大悟,然後也朝夏爾點了點頭,“特雷維爾先生,您好。雖然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您的妹妹經常在畫中畫到您,所以我們倒也不算是完全陌生了啊……”

    他的口吻裡帶了一點開玩笑的口氣,並沒有因為初次見面而顯得特別生分。顯然是因為芙蘭的緣故而對夏爾有不錯的印象,再加上夏爾也表現得很謙遜讓他比較滿意。

    對這句調侃夏爾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心裡卻是頗為高興,暗自扯了扯妹妹的手以示表揚。

    芙蘭的臉卻有點紅了,她也重重地扯了一下哥哥的手。

    正當幾人還在閒談時,又進來了兩個人。

    同樣也是一男一女,女的挽著男人的手,男的是個身形矮胖的中年人,女的則是個盛裝華服的少女。從年紀上來看,應該是父女關係吧。

    一進來之後,中年男人就遠遠朝老畫家點了點頭,似乎是以此表示祝賀。

    老畫家抱歉似的朝兄妹兩人笑了笑,然後夏爾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然後老畫家直接走了過去,似乎是打算當面和對方談談什麼。

    夏爾剛一瞥還沒感覺到什麼,但很快他就認出了這個中年人。

    這位不就是那天自己在外交大臣(現任首相)家中所見到過的大銀行家——德-博旺男爵嗎?

    “那邊那個女孩子就是我的一個同學,蘿拉-德-博旺小姐,她家裡可有錢了!經常給同學們派發小禮物……旁邊那位看樣子大概是她的父親吧,看樣子很寵愛他的女兒呢,據說老師能辦這次畫展,還是得到了他的大筆贊助……”似乎是發現了哥哥的疑惑,芙蘭輕輕解釋,“怎麼了,你認識他們嗎?哥哥?”

    夏爾心裡明白了。怪不得老畫家一看見就打算過去寒暄呢,原來是碰到大贊助人了。

    沒錯,他們就是父女。大銀行家皮埃爾-德-博旺男爵和他的寶貝女兒蘿拉聯袂前來此次畫展捧場了。

    一想到這裡,夏爾就打算別開視線以免被認出來。

    但是,晚了。

    那位中年人已經看到了夏爾,而且在幾秒鐘的疑惑不解後,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已經在腦中調出了對夏爾的記憶。接著,他把頭偏向他女兒,似乎是想要詢問什麼。

    糟糕,被認出來了!他心中暗叫不好。腦子飛速運轉以求對策。

    對方現在明顯是在問芙蘭的身份,而她的女兒肯定也會據實以答。

    “芙蘭!”夏爾叫了一聲妹妹。

    “什麼事?”芙蘭被夏爾突然變得鄭重的語氣弄得有些奇怪。

    “等下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的堂兄,也就是夏洛特的弟弟歐仁,記得。”夏爾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聽到夏洛特這個詞時芙蘭的臉色微微暗淡了一點。

    “為什麼啊?”

    “沒有什麼原因,只是一種需要,明白了嗎?哥哥需要你這麼做。”夏爾的語氣極其鄭重,甚至有些急迫。

    芙蘭睜大了眼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也恢復了鎮定。

    “好的,哥哥,我明白了。等下如果有人問起的話,我就這麼說……”

    夏爾鬆了口氣。

    “可是……”芙蘭突然想到了什麼,變得有些遲疑,“剛剛我們不是已經跟杜倫堡老師說過了嗎?他已經知道你是我的哥哥了……”

    “這個很好解釋,因為你在害羞嘛。”夏爾的聲音重新變得沉穩。

    “害羞?”芙蘭有些鬧不明白了。

    “因為我是你的堂兄,是你的婚約者,你一時不好意思在老師面前說出口,所以就只好說是親哥哥了,這個很正常。”夏爾說出了自己的考慮。

    說實話,轉瞬之間就能編出這麼圓的謊話來,他隱隱然也有些佩服自己。

    只是,他似乎低估了妹妹的承受力。

    芙蘭的臉瞬間變得紅透了。

    “你……你……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啊!”她幾乎是喊了出來。

    旁邊瞬間有幾道視線掃了過來。

    夏爾暗道不好,慌忙拖著妹妹走開了。

    “婚約者……你怎麼能對自己的妹妹說出這種話來啊!”芙蘭現在臉紅得似乎要滴出水來了,眼睛裡都有一絲薄幕,呼吸也十分粗重急促,“這個… …這……”

    “這不就是編個謊話嗎?那麼生氣乾什麼!”夏爾的臉色也有些窘迫,“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你就當幫哥哥一次吧!好嗎?”

    說完他還輕輕拍了拍妹妹的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芙蘭的呼吸終於平順下來,只是臉還是紅紅的。

    “我知道了,哥哥真是的……”

    【一旦接受了這種人物設定的話,其實也是很不錯的嘛=。 =】

    正當兄妹兩人正在爭執、老畫家正在和大銀行家博旺男爵寒暄的時候,又一大群人走了進來。

    老畫家一看清來者,連忙又告別了銀行家,往那邊走了過去。

    走在這群人正中央的是一位老婦人,她的臉上有些皺紋,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雖然已經沒有了過去的青春美貌,但是眉宇間的傲氣和嚴肅的表情仍舊透著一股威嚴,只是她身形有些過於消瘦,形容有些枯槁,面色也十分蒼白,一看就是身處病中的模樣。

    隨著這群人的進入,原本還有些喧嘩的畫廊,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杜倫堡跟芙蘭承諾過的“大人物”,終於在預定時間出席了。

    當今國王陛下唯一在世的妹妹(1777年出生),在民間享有極大聲譽的“阿德萊德女士”,因終身未出嫁而幽居杜伊勒里宮的露易絲-瑪麗-阿德萊德-歐也妮-德-奧爾良-波旁女士,按照自己事前的諾言,終於前來出席畫展了。

    “卡爾,這次可不要讓我失望。”這位女士那優雅中帶著打趣,而又透著一絲疲倦的聲音,迴盪在畫廊當中,“你這次的畫展,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8 PM

第八十二章 兩個邀請

    阿德萊德女士的出現已經讓人人暗自震驚了,而她後面對老畫家的親暱稱呼,更是讓畫廊內所有人都大為驚詫,人們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一邊互相交頭接耳一邊不停地偷瞟著兩位主角。

    然而這位女士似乎是沒有註意到自己給這裡帶來的​​騷亂一般,她輕輕比了一個手勢,示意隨從不要跟得太近,然後她徑直走到老畫家旁邊,微笑著和老畫家交談著什麼。

    這位突然而至的顯貴,讓夏爾心裡有些不安——夏爾當然是認得她的——她和國王夫婦的畫像在這十幾年間早就掛遍了法國各地。

    沒想到今天居然連這種大人物都來了,倒是始料未及!

    旁邊也傳來了竊竊私語。

    “難怪杜倫堡這麼多年一直盛名不衰,原來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這樣的保護人!”一個人小聲驚嘆,“我的天哪,您看看今天這排場,來了多少人啊!”

    “自古以來藝術家都是權貴的寵兒,換句話來說,只有得到權貴青睞的藝術家才能夠在藝術界立足——很多人都以為藝術世界只要有才華就能出名,實際上他們天真得可笑… …”另一個人似乎有些嫉妒情緒,以巴黎人特有的譏誚語氣打趣。

    “就像當年的華托和布歇一樣?”

    “當然了。”

    【華托和布歇都是路易十五時代的著名畫家、藝術家,洛可可風格的創建者和鼎立者,他們都受到了當時宮廷最受國王寵信的蓬巴杜夫人的保護。而路易十五時代洛可可藝術能夠發揚光大風行一時,也與這位貴婦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 】

    四周的竊竊私語絲毫也沒有影響到老畫家和他的保護人,他們一邊沿著牆壁漫步,欣賞了牆上的畫作,一邊小聲聊著天。不過主要是這位女士在說,而畫家只是滿臉堆著笑,一直在不斷點頭應和。

    夏爾著實沒有想到只是來給自己妹妹捧個場參觀一個畫展而已,卻能夠碰到這麼多意外之人——這究竟得感嘆自己的運氣不佳,還是得感嘆侯爵一家給​​芙蘭出的那麼多學費沒白花,物有所值?

    算了,來都來了,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小心應付就是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他暗自拿定了主意。

    “哥哥,又怎麼了?”芙蘭再次敏銳地發現夏爾有些神思不屬,於是再度發問,“不會又出了什麼問題了吧?”

    妹妹擔心的眼神讓夏爾心中微微一動。

    “沒什麼,”他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看到那位女士有點奇怪而已,原來你的老師居然這麼有名啊……”

    “我也沒有想到呀,沒想到老師居然連阿德萊德女士都叫來了!”芙蘭也是有些驚訝,“難怪之前他那麼神秘兮兮的,一直跟我說有大人物要來……”

    “那你今天可就走大運了。”夏爾突然笑了出來,“看你老師這個安排,等下他肯定是要把你介紹給那位女士的,如果她給你說幾句好話的話……”

    他這番話讓芙蘭聽得睜大了眼睛,顯然她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啊……哈哈……這……”點點紅暈又重新浮現上她的臉龐,她現在一副想笑又強忍住笑的樣子,看上去有趣極了,“如果……如果那樣的話,我該說些什麼好呢……哥哥,我是要乖巧一點,還是要顯示一點個性呢?哥哥……我……我好緊張啊……我該……我該怎麼辦呢“”

    被巨大的喜悅所沖昏頭腦的芙蘭,緊緊地抓住夏爾的手不斷亂扯,彷彿溺水之人一般。

    “哈哈哈哈……”看著這麼患得患失的芙蘭,夏爾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頭,“就按你平日那樣表現就行了,不要刻意多做什麼,平常的你已經足夠可愛了,相信自己吧,芙蘭。”

    似乎是被哥哥的話注入了力量,芙蘭慢慢恢復了平靜。

    “好的,哥哥,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你和老師失望的。”芙蘭輕輕握緊了拳頭。

    “絕對如此。”夏爾篤定地說。

    兄妹之間那種絕對的支持和心意,此刻盡在不言中。

    “特雷維爾小姐?”

    突然一聲招呼,將兄妹兩人之間的和諧氣氛悄然打破。

    芙蘭循聲看去,發現不遠處跟自己打招呼的是那位銀行家小姐。

    她今天一如既往地盤著高高的髮髻,穿著一件名貴的灰色裙子,態度傲慢而又冷漠。

    “博旺小姐?”芙蘭有些驚奇,“您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是老師叫我過來的,”銀行家小姐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平靜而又冷淡,“他要我過來帶您去他那裡,有位重要來賓想要見見你。”

    果然如此!

    “好吧,我就不賣關子了,”蘿拉繼續說了下去,“那位重要來賓就是您剛才見到的阿德萊德女士,老師剛才特別跟她介紹了您的畫作,她比較欣賞,所以就想要叫您過去見見……”

    驚喜交加的芙蘭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夏爾,而夏爾則又笑了笑以示鼓勵。

    “太好了!”芙蘭忘記了平日里自持,幾乎跳了起來。

    “您儘管歡呼吧,這是您應得的。”蘿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您配得上這份殊榮。”

    芙蘭狂喜之下,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

    “真可惜,今天同學裡來得人這麼少……”她無意地說。

    “您忘了?今天被展出的還有我的畫。”蘿拉的口中似乎帶著一點譏嘲,“瑪蒂爾達那幫人,怎麼可能來呢?她們怎麼會肯親眼見證我的勝利……那些人連承認他人才華的器量都沒有。”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您父親也來了吧?”芙蘭不想在這種時候也捲入到這種紛爭當中,連忙轉移了話題,“看得出來他可真是疼愛您。”

    “還好吧。”蘿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她旁邊的年輕人,“對了,特雷維爾小姐,這位是……?”

    “這是我的堂兄,歐仁,特雷維爾公爵的孫子。今天他是陪我過來一起看畫展的……”芙蘭顯然還記得哥哥的叮囑,連忙按事前說好的答案回答。

    一邊說,她還輕輕低下了頭,顯得有些羞澀的樣子。

    這代入角色也太輕鬆了吧?我的妹妹果然有些表演的天賦啊!一旁看著的夏爾在心中暗暗讚嘆了妹妹這無師自通天衣無縫般的演技,然後自己則輕輕朝對面的少女點了點頭,“德-博旺小姐,很高興見到您。”

    “哦……原來如此。”蘿拉恰到好處地點點頭,然後也朝夏爾打了聲招呼,“特雷維爾先生,很高興見到您。我的父親剛才也隱約提到過您。”

    “這是我的榮幸。”夏爾冷靜地回答。

    “特雷維爾小姐,您趕快過去吧,可不要讓老師和那位貴人等不及了!”似乎是覺得時間過去太久了,蘿拉連忙催促。

    芙蘭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眼中雖然有些忐忑,但是比剛才已經鎮定了不少。

    夏爾再次拍了拍妹妹的頭,以示鼓勵。

    芙蘭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一兩秒鐘之後,她重新睜開了眼睛,然後小步向老師那邊跑去,接受她短短人生中的第一次洗禮。

    夏爾一直看著妹妹前行的背影,目光中既有鼓勵又有欣慰。隨著妹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他的笑容也漸漸鬆弛下來,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特雷維爾先生?”蘿拉又打了一聲招呼。

    這妞還沒走?看來是又什麼事了。

    “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夏爾小聲試探了一句。

    他並不會因為對方是一個女孩子而小看——因為她有一個數千萬身家的父親。

    “您和特雷維爾小姐並非簡單的堂兄妹關係吧?”

    嗯?夏爾心中一凜,第一個問題就這麼凌厲?

    夏爾還沒來得及回答,銀行家小姐就繼續說了下去,口吻反而放鬆了不少,“請您不要介意,我並非有意要探聽您的私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因為我剛才看見您和她表現得十分親暱,而且……”她的眼睛裡多了一些玩味,“平日里特雷維爾小姐的畫作中,也經常出現您的人物形象……”

    果然很聰明。

    夏爾微笑起來,不過這個笑容裡,再也沒有半分剛才對芙蘭的那種和煦和溫暖,有的只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和冷漠——那種標準的貴族式笑容。

    “您確實十分敏銳。芙蘭和我確實不是簡單的堂兄妹關係而已……”夏爾按劇本說了下去,“我的爺爺和她的爺爺從小就定下了婚約,等到芙蘭成年之後我們就會結婚。”

    “原來如此!”蘿拉似乎恍然大悟,“難怪!我明白了。”

    片刻後,她又笑了起來,“那可憐的特雷維爾小姐可有得受了……”

    “嗯?”夏爾不明所以。

    “據我剛才短時間的觀察,雖然特雷維爾小姐對您十分親暱,但是您對她抱有的,更多的只是那種兄長對妹妹的親切而已,這和情愛中的表現是兩回事。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特雷維爾小姐現在還小嘛……等她長大了,您肯定會大有改觀。”

    莫名的尷尬和郁悶讓夏爾心裡有些慍怒,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值得你來家長里短的?

    “到時候再說吧。”他努力在有限的幾個詞中透出自己的冷淡。

    “哦,光記得說她,忘記說正事了呢,抱歉!”看出了夏爾的不耐,蘿拉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我的父親,想要邀您過去敘一敘,您看現在有時間嗎?”

    看來前面的話只是那位大銀行家試探自己而已。

    夏爾心中凜然,如果不是剛才跟芙蘭商量好了台詞,這下就要出問題了。果然,人生在世就得防微杜漸啊。

    不過,這一家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不由得再次仔細打量面前這位富有的女繼承人。

    面孔秀麗,和矮胖的銀行家本人簡直不是一個物種。穿著灰色裙子,袖口一看就價值不菲,看上去跟個精緻的人偶一般。湖藍色的雙瞳透著無言的高傲,棕色的頭髮高高地盤了一個髮髻。

    她感受到了夏爾的注視,但是卻絲毫沒有註意到一般,仍舊平靜地看著夏爾。

    “好的,他在哪兒?”

    【這就是,惡貫滿盈夏老大和無惡不作蘿二娘的初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19 PM

第八十四章 話極投機(上)

    博旺小姐帶著夏爾走到了畫廊的一個人比較少的角落之後,徑自就走開了。而那位邀請者則站在一幅畫下面,似乎正在認真欣賞畫作。

    這位銀行家身形矮胖,看上去貌不驚人,簡直難以想像是蘿拉的父親;穿得也並不奢侈,只是一般的燕尾服而已,絲毫不像是有幾千萬身家的人。但是他的目光犀利,舉止內斂而又沉穩,自有一番氣度。

    夏爾步履沉穩地走上前去,等到距離僅剩下一米左右之後,那位銀行家終於轉過了身來,面帶笑容地看著夏爾。

    “特雷維爾先生,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能見到您。”

    他的笑容十分溫和,又帶著幾千萬法郎身家的人所應有的氣度。

    “我也沒想到。”夏爾略微矜持地點了點頭。

    “最近您的爺爺還好吧?”男爵仍舊打量著夏爾,“那天晚上聚會的時候,聽說他病了,我有些擔心。”

    “托您的福,現在已經好多了。”夏爾微笑著回答,“我會替您向他轉達問候的。”

    “您一定是奇怪我今天來找您吧?”

    “有一點。”

    “真是抱歉打攪了您的興致。”銀行家又笑了,“只不過,我是有個好消息忍不住想要提前透露給您和您的爺爺。”

    “好消息?您是指什麼呢?”夏爾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疑問。

    “最近法蘭西銀行有一個董事的缺,我已經跟行長和其他人推薦了特雷維爾公爵……就我個人看來,聲望卓著的公爵先生在近期內獲得這個席位將是理所當然的。”

    他的語調十分平淡,彷彿說的是什麼小事一樣,但是夏爾卻有些暗暗吃驚。

    天啦,是法蘭西銀行的董事!

    經過幾個世紀的發展,到19世紀中期,法國的金融體制其實已經相當完備了,不但政府和商業界的信貸十分興盛,遍布全國的金融機構也讓全國在經濟上成為了一個整體。更有甚者,和政府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法蘭西銀行,已經慢慢發展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漸漸有了中央銀行的雛形。

    從這一點上來看,日後赫赫有名的“高利貸帝國主義”並不是浪得虛名的。

    【法蘭西銀行於1800年1月18日由時任第一執政的拿破崙·波拿巴建立,其最初成立的目的是負責紙幣的發行,幫助法國經濟擺脫法國大革命帶來的蕭條,但是這個時代已經漸漸演變成為了法國的中央銀行,然後將這個地位保持到了21世紀的今天。 】

    法蘭西銀行有二百個董事席位,行長也從這些董事裡面自行選舉而出,重大的事務這些董事將開會來決定。可想而知這個職位有多麼炙手可熱——貴族院議員席位相比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居然能夠在下野之後混到這個職位,我這位堂爺爺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啊!夏爾心中暗暗感嘆了一句。不管有多少厭惡,這位堂爺爺的能力和手段,他在心底里一直是有些尊重和佩服的。

    “我會轉告他的。”夏爾強自擠出應有的喜悅笑容,“謝謝您對特雷維爾家的幫助。”

    “我和公爵先生合作了很久,一直以來,他都很支持我們的業務,所以回報他一些是我應該做的,您不用太過拘禮……”男爵連連擺手,以示謙遜。

    “您為國家做出了這麼多貢獻,享受一點感謝又算得了什麼呢?”夏爾半是嘲諷地恭維著。

    “哪裡哪裡,我已經老了,有您這樣的青年才俊,法蘭西的未來才會愈發繁榮昌盛。”

    兩人互相客套了起來,雖然繁瑣但這畢竟是社交界的必須。

    “只有得到您這樣的前輩的教導,我們這些青年人才有進步的空間。”

    “我哪有什麼可以教導您的呢?”銀行家笑得很謙遜。 “無非是在金融街摸爬滾打幾十年而已。”

    “您的經驗就是寶貴的財富。”夏爾繼續恭維,“您自己的銀行這麼多年來業務擴展了這麼多倍,難道不值得敬仰嗎?而且……您在法蘭西銀行里的地位也舉足輕重。”

    聽到這個時,銀行家的臉色卻微不可查地有些黯淡。

    他輕輕搖了搖頭,“舉足輕重?那裡的人都是些老朽,不肯聽我的,我哪有什麼地位啊……”

    夏爾有些疑惑。 “您是指哪一方面呢?”

    銀行家皺了皺眉,似乎在沉吟著什麼。片刻後,他才重新開口。

    “法蘭西銀行每年在公佈自己盈餘的時候都會自鳴得意,其實這是大錯特錯的。法蘭西銀行越是盈餘,他對巴黎商界中的損傷就越大,這就表示它沒有盡到責任。法蘭西銀行是應當扶植巴黎乃至全法國的商業的,而不是計較自己多掙了那幾個法郎,說到底法郎對它有什麼意義呢?那種紙它要多少就有多少……它的任務是刺激經濟,盡量為國內的經濟擴張服務。政府應該擴大開支,將更多的貨幣投入到整個經濟流通當中,這樣我國國民的收入也將會大大提高。可是,哎……”他嘆了口氣,“沒人聽我的。”

    聽到這位男爵的這番話之後,夏爾睜大了眼睛,他心裡真的有些震驚。

    “中央銀行的任務不是保持盈餘,而是刺激商業與經濟!政府應該擴大開支,增加人民的收入!”

    如果這不是1847年,而是21世紀,他幾乎會以為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凱恩斯的信徒。

    【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MaynardKeynes1883-1946),出生於英國,現代西方經濟學最有影響的經濟學家之一,他創立了宏觀經濟學影響了整個世界的政府決策者。 】

    而他今天來找夏爾的目的也很明顯了,他是在向特雷維爾公爵家示好。他就是想為自己拉攏盟友,藉著將特雷維爾公爵送進董事席位的功勞,將這位公爵拉入自己的陣營,為讓法蘭西銀行日後執行他的政策主張打下基礎。

    但是私心歸私心,他的想法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在這個古典主義經濟學盛行的時代裡,人們通常是把國家經濟當成個人財務來看的,似乎總覺得政府花一分錢就少了一分,而政府的全部經濟政策只能是保持貨幣穩定和財政盈餘。

    在經濟危機來臨之時,各國的商業界普遍認為通貨緊縮是唯一的救治之道。必須有堅挺的貨幣,平衡預算,削減政府開支,以及降低工資。這麼一來,據他們推想,物價大概就會低到使人們重新開始購買。然後縮著頭什麼都不做,靜靜等待一次經濟危機的結束,讓失業工人自生自滅,1929年以後,整個世界都是這麼應對大蕭條的。

    直到整整4年過去之後,人們才會去想,在經濟危機期間是否能夠通過更多的政府開支來促進就業,維持工人最低收入來慢慢提振消費。凱恩斯主義的主張第一次得到了遵行,不過首先這麼幹的不是凱恩斯的祖國英國,而是美國與納粹德國。

    沒想到在19世紀中期,凱恩斯主義得到推行的接近100年之前,居然就有經濟界人士對此有了這麼深的理解,真是讓人驚異。

    看著夏爾有些驚訝的樣子,銀行家不由歉意地笑了笑,“哦,特雷維爾先生,真是抱歉,我只是隨意說一句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

    他心裡嘆了口氣,看來這位青年才俊也不過如此而已。

    “不!”夏爾突然高聲斷喝。

    “嗯?”德-博旺男爵有些驚詫。

    “不,您說的很有道理!”夏爾喜形於色,甚至幾乎忘記了要掩飾自己,“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法蘭西銀行作為我國的主要銀行,應該而且必鬚髮揮自己的特殊作用。尤其是現在正值全國性——也許可以說是全歐洲性——的經濟不振時,我們更應該對此有所考慮……您想想,那麼多衣食無著、無法養活家人的失業工人,即使不從慈悲方面考慮也該從穩定方面考慮予以救助。不然,一旦他們陷入絕望,他們將給法國帶來無窮的動亂……幾十年前那場席捲法蘭西的災禍,不就是因此產生的?”

    男爵看著夏爾,彷彿重新認識了他似的。

    這個年輕人果然有點意思。

    “您說的不錯。即使不考慮人民的福祉,至少為了我們有產者的安全,也應該給予貧民足以維生的工作機會。”

    “可是,要實現您的構想,我們還有很重要的問題需要克服。”夏爾繼續陳述。

    “問題?”男爵有些玩味地看著夏爾,“您說說看?”

    “黃金!只要歐洲各國的貨幣仍舊和黃金以及其他貴金屬掛鉤,我們、或者說其他歐洲國家就無法實行您所說的這種刺激政策,因為黃金每年的增量都很有限,我們也就無法大量增發貨幣,否則有可能造成貨幣崩潰……”

    男爵眼前一亮。

    “我們去那邊說吧,這樣站著說太累了。”銀行家指著旁邊角落裡的沙發。

    夏爾從善如流,跟著一起過去了。

    “您說的確實是非常有道理的,法郎和金銀掛鉤,使得大規模的貨幣投放無法實現,因此政府也很難在全國鋪開建設。”似乎是因為找到了知音,男爵看上去也比較開心,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我們繼續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20 PM

第八十五章 話極投機(下)

    作為一個穿越者,夏爾一直感到很孤獨。

    並不是人身方面的孤獨。事實上孤兒出身的他,對穿越後能夠擁有自己所愛的至親,是相當慶幸的。他很愛自己的爺爺和妹妹,尤其是妹妹。

    這種孤獨是精神上的。

    來到接近200年前的時代,還是外國,語言、風俗和人文都與21世紀迥異的狀況,使得這種精神上的孤獨是無法避免的。他花了多年才克服這種心理障礙,一度甚至被特雷維爾侯爵擔心有些自閉。好在最後他還是適應了過來,慢慢地成長,渡過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

    但這也僅僅是適應而已,那種精神上的孤獨橫亙在他內心最深處,一直揮之不去。

    所以,他現在內心中的興奮也就不難理解了,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談一番的對象——管他是誰呢!

    而對面的德-博旺男爵在心中也有一些興奮,雖然有遠見,但是他的主張在法蘭西銀行內部並沒有得到太多贊同,因為畢竟看上去太過離經叛道了。而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竟然能夠理解自己的想法,並且看出了它的好處,甚至還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想法所面臨的障礙,實在讓他有些意外之喜。

    因此兩人都饒有興致地攀談了起來。

    “沒辦法,現在人們就是認這個,好像手裡不拿著幾枚金幣就睡不踏實一樣。”夏爾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然後看著自己在紅紅的茶水中的倒影。

    無論是金還是銀,每年的增量都是有限的,這種情況下根本實現無力供給政府所需要的大規模支出,隨著這種支出,政府儲備的黃金必定隨著供應的貨幣而大量流出。美國人在世界大戰後捲走了全世界96%的黃金儲備,也只是讓美元和黃金掛鉤維持了30年而已(1944-1973),直到最後,在別國用自己所持有的美元進行大規模擠兌的情況之下,尼克松總統不得不宣布美元自由浮動,和黃金脫鉤。

    “金錢就是金屬,到了科學昌明的今天,這種中世紀思想的遺存還在法蘭西銀行中揮之不去,阻礙這法蘭西的發展,實在是讓人嘆息啊!”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多次遭遇的不順,男爵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貨幣只是一種交換媒介而已,中間承載的是擔保和信用,我簽名開的一張票據,就算上面寫了100萬也照樣可以通行於市;而其他人呢?他們寫一張100法郎的欠條都未必有人敢收!”

    說著說著,男爵忍不住嘲諷地笑了。

    “所以,現在既然人人都這麼想,法國也就只好繼續在經濟不振中煎熬了。”

    領先一步是天才,領先幾步是瘋子。如果現在就直接廢除金本位,不說做得到做不到,即使做到了,也必將造成恐慌,使得貨幣貶值到一錢不值。

    “即使廢除金本位暫時無法做到,政府也應該去執行您所說的政策。既然是好事,而且對國家對人民都有利,那麼為什麼不去做呢?”夏爾的眼神十分堅定,“通過擴大債款與一定程度的赤字,政府可以籌到足夠的錢這麼做。”

    這種思想的寶貴之處,是顯然易見的——在經濟不景氣的時段,政府應當大規模鋪開建設,比如鐵路、公路、水利等等,來刺激經濟的發展。

    第一,這可以讓企業得到維持生存的利潤,而企業是國家經濟發展的基石。只有企業經營狀況良好,政府才能得到更多的稅收來開戰教育、國防等等必要的事項。

    第二,這可以讓勞工階層得到維持生活的資金,避免大規模失業所帶來的社會動盪。即使不考慮道德上面的因素,至少也可以讓國家保持一定程度上的穩定。

    “有道理!”銀行家忍不住又微笑了起來。

    這也正是他所想的。

    夏爾拿起茶杯來,又喝了一口茶,藉著這點時間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重新開口。

    “不瞞您說,我認為法國需要建設一個龐大的鐵路網,將每一個市鎮通過鐵路連接起來,而這就需要十幾年乃至更長的時間。”

    “這需要十分龐大的資金。”銀行家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也許他也曾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是的,多得讓人發慌。”夏爾點頭同意。 “但這樣龐大的工程,不正符合您的構想嗎?”

    銀行家皺了皺眉,顯然是在思索夏爾的話。

    “確實很有吸引力,但這會造成政府欠下一筆巨額的債務,一筆恐怕是數以十億計的巨額債務,政府未來的償付恐怕會有問題。”片刻後,男爵說出了自己的考慮與擔憂,“雖然就我看來,政府可以而且應該通過大筆舉債來刺激經濟,但是總會有個限度的,過度債務會造成政府信用破產。”

    “大規模的建設會刺激我國工業的發展,提升政府的稅收;同時,我國應以高關稅阻礙外國商品的進口,然後鼓勵國內商品出口,這樣也可以提高政府稅收收入。只要執行的政策得當,並且建設規模得到精心籌劃的話,可以維持住國家的財政安全。”夏爾篤定地回答,因為重商主義從來不是什麼新鮮事,從路易十四時代開始就是法國的國策,更因為未來的德國和日本乃至後面的中國,在未來就是這麼做的。

    然後,他的聲音放低了不少,“況且,巨額的債務和金融困難,不正好可以提供給政府一個擴張中央銀行的藉口和理由嗎?法蘭西需要建立一個銀行中的銀行,以中央銀行來管理整個銀行業,而法蘭西銀行是能夠承擔此項重任的。”

    “藉口和理由?”男爵眼中一亮,然後又有些遲疑地看著夏爾,“但是會有政治動盪。而且來自其他銀行的阻力也不會小,沒人會願意頭上多了個主子… …”

    “那是十幾年後的事情,而且政治動盪並不可怕,無非就是更換幾次政府首腦而已。至於其他人的阻力……”夏爾突然笑了起來,“他們終究會明白什麼是大勢所趨無法阻擋的。”

    看著青年人和煦的笑容,銀行家莫名地升起了一種後生可畏的概嘆。

    當然,紙上談兵雖然容易,但是實踐就未必能行了。青年人的想法總是很簡單很美好,但卻看不到實施的難處,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的經驗。而且,他現在根本也沒有能力來實施他所說的那一套。

    這畢竟只是一番閒談而已。

    不過,不管怎麼說,能有這份識見,已經比絕大多數人強了,這個年輕人至少值得結交,也許未來不可限量。

    正當他在心中暗暗給這位青年人打了高分的時候,這位已經讓他刮目相看的年輕人,再度讓他吃了一驚。

    “您的構想,除了金本位這一障礙之外,還有一個更加致命的問題……”

    “什麼?”他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然後瞬間就恢復了理智,再度問了一遍,“您是指什麼問題?”

    “在一場經濟危機當中,如果法蘭西單獨執行您所說的政策,無疑它將獲益良多,可以安然度過危機迎來新的一輪經濟繁榮。但是……”夏爾有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看著男爵,“如果每個國家都這麼做呢?”

    “如果每個國家都這麼做呢?”男爵喃喃自語一句。

    “如果每個國家都這麼做的話,最終就會出現時間極長的經濟停滯,而政府為了維持之前的刺激效果,只能繼續不斷進行經濟刺激,直到再也撐不下去為止。”夏爾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凱恩斯主義的要點是在經濟不振時,政府通過反向操作大力刺激,用未來的錢(債款)來維持住繁榮時代的生產和就業,等待危機的結束。在經濟危機時,如果一國兩國單獨實行刺激政策,那麼在其他國家因危機而經濟不振、生產萎縮的情況下,他可以風景獨好。

    但是當每個國家都這麼做的時候呢?

    在二戰戰後,凱恩斯主義成為顯學,各國競相實行擴張主義經濟政策,政府以龐大的支出來刺激經濟,維持高就業率,從而迎來了戰後世界經濟幾十年的繁榮期。

    但是,終有一天,繁榮會到頂,再怎麼刺激也沒有效果,危機就會一直持續,

    20世紀70年代,西方工業國出現了經濟衰退、高通貨膨脹率和高失業率並存的滯漲現象,連續持續了十幾年的滯漲讓每個西方工業國都苦不堪言,投入再多的刺激政策也無濟於事。

    21世紀的情況也差不多是如此。

    大家都只能繼續這樣耗著,不斷地繼續著已有的軌道,最後只能看誰先撐不住從舞台上離場,讓出自己的經濟地盤和市場份額。

    但是在20世紀前期和中期呢?在那個沒有互相保證毀滅的武器所威懾的情況下?

    那就是戰爭。

    以主動而不是被動的戰爭行為,來消滅或者削弱對手的經濟地位,以及國際市場份額。自從20世紀之後,一個國家不因榮譽開戰,不因外交開戰,而只為了確保自己國家的經濟地位開戰。

    但是,這些恐怕都不是面前這位銀行家能夠想到的。

    其實,也不是夏爾一個人所能想到的。

    但是,我想到了。

    因為,我身後站著的是未來接近兩個世紀的歷史。

    “先生,這個問題很複雜,其實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夏爾的身影一下子竟然顯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但是,我必須說一句,法蘭西、或者任何一個國家如果想要實現本國傲然屹立於世界的夢想的話,就必須放下幻想武裝自己,建成一支至少能夠保證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軍隊。如果一個民族,想要屹立於世界強族之林的話,就必須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的話讓銀行家若有所思,一時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夏爾掏出懷錶看了看,然後點頭告辭。

    難得能夠和人好好傾談一番,這一刻他心中十分暢快。但是說太多也沒有必要,這就夠了,夠了。

    看著夏爾離去的背影,德-博旺男爵若有所思。

    “如果你真是特雷維爾公爵的孫子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22 PM

第八十六章 身世與自責

    小小的貴賓休息室裡,此刻只剩下兩個人,兩位老人。

    “卡爾,真是抱歉,明明今天對你是這麼好的日子,我卻將你拖到了這裡。”蒼老的貴婦人嗓音聽上去已經有些疲憊無力,但臉上的笑容仍舊透出點點青春時代的殘光,“人到老了就沒什麼精力,老是想休息……”

    “您這是哪兒的話!您能賞光駕臨就已經給我幫了多少忙了啊!能夠陪您聊上幾句,比在哪里呆著都重要……”老畫家杜倫堡也是滿臉的笑容,不過他看上去要有精神得多,“況且,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站在那裡那麼久實在有些累。”

    “是啊,我們都老了。”老婦人苦笑著輕輕嘆了口氣,“時間過得就是這麼快,一晃就三十年過去了。”

    說完之後,她仔細端詳著小圓桌上擺著得一幅畫,蒼老枯瘦的右手在畫框邊摩挲,而微微發白的枯發,從被細心梳理過盤在腦後。

    落日將要沒入海中,霞光將海染出了一片金色,雲端飄著幾隻海鷗,悠閒地浮游天地。

    “這幅畫畫得很不錯。”片刻後,她就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十分優秀的作品。”

    聽到她這句讚譽之後,老畫家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您看看!您看看!沒得說吧?我早跟您說了,這是我最優秀的一個學生所畫的,怎麼可能會差呢?”

    “確實是有過人的天賦,這個年紀就能有如此純屬的筆法,難怪能得到你的舉薦,我現在已經對她很感興趣了。”國王的妹妹輕輕點了點頭,“既然您想給我驚喜。一直不說她的名字,我就暫時不問,不過等下她來了之後,如果人還可以的話,我可以滿足你的心願。特別去舉薦舉薦她……”

    “相信我吧,您絕對不會失望的。”達到了目的的老畫家此刻心懷大暢,“不光是畫而已,那位小姐本身也十分出色,非常出色!她是上帝所鍾愛的孩子!”

    “真的希望你不是誇大其詞。”他的恩主微微笑著,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

    正當夏爾還在和德-博旺男爵侃侃而談的時候。他的妹妹芙蘭此刻也到了人生的一個關鍵時刻。到底有多麼關鍵,恐怕現在的兄妹二人還沒有一個能夠料想得到。

    她站在一間小房間門口,緊張之極。

    此刻,她的老師和那位王妹就在這裡面休息與閒談,並且在等待著自己。

    她幾次想要推開門,但是每次都在手放到了把手上之後就又縮了回來。她感覺自己血液循環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幾分。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卻發現哥哥並沒有跟來。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明明在哥哥面前還逞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卻又忍不住發慌……

    “特雷維爾小姐,您還在等什麼呢?”

    正當她還在患得患失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冷淡的疑問。

    “啊!”正沉浸在迷思中的芙蘭被驚醒了,然後回頭一看。

    那位大銀行家之女蘿拉-德-​​博旺小姐,正在打量著自己。

    “我只是……”芙蘭低下了頭。 “只是有些緊張而已。”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蘿拉並沒有出言譏諷或者責備,而是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十分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您現在的心情緊張,這很正常。但是我要提醒您一句,老師和那位女士已經等您很久了。”她仍舊面無表情,語氣也十分冷淡,但是其中卻似乎暗藏著點關切, “那些大人物可一向是不喜歡等待別人的。”

    “您也要進去嗎?”芙蘭低聲問。

    “不,老師引薦的只是您一個而已。我只是負責傳話。”似乎是看出了芙蘭的羞慚,蘿拉馬上說,“不必感到有什麼不自在,您理應享有此種殊榮。”

    接著,蘿拉又催促了一句。 “快點吧,別再拖延時間了,說到底有什麼可怕的呢?不過是見一見國王的妹妹而已,她畫畫肯定不如你十分之一。”

    是的,沒有時間了,也沒有退路了。

    芙蘭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伸出手來輕輕打開了門。

    “老師,我來了!”她展露出了她這一生迄今為止最完美最歡暢的一次微笑。

    就算是上帝,也該為此稍微動容一下吧?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不如她所想的那麼順利,或者說,超乎預想之外地順利。

    ……………………

    看見芙蘭進來之後,杜倫堡老師笑著責備了一句,“您怎麼現在才來……”

    芙蘭剛想回答。

    “砰!”

    一聲巨響,讓這兩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芙蘭辛辛苦苦畫出的繪畫被摔在了地上,不過沒有一個人往地上的畫多加一瞥。

    因為,這位女士正緊緊地盯著剛剛進來芙蘭,微微張著嘴,好像見到了什麼奇怪人物一樣。

    芙蘭被這種視線弄得完全迷糊了,她站在門口有些迷茫——這完全不是她想像的樣子啊。

    一時間,兩位女性就這樣四目相對,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出話來。

    還是老畫家最快反應過來,他連忙問他的恩主。

    “女士,您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嗎?”

    奇怪的寂靜終於被打破了,老婦人總算是有了震驚以外的表情,她微微閉上了眼睛,然後重新睜開,似乎要確認自己不是老眼昏花。

    “上帝啊!你又活過來了嗎?”她突然輕輕感嘆了一句。

    芙蘭仍舊有些不知所措,她求助地看了看自己的老師。

    責不容辭的老畫家,連忙又問自己的恩主。

    “女士,您認識她嗎?”此刻他也顧不得什麼驚喜了,“您以前見過特雷維爾小姐?”

    聽到了“特雷維爾”這個姓氏之後。老婦人總算清醒了過來,她重新看向芙蘭。

    “您是特雷維爾小姐?埃德加-德-特雷維爾先生的女兒?”

    芙蘭被這種視線攪得十分緊張,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女士。”

    “上帝啊!原來是真的!”回答她的又是老婦人的一聲嘆息,“果然是她的女兒!真沒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兒會這樣站在我的面前!”

    “她”這個稱呼讓芙蘭也忘記了矜持和對方的身份,她直直地看著對方,眼中充滿了疑問與激動。

    “女士?您認識我的母親嗎?能不能和我說說她……”她怯生生地問。

    “怎麼?您不知道嗎?”老婦人有些驚詫,但還是據實回答了,“看見您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簡直和幾十年前的愛麗絲一模一樣。”接著她嘆了口氣。 “您的母親是諾德利恩公爵家的小女兒,小時候還經常在我們那裡走動,那時還是波旁王家臨朝啊……後來,我聽說她嫁給了特雷維爾侯爵的兒子,再後來,沒想到……哎……”

    她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指著自己旁邊的座位,“來,坐我旁邊吧,可愛的小姐。”

    芙蘭順從地坐了過去,然後略有些緊張和期盼地看著女士。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太多有關媽媽的事……”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薄幕,“生下我的時候。媽媽就因為難產結果就……所以爺爺和哥哥都不在我面前提到她……”

    蒼老的手,撫摸了一下芙蘭潤滑的臉頰,老婦人的表情也有些哀傷。

    “是啊,她嫁給特雷維爾先生之後就沒怎麼出現在社交界了,直到後來我才聽說她因為難產去世……可憐的孩子!”她忍不住又輕撫芙蘭的臉龐, “您好像都不知道呢?難道您的母親的娘家也沒和你們來往嗎?哦……是的,諾德利恩公爵家好像一直反對這門婚事,當然不會和你們家有多少來往了……”

    她又嘆了口氣,“那您的父親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芙蘭低下了頭,顯得有些傷心的樣子。

    “聽哥哥提過一次。在媽媽去世之後,他十分傷心,後來有一天就離開了家裡,留下一張字條說要出去散心,後來一直都沒有回來……也許……也許……”

    “上帝啊!多可憐的孩子啊!”老婦人又感嘆了一句。就連旁邊第一次聽到芙蘭身世的老畫家也忍不住暗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出生,媽媽也不會死,爸爸也還會留在家裡,”芙蘭帶著哭腔小聲說,“他們會和爺爺還有哥哥一起好好生活著吧……”

    “不,這不是你的錯,孩子,你千萬不要自責。這是上帝的安排。”看著已經哭了出來的芙蘭,老婦人連忙安慰起來,“主安排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要相信主。您要好好生活下去,才能不辜負您母親的犧牲。”

    接著,她拾起了地毯上的畫框,然後轉移了話題。

    “真是抱歉,剛剛看到您的時候,我太過吃驚,結果讓您的畫給摔倒了地上。”

    “沒關係的。”芙蘭勉強笑了起來,帶著淚珠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麼可愛,又讓人心酸,“您也是一時太過吃驚嘛。”

    “多美的畫啊!”老婦人再次仔細端詳了這幅畫,然後又讚嘆了一遍,“您確實是天賦驚人,愛麗絲在上天看到您的畫作,也會忍不住微笑吧…… ”

    “謝謝。”芙蘭發自內心地致謝。

    “不用,這是您應得的讚譽,”女士轉過頭來看著芙蘭,眼中滿是欣慰和鼓勵,“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支持您的,您有資格得到眾人的讚美。”

    “謝謝!真的謝謝您!”芙蘭這一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是一個勁地致謝。

    有幾個人能夠得到國王的妹妹如此程度的讚譽呢?無怪乎一個少女會如此興奮了。

    “可愛的孩子。”阿德萊德女士微笑著再次抹了抹芙蘭的臉龐,莫名地感受到了青春的氣息,“您會出名的,一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23 PM

第八十七章 尊嚴

    “…………此次杜倫堡先生所舉辦的畫展盛況空前,多位政商界名流都出席捧場。其中最為耀眼的明星則是我們尊敬的阿德萊德女士,她在展出中,對杜倫堡先生最近的畫作都予以了高度的評價和讚揚。

    更值得一提的是,不僅畫技一如既往地高超,杜倫堡先生對教授學生也十分留意和盡心。在這次畫展中,他同時展出了許多他學生的畫作,提攜之意十分明顯。

    其中,為觀眾所公認最優秀的,當屬德-特雷維爾侯爵小姐,她在此次畫展中展出的幾幅畫作都廣受好評,阿德萊德於是更加在大眾的面前直接誇獎了這位小姐。

    這讓我們有理由相信,一顆耀眼的新星,即將在法蘭西繪畫界冉冉升起;繆斯女神的花園中,又增添了一朵鮮紅的玫瑰…………”

    夏爾拿著報紙,故意一字一頓地慢慢念著,一邊不懷好意地不停看著餐桌對面的妹妹。

    而芙蘭則深深地低著頭,幾乎像是要把臉埋進麵包裡一般,不過已經紅透了的耳根還是出賣了她,告訴人們這位少女此刻到底有多麼得意和興奮。

    雖然夏爾讀得很慢,但是新聞簡訊畢竟字數有限,所以很快他就讀完了。對於妹妹的成功他是發自內心歡喜的,而且覺得與有榮焉。

    不過實在很可惜,因為臨時有點事,特雷維爾老侯爵一大早就出去了,否則他肯定也會抓住這個機會來好好跟芙蘭開開玩笑。

    讀完之後。他將報紙輕輕放到一旁,然後以故意誇張的語調喊了一聲。

    “哦!我們的'新星'德-特雷維爾小姐。恭喜您!您真的出名了!”

    他的妹妹完全沒有反應,只是把頭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吃飯。

    笑了好一會兒之後,夏爾終於放棄了逗弄自己的妹妹,語氣重新變得鄭重起來。

    “好吧,不開玩笑了。芙蘭,我真的沒想到居然阿德萊德女士都會如此誇獎你,看來。你真的能成為未來的知名畫家。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因此驕傲自滿,放棄繼續磨練自己。未來的路還很長,你的畫現在能讓人感到驚艷,只是因為你的年紀而已,如果過幾年你還是這個水平的話,那很遺憾……”

    “我知道的呀。我現在只是有了一點小名氣而已,離夢想還很遠。”芙蘭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聲音細弱得幾乎讓人聽不見,“哥哥你就放心吧,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她沒有跟哥哥說起和那位女士談到母親的事情,因為她不希望夏爾擔心。

    為了不讓自己傷心。哥哥從不和她談論父母;同樣,為了不讓哥哥擔心,她也不會提起母親。兩兄妹就是以這種幾乎心照不宣的默契,迴避了這個對芙蘭來說有些禁忌的話題。

    “那就好。”

    由於畫展上面實在過於勞心勞力,因此老畫家特別給他的學生們放了一次長假。因此芙蘭最近都不用過去學習,夏爾是擔心她因為驕傲自滿荒廢了練習才出言提醒。現在看到妹妹如此乖巧懂事,夏爾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免得給她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於是,他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到食物當中。

    “昨天回家之前,我還碰到了瑪麗還有迪利埃翁小姐,”芙蘭的聲音仍舊放得很低,“她們說今天要來這裡拜訪,順便好好陪我好好慶賀一下……”

    “哦?當然可以啊。”夏爾當然不會反對妹妹的朋友來訪。

    就在這時,僕人走了進來,通報說兩位小姐來了。

    由於朋友關係,再加上來往密切,芙蘭早就吩咐過門房在瑪麗來的時候不用在門口等候通報,因此她們就直接坐馬車進了宅邸。

    “這麼快就來了啊!”芙蘭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驚喜。然後她連忙站起來跑到門口去迎接。

    看著歡呼雀躍的妹妹,夏爾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吃著剩下的早餐。

    很快,門外傳來幾聲歡快的交談,顯然三位少女已經碰到了一起,而且還相談甚歡。

    哎,真羨慕她們這些孩子啊,還可以這麼無憂無慮地生活!他在心中默默感嘆了一句,渾然忘記了自己表面上也只是個二十歲的青年。

    不,我是穿越者,我是命定的征服者,我是要必須改變世界的男人,我沒有時間無憂無慮,我也不需要無憂無慮。我的樂趣,只是讓芙蘭可以繼續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他在心中反駁了自己。

    當夏爾剛剛吃完了早餐的時候,三位少女都走進了客廳。瑪蒂爾達今天穿著黑色的長裙,臉上還戴著玳瑁框眼鏡,顯得十分莊重,彷彿是參加什麼典禮一樣;而瑪麗則穿著綴有花飾的裙子,臉上的表情也十分愉快,看上去在為朋友的成功而無比喜悅歡心。

    夏爾放下了餐具,然後走出餐廳,微笑著向兩位來客點頭緻禮。

    “德-迪利埃翁小姐、德-萊奧朗小姐,歡迎你們再次駕臨寒舍。”

    兩位少女也連忙向他行了個禮。

    這些人都是接受著貴族式的教育長大的,這種教育極其講究形式和禮節——長輩和教師無數次地告誡他們,無論對一個人的觀感是喜歡還是討厭,貴族的禮節都不能有任何偏差。然後十幾二十年的練習和實踐下來,這種繁文縟節幾乎成了一種生活習慣,反而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繁瑣。

    所以,一般來說,在這個時代的法蘭西乃至西歐,通俗小說裡那種暴戾恣睢、見到平民就忍不住要嘲笑或者踩幾下、對僕人動輒責斥打罵的貴族是很少見的。如果夏洛特一般,他們對平民的蔑視和偏見是隱藏在彬彬有禮的笑容和幾乎無可挑剔的禮節裡面的。

    到底是前一種人可惡可怕,還是後一種人可惡可怕呢?這真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很難有答案。

    緻禮之後,夏爾為了不妨礙妹妹和她朋友們,徑自走到了自己的書房,準備幹自己的事。

    而芙蘭則招待起了自己的朋友。

    “哎呀,你們可算是來了啊!”她裝出生氣的樣子,不過臉上還是帶著殘留的笑容,“我還以為你們不肯見我了呢!昨天都沒來……”

    “對不起,芙蘭……”瑪麗似乎當真了,眼中有些歉意,“昨天艾米麗她們家辦了個舞會,一定要我去……”

    所謂舞會,大概也如蘿拉本人所說,是同學中的貴族黨不願意去給蘿拉捧場而找出的藉口吧。

    芙蘭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她的內心裡,對這種做法是很不以為然的——太小家子氣了。

    如果不想看著她春風得意,那就畫出比她更好的畫來讓她啞口無言啊!這樣在背後搞小動作有什麼意思?只會顯得自己沒有器量,徒然讓別人笑話了而已。貴族在資產階級的進攻和勝利面前,難道每次都只能靠消極躲避來保持尊嚴嗎?

    哥哥就不會這麼做。如果是哥哥,就不會逃避現實,他會先祝賀敵人的勝利,然後耐心去找出敵人的弱點來打倒他。是的,哥哥就會這麼做。

    雖然平時在兩黨的爭鬥當中她一貫不偏不倚,但是在內心中,因為出身的關係芙蘭其實還是希望貴族黨能夠佔上風的,可是她只能面對現實——貴族黨既沒有能力與人家決一高下,也沒有決心再靠自己的努力扳回一局。只能消極地躲避,用背後的竊竊私語來嘲笑對方的成功。

    在一間小小的畫室是如此,在一個大大的社會中還是如此。

    法蘭西終究還是落到這一步了嗎?這一瞬間,芙蘭心中竟然有些莫名傷感。

    誰又能想得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竟然又會有這麼多心思呢?恐怕是因為有一個她引以為偶像、深得其言傳身教的哥哥的緣故吧。

    不過,這種話就沒必要說了。

    “太小家子氣了,簡直丟臉。”

    “誒?”芙蘭吃了一驚,自己明明沒說話啊?

    片刻後她反應過來了,說話的是瑪蒂爾達。

    在玻璃鏡片的遮擋之下,掌璽大臣孫女的眼神閃爍不定,看不出喜怒,然而她的嘴角卻微微翹起,帶著一點嘲諷,也帶著一點點慍怒。

    “這下我在蘿拉麵前可丟盡臉了,她肯定以為是我幹的,然後在心底狠狠嘲笑我,覺得我離跪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天不遠了……”

    “不是你組織的嗎?”芙蘭吃了一驚。

    “不,我那一天有重要的事,所以就無法參加畫展。但是我還囑託艾米麗她們一定要去捧場,並且轉達我的祝賀。沒想到……她們連這點勇氣都沒有,真是讓人失望。”瑪蒂爾達的語氣比平常要輕鬆裡不少,但是裡面的尖刻卻多了幾分,“太讓人失望了。”

    “原來不是你……”芙蘭暗暗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也好得有限。”瑪蒂爾達繼續自嘲了一句,接著她又看著大廳中央的樓梯,“芙蘭,我今天來除了祝賀你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我有事要找您的哥哥相談,很重要的事,所以暫時不能陪您聊天了。”瑪蒂爾達的口吻十分鄭重,“您不會介意吧?”

    芙蘭有些驚愕,然後她很快就在瑪蒂爾達的目光下反應了過來。

    “好的,當然可以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27 PM

第八十八章 互惠互利

    剛剛來到書房坐定,夏爾就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他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然後微微有些驚訝。

    “迪利埃翁小姐?您有什麼事嗎?”

    對瑪蒂爾達突然闖進書房,夏爾有些驚異。不是因為她過來找自己,而是因為她這麼快就跑過來找自己。

    這麼著急?甚至連和芙蘭客套幾句話都沒有時間?

    夏爾忍不住產生了一點興趣,又暗暗有些警惕。

    是的,警惕。

    自從她上次來訪,隱約暗示過對夏爾的懷疑後,夏爾就對這位性格剛強又極富智慧的瑪蒂爾達暗自有些警惕和戒備——雖然是個女的,雖然只有17歲,但這都不是他可以隨便應付這位掌璽大臣孫女的理由。

    他小心地將瑪蒂爾達引入書房。

    而對方表情仍舊十分嚴肅,鏡框遮擋下的臉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您有什麼事呢,迪利埃翁小姐?”夏爾不由得再問了一次,不過口氣已經比剛才還要嚴肅了許多。

    “很好,我很高興,特雷維爾先生,”似乎是對夏爾此刻的鄭重滿意了,瑪蒂爾達終於開口了,“在此刻,您終於是將我看成是'迪利埃翁小姐'而不是'妹妹的某個小朋友'來看待。您的這種態度,對我們接下來要談的事至關重要……”

    夏爾更加驚異了。

    他已經和這位迪利埃翁小姐見過幾次面了,甚至還幫過大忙。所以稱得上是有些熟悉的。但是今天的瑪蒂爾達比之前有了很大變化——之前的她很嚴肅,但是仍不失穩重和溫和;但是現在的她。則有些凌厲,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焦急。

    在瑪蒂爾達堅定的眼神所​​注視之下,夏爾從容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後指著旁邊的座位示意瑪蒂爾達也坐上去。

    “看樣子,您是打算和我好好談談了,”夏爾在客廳中那種表面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也好,我今天空閒比較多。洗耳恭聽。”

    瑪蒂爾達仍舊注視著夏爾,直到覺得自己已經把氣氛醞釀得足夠好之後她才開口。

    “我們都知道,您的爺爺在波拿巴王朝時曾經受到過皇帝的恩惠,那位至尊曾多次勉力和獎賞過特雷維爾侯爵……”

    “很多人都曾受過他的恩惠,有些人姓氏甚至比特雷維爾還要高貴得多。”夏爾冷靜地回答,一點也不打算給她以想像的空間。

    上次瑪蒂爾達過來時就已經在旁敲側擊了,這次如果還不警醒一點。透出點口風來那還得了?

    “是的,是有很多人。”瑪蒂爾達的表情仍舊是那麼高深莫測,“但是那些人都隨著拿破崙的失敗而離開了他,投靠了法蘭西新的統治者。達爾馬提亞公爵是如此,瓦勒米公爵也是如此……您看,現在的瓦勒米公爵還公開喊出要鎮壓所以波拿巴的同情者呢。”

    【瓦勒米公爵是指弗朗索瓦-克里斯托夫-德-凱勒曼。阿爾薩斯人,祖籍薩克森,​​1737出生,從軍經歷很早,大革命之後歷任各級軍官。 1801年8月1日當選為元老院議長。 1804年5月19日被拿破崙授予法國元帥軍銜,1808年被拿破崙皇帝封為瓦勒米公爵。拿破崙帝國倒台之後他繼續為波旁王家效力。 1820年去世。

    “現在的瓦勒米公爵”是指他的孫子,第三代瓦勒米公爵埃德蒙-德-凱勒曼,在七月王朝建立之後他又投靠了新王朝,歷任多種要職,而且政治立場非常反動,因此與波拿巴派分子的關係也十分差。 】

    “他的這種狂想,當然不可能實現。”夏爾仍舊不動聲色,“難道有哪個國王能夠抹去馬倫哥、奧斯特里茨、耶拿給法蘭西帶來的榮光嗎?不可能的。只要人們還嚮往一個強大的法蘭西,對帝國的懷念​​就不可能中斷,難道這也是罪行嗎?我爺爺緬懷那個偉大的時代,他為法蘭西的榮譽拼死戰鬥過,他有這個資格,誰又能多說些什麼?”

    是的,在現在的法國,由於內政和外交上面的屢屢失策,使得對帝國和皇帝的緬懷重新成為流行,差不多人人都有類似的言論,尤其是在老兵中間。特雷維爾侯爵作為一名老軍官,公開表示對帝國榮光的懷戀太正常了,根本無法當做罪證。

    想要讓人們忘卻皇帝,波旁王朝復辟後厲行鎮壓了十五年都做不到,七月王朝怎麼可能做得到?因此對人們的這種呼聲,政府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更別說為了緩和民眾的反對情緒,七月王朝還有意識地淡化了對拿破崙的敵意——別忘了,1840年就是王朝政府同英國談判把拿破崙的遺骨從流放地迎回來的。

    所以,只要拿不出確切證據,證明特雷維爾侯爵真的參與到了叛賊組織並有實際的謀反行為,政府根本就不會管他,也沒有理由去管他說了什麼。

    對夏爾來說,自然也是如此。

    瑪蒂爾達輕輕嘆了口氣。

    而夏爾則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仍舊悠然看著對方。

    終於,瑪蒂爾達似乎按捺不住了。

    “特雷維爾先生!”瑪蒂爾達放低了聲音,“我認為,我們玩這種猜謎遊戲是沒有多少樂趣可言的,尤其是在我們都缺乏時間的情況下!”

    “猜謎遊戲?”夏爾挑了挑眉,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一樣。

    “您不用躲閃了,是的,我確實是在懷疑您的爺爺,還有您,仍舊在支持者波拿巴家族的後繼者,而且不僅僅只是在口頭上而已。”瑪蒂爾達直視著夏爾,不放過他任何一點表情變化,“但是。請您放心吧,我沒有證據。也不想要一丁點兒的證據。如果我真的想要告發您,我就不會一個人孤身來這裡了,甚至連一塊小鐵片都沒有帶,更不會等到現在才去告發!”

    這種交涉方式也實在太過簡單粗暴了吧!

    她為什麼這麼篤定呢?

    “您一定在奇怪我為什麼這麼肯定吧?”瑪蒂爾達突然褪下了眼鏡,然後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起來。

    “因為直覺。”

    這肯定不是她的實話,不過她這個意思夏爾是明白了。

    這位迪利埃翁小姐很可能已經十分懷疑自己是波拿巴派秘密組織的成員,但是吃不准自己的層級。而且由於害怕夏爾的誤解,她也不敢直接問。所以只能這麼旁敲側擊。

    那她為什麼不去告發呢?難道說……

    夏爾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不給對方任何話柄,只是用眼睛看著對方等著下文。

    “我說過,我是迪利埃翁家的人,而不是這個朝廷的人,雖然我爺爺和父親目前還在​​侍奉這個朝廷,但他們畢竟沒有那個榮幸和朝廷混為一談……”

    即使是夏爾的鎮定。也不禁被瑪蒂爾達這句話搞得有些瞠目結舌。

    好一個“沒有那個榮幸!”,投機被粉飾到了這種地步,這真是何等的機敏啊!夏爾內心隱隱然竟有些佩服和敬仰。

    不過,想要投機,那就好說。

    “那迪利埃翁家族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呢?”夏爾終於開口詢問,但是依舊沒有承認任何事。

    但是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瑪蒂爾達終於鬆了口氣。看來目的是達成大半了。

    掌璽大臣一家自從下定了“表面上繼續服從法中央,背地裡多年下注,以便維持家族權位”的決心之後,這陣子他們家的人就四下活動來做準備,其中就包括聯絡其他各派有可能在未來上台的政治團體。

    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派別。波拿巴派自然也在考慮之列,而且理所當然的。一切必須保密,必須要找能夠靠得住的人來試水牽線。

    而瑪蒂爾達思酌了很久,決定先試試從特雷維爾侯爵這邊著手。但是,即使是她也不能確定老侯爵的地位,更加不確定能和這位特雷維爾先生談到什麼地步。但是,只要找對了人,那就好談了。

    眼鏡已經被擦拭乾淨了,瑪蒂爾達重新把眼睛戴回鼻樑上。

    “我想請求您,如果能夠辦到的話,轉達給某個人以問候。”

    “什麼樣的問候呢?”夏爾饒有興致地問,他當然不會傻到去問“某個人”是誰。

    瑪蒂爾達沉吟了很久,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說句了那句話。

    “人生在世,理應互助互利。”

    現在的迪利埃翁家仍然吃不准哪一派會贏得最終的勝利,因此只能先各派都拉攏,以“互助互利”為主軸,一如過去一樣。

    說完之後,瑪蒂爾達又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再叮囑了一句。

    “特雷維爾先生,您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所以您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更加不會不明白這句話的重要性,所以您肯定也知道保密的重要。”

    人家都說得這麼透了,夏爾也沒必要再裝作毫無所覺了,他輕輕點了點頭。

    “好的,我明白了。”

    笑容終於浮現在瑪蒂爾達姣好的臉上。

    又完成重要的一步了,迪利埃翁家族的權勢很可能即將獲得一份新的保障。

    是的,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忘記忘記那句“總有一天你會跪倒在我的腳下”,她清楚地明白,只要有一天迪利埃翁家的權勢和榮光不再,那麼蘿拉肯定會有無數種方法實踐她的諾言,而且她也有足夠的記性和殘忍,來實踐這份諾言。

    不,迪利埃翁家的權勢會一直保留,它的榮光會永不消散,你等著看好了!跪倒在地上乞求饒恕的人將是你!

    抑制住了心頭翻滾的怒氣,她暗暗捏緊了拳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3-23 08:28 PM

第八十九章 銀行家父子

    在德-博旺男爵輝煌富麗的宅邸中,一位青年此刻正患得患失地站在那位大銀行家所在的書房的門口。他穿著十分時髦,選用的衣料也非常高檔,看上去有些風度。但是因為最近經常睡得比較晚的關係,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中也沒有什麼神采,而神色中更加透著些緊張。

    青年人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之後,終於敲響了門。從東方的清國買來的、價值不菲的雕花楠木門發生沉悶的響聲,讓他不免更加緊張。

    “進來。”熟悉的聲音很快從裡面傳來,冷漠、平穩,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得到裡面人的許可之後,青年人打開了門,然後輕聲輕氣地走進這件書房,

    這間書房面積極大,甚至比有些人家的客廳還要大,書架上擺著一排排精裝書,卻少有翻動過的痕跡。到處都是價值不菲的古董家具、油畫,雕塑,鋪在地面上的是花色已經有些黯淡的名貴古波斯地毯。而旁邊的花瓶裡插滿了鮮花,那些玫瑰、百合、滿天星和鐵線蘭花朵,都是從花園中剛剛修剪下來的,還帶著清晨殘留的馨香。而在幾扇落地窗旁邊,厚重的金絲織緞帷幔和薄如蟬翼的挑紗窗簾被拉到兩旁,用有穗帶的天鵝絨粗繩挽住。

    如果有人問,一個大銀行家的書房應該是什麼樣子?

    恐怕這間書房就是一個標準的範本和最佳的答案。

    青年人強行壓抑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與害怕,勉強笑著對書房中央的中年人打了個招呼。

    “爸爸。早上好。”

    身為法蘭西最富有的人之一的德-博旺男爵,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書桌後。正在和一份份文件和票據做辛苦的鬥爭,甚至沒有空閒多看自己唯一的兒子一眼,其艱苦程度、重要程度和一個大政治家沒有多少區別。

    這對父子的對比其實相當有趣,父親身形矮胖、其貌不揚;兒子俊朗挺拔、儀表堂堂,然而他們能力卻正好和相貌掉了個兒,兒子根本沒有學到父親幾分真本事,那份揮霍的能力倒是學到了十足十。

    “早上好。”父親冷淡地回了一句,“但是最近三個月以來。你第一次走進我的書房,還是特意早起的,這應該不是只為了和你的父親打個招呼吧。”

    父親的反應,讓莫里斯-德-博旺先生心裡咯噔一緊,但他還是維持住了表面的笑容。

    “就因為這麼久沒來看您,所以我才……”

    “好了,你來得正好。”沒等他說完。男爵就打斷了他的話,“我正好有事想要問你。”

    聽到這句話後,莫里斯登時心情變得糟糕起來。

    沒想到居然今天自己主動往槍口上撞了,真是悔之晚矣!

    “您要問什麼呢?”他勉強自己問了出來。

    “最近我給你佈置的任務,你基本上都沒有完成,你的秘書告訴我。大部分事務你都是直接交給下面的人自己做的,甚至連監督一下都懶得做。你整天都在外面尋歡作樂,對不對?”

    為了培養兒子,男爵最近開始將一些不重要、或者重要性不大的邊緣事務交給兒子來打理,一來是培養能力。二來也是為了讓兒子能夠早一些建立自己的手下團隊和人脈關係。沒想到莫里斯卻似乎對這種事毫無興趣一般,甩手就交給了父親配給自己的秘書和手下們。自己則整天在外面遊蕩,帶著一幫巴黎的花花公子四處尋歡作樂,揮霍金錢。

    聽到父親的問責,年輕人心中暗暗叫苦,只得低下頭來老實聽訓,“父親,對不起,我以後……”

    “以後,以後,見鬼的以後。”男爵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凌厲的視線讓兒子頭低得更低了,“你連現在都不肯好好做,那還有什麼資格談論以後? ”

    莫里斯再也不敢說話,只是低著頭等待暴風雨的自然消退。

    看著兒子這幅模樣,博旺男爵終於還是放緩了情緒。

    “莫里斯,你已經二十二歲了,也該到了學會獨當一面的時候了。然而你現在在幹什麼呢?還是在揮霍你自己的青春,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不知道時間的寶貴……”他輕輕搖了搖頭,顯然對兒子十分不以為然,“花錢沒關係,對一位銀行家來說,吝嗇是對金錢的侮辱。但是花錢必須有效果,而你的效果呢?如果揮霍能夠建立起你有效的人脈關係,能夠為你日後的事業鋪設道路,那倒不算什麼,花的越多越好。可是,你花掉了那麼多錢,卻都結交了些什麼人?都是些遊手好閒的浪蕩子弟,他們能幫你什麼,有一個能在關鍵時刻替你幫忙的嗎?頂多能幫你早點把家產敗光吧?怎麼,你還真把自己當個貴族了?”

    “我們現在不就是貴族嗎?”莫里斯小聲說了一句。

    男爵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中既有些對他不開竅的嘆息,又有一點點的不屑。

    “我們雖然有爵位,但不是貴族,德-博旺先生,你必須明白這一點。你的父親花了三十年時間,才使得你有資格在姓氏前面加上一個標綴,然後自稱自己是個貴族,但是這種'貴族'又有誰會當真呢?你的祖上並不高貴,沒有半點值得誇耀的血統,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在泥裡打滾,我們要敢於而且樂於承認這一點。直到你爺爺那一代,才聰明到知道怎麼樣才能更好地在給軍隊供應的葡萄酒裡面摻水而不讓那些大頭兵無法忍受。從那一天起,他就夠資格去當個貴族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你以為那些有個好姓氏的貴族子弟和你一起四處遊手好閒就是把你當朋友了?你在他們眼里永遠只是一個會走路的錢袋子,僅此而已!而且學他們有什麼好的?整天尋歡作樂、賭博揮霍把家產敗光。最後去娶個有錢寡婦就是你眼中的幸福人生?”

    被父親如此嘲諷,莫里斯有心反駁。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來,只是悶悶地低著頭忍受著新一輪的訓斥。

    看著已經老實起來的兒子,銀行家慢慢消了氣,口氣終於放緩了。

    “你很走運,你有幸成為我的兒子,能夠時時聽到我的教導,這些道理平常別人出十萬法郎我也不會對他們說半個字呢。我真搞不明白你,明明生在這麼好的時代。又有這麼優越的地位,怎麼就一點都不肯開竅。”

    他從旁邊的單據裡面隨手抽出了一張紙,然後指著這張紙對自己的兒子說。

    “你知道嗎?我現在在這張紙上簽下這個名字,回頭就會有許多人在轉瞬間傾家蕩產一文不名,有些人會因為負債累累而進監獄,有些人甚至會去自殺。但是我……不在乎。巴黎是金融界中最滑頭最危險的地方,作為一個銀行家。我們既要提防市面上流通的無效票據和靠不住的證券、研究怎麼給那些信用良好收益穩定的人或者產業放款,還要去研究怎麼讓人一個字兒都不剩地破產,這是我們的職業,是讓我們能享受今天的生活所必要的工作。我從不憐憫失敗者,破產就是他們自己對自己的犯罪,愛死就去死吧!我不在乎。”

    銀行家一邊說。一邊在單據上用流暢地字體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隨意地扔到一邊。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蘿拉雖然聰明,但她終究是個女兒,會嫁給別人家的。這份事業最後只能傳給你。而你,總有一天你會接過我的這支筆。繼續我給我們家族開闢的道路,這種前景,不是要比和那些狐朋狗友整天遊手好閒要強百倍?明白了嗎?”

    莫里斯感到父親的說教終於要結束了,心中暗喜,然後馬上回答。

    “我明白了,父親!”

    至於到底明白還是不明白,只有天知道了。

    “你明白就好,回頭好好去辦那些我交給你的事務。”博旺男爵已經恢復了平靜,“說吧,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別拐彎抹角的,我現在沒什麼時間。”

    莫里斯沒來由的又是一陣緊張,他不太敢問,但是……一想到那一抹令百花盛開的微笑,他還是狠下了心。

    “聽說您和特雷維爾公爵在洛林省的礦山有合作,現在不知道收益怎麼樣了呢,父親……”

    越問,他聲音越低,因為他發現父親又重新凌厲地看著自己。

    出乎他的意料,一貫冷靜的父親,此刻不但失去了平常的鎮定,而且幾乎是勃然大怒起來。他原本溫和的面孔瞬間褶皺起來看上去有些猙獰,原本粗粗的脖子看上去似乎更加粗了一圈。

    “怎麼!我倒養了個好兒子,這麼快就學著來幫著外人挖老爹的錢了嗎?是誰叫你來問這事兒的?”

    父親恐怖的視線,讓莫里斯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

    “父親……父親……我只是……我只是隨便……隨便問問……而已,您不要當真……”巨大的恐懼之下,他說話聲都發抖了起來。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敢回答自己是為了誰來問的。

    “不管是誰讓你來問的,你直接告訴他,這件事我自有計劃,而​​且項目雖然之前有了一些挫折,但是現在進展很快,就會有收益了,很快!明白了嗎?”博望男爵的音量並不大,但是仍然讓人寒意陡升,“現在你得到答案了,滿足了吧?出去!”

    “好的,父親……”

    看來只能得到這個答案了,莫里斯在心中哀嘆了一聲,然後近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這件奢華的書房。

    兒子蹌踉的背影讓父親不禁又搖了搖頭,自己怎麼只有這樣一個兒子呢?

    特雷維爾家……會是那個年輕人叫他來試探的嗎?他陷入了沉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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