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憤怒的香蕉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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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 12:53 AM

第一五〇章 驚喜!

  火焰在夜風中呼嘯著燃燒,將光芒搖動得瘋狂而激烈。當程烈順手將席君煜拍倒在地上,提刀而走時,院落中的百刀盟成員大都已經知道,被方才那歐鵬的態度所影響,今天這位盤踞江寧已久的黑道梟雄,也已經是動了真火了。

  雖然說起來,動不動真火結果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

  一批人已經沖出去追殺那不知死活的歐鵬,喊殺聲、慘叫聲自整個樹林的範圍蔓延開來,院落間,有人一聲暴喝沖向已經半身染血的馬麟,火光飛濺中被馬麟劈得退了出去。蘇檀兒則在兩名家丁的護衛下靠向了父親與耿護院的那邊。

  “沒事吧,小姐。”

  “沒事。”蘇檀兒搖了搖頭,“說起來……耿叔叔,好像是誰的刀越大就越厲害呢。”

  院落間血光點點,被圍住的馬麟看來也已經沒了出路,橫刀避開周圍的幾名圍困者時,身上鮮血飛濺猙獰可怕。蘇檀兒也正用手捏住衣角,但這時候自己這邊占了上風沒什麼問題,她也有心開個玩笑緩解一下自己心中的緊張,如此說著。此時的院落中,方才那使尖刀的不及使大刀的馬麟,這名叫馬麟的傢伙手中鋼刀雖然也剽悍,但比起程烈那柄古樸厚重的大刀來,卻又有不及。

  那邊的場地間,馬麟“啊呀呀呀呀呀——”狂喝著與程烈拼了幾刀,耿護院本身也是使刀的,看了看手上的九環大刀,笑了起來。

  “說起來,一般人的拿的兵器倒是分不出這個來,不過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還真是像小姐說的這樣,那馬麟的刀法很猛,而且怪,方才在裡面,他一下子進來,我也差點著了他的道。不過程盟主手上的刀厚重至此,卻是舉重若輕,每一刀都是沉穩有度,不走那等偏鋒,你看他方才單手持刀的氣度便知道,這馬麟頂多再有三招便要敗了……”

  蘇檀兒自然不懂這些,不過這時倒也在認真地聽著,主要是偶爾寧毅在家中會說起這些事情,想到寧毅,又扭頭看了看一旁被打翻在地的席君煜。

  該殺掉他才是……

  對於席君煜的處理,由於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一時間還沒有個具體的結果。到底今晚什麼時候殺,怎麼殺,她以往畢竟沒有接觸過這麼激烈的決定,想來該是父親來拿這個主意。

  畢竟人非草木,對於席君煜,她畢竟還是有著一份如師長朋友般的感情在那。確定今晚他會死,但既然有人拿主意,蘇檀兒也就不去考慮這些。她原本是不想讓席君煜知道相公的,因為那樣以來,他如果不死就會對寧毅造成威脅。眼下他知道了,該早些殺掉才是——這是她今晚上第一次開始考慮這件事。

  院落中央,烽火凜冽,馬麟在歇斯底里的大喝中被一刀刀的劈退,程烈刀風沉穩,連環幾刀劈下,他便是正面擋住,都在轟轟轟的後退,火光、血花飛濺在空中,地面揚起灰塵,被硬生生逼退的腳步幾乎是連續在地下犁出了好幾道凹槽,空氣乾燥,一時間黃塵四濺。

  當程烈揚刀“喝!”的一劈,馬麟終於連人帶刀都給劈飛出去,轟然撞在了院落後方的牆壁上,口中噴出鮮血來。也在此時,牆壁另一側的打鬥聲大盛,一道身影從那邊的牆上借了力,沖天而起,手持大槍揮舞在空中。卻是沿著這小院外側牆壁奔跑打鬥了一陣的歐鵬,直接躍了進來。

  “老匹夫!”

  “地獄無門……”

  轟然巨響,長槍呼嘯下擊,程烈鬚髮皆張,暴喝聲中舉刀上撩,兩人幾乎在空中僵持了一瞬,然後在火花飛濺中互相推開。

  “你闖進來!”

  程烈後退了一步,歐鵬那一擊本是淩空劈下,雙腿還未有落地便被劈回後方的牆上。他雙腿一蹬,便那樣直接朝程烈撲了過去,程烈揮刀一蕩,將他的身影劈向側面,他才剛剛落地,火光搖曳中幾乎凝成金色的刀芒如雷霆劈下。

  轟的一聲,又是漫天的鐵火花,歐鵬的雙腳幾乎在地上滑了三四米才停下,灰塵滾滾,這時候院子周圍也都是百刀盟的弟子,他還未站穩,揮舞著大槍便開始頗退周圍的敵人,一扭頭,程烈的刀又已經化作雷霆而來。

  由於程烈的出手,這些百刀盟的弟子沒有出手一同攻擊,只是往後方退著,隨著那戰圈而移動,程烈刀風沉猛,那歐鵬也是身材高壯之人,一人使刀一人使刀,在院落中央看來就像是一場巨大的風暴,打得驚心動魄。

  樹林中的打鬥聲還處於激烈的狀態,短短的時刻,院落中的人也都被這打鬥吸引住了心神,百刀盟的弟子注意圍住歐鵬與那受了重傷的馬麟,倒也沒有注意到,警戒圈被引得往某個方向挪了幾米。也就在這時,一陣激烈的聲音自小院外的一側轟隆隆的襲來,轉瞬間逼近。

  轟——

  無數的土胚、磚石飛舞在天空中,一輛大車硬生生的撞到了院子一側的土磚牆,兩名百刀盟的弟子幾乎被當場撞飛,灰塵漫天而起。這破口正好靠近席君煜此時所在的地方,一道渾身是血的壯碩身影霍然字灰塵中沖出,撞飛了附近的一名百刀盟成員,順手拉起了地上的席君煜,隨後,便又有兩道身影撲了進來,破口之外,百刀盟的弟子圍困住了推車的人,也正在激烈火拼,這時候還是百刀盟占的上風,破口那邊幾乎已經被堵住,但至少在這片刻間,大概不到十個人的陣容,他們臨時救到了席君煜。

  程烈回頭看了一眼,滿院子的人都在往這邊看來,那身材魁梧壯碩、渾身是血的巨漢擦了擦嘴邊的鮮血,“嘿嘿”一笑,將一把沉重的鑌鐵巨鏟轟的矗在了地上。

  “來啊。誰敢來!”

  兩秒鐘後,院子裡所有人都往那邊湧了過去。

  戰局延綿,在某一刻,火拼的中心開始往小院這邊壓過來,然後,又朝著十步坡那邊的小小街市、魚檔延伸過去。

  不遠處的小山坡上,兩輛馬車正停在路邊,一名男子舉著長長的圓筒往十步坡這邊望過來。

  “哇,怎麼打成這樣……”

  看起來,這場火拼竟然足足聚集了數百人的陣容,打到這個程度,就足以證明席君煜背後那股力量的驚人了,原本也是以為,以蘇家這種勢力可以動用的力量,去捏席君煜這種人背後的小團夥,也不過是如同捏螞蚱一般。但現在看來,這只螞蚱並不是那麼容易捏,這事情肯定是鬧大了。

  夜晚靜謐,嘶吼聲,喊殺聲從那邊傳過來,這邊也能聽到,偶爾聽到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寧毅會皺起眉頭……另一方面,百刀盟程烈等人一方,此時其實也在驚訝,訝異於這幫外鄉人的頑強。

  方才在那院子裡,原本都已經圍住了那些人,但最後,還是被他們硬生生地給衝殺了出去。這幫人當中,那歐鵬本領甚高,一時間竟能與程烈平分秋色,或者他們還有會排兵佈陣的人,因為當這幫人在中央被圍起來,外面原本在小樹林裡火拼的人們就已經開始朝小院這邊衝殺過來,到最後混合一氣,百刀盟人數占上風,但終於還是被一部分人衝殺了出去。

  不過,就算真算得上是過江猛龍,這幫人救了席君煜之後,畢竟還是損失慘重了,一路往十步坡小街市這邊衝殺,便又折損了不少人。此時在僅僅二十來人組成的陣營中,那歐鵬居首,手持一柄鐵鏟的巨漢殿后,已經受了不輕傷勢的馬麟則居中,與周圍圍過來的百刀盟成員火拼著。而在馬麟旁邊,席君煜身上也被劈了一刀,此時正與一名樣貌清瘦的男子說話。

  “……蔣大哥,這次是我不好,連累大家了……”

  “我輩行事,有恩必報有仇必償,你與我等有恩,當初幫你也是心甘情願,只可惜,這算計原本完美無缺,此時才知竟從一開始便已被人翻盤,那寧毅厲害……”

  “他在暗,我在明,既然已經知道這人,此次輸了,下次找回來便是……”

  提起寧毅這名字,席君煜也是咬牙切齒,但事實上,他到此時還有些沒有真實感。不過,身邊這人名叫蔣敬,也是善於算計之人,當初的整個佈局、安排刺殺他也有參與,這時候,卻也只是冷冷笑了出來。

  “輸?那可未必……”

  “嗯?”

  “事情到最後,總能以力破巧!不過此事未定,待我等先衝殺出去再說,大家往南沖!”

  “殺啊!”

  隊伍後方,持鏟的巨漢將一人砰的打飛在天空中,前方歐鵬槍舞如風,一次性迫退四五名圍過來的百刀盟成員,不遠處,程烈帶著蘇氏父女又出現在視野中,持刀要衝過來,歐鵬單手一揚,一枚暗器往蘇氏父女那邊飛過去,程烈乒的一下揮刀擋住。歐鵬便是哈哈大笑。

  “蘇家人聽好了,我等今日若脫困,異日必領兄弟來,殺你蘇氏滿門!以告慰今日死傷兄弟在天之靈!”

  “哈哈。”隊伍中間馬麟擋開一人的攻擊,“算我一個!蘇家的小,記住你馬家哥哥,哈哈!”

  打鬥之中,互相謾駡挑撥,也是一種戰術,類似的話已經不是第一次罵出來了,這幫人也皆是亡命之徒,眼下死傷數十兄弟,早豁出去,只憑口快不怕挑的誰不理智,一時間便是諸多罵聲。

  “你蘇家給我記住……”

  “主要我今日未死……”

  “你們若敢……”

  那蔣敬也笑著喊道:“告訴那寧立恆,我異日重來,他可沒這麼好運氣了……”

  “那蘇家小記著,他日弄你的時候,我要讓你相公在旁邊看著……”

  遠一點的距離上,蘇伯庸雙手捏住了輪椅扶手,吱吱作響。耿護院早已陰沉著臉朝這幫人重來。蘇檀兒知道他們是故意這般,但也是氣得滿臉通紅。而無論如何,這畢竟是江湖式的火拼,很難有軍隊一般的包圍效果,百刀盟的防線,一時間大概是來不及截住這些人逃跑的方向了。

  也在此時,十步坡側面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從遠處奔馳而來,不要命地沖入了那邊百刀盟弟子的鬆散防線。

  一道人影被推了出來,有個聲音在喊:“住手,誰敢動手——”

  馬車上燈光搖曳,車簾裡推出來的卻是一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穿一身書生長袍,而在後方,幾名蘇府家丁打扮的人將鋼刀架在了這人的脖子上。

  周圍百刀盟的人見是蘇府家丁的服裝,一時間也鬧不清他們是哪一邊的,隨後,車上的燈籠也被晃滅了。只不過這片刻時間也足以讓一些有心人看見那邊書生的模樣。蔣敬看了一眼,陡然笑了出來:“哈,成功了!成功了!兄弟們殺過去啊!”

  席君煜以為自己是眼花了,遠處被綁住的那人分明就是寧毅:“蔣大哥,那是……”

  “寧毅,哈哈,那就是我安排好的後著,宗族大會的結果出來,我猜到你被陰了,於是雙管齊下……反正也是之前安排好的,這時倒起大作用了,抓住人質,迫他們讓路!”

  百刀盟勢力雄厚,哪怕這時勉強突圍,接下來也得面臨一系列的追殺,哪有人質的作用來得大,眾人方向一轉,朝著包圍圈的那端殺了過去,已經受傷的馬麟此時哈哈哈哈的殺在前頭:“那蘇家小,今日便讓你知道什麼叫痛……”

  這一邊,程烈向蘇伯庸、蘇檀兒詢問著發生了什麼事,只有蘇伯庸回答了幾句,遠遠的包圍過來的百刀盟弟子也有些糊塗,不太明白那馬車上的蘇府家丁該怎麼定義,眼看這幫人往裡面殺過來,眾人保持著合圍的姿態,一時間,竟讓十步坡附近的喊殺聲稍稍平靜下來。

  蘇檀兒站在那兒,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按照她以前的鍛煉,作為商人,是該保持冷靜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是保持冷靜,想辦法應對的。因為即便你慌張也於事無補,有了問題,就得解決問題。但在這一刻,她幾乎連呼吸都暫時停止了。

  腦袋一下子就懵了,身體猶如墜入冰窖之中一般,凍僵了思緒。

  那馬車被阻攔,在坡上停了下來,兵器的交擊聲還在持續,馬麟如尖刀般的直沖向那馬車,準備與車上的四名兄弟匯合,終於,重刀劈飛了最後的一名攔路者,他走到那黑暗的馬車邊,偏過頭,看了看被坐著綁在車轅上的寧毅,再偏過頭,朝下方舉起了刀:“住手,你們誰還敢圍上來試試看!”

  程烈這時候也已經從蘇伯庸口中知道了寧毅的重要,遠非是一名入贅的女婿那麼簡單,他的示意下,繼續圍過去的弟子陸續停了手,蔣敬張開手站在半坡之上:“哈哈,你們能怎麼樣!我說了,我們會找回來的!”

  “這樣下去不行,損失只會更多。”遠處,程烈扭頭對蘇伯庸說了一句,片刻,蘇檀兒陡然搖了搖頭:“不!不行!”

  喘息片刻,歐鵬拖著大槍往上方走去,眾人也開始轉身往那邊走,距離不過四五丈,但由於沒有多少光芒,上方的人看起來都是一個輪廓,馬麟站在馬車邊,人質坐在車轅上。

  然後,他們看見人質站了起來。

  這動作輕描淡寫,但也有著足夠令人錯愕的衝擊感,人質怎麼能這樣站起來的,黑暗的輪廓裡,那身影面朝眾人,朝旁邊的馬麟舉起了手,一點紅芒在黑暗裡閃。

  砰——

  不過半米的距離,一朵火光在黑暗裡綻放開來,像是開了一朵花,將馬麟的整個腦袋都兜在了裡面,血肉以接續著這火光擴散的形式沖向遠處。

  那身影甚至來不及搖一搖,火光斂去後,直挺挺地往一邊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黑暗的身影放下了手,低頭把身上的繩子拉下來。

  巨大的爆炸聲還在整片夜空中擴散、回蕩、久久不息。

  “聽你們在這邊說起我,說得這麼開心……”他將繩子扔向一邊,張開手,熱情洋溢地說道:“所以我就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2 01:00 AM

第一五一章 噴你一臉、以及名人

     “聽你們在這邊說起我,說得這麼開心……所以我就來了!”

     坡上的人影張了張手,說出這句話。

     百刀盟的弟子,此時也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了。

     刹那之間的變故,讓許多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遠遠的,蘇檀兒看著那身影扔開了繩子的動作,愣了一愣,片刻,哈的一下,捂住了嘴,眼中濕潤一片。在旁邊,一名百刀盟的成員看了看同樣有些奇怪的程烈與蘇伯庸:“掌、掌心雷?”

     從這邊看起來,那身影不過是站了起來往旁邊抬了抬手,火光便噴射了出去,此時整個十步坡附近都在回盪著那驚人的響聲,看這聲勢,真與傳說中道家的神通掌心雷無異了。不過,隔得近一點的,多少還是能夠看見寧毅手上拿著的一個筒狀物件,發射之後,火星舞動,隱隱幽光。

     馬驚了,在那兒拼命撲騰,被一名蘇家家丁用力拉住,馬車一時間也是搖搖晃晃的,那名叫寧毅的身影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地張開了手,說著自己的話。馬麟倒下時,歐鵬這邊隊伍中,有人“啊!”的叫了一聲便要衝上去,那閃著幽光的圓筒便朝這邊對了過來,旁邊也有人陡然拉住了他。

     蔣敬呐呐半晌,咽了一口口水,朝四周望去。

     原本自己這邊還有二十來人,基本是有當場突圍機會的,雖然說眼下突圍了或許還逃不掉百刀盟的陰影和威脅,但至少眼下的希望很大。但這個時候,他們又已經往百刀盟的包圍中,兜回來了。

     朝著上方望去,寧毅的身影站在那兒,望不清表情。他們這些人其實多少是聽過或是見過寧毅這個人的,因為從幾個月前開始,他們就已經配合著席君煜在盤算著蘇家的這些事了,對這個入贅的姑爺,多少也有過幾分探查。只是,當時是一種觀感,到得今天晚上蘇家宗族大會的消息傳出來,又是一種觀感,對於宗族大會的觀感還未來得及消化,到得此時,這個讓他們一度看走了眼得文弱書生以一種令人咋舌的方式霍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這種形象,即便是在宗族大會的消息出來之後,他們或許都沒有想過。

     一切的事情也是發生得太過緊迫了,以至於他們也沒有多想的餘地,綁架或者暗中弄個意外幹掉寧立恆是蔣敬一早就與席君煜定下的計劃,今天晚上也正好成了一個後著,他們派出去的,也正好是四名穿蘇家家丁服裝的同伴。方才的情況本來緊迫,待到這些線索符合上,哪能讓他們不欣喜若狂。

     然而陡然間,他們才發現,前一刻還是希望大門的方向,光芒陡然間就被關閉了。配合著先前針對烏家四個月的佈局公佈後的那種錯愕感,以及此時這身影出現的強勢,那神秘火器的威力,蔣敬等人陡然間幾乎有些懵了。旁邊持巨鏟的大漢看看周圍,準備前沖,歐鵬也握緊了手中的大槍,大家都已經受了傷,氣虛力竭,但一時間誰也沒有往前沖。

     因為在寧毅的後方,幾名蘇府護衛也在拔刀戒備,百刀盟的弟子往這邊圍過來。持巨鏟的大漢往前走了一步,那紅芒斂去的器械陡然朝這邊一轉,大漢便也連忙退了一步。

     寧毅陡然垂下了手中的器械,笑了出來。

     “我有科學,你有神功……呵,騙你們的。”聲音在坡上回盪開來,“隨手做的東西,只是把竹筒改成了鐵筒,放了火藥之後跟個二踢腳也沒什麼兩樣,填充很麻煩只能單發,沒有膛線准信打著亂飄,而且有效的殺傷距離還不到一丈……”

     他在那兒搖著頭,意興闌珊地說著些旁人聽得懂或者聽不懂的話,遠處捂著嘴的蘇檀兒眼中淚水未消,卻是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噗”的一下笑意更甚了。

     “因為這樣,如果不是近距離內對著人的頭或者臉來一下,那除了很嚇人意外,就幾乎一點作用都沒有,這位……”他扭頭看了看地上的屍身,想了一會兒才選了個形容詞,“這位壯士第一次就能被打中,不得不說運氣很好,所以我決定把這東西命名為‘噴你一臉’。”

     他反手將那把“噴你一臉”扔回了馬車車簾裡。偏著頭與旁邊的護衛說著:“以後給他們立塊碑,死於嘴賤……”

     此時百刀盟的合圍已成,他在上方說了這麼些話,這邊歐鵬等人完全弄不清他的虛實——也是因為之前老爺子的爆料與方才這事情與寧毅過分從容的神態造成了心理壓力,沒了多少辦法,反倒稍稍安靜下來,積蓄力量準備做最後的一搏。那邊笑聲也響了起來:“哈哈,這位便是寧賢侄吧。”卻是程烈提著刀自那邊走了過來。

     “在下寧立恆,江湖人送匪號,血手人屠。這位是……程盟主?”

     夜風中聲音傳得遠,寧毅拱了拱手,把拉風的名號拿出來嚇人。程烈微微一愣,周圍的百刀盟弟子一時間也有些交頭接耳,或者都有幾分疑惑,以前沒聽過這麼有名的匪號啊?歐鵬、蔣敬等人卻也愣了愣,想不到這寧立恆早已在江湖中有了這樣的名聲,也許是以往那書生身份根本就是個假像。

     一副景象在心中勾勒出來,早在與蘇檀兒成親之前,或許這寧毅便是江湖人士,還在某地闖出了偌大的名聲,被人稱為血手人屠,後來回家成親,自己這幫人就一腳踢到了鐵板上……也是因此,他現在才根本不怕自己這些人……

     微微的錯愕之後,程烈便也轉了回來:“呵呵,老夫便是程烈,寧賢侄果真如傳說中的那般,此次蘇家多虧賢侄的運籌帷幄,眼下也不過小施手段,便斷了這些人的去路……歐鵬!你還有何話說!”

     程烈的聲音回盪在夜空中,歐鵬握緊了手上的槍,緩緩地轉向寧毅,也看了看地下死了的屍體,幾乎是一字一頓:“我那馬麟兄弟被你古怪暗器所傷,你勝之不武……血手人屠?你可敢與我一戰!”

     “馬麟……歐鵬?”寧毅扭頭望瞭望地下的屍體,一時間,表情也變得奇怪起來。過了半晌,伸出腳尖踢了踢地下的屍體,那果然是已經死了,鮮血淌在路上。寧毅歎了口氣,看了看那手持大槍的歐鵬:“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與我一戰?”

     他本身便有著一股足夠令人信服的氣質,這句話一出,那荒謬、沉穩、配上輕描淡寫的情緒溢於言表,隨後扭頭走向旁邊的馬車,拉起韁繩,掉轉車頭。

     “對付這等奸邪小人,不用與他們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並肩子上吧!”

     眾人一時間覺得這傢伙說話好生古怪,百刀盟的人也好,歐鵬的人也好,實際上每日裡與人火拼、搶地盤,哪裡有那麼多浪漫的江湖道義可言。但意思終究還是聽得懂的,該一起上、結束這戰鬥了——原本就該是這樣。於是這句話才說完,殺伐的血腥氣息陡然便凝聚了起來,人群之中,持鐵鏟的巨漢“啊——”的一聲吼叫撕裂夜空,隨後,是更多的、如怒濤般的喊聲,再度沸騰了夜空。

     “殺啊——”

     程烈一馬當先沖向包圍圈的中央,長刀經天,如雷霆斬下。眾多百刀盟的成員,揮舞長刀朝那邊撲了過去。

     馬車朝著反方向駛去,寧毅回過頭,望瞭望那片合圍的人潮,刀光、血光、交集在一起,那手持大槍的歐鵬與同伴開始做最後的一搏,席君煜也被圍在了中央——當然,這人對他來說,倒是絲毫都不重要,無需放在心上。

     歐鵬、馬麟……這不是梁山上的人麼……他現在滿心都在想著這事情,真是有趣。雖然說從一開始他會出現表演這一幕,就是因為這幫人嘴巴太壞,他舉手之勞讓這些傢伙逃不出百刀盟的包圍,拖延他們的時間,但老實說,經過了方才在蘇府院子裡一對三的那一戰,他對自己的二流內功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自信了。在以往的世界他也有過持刀火拼砍人的經驗,於是這次也算是帶著自信來的。但聽到了這兩個名字以後,便忽然覺得暫且還是戰略性的避戰為好。

     肯定的,自己練的是二流內功,而且練的時間也不久,何必呢。何必要跑來跟名人打架呢。回頭看看那歐鵬在人群中豁出命去殺出的一片血浪,寧毅也在心中大概想了一下林沖、李逵、魯智深該是什麼樣子,其他利害的武林人士該是什麼樣子,或者此時已經起兵的聖公方臘該是什麼樣子,這一兩年聽傳聞,那方臘也是非常厲害。

     又想起陸紅提,這些人的火拼打鬥與陸紅提的似乎也有些不同,比千年後的街市砍人其實是厲害的,但似乎仍然比不了陸紅提當初行刺時讓人感覺到的那股鐵血與慘烈。歐鵬看來很厲害,特別是此時受到生命威脅下,一桿大槍幾乎舞得瘋狂,擋者披靡,同樣厲害的程烈一時間竟也被他迫退,但似乎仍舊有許多的章法,寧毅現在倒也感覺不出太深,只是覺得與陸紅提的功夫中那種仿似野蠻蒙昧的感覺有些不同。

     她當時說她的功夫一向都在與遼人的戰陣磨礪,未曾與中原的武林人士有太多瓜葛,倒是不知道這些人能擋她幾招,梁山之中武藝頂尖的林沖等人,或者方臘等人,能與她打成怎樣。

     寧毅對於眼下的火拼結果倒是並不上心,歐鵬領著手下眾人在十步坡上橫衝直撞,但旁邊的同伴也在不斷減少了。寧毅則只是在遠處一邊觀戰一邊想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回頭之時,卻拿出了望遠鏡,往江寧那邊望瞭望。

     似乎有一隊火光從那邊過來了,大概官府的人也終於對這邊的火拼做出了反應,寧毅駕了馬車,在一片慘烈的殺伐、呼喝、嘶吼中,轉向那頭蘇檀兒與蘇伯庸所在的位置。

     官府過來的時候,這邊也該殺出個結果了。管他呢,自己是個科學家,不參與打架。他拿著那粗糙的小火銃——或者說是小火炮,無聊地想著。

     那邊,激烈的火拼還在繼續,這裡蘇檀兒推著父親的輪椅,在護院們的環繞下迎上來了。夜空下,十步坡前看來就像是毫不相干的兩撥人、陰與陽的兩極,一邊在上演著相聚,一邊在編織著死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8 09:59 PM

第一五二章 風雨初平

  十月底,溫度已經降了,天也亮的晚。雞鳴之前,蘇家的大宅便已經從睡夢中蘇醒,漸漸的動起來了,昨夜蘇府變亂,今天也註定是忙碌與混亂的一天。

  寧毅醒過來的時候,微弱的光在窗外晃動著,嬋兒早已習慣了他的步調。此時也已經起了床,在小廚房裡燒熱水。走廊上映出她走動的人影,步履輕盈,細細碎碎地哼著小曲。

  昨夜諸多事情,三個丫鬟也都有參與,到得寧毅與蘇檀兒自城外回來,已經很晚了,大家那時候方才睡下。寧毅有陸紅提教的內功,平日裡對於修身也頗有好處,每日裡睡兩個時辰就能恢復精神,但對小嬋來說,這樣子未免有些傷神,但聽起來小姑娘的精神還不錯,只是片刻之後,聽得她在那邊輕輕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被煙熏了還是怎麼樣。

  寧毅在房間裡點起油燈不久,小嬋也就在那邊非常合拍地端了熱水過來。門打開時,晨風嗚咽,燈光一陣搖晃。小嬋連忙踢上門。她也是起床不久,一身粉紅色的薄襖,髮鬢也沒有整理得妥帖,卻是愈發顯得清新可人,將臉盆放在架子上之後,過來床邊替寧毅掛好蚊帳。

  “今天早上風大呢,有點冷。說不定會下雨,姑爺也要出去跑步嗎?”

  “嗯,現在沒下吧。”聽得外面屋簷下吹過的風聲,寧毅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嬋,將一隻手覆到小丫鬟額頭上之後,皺起眉頭來。小嬋眨著眼睛一臉疑惑:“姑爺,怎麼了?”

  “你好像有點感冒。”寧毅下了床,將一件外衣罩在小嬋的身上,隨後將她按在床邊坐下看她一眼,做了決定:“待會繼續回房睡吧,天冷了,多蓋床被子。”

  小嬋伸手捂在自己額頭上好半晌:“沒、沒有啊,不熱啊。”

  “你自己感冒當然感覺不出來,昨天晚上那個時候才睡,早上風這麼大。你才穿這麼一點厚的衣服。”

  他走到架子邊擰了毛巾洗臉,表情認真。小嬋在後方辯解一番:“沒事啊小嬋身體很好的……”

  事實嬋兒幾個丫鬟雖然看來嬌弱,但平日裡做這做那的,身體比一般人自要好上不少,就算是蘇檀兒,也遠不是一般富家女子那般的柔弱。不過寧毅才不跟她爭辯洗完臉小嬋要過來端水盆的時候便握了她的手。將她拉出了房間。

  小嬋與寧毅在心靈上雖然親密,身體上之前也已經有過諸多接觸,早許了是寧毅的人,但畢竟在小姐真正與寧毅圓房之前這事情還未得到落實。此時被寧毅這般拉住手,立即便紅了臉不敢爭辯低著頭隨了寧毅出去。

  此時院子裡尚顯安靜娟兒與杏兒不必伺候早起的寧毅昨晚畢竟也是累了,還未起來,寧毅將她拉到臥室房門前的時候,才小聲辯解幾句:“但是……還有事情要做呢反正起來了,還要燒水,真的沒生病啊……”

  寧毅笑著推開了門把小嬋推進去,指著床:“去睡覺,不許頂嘴。”

  小嬋裹了寧毅的單衣坐到床邊,撅了撅嘴:“姑爺也沒睡多久。”

  寧毅失笑道:“我是身懷絕世武功的一流高手,你這種無名小卒怎能跟血手人屠相提並論,聽話。”。

  他此時年紀也顯得不大,但偶爾與小嬋交流時,卻總是將小嬋當成孩子一般來對待的,諸如,“聽話”啊、“不許頂嘴”啊,小嬋心中對此老大的不高興,主要是不喜歡姑爺將她當成孩子,可真到寧毅說起來,卻總也只能乖乖聽話。這時候嘟著嘴看了寧毅片刻,終於還是脫了鞋子,就那樣仍舊裹著寧毅的單衣將身體捲進被子裡,露張小臉在外面。

  寧毅過去床邊看著少女那怨念的神情笑了笑。過得好半晌。方才俯下身子,在她前額上親了一下。小嬋眨著眼睛,小臉瞬間燒了起來,呆呆的沒法說話。

  待到寧毅轉身吹滅燈光出去。關上了門。小嬋才將手從被褥中伸出來,捂住了額頭被親的地方。然後又捂了捂熱得發燙的臉。房間裡黑乎乎、靜悄悄的,外面降溫後的風聲傳來。小丫鬟裹在被子裡,只覺得渾身上下似乎都被姑爺的影子籠罩住了。溫暖無比。只有那暈陶陶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是感冒了……

  ************

  其實嬋兒身體倒好,未有感冒的痕跡,但畢竟這些日子以來操勞,寧毅也看在眼裡,如今事情已經定下,也該讓她休息一會。

  他回房端了臉盆去倒了水。隨後去到小廚房那邊,灶裡的柴火還在燒,嬋兒方才說反正起來了還得燒水,便是為娟兒杏兒她們多燒點放在這裡。水還得燒上一陣。左右無事,寧毅便在旁邊看一會兒,扔幾根柴進去,隨後聽得院子裡,“吱呀”一聲輕響。也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那邊出門。朝這裡走過來。

  微光之中。那身影的氣質看來依稀便是蘇檀兒,她身上穿著白色的單衣、長褲,白綢製成的褲腿上蠻有兩朵黃色的小花,腳下踩了月白色的繡鞋。看來只是睡衣的打扮。在身上披了一件長外套,用手攏著過來小廚房這裡。確定是寧毅時。才微微笑了笑,走進房間,在他身邊的灶前蹲下,大概也是有些冷。火光映出來時。將那玲瓏的曲線映在寧毅的眼裡。

  “嬋兒呢?方才似乎聽到她在這裡燒水。”

  “她也睡得不久,所以讓她回房繼續休息了。”

  “總不該讓相公過來做這等事情的……”

  蘇檀兒對於體恤丫鬟還到不了這個份上。不過在寧毅這邊,最主要的還是未將順手到廚房燒火當成什麼大事來看罷了。他於是又拿了跟乾柴扔進去火光中傳來嗶嗶啵啵的聲音。

  “沒什麼的,這幾天她們也都累了。你也是,怎麼這麼早起來?”

  “我……”蘇檀兒蹲在那兒,踮了踮腳望著爐灶裡的火光,卻不答他的問話,低聲道,“相公早上又出去跑步啊?”

  “嗯,今天也沒下雨。”

  “這幾天……要不然不要去了吧?”

  蘇檀兒看他一眼,寧毅想想,隨後也就明白過來。昨夜的事情到如今其實還未完,百刀盟的人畢竟不如軍隊那般有秩序,當他們最後圍住了歐鵬等二十多人,這些人拼死突圍之下官兵到來之時,終究還是才四五個人浴血殺出,那歐鵬竟是拖著重傷的席君煜逃離。

  百刀盟在江寧一帶影響頗大,此後一路追殺,但畢竟結果還未知曉那些官兵趕到之時,寧毅、蘇檀兒、蘇伯庸這些人也只好儘早離去。

  蘇檀兒也還睡得不久。但估計心中掛著這事,昨晚又沒能與寧毅說起。這時候聽得動靜,才想要叮囑寧毅這幾日不要出門,看看風聲在說。她匆匆忙忙地下床。也未來得及換衣梳頭。睡衣上裹了單衣便過來。足見對這事著緊得很了,只是說話的神態還如同平日裡閒話家常一般。寧毅笑了笑,表示此事並無大礙,無須擔心。

  事實上。倒也有那類悍勇之人。吃了虧後立刻就殺個回馬槍。打得人措手不及。只不過昨日那等情況,他們跑來抓自己已經出了那些詭異的事情,估計他們現在都還想不通,這些人縱能逃脫,也已經受了重傷,他們的同夥也會受到百刀盟的追殺,這時候向自己動手,那就不是悍勇而是蠢了,可能性是不大的,寧毅嘗到了武功的甜頭,自信心大增,這時候也懶得為了這種不怎麼可能的事情避來避去。

  兩人細細地聊了一陣,又說笑幾句家中的瑣事,水燒開後,寧毅將灶裡的火焰弄熄了些,蘇檀兒叮囑幾句,最後也只是裹緊了衣服回房。從後方看起那背影仍舊單薄,但是回過頭來的笑容倒是溫暖恬靜。她此時心中許多事情都已經定下,十九歲的姑娘在此時也就是十九歲的模樣。

  這天早上照例是沿著原路奔跑鍛煉,果然也沒有多少人來騷擾他。與聶雲竹在小樓當中說了會兒話,說的也都是有關竹記分店的選址裝修以及高度酒的事情。于昨晚的諸事並無提及。倒是元錦兒生龍活虎地跳出來說他寫新詞的事情,他才愣了半晌。

  寧毅不提這些事,但其實聶雲竹哪裡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蘇家的變化,她自然也是關注的,而有了元錦兒這個活蹦亂跳的包打聽,昨晚那詞作傳出來,元錦兒自然便第一時間聽說了。

  昨夜寧毅趕往城外之時,兩名女子便在閨房當中議論著這些事情,復原整個夜晚發生的事情。

  元錦兒刀子嘴豆腐心,對於寧毅本人是沒什麼好話的,但多少也因為雲竹姐的關係將寧毅當成了很特別的“自己人”,譬如說她跟寧毅搶雲竹姐這個是一回事,但這個是內部矛盾,對外又是另一回事。雲竹這邊心情如何更是無需多提。

  這事情說起來她們也沒有參與進去,關係不大,但錦兒嘰嘰喳喳地說,雲竹笑著聽,偶爾插句嘴,小樓與蘇府相隔頗遠,但在這河灣邊上的小樓裡,兩名女子的心情倒似是比她們自己勝了些什麼事情更值得慶祝一般。寧毅卻還不知道那《定風波》的事情,於是元錦兒便添油加醋地根他說起昨晚昌雲閣與月香樓之中的動靜,說起那“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雲竹也偶爾笑著插句嘴補充一番。

  到得最後,寧毅也只好笑著攤攤手:“這下又出名了。”

  “十步一算寧立恆。”元錦兒批評一番,“這人太陰險狡猾了。雲竹姐,你以後別理他,要不然被他賣掉還要幫他數錢呢。”

  雲竹笑著望望寧毅,並不回答,其實她心中已許了寧毅,想來也與賣給了寧毅無甚兩樣,只是她信任寧毅人格,若說寧毅會將她再賣掉,她自是不信的,這等事情想都無需去想。心中自無芥蒂。好半晌,方才朝錦兒笑道:“都已經沒有多少人認得我啦,賣不了多少錢,要賣也是賣掉錦兒你才劃得來。”

  錦兒翻個白眼:“哼,我才不會給人賣掉呢。”

  如此閒聊說笑之後離開小樓,一路回家。仍是早晨,回到小院也就是平日裡坐在一塊吃早餐的時間。最近幾個月來,小院當中一向比較冷清。只是今日才回來,路上便有許多人打招呼,待到得小院門口發現家中的丫鬟小廝什麼的聚了許多,裡面會客間裡正傳出說話聊天的聲音,幾個丫鬟端了茶從門口進進出出。

  寧毅走到門邊看了一眼,才發現蘇檀兒也已經起床梳妝完畢了。房間裡來的是幾位堂兄弟,也有兩位族中的叔叔伯伯。蘇檀兒只是坐了下方的位置,正笑著與幾人說話。笑容中從容、知性、優雅,不久前那屬於十九歲少女的清澈便又被掩蓋在了其中。

  以往蘇檀兒待客,寧毅通常是沒什麼存在感的,但這時只是在門邊出現。正準備離開,房間裡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在片刻間,竟就讓整個小院子都安靜了下來,蘇檀兒回頭看見他,起身笑道:“相公回來啦。”寧毅便與這些親戚一一打招呼、見禮。這些人此時重視起寧毅來,才發覺並不是很明白寧毅的性格,也不知道首先該說些什麼才好,寧毅笑道:“大家繼續聊,我不是很懂這些。去讓杏兒她們準備早餐。”隨後,如同往常一般的走掉了。

  離開這邊客廳,回到對面的小樓裡,準備找杏兒她們準備早餐的時候,首先卻還是發現了哼著小曲端了東西過來的小嬋,她看著寧毅。臉色紅了紅,隨後扁了扁嘴:“姑爺,我沒生病呢。”

  片刻之後又認真補充道:“我睡到剛才才起來的。”顯然是害怕寧毅又推了她去睡覺。

  不久之後,寧毅、蘇檀兒兩夫婦與這幫親戚在旁邊房間裡吃早餐。這些人其實大多是與大房親近。但又不夠親近的那種,雖說是聊些家常聯絡感情,其實要聊的自然也是有關生意上的事情。

  與蘇檀兒交談的過程中。大家也都看著寧毅的表情,注意寧毅會不會回答些什麼。他們話中的所指、暗示,心中的想法,聽在寧毅耳中自然一清二楚,不過他的確不理會這些事情。整個早餐過程裡,除了偶爾招呼幾聲吃東西,其餘時間就是一個人埋頭喝粥吃菜,旁人看不清他的態度。有人想莫非這寧毅真的對家中的事情毫不在意?

  事實上寧毅心中此時在想著的大概都是那《定風波》傳出去後可能引起的波瀾,還有那“十步一算”的評語之類的無聊事情,今天去上課時,得把小七那不能保密的小丫頭說一頓才行,不過想想她老爸被自己擺了這麼大一道,她估計也不好過,還是寬宏大量地原諒她,安慰一番算了。

  自然也有人覺得他這沉默是不輕易表態。估計背後還會與蘇檀兒商議之類的。在座大概也只有蘇檀兒能大概明白寧毅的性情,心中也是好笑。

  自己這古怪的相公到底是個怎樣的性子。估計要好一段時間之後,大家才會真的明白了,或許對許多人來說,恐怕一輩子都是明白不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0 08:55 AM

第一五三章 燒樓(上)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周圍的世界喧囂了一點,其餘的事情,都還是常態。

     回到蘇府,打招呼的人多了一些,熱情了一些,家裡人的邀約多了一些,需要拒絕的事情多了一些,書院中原本離開他的班級的幾名學生也開始想要返回,家中的親戚跑來說項,如此這般。早在意料之中,人之常情,算不上多麼奇怪的變化。

     倒是《定風波》傳出去之後,加上一些人繪聲繪色地說著蘇、烏兩家的大戰,跑來豫山書院中拜訪的人也多了起來,與那首《水調歌頭》最初出來時差不多的情況,只是如今拜訪的人又複雜了不少。

     例如濮陽家的濮陽逸這類商人也過來找了他一次,邀請他赴某某畫舫的聚會,有綺蘭姑娘作陪云云,雖然寧毅對濮陽家的觀感還是不錯,但這些聚會,自然還是按慣例婉拒了。

     無論如何,綺蘭於他來說,誘惑力不大,他偶爾去小樓那邊,聽雲竹彈琴唱歌。雲竹在這方面的造詣,綺蘭是比不上的,更何況這邊也已經熟悉了寧毅愛聽的口味,有時候還可以照著寧毅教的現代唱法唱幾首頗不一樣的歌曲。

     而就算綺蘭的身份是花魁之首,這一邊卻也有個元錦兒的身份是四大行首之一,只是連個舞都不願意跳來看看,整日裡聒聒噪噪的鬥嘴,也淹沒了花魁那高高在上的感覺,不過,至少有一份真性情。

     過得幾日,與秦老、康老有了一次碰面,兩位老人拿著他“十步一算”的花名開玩笑,但說起整個一系列的佈局,都道是舉重若輕,有大將風範。之後康賢倒是笑著說道:“只是相對‘十步一算’,那‘血手人屠’的匪號可就有些奇怪了,老夫著人打聽數日,都未曾聽聞以往有誰闖下過如此名堂的……”

     隱藏在康賢背後的力量頗大,他既然對寧毅最近的這番動靜感興趣,會知道十步坡的事情也並不出奇。他將那晚上寧毅參與的事情說給秦老聽,秦老皺起眉頭:“這等事情,斬草須除根,真惹上了這些江湖人,跑了幾個,怕有後患,此時可有結果了麼?”

     康賢笑道:“知曉此事之後,我已知會官府,對這等強人發出海捕公文,附近幾個州縣,也都快馬加鞭發佈下去,今天早上聽說已經截住一人,此人已是身受重傷,拘捕時,便被殺了。”

     秦老點點頭:“既是全力出手,這些人怕也躲不了幾天。”

     兩人算是儒學方面的大家,以往大家下棋聊天,侃侃而談的也是一些與人為善的原則。但這時候康老開了這頭,秦嗣源接下去,竟沒有半句話是對這火拼殺人有什麼不滿或是規勸的,而是從一開始便將這作為一件擺在眼前的需要處理的事情來考慮了。

     康賢這幾日竟然已經在動用他的影響力對事情做干預,寧毅對此還不知道。但這時候聽了,倒也不由得搖頭笑笑。

     以往大家下棋休閒,倒也大概明白了對方有著何等作風。這時候,也無非是看得更清楚一點,眼前的兩個老人,平日裡做得道德文章,真到做實事時,可是一個都不含糊。

     事實上,對於這件事,大家聊起來,也只是圍繞著寧毅當時的出現,將快要衝出重圍的二十多人全都拉回來的這個手腕裡。至於商家動手、幫派火拼,死了多少人這類,秦老與康老看來都不甚在意,畢竟蘇伯庸遇刺在先,這邊報復回去,那也是應當的事情。真要說在意的,大抵是康賢覺得寧毅該是做大事的人,沒必要為了這種事情以身犯險,真要出了什麼意外,幾個小毛賊的命,償不了這家國天下的損失。

     “你發明那千里鏡,已經著人送去東京,這邊也在加緊研究製作,目前已有幾隻成品,投入軍陣當中,大有用處。”康老與秦老在下棋,搖搖頭將十步坡那群毛賊拋諸腦後,說起真正覺得重要的事情。

     “只是你如此低調,要給你請功都難,讓人生氣……我家中有一群技師匠人,你若有興趣,倒想全都撥歸於你,要做些什麼事情,讓他們動手便好。最近聽小佩與君武說,你在碰那些與火藥有關的事情。老實說,軍中對這類事物不是沒有研究,我知你有想法,可畢竟危險大,那突火槍之類的東西,你即便真用鐵制,也可能爆炸傷到自己,軍中不是沒試過。你何不說說想法,只交由別人動手。”

     如今武朝軍隊也有在研究火藥為武器,各種亂七八糟的設計都有,但總離不了華而不實的評價。康賢對寧毅自是另眼相看,不想他因為研究這個而受傷。想一想那賑災的小冊子加上千里鏡,寧毅的價值就已經大得驚人了,更何況還要加上這些時日裡從許多小地方表現出來的運籌能力。只是他想要為國舉才,寧毅這人偏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這些想法他與秦嗣源眼下都還未弄得清楚,暫時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寧毅對於火槍的熱情暫時就僅止於此,主要是技術層面上限制,還不到真正可以發展這個的時候。往槍支上再怎麼發展,暫時都不如強弩。下一步該弄點什麼他還未想好,也就只好搖頭將康賢的好意婉拒掉。若真答應下來,那也是一層束縛。

     “不過,還有多久會打仗?”

     寧毅問起這事,康賢也是笑著搖了搖頭:“倒不清楚,那邊還在談,經國公主持此事已有數年,我平日雖未多問,但看時局,也該差不多了,只是如今入了冬,遼東那邊天氣想必更是惡劣。若能談妥,或許開春之後當有結果……秦公以為如何?”

     秦老想想,點了點頭:“童貫此人雖是……咳,雖是閹人,但辦事終還是不錯的,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些怕了……”

     “怕什麼?”

     秦老舉起棋子好久方才落下,歎了口氣:“怕倉促。”

     康賢未入官場,不過秦老以往算是位高權重之人,如今的經國公童貫,當初也是位居他之下,或許也得歸他節制。只是秦老平時於這些事情並不多談,這時候也只是說了幾句,撥開話題,不過寧毅大概倒能看出來,老人應該是因為心中在意,反倒不願多說。

     與康老秦老一起下棋,說有關政治上的事情畢竟不多,絕大多數時間,還是一些學術問題,江寧城中發生的一些瑣事,並且為之說笑幾句。

     時間就在這樣的日子裡過了十月底,甯毅與蘇檀兒之間的關係更顯和睦,天冷之後,晚上大家聚在客廳中聊天下棋講故事,溫暖也溫馨,蘇檀兒這幾天仍舊顯得忙碌,但最為掛心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做完了。

     若以整個蘇家的範疇來說,最近其實也蠻忙碌的,以往蘇家每年計算業績、分紅,大抵都是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樣子。但今年各地有分量的管事人都提前了一個月過來,年尾該做的工作,也已經在陸陸續續地做起來。由於一幫親朋聚集,每日之中蘇家也都是熱熱鬧鬧的狀態,白日茶樓酒肆,晚上青樓楚館,而由於十月底的這一出轉折,蘇家的招牌在江寧的商界當中,一時間也變得愈發響亮。

     由於這些關係,蘇檀兒其實也不怎麼閑的下來,宗族大會之後,表姐蘇丹紅常常過來陪著她,寧毅與她獨處的時間倒是不多,不過夫妻之間的關係無論如何都有了沉澱了,蘇檀兒有主見,倒也無需關心太多。只是到得十一月初五這天下午回到家時,甯毅看到蘇檀兒在做一件怪事。

     雖然氣溫已經降下來,但這天下午的天氣不錯,寧毅算是提前回家,小院之中顯得安謐。寧毅本以為沒人在,但看了一眼之後,才發現蘇檀兒坐在涼亭之中,面對著自己住的這棟小樓,沉思著什麼。

     理論上來說宗族大會之後應該沒什麼大事了,不值得她皺眉苦惱成這個樣子,寧毅看了幾眼,有些疑惑,但蘇檀兒似乎想得入神,面上表情變換,沒有注意到他。片刻之後,看見她抿了抿嘴,似乎下了個決定,站了起來,又深深地望了這邊的小樓一眼,轉身朝旁邊的小廚房走去。

     那做決定的表情看起來卻有幾分稚氣,是屬於十九歲少女的表情,卻不知道此時艱難做出的決定是什麼。寧毅聳了聳肩,先回了房,才關上房門不久,只見蘇檀兒的身影有些匆忙地從小廚房出來,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快步走到了院門邊,朝兩邊望了幾次。確定沒人之後,便再回到小廚房,抱了一捆乾柴出來。

     蘇檀兒平日裡比較在意規矩形象,如果說在庫房搬動貨物的時候可能會幫誰一把,在家中卻絕對是個大家閨秀的形象,生火、搬弄柴枝這些事情基本是不會做的。但這時候氣氛的確頗為神秘,寧毅偷偷地從房間望出去,蘇檀兒搬著那柴枝又在打量自己這邊的小樓,隨後朝著樓房後面走去了。

     甯毅關上門,悄悄地跟過去,只見蘇檀兒將那些挑揀出來的、易燃的細柴枝,堆在了自己住的房間後頭的窗戶邊,擺放的時候,似乎還權衡了好一陣子。

     寧毅有些傻眼,這女人想了半天做的決定,是準備謀殺親夫?還是燒死這麼殘忍?

     不久之後,他才發現,事情的發展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2 12:58 AM

第一五四章 燒樓(下)

  蘇檀兒最近有些煩惱。

  煩惱是屬於私人的,對她來說,眼下的這份煩惱,是比較陌生的感情。家中大事定下後,這幾天偶爾想起來,會覺得臉紅,跟丹紅表姐也沒有說得太多,但在心中,還是勉強壓抑住害羞的情緒,努力地在思考著某些事。

  當初成親的時候,要是沒跑掉就好了……

  她如今在為這事情後悔著。人生之中,許多事情都沒辦法預料到發展和結果,因此後悔其實也是一種比較無用的情緒,但心中所想的事情反正也與生意無關,苦惱地考慮下來之後。更多的時候也只得抿抿嘴,怪著自己的沒有先見之明和幼稚。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當初也想到了的刺青,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無益地跑掉,回憶起來,已經記不起當初的自己是怎樣想的了。那時候要是本著閉上眼睛被咬一口的態度逆來順受一番,現在她也不至於要每天苦惱這種羞人的事情了。

  圓房這種事情,畢竟是要有氣氛和自然而然的由頭的。可是這些日子忙碌著家中的事情,如今該拿到的成績已經拿到,真要忙卻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相公估計也以為自己最近這些天還得忙碌下去吧。他是正人君子,眼下大家的相處已經安定下來,不會忽如其來地想著哪天把自己推倒在床上,其實現在若真是這樣。她倒是不介意了她現在卻不得不來思考和計劃這些了,夫妻之間,總不至於還要把事情拖過這個冬天。可是想到這“夫妻之間”當她真正以這樣的角度來看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卻又不得不承認,兩人如今相處的這種關係,是由自己開的頭,隨後才建立起來的。以往覺得。有個家的樣子,好好的對這個相公也就行了,到得現在想來,真正作為妻子的這一面,自己……卻也真沒盡到什麼責任。

  不過她也不是什麼整天自怨自艾地小女子,商場之中這麼幾年。有的氣魄倒也已經鍛煉出來。

  為事情苦惱了幾天之後,首先考慮的,也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就要解決掉。當然,這事情也不可能真讓她跑去跟相公攤開了說。她終究也是要面子的,此時對寧毅掛心起來,也更加重視自己在對方心中的看法。

  總之是解決問題,事情有些麻煩,但是當腦筋轉起來了之後。難不倒這位有著女強人身份的少女。這天早上起來想到個主意。若在一般人看來未免有些荒謬和小題大做,但對蘇檀兒來說,與在商場上做一個決斷也沒有什麼兩樣。她以運籌數十萬兩白銀的大生意的氣魄果斷地拿了這個小主意。中午早早地回來,隨後安排嬋兒、娟兒、杏兒都去做事,同時調動了附近幾個院落的家丁護院們,確保他們在一時半會間不會一窩蜂地湧過來,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咬咬牙也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仔細打量了那邊小樓的構架。隨後從柴房搬了乾燥的、細條的柴枝放在周圍堆起來。一開始考慮的事情比較多。火要燒得均勻,引火的地點也必須精心考慮,是不是該做成意外的樣子。但在她來說,縱火這種事情絕對是外行,搖了搖頭:管它呢。房子是我的,順手燒掉就燒掉了。以後自己不許查,誰還敢多說話不成?

  靜謐的下午,作為蘇家大房掌權人的少女緊張而專注地做著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隨後想起一些問題來,又跑進了相公的房間裡,不知道還打算幹些什麼。

  房門外寧毅疑惑地貼上去。只見在房裡。女子翻開了他的櫃子。匆匆忙忙地將一些東西翻找出來。辨認和整理。

  “筆、墨、紙、硯、衣服,這個是……相公以前寫的文章?”

  “扇子……這把扇子應該還要……”

  “這件衣服……算了,燒掉吧……”

  “這個寫的是什麼……”

  “畫的畫……圖紙……”

  “話本小說……呃,這個燒不燒?”

  她一面整理,一面自言自語地考慮著,若覺得還要的東西,便拿了放到離後方窗戶稍遠的地方,舊了的衣服之類順手扔窗臺邊。又取了筆架,拿幾支毛筆掛好。找了一方寧毅用過的硯臺。嗯想又換成沒怎麼用的。倒些茶水進去,拿了墨條磨了幾下。一大摞的話本小說她先是搬到了房間一側距窗戶遠的地方,片刻之後看了看,又將它們全都抱了回去。放到窗邊註定遭殃的桌子上。寧毅看得有些惋惜,其中有幾本他還沒看完呢。

  各種東西大致整理好,又嘿咻嘿咻地調整了房間裡的桌椅位置。做完這一切,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點了點頭。看她要出來,寧毅趕快跑掉,饒有興致地去到隔壁的空院子,踩了院子角落的一摞土磚,攀上牆頭看房後的動靜。

  不一會兒,蘇檀兒咳著嗽。雙手拿著一根點燃的柴枝過來了,那柴枝夠大。因此大概沒有幹透,又是中空的,一頭燃著火焰,另一頭的小孔拼命冒煙,蘇檀兒大概看它可以當火把就隨手拿來,這時候被熏得夠嗆,眯著眼睛揮手扇動著。頗不自在。

  寧毅捂著額頭笑得不行。

  蘇檀兒行事果決,沒有多想,將堆好的柴枝一簇一簇的點了過來,皺著眉頭,模樣專注,就是老被煙熏到。這樓房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如此引燃,起火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蘇檀兒又順手點了兩扇窗戶,將那根害她被薰的大柴枝從窗戶上的小孔扔了進去,拍拍手掌。寧毅挺喜歡她拍手掌時那利落的神態,也在這個時候,牆壁上的瓦片稍稍動了一下,寧毅伸手去扶。下一刻,微微愣住了。

  朝蘇檀兒那邊看過去時,蘇檀兒也正往這邊望過來,瓜子臉。目光愕然,嘴唇抿起來,像是要變成兔唇,曾經知性從容的女子此時臉上顯現的。簡直是災難般的惶然。

  寧毅露出半個腦袋大概與她對視了半秒鐘,第一個動作便是果斷地將頭縮了回去,笑意到了口中,使得腮幫“咕”地鼓了起來,眼下最重要的是閃人,腳下卻陡然滑了一下,那堆土磚也是放得久了,一角鬆動。他撲的落地。狼狽得差點把腳給崴了。隨後,一邊忍笑一邊走人。

  ……………………

  寧毅在附近的道路間守了大概兩分鐘,扶著牆壁將方才看到的三系列有趣景象消化掉,同時確定暫時沒有人過來,讓小樓的火可以多燒一陣子。蘇檀兒也沒有追出來,這個時候很難預料她的情緒。當然,如果自己待會見到她的第一個情緒是捧腹大笑,那麼今天晚上這個院子裡真發生“謀殺親夫”慘劇的可能性估計要超過百分之八十。

  聰明的男人都該知道什麼時候要有幽默感,什麼時候要嚴肅。什麼時候要茫然。什麼時候要痛不欲生……不過,還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他在心中把該笑的地方全都預支掉,臉上倒是沒有太多到表情。兩名家丁從這邊過的時候,被他嚴肅地攔住了:“哎,你們去哪?”

  “啊”姑爺,我們之前去送東西,現在回去跟周管事覆命。”

  “東西送完了?”

  “嗯。”

  “待會可能要出去一下,你們暫時不用跟周管事回復了,去側門給我準備一輛馬車,跟我去辦點事……不過,如果半個時辰我沒有過去,就說明沒事了,你們再去跟周管事說。”他此時在家中已經無人敢忽視,話一說。兩名家丁連忙答應下來,轉身走掉。寧毅回頭看看,估計火也燒得有些規模了。也在此時,聽得那邊傳來妻子的生意。

  “來、來人哪。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哪……”

  聽那聲音。還是蠻鎮定的。

  ……………………

  起火了,附近聞訊的兩名家丁首先從院門跑了進來,火光暫時還在樓房的後面燒,但前方已經有煙塵彌漫了出來。院落中央,蘇檀兒皺著眉頭:“走水了,快點想辦法救火!”

  “是,桶、水缸……水缸在哪裡,二小姐……”

  “來人呐。走水了!”

  兩名家丁一時間有些慌亂。但剛剛接手大房生意的二小姐是個做大事的人。表現沉著:“等等、等等,廚房裡沒水了你們,先叫人,還有快點把房間裡的東西搬出來,別被燒了!快點。”

  說話之間,又有一名家丁跑了過來,蘇檀兒道:“快點,你也去……”話音未落,寧毅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了院門邊。她此時倒沒辦法注意相公的神態,只是臉上陡然一紅,瞪著眼睛愣了愣,然後望著那名家丁:“你也去幫忙!”頭扭了回來,去看那冒煙的小樓,酥胸起伏著,心中砰砰砰、砰砰砰的拼命跳。

  然後寧毅也跑過來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會起火的,他滿臉錯愕,痛心疾首。聽他這種聲音,蘇檀兒也是微微一愕,扭頭看了他一眼,只見寧毅氣喘吁吁。皺著眉頭:“怎麼、怎麼會起火的……”

  寧毅這樣說著,看她一眼。蘇檀兒的臉砰的一下又紅了,扭過頭去,努力變成專業的商場面孔:“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起火了。可能是,沒人在的時候,我燒了點熱水,後來……後來沒滅掉,我剛才在休息……”

  “哦。”寧毅點了點頭。片刻沉默,“呃,冬天了,天氣乾燥,起火……起火很正常。”正沒話找話。旁邊的小廚房裡。其中一名家丁提著水桶就沖了出來,並且告訴另一名家丁:“阿山,這裡只有兩桶水了!要去隔壁院子裡看看……”他說著話要往房間裡沖,寧毅跑過去:“你幹什麼?”

  “救、救火啊……”

  “兩桶水救不了火了,先搬東西、搬東西!找點被單,淋在上面不會被火燒到……

  “哦……”那家丁一點頭嘩的一下將整桶水倒在了自己身上,直接沖了進去。

  火焰熊熊燃燒著,煙霧直冒。一名名的家丁、丫鬟趕了過來從樓裡往外面搬東西。蘇檀兒與寧毅站在院落中央,少女的表情嚴肅認真,皺著眉頭,只是沒怎麼望過寧毅。兩人的聲音響在一片大呼小叫聲之中。

  “先把那張椅子搬出來……咳咳……”

  “床頭、床頭有個盒子……”

  “八仙桌不用管了!”

  “書啊、書啊、那幾卷竹簡,對了……”

  “東西先放到那邊屋簷下……”

  “小嬋房間的東西!對……快點快點,當心別燒著了……”

  “燒傷的待會去支十兩銀子的湯藥費……”

  “都有獎賞……”

  一片忙碌,寧毅說著話,交代著家丁搬哪些東西,蘇檀兒指指點點地讓家丁將東西搬到院落另一邊放下,也已經開始救火了提著水桶水盆的眾人陸陸續續地跑過去。不一會兒,小嬋等人也叫著“怎麼了、怎麼起火了”匆匆忙忙地趕來。一名管事大概是沒看到正在一邊休息的蘇檀兒與開始參與救火的寧毅,進來大喊:“怎麼會起火的、怎麼會起火的!有沒有燒到人……”將這個下午拼湊得更加熱鬧起來。

  “那個冬天嘛天氣乾燥,起火是很正常的事情”寧毅將一桶水潑進火裡,過去拍拍那個管事的肩膀,“現在大家都很急也很煩了。別老是問為什麼,少說話多做事你沒必要問嘛呐,桶給你,快去救火吧。”

  那邊院門,嬋兒端了個臉盆跟著幾名丫鬟一同跑進來蘇檀兒喊道:“小嬋,你別去了別被燒著。”小嬋扭頭道:“沒事。”砰的摔地上。水灑出去,臉盆亂滾。呼聲四起,頓時又是一陣混亂……

  ……………………

  火燒過之後,又被水撲滅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裡,夕陽亮起暖黃色光芒的時候,那棟燒黑大半、垮塌小半的小樓還立在院子裡,已經確定住不了人了。

  院子裡擺了許多搬出來的東西,桌椅、櫃子,以及諸多雜七雜八的事物。家丁在火場中善後,一些親戚陸續趕過來,蘇愈與蘇伯庸方才也過來了,大人物在七嘴八舌地說話,小人物便不怎麼敢吵,家丁們在管事的分派下開始將那些東西搬入另一邊的小樓。小嬋是可以安排在娟兒與杏兒旁邊的房間裡,也就這樣做了。家丁們搬著東西,小嬋也在娟兒與杏兒的陪同下清點著救出來的那些物品。

  她這裡的歸屬是明確的,只是更多的東西,立場看起來就有些模糊。

  方才管事去跟蘇檀兒請示的時候,蘇檀兒正在跟一名堂叔說話。順手指了指,“先放房間裡的桌子上吧。”管事便做了。

  那是屬￿寧毅的一些瑣碎事物,而她指的是原本自己的臥房,當然,這時候她不過是隨口回答。這些事情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很忙的,而且,誰也不會注意到她在這麼混亂的場景下一句隨口的回答會有什麼考慮在其中。她忙嘛。

  夕陽漸沒,周圍點起油燈、火把,到得快要吃飯的時候,負責善後的家丁們也被命令著暫時停止工作了。小院之中,某些氣氛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院子裡已經沒才什麼東西在擺著了,最後寧毅坐著的那張椅子。也被他順手拉著進了飯廳,這個時候,有些人才發現,先前的那些東西,大多數都被暫時性地塞進蘇檀兒的房間裡了,如今將整個房間塞得才點擠。東西也有些散亂地放著。

  誰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方才的院子裡,蘇檀兒一直在應付眾多親戚,也沒有指揮過誰將什麼東西搬到哪裡去,寧毅則在忙著其它的一些善後,漸漸的那些東西就沒了,具體是誰會的意,誰發的指令。回頭想想,竟是找都找不到。

  蘇檀兒去看了看擁擠的房間,似乎有些苦惱,倒也沒說什麼,寧毅也去看了看,大概也很苦惱,今天晚上不知道該睡哪,嬋兒、娟兒、杏兒也去看了看,對於怎麼整理,同樣沒有個頭緒。

  氣氛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變得古怪起來的。

  接下來或許會是一個尷尬的晚上。當然,也可能是個有趣的晚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4 08:45 AM

第一五五章 圓房

  入夜之後,接到吩咐的家丁們相繼離開,為了火場善後接連點起的火把隨後也滅掉了。原本有兩棟小樓的院子如今只餘其中一棟,此時亮著燈光,變得比往日更明亮溫暖了些。

  晚飯過後直到亥時左右,探訪的親戚們其實都還在陸續過來,詢問起火狀況,噓寒問暖一番,也有跟隨著這些人的丫鬟或是跟班,他們沒資格進來坐,但聚集在附近也是非常熱鬧。

  白天裡大家聚集過來,看著一大堆人忙碌地清理火場,倒還有幾分災難後的惋惜氣氛,到了晚間,詢問清楚火災未有傷人之後,眾人在慶倖之中就儼然是聚會的心態一般。家長里短地聊一陣,也有說寧毅與蘇檀兒原本就該換個院子了之類之類的。火災之後,大家聚在一起反倒有些喜氣。

  也是,蘇家當中本就不差這一棟房子的錢,燒了也就燒了,既然沒傷到人,那麼這也無非是一場小小意外而已。主人都不怎麼在意,大家也無需為此事花上太多的心思,於是這探訪的人多起來,客廳之中,也就是一場小小的聚會而已。

  事實上,蘇檀兒之所以選擇如今的這個院子居住,本就是少女時期的一時喜歡而已。理論上來說,她如今管了大房的事情,在吞併了烏家交予的各種事物之後,預計手下管理的生意將要達到整個蘇家的一半,這個院子再作為居住的地方,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這院子本就是稍顯自我的佈局,住起來倒是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於待客上顯得有些不夠大氣。眾人也覺得蘇檀兒會趁著這次另選一個院子居住,七嘴八舌地聊著這些事情,發表各自的看法。

  有些氣氛大概只有特定的幾個人能夠感覺得到。

  蘇檀兒與過來又離開的親戚們聊得開心,笑語盈盈的,但其實有些心不在焉,應對之間,只是些公式化的表達,當然,蘇家之中能夠感受到這些的人恐怕不多。

  寧毅與平日裡無異,一幫親人過來,禮貌從來都是做足了的。與蘇檀兒招待著這些人,為著房子的風格問題天南海北地跟眾人聊,儼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有時候還拿出筆墨紙張來寫寫畫畫做做設計。

  由於來得人多,嬋兒娟兒杏兒三人便不時進進出出,搬果品、奉茶,招呼過來的人,也負責將隨著過來的跟班與丫鬟在隔壁院子裡安排一番。她們在家中本就與管事級別的人無異,此時自然也是駕輕就熟、井井有條。

  看起來,一切如常,真是什麼問題都沒有。

  如同去年年關,天氣冷下來的時候,大家會聚在客廳之中。蘇檀兒看看賬本,或是與丫鬟們做做女紅刺繡,聽聽寧毅講故事,大家在一起下棋、聊天,來了客人的時候,三個丫鬟便奉茶招待。一切也都與今日沒什麼兩樣,再正常不過了。然而,今天畢竟是起了火了。

  一切都太過正常的話,有時候反而會形成莫名的違和感,旁人或許感受不出來,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至少在嬋兒娟兒杏兒幾人的心中,都會有某些奇怪的問題和想法在存在著。

  沒有人對之後發表任何看法。

  並不是指善後的方面。蘇家不差錢、蘇檀兒不差錢,燒一棟樓,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因此旁人不會對此感到有多古怪。但無論如何,那棟小樓被燒了,寧毅與小嬋的住處被燒了,小廚房和浴室也受到了波及,理論上來說,就算不在乎,總也得有幾句交待才行,然而,沒有任何人提及這件事。

  小嬋的一些東西已經被搬到娟兒旁邊的房間裡,但對於她是不是今後住在這間房,蘇檀兒並沒有表達看法。當然這事情她自己本身也是有些權力的,原本房間裡許多東西被燒掉了,她也可以暗暗地叫家丁們直接拿過來。而在今後,小廚房跟浴室怎麼辦呢,最主要的,寧毅今晚上該住哪呢,沒有人提及這個。

  以往從來都是個面面俱到的領導者的蘇檀兒今晚沒有對火災之後的任何事情表現出明確的態度,她只是在應酬著探訪的親戚。寧毅本人也沒有提出任何的詢問,他仍舊是往日的態度,要拿筆墨紙硯的時候還是去到蘇檀兒的房間找到的——此時他的物品已經將這房間堆得亂七八糟,過來找的時候還叫了杏兒幫忙:“他們搬進來的時候把我的筆墨紙硯放哪了……”翻箱倒櫃。

  蘇檀兒如今的這個房間,才是最大的違和感。東西該搬到哪裡去,沒有提起來,天黑之後,時間漸漸的也已經不早了,蘇檀兒今晚總是也要睡覺的,這些東西堆在這裡,她怎麼辦,她似乎也已經忘記了。嬋兒、娟兒、杏兒大概是想過要問的,然而在想過之後,心中不免浮現出一些詭異的感覺和猜測來,到得最後,大家只能眼神交流、心中嘀咕、情緒複雜,卻是誰都沒有問出問題來了,大家默默地忙碌,粉飾太平。

  亥時過去一半,過來探訪的人們,也都已經陸陸續續地回去。周圍安靜下來之後,三個丫鬟收拾著房間,做了打掃。待到她們沒事做了返回來,蘇檀兒正與寧毅下著五子棋作為消遣。三個丫鬟多少顯得有些古怪,坐在一旁無聊了一陣子,然後杏兒喝茶,娟兒做女紅,嬋兒無聊地數娟兒納的鞋墊上的針腳,隨後三人又找出一副竹片做得牌來打。

  蘇檀兒低著頭,並不與寧毅說話,只是偶爾想起些事情,跟三個丫鬟問問方才某某親戚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招待好,杏兒與娟兒便小聲回答一句。棋盤之上,夫妻倆以很久沒有拿出來的作風彼此耐心地堵對方的棋子,堵得津津有味,那邊拿著竹片牌心不在焉地打,三名少女每出一張牌便報一個數,聽來倒是有些可愛。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因為這種可能性和複雜性,三個丫鬟多少也有些忐忑不安。

  大家唯一比較熱絡的時候時候寧毅問起嬋兒有沒有很多東西被燒了的時候,嬋兒回答沒被燒掉什麼貴重的東西,寧毅估計她可能會有些首飾什麼的被燒掉,或者很喜歡的衣服啊。蘇檀兒便說往後給嬋兒買。

  氣氛詭異,時間也變得有幾分難捱,嬋兒娟兒杏兒有時候出去一下,打來熱水,泡茶,這樣那樣,房間裡偶爾幾句對話。時間漸漸的就這樣到了子時,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主人家沒睡,也沒有說話吩咐她們離開,她們也沒辦法走掉。但看起來蘇檀兒跟甯毅之間簡直像是可以津津有味地下到明天早上去。

  而事實上,蘇檀兒這時候哪裡又好意思揮揮手說:“你們去睡吧。”時間越流逝,她心中其實也越發的忐忑。

  隨後,時間過了午夜,鐘聲傳來,周圍的院子也變得愈發靜謐,今日其實頗為忙碌,正在打牌的杏兒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寧毅看了她一眼,蘇檀兒也望了過去,終於開口道:“呃,杏兒,你們也累了,先去睡吧。”她把這話說完,手上拈著棋子,低下頭又繼續做出專注想棋的樣子。三個丫鬟起身說話,準備離開,又將茶點之類的東西收拾好,寧毅倒是偏了頭,笑著與她們一一打招呼。這些動靜當中,蘇檀兒的情緒才稍稍的平靜了一些。

  嬋兒娟兒杏兒都從房間裡走了出去,走廊上的身影,似乎在做著睡前要安排好的工作。棋局又下了一盤,寧毅起身去隔壁的院子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倒是遇上嬋兒走在路上,她多少有些沉默,手上端了個銅臉盆,但那並非是失落或是沮喪引起的沉默,少女的表情有些複雜,這或許是她還無法處理的某些感情,看見寧毅,“啊”的輕呼一聲。

  “不是說要睡了嗎?”

  “臉盆沒了,所以去拿一個來。”嬋兒低著頭。

  兩人朝院門那邊走過去,過得片刻,寧毅也不知想到什麼,輕聲笑了出來,嬋兒看看他,他還在笑,似乎是為著今天的這些事情感到有趣,隨後,嬋兒便也忍不住輕聲笑出來了。走到院門時,她低聲喚道:“姑爺……”

  “嗯?”

  嬋兒看著他:“姑爺要……呃,姑爺要……”不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但如此想了片刻,小丫鬟笑著搖了搖頭:“不說了。”抱著臉盆往自己房間裡跑去。

  蘇檀兒的心情其實一直在焦慮著,時間愈推進,焦慮愈甚。如同等待一個大生意塵埃落定時的心情,只不過在生意上她是熟手,在這類事情上,她卻純然陌生著。

  整個一天她都有些害羞,但對於縱火被發現時的事情,她現在心中不敢去想。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預測下一步的結果是什麼。不知道相公會不會也無法歸納這些情緒,不知道接下來怎麼發展,會有怎樣的對話,也不知道相公會不會忽然說一句:“我今天晚上住哪?”如果他真這樣問,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各種亂七八糟的心情,但現在也只能見步行步了。寧毅稍微離開之後,她坐在那兒情緒不安,隨後又起身來回走了幾步,不知道要幹嘛。拿起茶杯喝一口,看見飯廳屏風後的一盆盆栽似乎有些缺水,便忍不住走過去把茶水全倒了進去,倒完之後意識到茶是熱的,趕快找冷水來中和掉。這個過程裡,寧毅的腳步聲也已經回來了。

  她吸了一口氣,端著茶杯回去,心中在想不知道還要下多久五子棋,卻發現寧毅的身影已經走到了臥室那邊,似乎在對著一大堆胡亂塞進去的家具發愁,蘇檀兒放下茶杯,也走了過去:“相公。”

  “嘖。”寧毅笑了笑,“這些東西,把房間堆得一團糟了,清理一下吧。”

  各種桌椅物品,將房間擠得混亂不堪,主要還是因為有些小東西或者包袱、盒子之類的在搬進來的時候被放在了蘇檀兒的桌子凳子上,導致現在都已經混在了一起,此後也沒人說要收拾一下。蘇檀兒點了點頭:“好、好啊。”

  她從有點堵路的櫃子邊過去,挪開了一張椅子,寧毅則已經走了進去,開始歸納起他的個人物品來,蘇檀兒也翻開一些包袱,拿出寧毅的衣物出來整理一下,偶爾將手邊的東西遞給寧毅。

  “論語、孟子……”

  “講課的底稿……”

  “廣源齋的玉佩,嘖,這個居然還在……”

  “這幾份圖紙……應該沒用了。”

  “呃,這個應該還有一本,放在哪裡呢……”

  “這誰的扇子?我的?”

  雖說寧毅這人於物欲上看得比較淡,但此時的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多的,兩人成親的時候儘管蘇檀兒是逃了婚,但在老太公的指示下,還是準備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後來也有各種人送的,或是寧毅自己收集的。這時候兩人在小小的空間中整理著,一點點的歸類放好,也費了不少的時間。蘇檀兒坐回自己的床邊,看看這個已經不怎麼像閨房的閨房,一半的空間,其實都已經被寧毅的東西佔據。

  “這些大件,今天晚上就沒法擺了。”寧毅將一張椅子收到書桌前,“明天再叫人來整理一下吧。”

  “嗯。”蘇檀兒點了點頭,片刻,她感到身邊的床沿震了一下,身子陡然間一個激靈。寧毅也在旁邊坐下了。

  寧毅來到她這房間的時間不算多,以往最多的是她生病的那段時間,但縱然是那時候,他要坐到旁邊來,也是搬張凳子過來坐著。這是她的繡床,以往也只有過她的氣息,或者與丹紅表姐同住過幾晚而已。但在此時,屬於男子的存在感,陡然靠近了。

  寧毅那態度平和,看起來就是收拾完東西隨便坐一下而已,蘇檀兒心跳加快,一時間縮了縮肩膀不好往旁邊看,外面打更的聲音響起來,子時已經過了。寧毅看看周圍,笑了起來。

  “這個新房還真糟糕。”

  蘇檀兒扭過了頭,視野之中,寧毅已經靠了過來,伸手貼上了她的臉頰。

  “時間不早了。”嘴唇快要貼在一起,“接下來還是交給我吧……”

  “唔……”

  沒有喜字,沒有紅燭,油燈的光芒裡,兩道身影連成了一道。四唇相接,蘇檀兒的目光變得稍稍有些迷離,舉起了雙手,也不知道是想要抱住眼前的夫君還是因為呼吸不過來而想要將對方推開,但晃了好幾下,什麼事情也沒敢做,就那樣舉在了空中。不久之後,她的身體被寧毅推得緩緩倒在了床上。

  “啊……門、門沒關……”

  嘴唇離開之後幾秒鐘,意識稍稍清醒過來,蘇檀兒口中忽然慌張地說了這句話。寧毅俯在她身上回頭看看,主臥與客廳連著,他們先前還在下五子棋呢,這一下不光臥室門沒關,外面的門也開著,燈也是亮著的。他撓了撓頭發,輕聲失笑道:“我去關吧。”走到客廳,關了門,吹滅了燈。

  蘇檀兒躺在那兒,呼吸急促,酥胸起伏著,一雙眼睛望著蚊帳的頂,雙手輕輕握拳交疊在心口上。這時候不知道該幹什麼,一時間動也不敢動,聽著甯毅去關了門、熄了外面的燈,走回來時她還是這種樣子,也不知道臉已經紅到了什麼程度。寧毅坐到床邊,抓起她一隻手,她也就任由對方抓著。

  總之,既然寧毅已經說了交給他,這就是整個晚上都決定任人擺佈的態度了。

  寧毅俯去,總覺得有幾分怪怪的,主要大概是因為蘇檀兒此時的情緒未免過於緊張,他回頭又看看這“新房”的格局,隨後在蘇檀兒的嘴上、臉上親了幾下,蘇檀兒只是臉紅,全不敢動,他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對了,會不會要有些儀式什麼的,比如喝點酒啊……要不然喝點茶也行,或者別人成親的時候一般會怎麼樣……”

  他這話沒說完,蘇檀兒想起了什麼,“啊”的低呼一聲:“白、白布……”趕快爬了起來,跑到自己櫃子前面翻箱倒櫃,隨後從最底層拿了一小匹折好的白布出來,臉上倒是更紅了,走到床邊:“相、相公……”

  “我覺得這種感覺真奇怪。”寧毅笑著,替蘇檀兒搬開了床上的被子,將白布在床鋪中央攤好。蘇檀兒低了頭:“妾身、妾身也覺得蠻奇怪的。”她說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但一臉的害羞還是難以抑制。

  “不過也該圓房了。”

  寧毅笑著說的這句話蘇檀兒不敢搭腔,她坐在床邊,片刻,脫了月白色繡鞋往床上挪過去,她今天一襲白綠搭配的裙裝,脫了鞋之後,雙腳所在裙擺裡。這時候屈著身子坐在那兒,其實看著白布有些發愁,按照她的計劃,應該是躺在白布上,眼一閉牙一咬,被夫君單方面折騰一晚上就圓房了,但有了方才擺白布的那些行為之後,她似乎又覺得現在主動躺到上面一咬牙一閉眼會顯得很淫蕩,猶豫著不好躺上去。片刻後貝齒咬了咬下唇:“相公,熄燈吧……”

  寧毅點點頭,吹滅了油燈,房間裡暗了下來。沒了燈光之後,蘇檀兒終於沒那麼緊張了,她放下蚊帳,寧毅上去之後,放下另一邊。不久,裡面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

  “相、相公……該怎麼做……”

  “我想說放輕鬆就可以,不過看來你暫時是沒辦法放鬆了……”

  “很、很奇怪……”

  “應該這麼想,以後我們都會住在一起了,每天都會這樣……誰叫你嫁給我了呢。”

  “嗯,妾身……其實很高興……唔……”

  片刻。

  “要、要脫衣服嗎?”

  “通常來說都是要脫的,這個沒辦法……”悉悉索索,解開了腰帶。

  “嗯……很奇怪……”閉上眼忍著。

  腰帶被扔到蚊帳外的地下,隨後是脫下來後從身體下抽出來的外衣,寧毅掀起被子將兩人蓋住。

  “呃……哈……”響起來的猶如哭聲,寧毅的手觸到了蘇檀兒背後的肌膚,妻子將身體微微拱了起來,但片刻之後,又是“啊。”的低呼一聲:“反、反了……”寧毅愣了半晌,隨後抱著她的身體笑起來,蘇檀兒感受著兩人身體貼在一起的感覺,反倒沒那麼害羞了,隨後也赧然地笑了一聲:“怎麼辦啊……”

  肚兜的一根系帶原本她系的是活結,寧毅拉錯方向,這一下給拉成死結了。蘇檀兒面紅耳赤地想著待會趴在這兒讓寧毅給她解繩扣的羞人情景,說不定還得點燈。不過寧毅是個豁達的人,先不管肚兜,開始進行下一步了。蘇檀兒雙手揪著床單,閉上眼睛羞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了,任由對方擺佈。白色的長裙被扔出了帳外,不久之後是貼身的褻褲,她原本想要伸手至少抓住這件不被扔出去,但相公還是這樣子做了,併攏了修長的雙腿,一時間幾乎哭了出來。

  最後的肚兜是被雙手直接拉斷的,這件衣服離開了蚊帳之後,蘇檀兒全身滾燙滾燙的,雙手只是揪住被單,就連感覺身體下的白布歪了一些,也沒敢伸手去整理,眼睛死死地閉著。寧毅也脫了衣服,他倒是故意把過程弄得很長,先讓對方多少適應一下這種感覺。這一次這種幾乎全都按照笨步驟來的情況讓他覺得頗為有趣。

  不久之後,兩具身體貼在了一起……

  “接下來怎麼做,我們一塊研究一下吧……”

  這是作為夫妻的立場隨口開的玩笑,出乎意料的,蘇檀兒閉著眼睛,竟是微微點了點頭:“嗯……”聲音細若蚊蠅,但當然是聽得到的。

  夜色深邃,外面的天空中沒有月光,連星星似乎都為著這一幕羞得捂住了眼睛,躲進雲層的後方了。夜晚的時間還長,接下來,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待著他們去研究。遠處的燈火淒迷間,一盞燈光劃過視野,輕輕地眨了眨眼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6 04:53 AM

第一五六章 早上好

     微光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悄悄的灑進房間裡,照出些許事物的輪廓,遠遠的,在隱約間傳來狗吠的聲音,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蚊帳悄然動了幾下,屬￿女子的光裸的手臂從那裡伸出來,手指往床前的木墊上夠著,墊子上散落著各種衣物,房間黑得很,夠了一陣,拈起一件衣物,縮回了蚊帳之後。

     大概是為了不驚醒旁人,這些動作的幅度不大,沒有引起太大的聲音。只是過得片刻,那只手又從蚊帳中垂了下來,那件衣物也隨著落回木墊之上,這動作似乎稍稍有些沮喪。微光之中,我們能看清楚那是一件肚兜,青藍的底色,紅藕白蓮的花朵,作為女子隱私的象徵之一,這衣物仿佛也帶著少女般的純淨與清澈,盎然的古意。

     只是它的系帶斷了,中間又被打了個死結,不太好穿。或許也是因此,那只手才又沮喪地將它放了出來,過得片刻之後,手才又動了起來,這次再摸到一件衣物,悄悄地將它拉進蚊帳裡。

     安靜了片刻之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蚊帳又被撥弄開了,這次是白皙赤裸的一對纖足伸了出來,輕輕落在了木墊上,只以腳尖點地,蚊帳再被撥開了一些,才能看見女子此時已經坐了起來。

     她身上披了一件寬敞的袍子,只用單手拉著,一頭長髮已經披散起來,淩亂而慵懶,她便用手撥了撥。低頭在木墊上尋找著繡鞋的位置,好不容易方才找到,踩上去準備站起來時,卻是微微蹙了蹙眉,捂著小腹又坐了回去。

     安謐的環境裡,女子抿了抿嘴,隨後微微鼓了鼓腮幫,終於還是站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蹲下來收拾起地下的那些衣物,她此時的身上僅僅是穿了外袍與繡鞋,下方的胴體偶爾顯現出來。連她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乾嘛要收拾地下的衣物,只是全都抱起來之後,放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隨後轉身打開了自己的櫃子,摸索著從裡面找出新的肚兜與衣裙來。

     房間裡僅有微光,但依照往日的記憶,尋找自己的衣裙並不困難,但找出來之後,她也只是抱在身前,回頭看看那床鋪,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穿上。最終卻只是放到了床邊的櫃頭,又轉身找到了火摺子,悄悄地吹燃,點亮了油燈。

     儘量用身體遮住那光,她走到另一邊新搬進來的櫃子前,小心地找了幾件衣服出來,吹滅油燈,將那屬於男子的衣物疊放在了自己的衣裙之上。做完這些,她才又坐回到床邊,脫掉繡鞋,縮回床上。

     這本就是她的繡床,一切都熟悉得很,只是在今夜,有一個男人第一次入侵到她的天地裡來了。但是並不討厭,有些喜歡,她坐在那兒看著黑暗裡的輪廓,掀開被子準備再躺進去,又想了想,脫掉了裹在身上的長袍,方才自被褥一側躺了進去,手上拿著那袍子,終於又伸出蚊帳去,扔在床邊。

     溫暖的感覺從旁邊籠罩過來。沒有穿衣服,隨後,小腿也碰到了被褥中夫君的身體,還是微微地挪了挪。自兒時過來,由女孩變成少女的過程中,自從明白貞潔、害羞、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之後的整個時間段裡,她第一次這樣全身赤裸地與一名男子躺在一起,並且試圖將這個概念變得理所當然。

     感覺上,就像是自己屬於了某個人一樣,在這個面前,以往的規則變得不適用了……

     她其實也不明白方才為什麼要出去做那些事情,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再次睡進來時仍舊要脫光了衣服。也許是可以穿上的,可是在心中有些不太想讓相公知道她晚上醒來過。

     她側身轉向夫君睡著的方向,黑暗中其實也只能看清楚一個輪廓,被褥裡倒是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體發出的熱量,於是她在被褥裡低了頭,悄悄往那邊靠了一靠,直到雙方的身體微微觸在了一起。然而在下一刻,夫君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微微轉了個身子,就那樣將她給抱住了。

     肌膚貼合在一起。

     她蜷縮著有些不太敢動。無論如何,對於這種赤身裸體的狀態,腦子稍稍清醒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害羞,也許會這樣被夫君抱到天亮去……衣服就在旁邊,要不要待會稍微穿上肚兜比較好呢,腦子裡嗡嗡嗡地想,身體上終於還是不怎麼敢動……也許自己是喜歡抱在一起的……偶爾會閃過迷迷糊糊的念頭……

     終於……和相公是夫妻了,以後都會這樣子……

     就這樣想著、想著,便又漸漸的模糊了意識,在對方懷中進入夢鄉了……

     醒來的時候,天微微的亮了,外面下起小雨來,沙沙沙沙。

     作為他妻子的女人睡在他的懷裡,平日裡總能給人感覺到稜角的女子此時溫馴得像個孩子,充滿活力的身體,柔軟而溫暖,抱起來很舒服。寧毅很少有過這樣的感覺,覺得抱住了誰能在心理層面上感到溫暖的感覺,或者說幾乎從不曾有過。

     以往……現在看來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生命裡,他從來不曾缺少過女人,年少時或者也瘋狂尋求過這方面的歡愉和刺激,有過對此很感興趣的年月,那段時間已經很模糊了,但那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似乎是過得太忙碌了吧,後來就僅僅為了解決生理上的需要而已。

     朋友之中也有很荒淫的,同時跟四個五個或者更多的女人廝混啊,這樣那樣。很麻煩也很無聊,如果是他同時抱住三四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大概只能感到她們很重,解決生理需要有一個就夠了,再多沒意義,毫無節制的性愛只會讓人覺得累,甚至分散對工作的注意力。雖然男性的劣根性之一就是他們會不斷標榜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但累還是會累的。

     戀愛之類的事情幾乎沒有過,除了偶爾會回憶起青春時期的一些感覺,但帳目其實清清楚楚。不論是一夜情還是高級應召女郎都可以給予你在一個晚上想要的任何東西,而真正追求一個女人需要投入大量的心思,會因此而分心,有時候甚至會痛苦,這些到後來放在生意上,背後都是涉及以億計的代價,這是比較劃不來而且沒什麼勝算的生意。於是到最後他連一夜情都不找了,因為這樣子仍舊難免對方有進一步發展的想法——遇上幾次這樣子的事情,看過那些女人的哭鬧糾纏之後,他就只選擇那些銀貨兩訖的交易了。

     有人說權欲或者控制欲許多時候會淩駕於性欲之類的感情之上,因為在物質條件到達了之後,後者已經太容易得到滿足。或許有道理,他懶得多想,但很少會覺得這樣子抱住一個人有多大的意義,但在現在,卻的確會覺得抱住妻子的感覺很不錯。

     在這個古老樸實的世界裡,的確能讓他忘掉了許多以前的東西。那個世界存在於還未到來的一千年後,即便抱住對方也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溫度,誠然有一部分時他自己造成的,但……這是個好的開始?

     如此浮動著思想,又擁著妻子睡了一會兒,這才決定起來。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是睡在外面,但不知道為什麼到了裡面來,於是儘量輕手輕腳地出去,看見擺在床邊的衣物時倒不由得笑了笑。

     該去隔壁的院子洗個澡,至於檀兒這邊,外面的嬋兒她們會幫忙處理好一切的,如今的情況特殊,大家是第一次住在了一起,這個妻子在這方面未免有些害羞,因此床上沾了鮮血的白布,以及同樣需要換洗的被單,便由她們先處理掉吧,自己也就沒必要參合進去了。

     其實想起昨晚,也挺累的,妻子畢竟是第一次,外逆橫來雙眼一閉,儼然是引頸就戮的模樣,自己努力讓她放鬆,後來進去的時候她大概還是痛,自己注意著她的情緒,自然也顧不了自己太多。處女真麻煩。不過,她痛,自己累,夫妻之間也就算是扯平了。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妻子以後倒應該不會留下什麼陰影才是。

     原以為妻子害羞,自己就這樣出去,她要麼裝睡要麼真睡倒也不會再有太多的事情。不過,準備離開時,那邊還是傳來了細微的聲音:“相公。”

     扭頭看看,蘇檀兒卻也已經醒來了,手拉著被沿,正躺在那兒望著他,露出一個笑容,輕聲說了一句:“早上好。”

     這是寧毅以往常常與她打招呼時用的方式,聽她說出這句,寧毅倒也不由得愣了愣,隨後笑著點頭:

     “早上好……”

     這一天是武朝景翰八年十一月初六,時隔寧毅與蘇檀兒成親已有一年半的時間,家的感覺此時才終於在夫妻兩人之間圓起來了。時間入冬已久,天氣下降也快,再過得幾天,初雪降下,江寧城中開始真正進入漫長的冬期了。

     院落另一側被燒焦的小樓殘骸就那樣矗立著,暫時倒並不好動,這一邊的臥室裡,寧毅的東西終於也已經與蘇檀兒的東西混在了一起,暫時來說,這房間已經顯得有些擠,但至少在這個冬天,大家並沒有考慮換房的事情。

     明年開春的時候,他們準備在院子裡大興土木,加上這棟小樓,完完全全弄出一個新的格局,最近寧毅與蘇檀兒也商量了這些事,順便也叫嬋兒娟兒杏兒來出些主意。晚上的時候,主僕五人在客廳裡燃起火爐,暖洋洋的氣氛仍舊與往日一般,當然,如今嬋兒她們也已經明白小姐跟姑爺之間的關係有了進展,偶爾在一起時,彼此自然也有些更加親密的玩笑可開,不在話下。

     小嬋偶爾會有些落寞和羨慕,但更多的,還是在為兩個最重要的親人而高興著,寧毅與蘇檀兒待她與往常並沒有區別,她當然也明白,小姐與姑爺才有進展,不可能現在姑爺就把她收了房,偶爾心中羨慕起來,她在房間裡的梳粧檯前便偷偷對著銅鏡說:“小嬋不著急,一輩子的事情呢……”隨後對自己抿抿嘴,以示鼓勵。

     她已經知道姑爺是怎樣的人,怎樣也不會扔下她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0-19 03:50 PM

第一五七章 光明與黑暗

     天上的雲層依舊很厚,但天地之間已然明淨了起來。時間已是十一月中旬,東京這些天裡也下雪了,今日冬雪初晴,那片白色看起來儼然往大地上沉澱下來,城市就像是一片白雪之中勾勒出來的墊子,街道的白色稍淺,在城市當中劃出一條條的線來。

     從禦街邊的茶樓上下來,李頻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那巍峨的宮牆,呼出了一口熱氣。

     兩個月以來,一直在東京各處奔走,到得兩天以前,終於從吏部審官院拿到了文書。也意味著當初得罪吏部侍郎傅英的陰影已去,他終於有了第一份實缺,正式進入仕途,可以開始大展拳腳了。

     上任的時間是明年二月,他將要北上邢州任南和縣令,說起來,南和是個好地方,甚至有著“畿南糧倉”的美譽,在邢州的位置舉足輕重,很容易就能做出成績。新入官場就能夠補上這個缺非常不容易,看起來,應該是過來時秦嗣源秦老替他寫的那封信起了作用。

     想起秦老,不免想起離開江寧之時寧毅遇上的麻煩——他離開江寧時,皇商才剛剛決定歸屬——蘇家被烏家這樣擺了一道危機的不知道該怎樣解除,立恆本是贅婿身份,此事之後,想必在蘇家就更難自處了。只是冬日行路難,明年二月就將上任,沒辦法在這樣的天氣再回江寧一次。

     想到這些,總覺得欠了對方人情如今對方有麻煩自己卻無法幫忙,心中其實有些愧疚。如今他怎麼說也是個縣令了,大小是個官,如果能回去幫忙,總能起到點作用,雖然潛意識裡總覺得此事有蹊蹺,寧毅或許不用怎樣幫襯,但這至少是個朋友之誼。

     能當上南和縣令,寧毅為其引薦的秦嗣源起的作用不小,不過,其中的一些關節,倒是讓他覺得很奇怪。

     秦嗣源是個大人物,雖然引薦的時候寧毅輕描淡寫,但當時他就已經明白了,也記起了這位曾任吏部尚書的大儒的名字。畢竟對諸多學子來說,三省六部,唯吏部最關切身利益,六部當中,也唯有吏部的重要性,隱居六部之首,當初見到的那個老人,在數年前的朝堂之中,可以說居一人之下,僅有寥寥數人可與之比肩。

     但是他退下來的理由相當複雜,若非寧毅引薦,李頻根本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個大人物隱居江寧。黑水之盟以後,秦嗣源自朝堂上無聲無息地退下來,之後的這幾年,那位老人身上背負的甚至是“漢奸”之類的駡名。拿到那封舉薦信時,李頻其實很懷疑這位老人還有沒有什麼影響力,或者說,即便朝堂之中有些人顧念舊情,但因為黑水之盟的緣故,說不定反倒是敵人比較多,自己拿著秦嗣源的薦書過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起到反效果。

     但隨後的反應,非常耐人尋味。

     感覺上,許多的環節都在給他方便,開了後門,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似乎也是為了給他安排一個南和這樣的好位置。在京城活動的這兩個月,總覺得一切的結果並非是自己的活動得來,那些大官們的笑容頗堪玩味,甚至隱約聽說,聖上曾有意見他,後來又打消了主意,這個就有些嚇人了。

     僅是數年前的進士功名在身,又非三甲,且無功績,他寧願相信這是假的。

     不過,某些時候,又忍不住將這些訊息與最近聽到的一些東西聯繫起來。

     北地不平靜了,大家都在醞釀著戰爭,這是在江寧就已經感受到了的東西,只是東京官員彙集,類似的感受似乎將神經繃得更緊了一些。在這之外,有的人又在將黑水之盟的事情挖出來說,說朝廷頗有深意,早在六七年前就已埋下伏筆,近年來金遼紛爭,固然是完顏阿骨打雄才大略不願屈居人下因此引起的雙方矛盾所致,但同時,也有武朝從中運作之由,與金人暗中交易各種物資,引其貪慾,近乎陽謀,這些事情,說得儼然話本故事也似。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在東京感受到的這種氣氛,卻讓他忍不住想要去猜,這等天方夜譚,說不定竟是真的。京官的嗅覺比外地的要靈敏得多,這段時間以來,外界到處都在傳武朝與金人密謀之事,遼人也不斷派使節向武朝求援。若說這伏筆真從七年前秦嗣源掛冠而去時便已埋下,如今自己那他的薦書上京受此待遇,還真有可能解釋得過去。

     其實去年在江寧就有人在暗中傳這事,黑水之盟看似屈辱,實則挑撥離間、驅虎吞狼,借兩強交鋒回收燕雲十六州,當然那時候沒什麼人會信這種如夢話般的說法……這事情畢竟太大了,李頻如今也沒法去信。但金遼之間,想來必有一戰,武朝若加入,邢州居北上途中,南和富庶,到時候必居中轉要地,自己過去好好經營,建功立業指日可期這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這兩天裡如此想想,就禁不住熱血沸騰起來,而若那傳聞真的屬實,說不定……隱居江寧七年之久的秦嗣源也將洗刷一切罪責而複起,這位精明強幹的吏部尚書若複起,一個相位怕是跑不掉,只看左相還是右相罷了。到時候,恐怕立恆也將順勢進入朝堂,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景翰八年的這個冬季中難得陽光明媚的日子裡,李頻在禦街之上抬頭望著那日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驅強敵,收燕雲,複漢室河山,洗百年恥辱。天下時局已亂,接下來也許將是一個bō瀾壯闊的時代了。

     總覺得……能在這時代之中,成就一番大事呢……

     這一天,還未上任的小縣令在心中如此想著……

     寧毅最近其實也察覺到了一些東西,秦老家的客人,最近似乎多起來了。

     時間接近十一月底,寧毅最近也在忙。與去年一般,主要是陪著蘇檀兒到處拜訪,各種各樣的商戶之類,新的老的。去年還只算是走走流程,那時候他的身份僅僅是蘇家贅婿,今年則已經有了“十步一算”這樣的美譽或說是惡名,無人敢輕視於他,如此一來反倒麻煩,不過,陪著“新婚”妻子做這些事情,本也是天經地義,反正人都睡了,沒什麼可埋怨的了。

     同房才一個月未到,如今大家正處於蜜月期,如同一切新婚男女一般,如今兩人最愛呆的地方應該算是床上。蘇檀兒有著自己的矜持和修養,但以她能夠為了讓兩人關係進一步而燒掉一棟樓的性子,當某些關係正常化之後,其實也就不怎麼扭扭捏捏。

     下午和晚上在房間裡處理商業上的事情,頗有女強人的感覺,處理完後便拉了寧毅說些比較小女人一點的事情,與之前跟寧毅隔幾天的約會差不多,只是此時的談話已經更加sī人,包括了他們今後住的地方的格局,要生的寶寶的名字之類的,家長里短也說,生意上的事情也說,說著說著說到床上去,便被寧毅脫光了衣服,冬天嘛,滾床單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接下來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方面,她已經能夠適應這些事情,在寧毅面前,不至於害羞甚至是喜歡上了。另一方面,其實她的身體頗為敏感,刺激強烈時皺著眉頭咬緊牙關跟受刑也似,但反正憋住了不肯發出聲音來。折磨女強人的感覺很有趣,有時候寧毅故意停下來,她過得半晌望寧毅一眼,隨後小小地打寧毅一拳,扁著嘴有些嗔惱,隨後眼一閉頭一偏,雙手抓被單繼續受刑:“快點啦快點啦……”

     她會做一點小小的主動,隨後就害羞得不得了仿佛做了很大的事情一般,寧毅倒也喜歡這種感覺。

     閨房之樂有不少有趣的事情,蘇檀兒那繡床畢竟是用了好些年了,兩人大概睡了半個月,有一天晚上忽然開始發出些小聲音,第二天寧毅回家的時候發現床鋪已經被拆得乾乾淨淨,幾名家丁輕手輕腳地將一張看來就非常結實絕對不會動的新床抬進來,輕手輕腳地組裝著。他們之所以輕手輕腳,因為蘇檀兒就坐在旁邊的書桌前悶頭處理事情,大概吩咐了這幫人儘量不要打攪到她,因此這些人也就只好儘量放緩了動作。

     就這樣,明明是蘇檀兒吩咐換床,她卻在旁邊裝作完全看不到的樣子,這幫家丁也只好痛苦地組裝著床鋪。寧毅看了覺得好笑,他搬張凳子坐到旁邊看,隨後發現自己有點擋路,砰砰砰的挪到蘇檀兒身邊去,也不說話,蘇檀兒的臉倒是全都紅了,仍舊悶頭處理公務。想起來,兩人的第一次也就是在這種裝模作樣中過去的。

     除了與蘇檀兒的相處,到處的拜訪,其餘的時間,其實還是有不少的。這段時間裡,寧毅與康賢要了一批匠人,準備往水泥的方向進行研究,主要是為了給自己修房子做準備。

     他沒有在這事之上花太大功夫,只是說了個大概的方向,石灰跟粘土的混合燒制之類的,採用不同的原料多做實驗,其餘的便交由那批匠人慢慢去弄。

     這事情的難度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如今建房、建城牆也有一批水泥的代替方案,只要確定方向,弄出一批水泥來並不困難。只是沒有非常專門的生產線,研究和制取的花費肯定很高昂,但無所謂,拿錢砸就行了,自己先修棟小別墅再說,這個無所謂造福萬民,先造福一下自己,開了個頭,其餘的如果康老有興趣,或者那批匠人有興趣,便交給他們去發展吧。

     這段時間,寧毅去了秦老那邊兩次,兩次秦老家中都有客人,似乎還是從外地過來江寧的官員之類的,要麼是途經,要麼是回江寧省親,於是過來探望秦老。這事情與去年的情形大有不同,說明如今有些東西,已經在開始發生明顯變化了。

     第二次去的時候是十一月二十一,仍是大雪天,這次見到了秦檜。

     此時江寧已開了酒禁,雲竹那邊的小作坊裡開始釀第一批高度酒,並且有了成果,他這時從雲竹的小樓那邊過來,順手拿了一壇準備送給秦老。去的時候,裡面正在待客,他將酒交給秦夫人,特意叮囑了幾句這酒度數高便準備走,但秦夫人早將他當成了值得信任的子侄輩,這時候將他留下:“你且等等,我去拿些東西給你帶回去。”

     這位老夫人知道寧毅性格,也不說讓寧毅見秦嗣源,隨後偷偷地過去知會了秦老,方才拖了他進去見人。秦老原本便是大官,老夫人於官場上的事情其實還是知道一些的,她知道讓寧毅見見這些當官的總有好處,有秦老在,寧毅也吃不了虧去,用這種方式讓他過來,其實也是極親昵的表現了,寧毅一時間也只好領情,在秦老的引薦下,與裡面的兩個中年人通了名字。

     其中一人便叫秦檜,字會之,時任禦史中丞——秦老沒說這個,但寧毅大概知道是這人了——其人身材高大,樣貌端方,目光看來頗為睿智,氣質談吐都顯得十分沉穩,很能給人好感與可靠的感覺。兩人皆是大官,大概認為寧毅是秦老的子侄輩,交談幾句,倒也親切,隨後拿小盅倒了幾杯酒各自品嘗,針對這高度酒發表了幾句看法,相談甚歡。

     見面大抵便是這樣,寧毅倒也沒什麼可評價的。

     另一方面。學堂準備放假的時候,周佩跟寧毅提起來拜師禮的事情。康王原本的打算是要大張旗鼓地弄,也就是拉著一大幫人,打著王爺的旗號到蘇家拜訪,把一個拜師禮弄得隆重無比的意思,也給足蘇家和寧毅的面子,從此蘇家在江寧就有了一個大大的靠山,對此寧毅倒是認真地拒絕了。

     人的關係網有時候很有趣,當你在某個低層次上的時候,高層次的人,不會將目光主動地望過來,可如果你忽然表現得層次很高,人們的目光就會變得主動。就如同去年人們對寧毅的態度與今年的對比一般,有了這種主動,恩怨也就會慢慢產生了,雖然說仇怨是一種概率,但既然有這種高層次的關係,寧毅並不想主動地拿出來炫耀,沒有意義,畢竟這些東西,是可以當成籌碼存起來的,如今蘇家如果再遇上什麼麻煩,可以用王府的關係掃掉,但如果如今揭開王府的關係,此後會遇上的問題,也只會是這個層次上的了。

     不過,雖然拒絕了如此隆重的拜師禮,在今年的年關,寧毅倒是打算帶著妻子去駙馬府與秦老府上拜訪一番,蘇檀兒為此非常忐忑,準備了好久,但其實隨後的見面倒也是普普通通的聊聊家常。駙馬府這種地方對於蘇檀兒來說非常高級,後來問起寧毅為什麼會跟駙馬爺有了交情的時候,寧毅笑著說道:“因為我們都是入贅之人哪。”蘇檀兒便輕輕地錘了他一拳。

     雖然寧毅不介意,在蘇檀兒並不喜歡他將贅婿的身份掛在嘴上。

     風雪飄飄灑灑地似乎沒有停過,白皚皚的積雪中,小院之中房間裡的火光總是溫暖馨黃,五個人仿佛是依偎在這裡,度過這個冬季。城市一側,秦淮河彎旁的小樓中也總是溫暖的,寧毅時常是早晨過去,等在臺階邊的女子披著斗篷,臉凍得紅撲撲的,搓著雙手,呵出熱氣來。讓她進去等她也不肯,有時候也會有另一名充滿活力的女子在臺階邊蹦來跳去,她們在小樓旁堆起一個個的雪人,充滿活力的女子見到寧毅便會忙著與他挑釁、吵架。

     秦淮河結冰了,偶爾能看見那充滿活力的女子在上面滑來滑去。但這畢竟是很冷的冬季,大多數時候,雲竹與錦兒還是會待在房間裡,依偎著爐火,不知道在聊些什麼,頗有相依為命的感覺。

     如果那個男人不來就更好了……想要獨佔雲竹姐的錦兒於是會這樣想……

     十二月就在這樣的氣息裡轉瞬即逝,年關到了。爆竹聲聲辭去舊歲的時候,武朝景翰八年的光景也終於逝去,取代它的,是武景翰朝的第九個年頭。

     這一年,富庶的地方仍舊太平,民不聊生的地方,開始變得更加民不聊生。

     這一年,天下大勢風起雲動,天災人禍也頻繁而來。

     這一年,起義在各地掀起,旋即又遭到鎮壓。

     這一年,爆發了戰爭。

     北方、北方、北方。

     天空昏暗,風雪嗚咽,鼓動的風與大雪將草原上的一切都淹沒了下去,能見度幾乎不到三米的惡劣天氣裡,隱約有些細碎的不協調聲音,恍如幻覺。

     我們的視線向前方巡弋而去,貼近了地面,屍體與鮮血赫然映入眼簾,人死得不久,但血已經冷了,在風雪裡開始凝結。

     不僅僅是一具屍體,映入眼簾的屍體以各種不同的慘狀延伸出去,手腳被劈斷的,身體被刺穿的,箭矢射入腦門的,鮮血與碎肉彙集在了一起,戰場的中央有兩輛大車,周圍的人已經死光了,一具屍體甚至被長槍貫胸而過,釘死在了大車上,雙足離開地面。

     視野繼續延伸,風雪當中,三個人沒命地朝前方奔逃,他們穿的是遼國的服裝,腳步在地下掀起一陣陣的積雪,但前方什麼也看不到,陡然間,一支箭矢飛出雪幕。噗的一下,跑在側面的那人被箭矢貫胸而入,身體飛了起來,砰的摔在地上。

     隱約的視野中,側面風雪裡顯出巨大的輪廓,兩人已經跑了過去,但已經逃無可逃了,他們知道更多的人還在朝這邊圍過來。

     跑在後方那人揮舞起手上的刀,朝後方看去,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個遼國將領:“你們是什麼人!哪個部落的!竟敢妄殺……天使。”

     轟然間,風雪卷來,戰馬長嘶,他的身後仿佛落下一道響雷,同時傳來的還有同伴的慘叫聲以及身體被碾為肉泥的聲音。偏過頭去瞬間,視野側前方,巨大的黑色戰馬揚起雙踢,轟然踩下,將他的同伴整個身體都給踩碎,而他的話也沒能說完,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上貫穿了過去!

     他感到風雪停下來了。然而並非如此,黑色戰馬上的身影猶如山嶽,在一瞬間竟然擋住了這漫天嚎吼的暴雪,然而他感到他的身體在往上升,胸口很痛,一桿大槍從胸口刺入,自背後穿出,馬上的人,將他單手挑了起來。

     “你們遼國,已經完了。”

     他聽見戰馬上的身影這樣說著。更多的身影,朝這邊彙集過來,猶如這惡魔的隨行者。

     “你、你是什麼人……”他口中吐出鮮血,想要用雙手抓住槍桿,口中只是下意識地重複著,“哪個……部落的,竟敢妄殺……天使……”而戰馬上的惡魔冷冷地望著他。

     “孛兒只斤……”血真冷,這是遼將聽到的最後聲音,風雪嚎吼起來,瞳孔在擴散,他沒能聽見風雪中最後的三個字。

     “……鐵!木!真!”

     黑暗,降臨了。

     呂梁。

     大雪封山,但雪已經停了。陸紅提坐在寨子旁邊那塊拂去了積雪的大石頭上,看著遠遠近近延綿起伏的白皚皚的一片,到處都是山,看起來真是太蠻荒了,不知道江寧的冬天會是什麼樣子。

     但有些東西,山裡也是有的,她聽著後來傳來的孩子們打鬧的聲音,一顆雪球從她的頭頂打了過去,嘿,沒打中。昨天二紅跟六子成親了,今天還很熱鬧,寨內寨外,哪裡都感受得出來。

     她最近拒絕了朝廷的招安,也拒絕了佔據綿山一帶的“河北虎王”田虎的招攬,寨子裡的人都不太明白她想要什麼,拒絕招安好理解,招安也沒好果子吃,但拒絕造反幹嘛,真是不清楚,大家本身幹的就是造反啊。

     上位者就是要有神秘感。

     夕陽在這片山麓間灑下餘暉,想起江寧城的那個書生,當初該把他綁上山來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瑞雪兆豐年,今年是個好年景。

     只要不打仗,其實年年都是好年景。

     希望不打仗……

     第二集*暗戰之池*完

     第三集*龍蛇。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0680043 發表於 2011-10-20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p0680043 於 2011-10-20 05:57 PM 編輯

第一五八章 餘波

    新年剛過,還未至元夕,秦淮河邊的街道上充滿著年關喜慶的氣息,鞭炮聲偶爾傳來,有的是店鋪開張或者新年迎接房客的熱鬧,也有的零零碎碎,孩子們拿了爆竹滿街的亂放,嘻嘻哈哈的跑動著,車輛與行人自街道上過去。
    喜慶的氣氛也沖不淡天氣的寒冷,這片街市間,積雪被掃到一邊,未有消融的跡象,堆得小山也似。道路一旁名叫聽濤閣的酒樓包廂中卻是溫暖的,佈置合理的熊熊燃燒的火爐,一邊給房間加溫,一邊保證著空氣的稍許流通,房間奢華,珠簾之中,焚香的氣息嫋嫋飛散,同時也有空靈優美的琴音作為伴奏,撫琴的女子身段優美,樣貌明麗,此時倒是只做陪襯,不多說話。

    茶杯裡斟上了茶,水波中葉子舒展開,熱氣浮動出來。

    “年關時離了江甯,昨日方回,最近這些日子,可有什麼大事生麼?”

    “與唐兄一般,小弟也出城祭祖,拜會家中長輩了,哪有什麼消息可說的。”

    場面看來平和,說話的兩人其一名為濮陽逸,另一人則叫做唐煦,皆是江寧商界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唐煦這人溫文爾雅,不光經商,便是在文采學識上也頗有建樹。這兩人既是對手,也算得上是好友,偶爾會碰頭一次,喝茶聊天,今天也算是年關以後的偶遇,正好花魁綺蘭也在,於是撫琴作陪。

    “……這次出城,聽說北方一帶雪災,林壽州那邊,運了一批貨過來,路遇雪崩,血本無歸了,可憐。”

    “林壽州這人手段多得很,東拼西借,總是能過去,呵呵,就是這兩年運道差了……”

    “確是厲害之人,快要打仗了,聽說他早在北地投入了許多,一旦開打,便等著財,如今大概是掰著日子在算吧。也算是富貴險中求……”

    “那幫賣布的最近也在議論事情,前兩天與織造局的人吃酒,一幫歎氣的。”

    “嗯?去年弄得事情還不夠?如今又有什麼事了?薛家的也有動作了?”

    “仍是蘇家與烏家的事情。

    濮陽逸喝了口茶,微微有點意外:“去年十月底蘇家鬧分家那會兒不就完了麼?烏家可是被那寧毅算計得夠慘的,如今那些生意大概也交接得差不多了,莫非不服氣,還打算鬧點事情?”

    “餘波未完。”

    “還有餘波?”

    “我也是今天猜了猜,不過布行中的人嗅覺更靈敏,估計也反應過來了……烏家主動拿下了江寧一帶所有的歲布份額,各級官員走動相當頻繁。”

    “拿歲布?他瘋了?”

    “逼不得已吧,聽說最近這段時間烏家花錢如流水,家中勢去也有如山崩,挨著蘇家敲的三分之一,又拿了歲布,上下打點,幾乎又去了一半,打點的事情年關以後才有人察覺,他們活動得太誇張了。如今大概也算松了一口氣,這事之後,估計烏家的底蘊,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而且幾年之內怕是都只能為皇商忙碌了。我遇上了一次烏啟隆,內斂了許多。”

    濮陽逸張了張嘴:“為何會這樣?”

    “你猜猜,我也是才反應過來。”

    那邊將茶杯放在了嘴邊,隨後眨了眨眼睛,將杯子放下:“那布褪色……解決不了?”這話並非詢問,而是深思之後的猜測了。

    唐煦在對麵點了點頭:“我猜也是這樣,應該有不少人也已經察覺到了。”

    “這事情真是一波三折,竟然到此時還未完……”濮陽逸喃喃說了一句,表情複雜。

    “都被騙了,就連後來擺開之後大家都還是在被騙。”唐煦笑起來,“從蘇家人遇刺開始,就一直騙來騙去,八月底決定那皇商歸屬,大家覺得蘇家被騙,對烏家驚歎不已,十月底蘇家宗族大會,大家才意識到是烏家被騙,誰知道十月揭曉之後,大家竟還都蒙在鼓裡……看當時蘇家于烏家的態度,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蘇家于烏家達成了協定,是以真正的燦金錦去要脅烏家,現在看來……”他抿了口茶,表情複雜,“竟是空手套白狼,這就真是令人佩服了……”

    濮陽逸沉默了一會兒:“這樣說來,蘇家並非是用真的燦金錦換去烏家的三分之一,竟是用一個秘密就換去了三分之一,而烏家甚至還不得不自己去敗掉另外的三分之一。十月底已經說開了,竟沒人懷疑到這個,這還真的是……十步一算……”

    “如今想來也是了。”唐煦點了點頭,“烏家底蘊雄厚,若僅是損失三分之一,恐怕仍能保持織造三家的鼎足之勢。此事之後,蘇、烏兩家已結下大樑子,若我是寧毅,恐怕也不會允許這等局面繼續下去,只能把烏家徹底打垮,無力競爭,方能放心。只不過在當時想來,這胃口未免太大,因此也就無人去想罷了,只覺得蘇家當時已經占了大便宜,見好就收也是常理……薛家等人,錯過最好的機會了。這甯毅看似溫和,實則……可怕啊。”

    兩人不過閒聊口吻,他們的家族生意比蘇家的要大許多,也並非處於競爭的行業,但聊起這事情來,還是對這背後的操作感到錯愕和驚歎。原本在十月底宗族大會上透露出來的結果就已經夠嚇人的了,局中之局,一環套一環,當人們以為那就是結果的時候,卻想不到這事情居然還延續到了此時,將烏家打得只剩三分之一。而這背後的操作人,就是那樣的一個書生。

    “不是敵人便好。”

    “呵,這等奇謀,也未必隨時可用,怕也有巧合在內。濮陽兄可也未必怕了他吧。而且小弟可是聽說濮陽兄與那甯立恆私交不錯,此人到底如何,之前莫非未有察覺?”

    “倒是聚過幾次,卻未必能說得上私交。此人性子淡泊,于聚會尋歡之事興致不高,以往也只以為他于詩文上功底厲害,想不到這次為家人出頭,竟能掀起如此驚人的波瀾。一個烏家就這樣被生生的折騰垮了……十月之後我也去拜訪過他,只是聽說自皇商的事情決定,他便又是繼續那豫山書院中教書的生活,偶爾在街上閒逛遇見,對於蘇家之事,竟是再不理會,這過得可比你我都要灑脫得多了。”

    “竟有這等怪人。”唐煦笑了笑,舉起茶杯,隨後說道,“我倒是在想,此後若再有人要算計蘇家,恐怕都得掂量一番蘇家背後這寧立恆的分量了……”

    想想如今蘇家的情況,若作為蘇家的敵人,有個被稱為“十步一算”的寧立恆始終在那後方站著,還真是會令人頭皮麻,他一次出手就將烏家抹掉了三分之一,旁人就真得好好掂量才行了。

    一旁的珠簾後,綺蘭一面撫琴,此時也漸漸弄懂了這兩人談論的事情,就這樣認真地聽著。

    才子佳人的故事總是歡場主流,她如今已是花魁,偶爾會聽人說起寧毅,然後將她也說進去,她心中其實多少也會有些異樣的感覺。甯毅真是江寧最奇怪的才子之一了,既被人認為是第一才子,偏又不怎麼接近歡場,以往哪有這樣的才子,可偏偏她也覺得寧毅實至名歸,甚至比曹冠還厲害,這感覺也真是奇怪。

    他不近歡場是誰也不接近,但如果有興趣,與自己應當是會合得來的。綺蘭偶爾會在心中這樣想著,畢竟自己是不同的,而且上次花魁大賽他不是還打賞了自己幾千兩麼。

    當然,她如今有了地位,其實也蠻忙的,替濮陽家待客,報答知遇之恩,各種各樣,也認識其他一些厲害的才子,只是空閒時才會這樣想想,想到寧毅的情況不多,但每次想到,絕不會討厭便是了。有時候會聽說那寧毅與已經從良的花魁元錦兒有來往,卻也不知道真實性如何,歡場之中,總是不缺流言。

    今天的聚會不用她說太多,也就樂得在一旁信手彈撥,隨意想著這些事情。濮陽逸、唐煦又聊了一陣,方才起身告辭,濮陽逸還說了過幾天回去蘇家拜訪,順便邀請寧毅參加元夕的詩會……倒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綺蘭心中猜測著。

    濮陽逸也還有事,送走唐煦之後,在聽濤閣門口也便與綺蘭分道揚鑣了,反正綺蘭有丫鬟跟著,也有車夫駕車直接送她回去。倒是這天乘車在路上的時候,綺蘭還真的看到了寧毅與元錦兒。

    年關過後,街道上即便已經有不少行人,那種純粹優哉遊哉逛街的其實也不多,大多都是串門拜年,各有目的,馬車沿著秦淮河邊一路行駛,到得一個街口時,她掀開簾子,正看見寧毅的身影與另一個人往河邊一棟酒樓進去了,與甯毅同行那人看來有些像是元錦兒,但又有些奇怪,與以往的感覺不同,於是她叫停了馬車。

    主要還是因為濮陽逸與唐煦方才才說起了寧毅,這時候綺蘭下車看看,河邊的酒樓還在裝修當中,如今大概是因為過年停了工,但格局其實很奇怪,風格上有些小變化,仔細分辨時雖然不多,但這些變化的確將這棟大概是作為酒樓用途的兩層小樓給凸顯了出來,看起來,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由於天冷,寧毅穿的挺多的,因為戴了頂帽子於是看起來有些土氣,旁邊那人是女子,也穿得很多,一身褐色的衣服,戴著帽子,有著白色的絨毛,雖然仍舊掩不住幾分靚麗,但遠遠看來,小熊貓也似。

    綺蘭分辨了一下,與寧毅走在一起的,的確是傳說中已然退隱的元錦兒。

    作為花魁來說,綺蘭今天依舊是一身清麗的衣裙,漂亮,其實也保暖,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元錦兒以往也是花魁,往日裡肯定不會做這種看來有幾分自掩艷色的隨意打扮。甯毅與元錦兒走到那酒樓當中,手裡拿著幾張紙,對拿酒樓大廳裡的擺設指指點點。綺蘭皺了皺眉,讓丫鬟在這邊等著,自己倒是跑了過去。

    這樓層裝修到一半,有的窗戶也沒有關好,寧毅手上拿著一支筆與元錦兒商量,偶爾還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一番,元錦兒在物品雜亂的大廳中推著東西亂跑。對話聲從裡面傳出來:

    “……要的本來就不是大改,但必須襯托出整潔的重要性……嗯,其實最近也蠻忙的,兩個徒弟,小的那個整天想做危險的實驗,大一點的……大一點也是個小蘿莉,最近整天板著臉,才十三歲,今年十四,聽說家裡在給她挑夫婿,所以挺煩的……”

    “十四歲也很大了啊,可以成親了,起碼定親也行了啊。”

    “深奧的年齡問題,跟你說不清楚……嗯,我決定加幾張凳子……你多大了,幹嘛還不把自己給嫁了?”

    “我命苦,只能跟雲竹姐相依為命啦……你就別指望了!對了對了,我最近在想,可不可以把這邊叫做‘竹記——錦兒店’?你答應我,我就去訂做招牌了。”

    “……把二店改成錦兒店。”

    “嗯。”

    “好啊,沒問題,隨便你。”

    “你表情怎麼這麼奇怪……”

    兩人在裡面零零碎碎地說著話,有些話語她聽不懂,但……那感覺竟然很溫暖。

    儼然是一家人,夫妻、或是兄妹般的感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0680043 發表於 2011-10-24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p0680043 於 2011-10-24 06:12 PM 編輯

第一五九章 展望

    寧毅是下午閒逛時與云竹、錦兒兩人遇上的。最近一段時間過年,竹記分店的施工也稍稍停了一陣,但眼看元夕將至,工作又得開始,寧毅也算是忙碌了一陣子了,有了空也就被拉著過來看看,而云竹在半途中又有些進貨的事情要順便與人知會幾句,于是分店這邊,便由錦兒陪著先過來。

    其實裝潢到眼下,店鋪的風格基本已經成型,需要寧毅來決定的事情也已經不多了。至于店鋪的名字是叫二店還是錦兒店,寧毅倒也並不介意。此時這酒樓臨河而建,許多窗戶也沒有裝好,當風口的一側甚至還積了些飄進來的雪,好在兩人穿得都多,寧毅的二流功夫已有小成——至少他自己感覺是這樣,而元錦兒向來活潑,前不久自吹可以在大雪天下河洗澡,倒也不至于覺得冷,這時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等到這邊店弄好之后呢,我決定親自上台表演三天,聚聚人氣。”

    “很久沒表演,人都生銹了吧。”

    “滾,我只在云竹姐面前表演……呃,你覺得怎么樣?”

    “我都沒看見過,肯定很差。”

    “我說我上台表演。”

    “……你自己清楚的,少添亂了。”

    雖然看來彼此性情不合,但在許多大事上錦兒倒還是蠻佩服寧毅的,她對于這掛了自己名字的店鋪自然寄予厚望,說著想要上台表演聚人氣,但寧毅這樣說,她也就撇了撇嘴,不再提起。

    “那就只能找以前的姐妹了,很花錢的呢。”錦兒拖著凳子在大廳里找個避風口坐下,她人緣不錯,在替竹記找關系的事情上起了大作用,但其實對錢的概念不是很立體,有時候云竹算賬,她跟在一旁看,總是為著支出生氣,小氣得不得了。

    “可以打出名氣,又不用陪我這樣的臭男人,雙贏嘛。”寧毅將幾張凳子放到圓桌上,清理出空間,笑著說道,“而且呢,以后竹記真的做大了,可以自己培養一批表演者。”

    “培養……”錦兒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你想開青樓?”

    “你思想怎么這么淫蕩!”寧毅瞪她一眼,“以后……等到竹記的規模變得很大的時候,可以自己培養一些女孩子,甚至男的也行,各種各樣可以教可以學的東西,組個班子,從戲曲歌藝到戲法雜耍,都可以做起來,反正外面吃不上飯的孩子也很多,算是做點好事,解決一下剩余勞動力問題。”

    聽著寧毅的計劃和展望,錦兒愣了半晌:“那……很花錢的啊,不開青樓只表演的話,草台班子根本賺不了多少錢,而且……要多大才行啊……”她根本沒辦法想象這些事,只是到處跑到處表演的話,那不是跟表演戲曲的草台班子沒什么兩樣了么,誰肯為這種事花很多錢啊。

    “分店開到三家以上之后,雞生蛋蛋生雞的就快了,到時候做一個流程出來,讓它自己慢慢分裂下去。”寧毅在紙上寫著關于店內布置的一些東西,“重要的是……官商勾結,云竹跟秦老一家還算比較熟了,跟康驸馬也認識……那老頭最近欠我蠻多東西的,這樣至少可以保證整個流程的順利,按部就班不至于被官府干擾太多,要走后門也有門路……”

    他頓了頓:“重點是要做高檔,往南展,蘇州杭州什么的過去,配套的娛樂慢慢做起來,只要經營和宣傳得當,生意總是會有的。這武朝……反正也是窮得只剩下錢了。當然,還得看你們喜不喜歡做太大,要不然隨時停下來也行。”

    這些生意方面,寧毅有著足夠的運籌能力,更何況如今這年頭做生意最重要的反而不是運籌,而是靠山,讓竹記的生意借著驸馬府的勢力走,這個不用太客氣,問題不大。以往每怎么跟云竹她們說起這些,時候錦兒聽了,一臉訝然,苦惱地想著自己今后也許會變成大富翁什么的,又想這家伙也太敢說了,她才不信呢。

    這樣的說話間,云竹也已經從酒樓外進來,一邊關門還一邊往側前方的道路上看。她與錦兒不同,錦兒有時候會傳得像個男人,不過云竹通常都只是女子的裙裝,頂多顏色單調,遠看有些土氣,近看時靓麗的容姿還是掩不住。見她過來,錦兒笑了一聲撲了過去,跟著張望:“云竹姐看什么呢?”

    “呃,剛才好像看見……绮蘭姑娘從這邊過,也許看錯了。”

    “绮蘭?”錦兒推開門看了好幾眼,“巧合吧,不過反正以前跟她就不是很熟,當初花魁大賽還有梁子呢,肯定跟我們沒關系。”

    “你什么時候又跟绮蘭有梁子了……”

    “她拿了花魁啊,而且姓寧的還給她捧場了兩千朵花,害我沒面子,這梁子夠大了吧。”

    元錦兒當初原本就沒想過要爭花魁,但惟獨這事,興之所至便拿出來說一次,以指責寧毅的無恥。云竹聽著撲哧一笑,寧毅則是無奈地拍了拍額頭,他距離大廳一側窗口下的雪堆不遠,此時無聲地走過去,捏起一顆雪球,錦兒神s&egrave;一滯,想要逃跑。云竹笑了起來:“好吧,打她。”

    寧毅可沒有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情,特別是對元錦兒這種總是挑釁的敵人,手一揮,雪球呼嘯而來。錦兒抱住了頭,“啊”的低呼一聲,她原本想著挨了這一下之后表示自己會報仇,下一刻,雪花飛濺開來。

    云竹縮了縮脖子,根本沒反應過來,雪球在她的頭上飛濺開來。寧毅保持著擲出雪球的姿勢,一時間也愣住了。錦兒忍著笑,片刻后,整張臉都已經鼓了起來。

    “還武林高手呢……雪球都打不中……”云竹拍打著頭上的雪,垮下肩膀,眼神微微有些幽怨,隨后抿著嘴開始往外走,錦兒笑嘻嘻地跟出去,兩名女子開始在屋檐下捏起雪球。

    “喂,大水沖了龍王廟,這是個誤會啊……云竹你比錦兒懂事,你們不能這個樣子吧……”

    事實證明即便是懂事的人也不會願意平白挨打,不久之后三人再從大廳中出來時,寧毅拍打著身上的雪沫,表情有些無奈。

    “暗器功夫也是要練的好不好……”

    “這說明你的暗器功夫沒有我們的好。”元錦兒整理著頭,看來像是剛剛被人蹂躏了一番,隨后回過頭去看那還有待裝修的店鋪,“二月就可以開張了吧?”

    “嗯。”寧毅點頭,“二店。”

    “錦兒店!”

    “好吧,你說了算……”

    時間已經不早,對于店鋪裝修的細節,該說的大概也已經說完——實際上這本身也並非重點。三人在街頭分開,云竹與錦兒坐了馬車回去,寧毅則是從另一邊回家。

    天氣依舊冷,城市中積雪頗厚,一路回家,看道路兩旁開著門的店鋪茶樓,道路間的行人容色,仿佛也預示著今年依舊是個太平的年景。寧毅想了想關于竹記的展,這些事情說起來是生意,但于他來說,則類似于家家酒一般的操作;  理智上來說他傾向于往南方展,武朝畢竟積弱,遼人也好金人也好,無論局勢如何展,將來或許都會由北方殺下,南邊肯定會更加太平一些,只是如此一想,又想起跟陸紅提說起的將來把生意做到呂梁山的事情,這樣一來,倒是很難做上去了,特別是那邊是貧困地區,如今又有田虎作亂,今后真想做生意,恐怕也得走其它的模式。

    寧毅是有著把生意做上去的打算的,當然不是為了什么全國連鎖之類的無聊成績,最主要的理由,其實是為了之后有關武器一類的明。之后肯定會做這些,如果真能做出來,又不想直接交給康賢,理由很復雜。

    一來半吊子的火器意義不大,如果真的要起什么力挽狂瀾的大作用,寧毅需要介入的地方很多,這樣一來,他肯定是得出來做事了,官場內部勾心斗角,上面還有個皇帝,寧毅是當慣了上位者的,並非是應付不了勾心斗角,但肯定很煩,他不會喜歡這種老有人指手畫腳的模式,二來他對于這個朝廷沒有認同感,倒是對陸紅提認同感比較多,他是欣賞這個堅強且強大的女人的,如果有可能,就不妨幫她一幫。

    當然,當一個思考擴大到“國家”這個范圍上的時候,在具體的考慮上總是會顯得極為虛浮,現在只有兩家店就想著全國連鎖似乎也有些浮誇的意味。寧毅如今活動的范圍不過是在江寧城內,最近一段時間陪著檀兒跑來跑去的拜年,平日里接觸到的大抵也是家中或是商場的一些瑣事。

    這也並非是信息爆炸的年代,隨便一個路人都能夠談起政治談起愛國。后人看歷史,或許可以看見有多少多少的愛國者,有多么悲壯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但其實于目前的社會來說,北方打仗或許都是一個極其空泛的概念,生意場上或許與遼人的商販有接觸,但金人到底如何,那些在青樓畫舫上泛泛而談的儒生其實也都是不清楚的。

    寧毅只是在偶爾秦老與康老的聊天里了解一些只言片語的情報。更多接觸的,還只是江寧城中的悠閒度日,書院附近的竹林清幽,一幫孩子讀書時的搖頭晃腦,妻子在家中一邊記賬一邊聊天時的笑容或俏皮,這些東西,終究是更有實感的事情。

    但有些感覺,其實在漸漸地擴大,年關這段拜訪秦老的官員將這個老人的身份變得更復雜和立體了一些,有一點大概是可以肯定的,今后秦老應該是沒辦法再去秦淮河邊擺棋攤了。對于秦老具體做了些什么事情,寧毅並不清楚,只能根據旁人的說法大概勾勒出一個輪廓。老人在這方面極其沉穩,平日里的聊天從不談這些事,但自年關以來,寧毅卻也很明顯地能夠感受到一些繃緊了的東西,秦老也好康賢也好,大家都在等待著北方一些事情的生。

    但等待的事情暫時還沒有來。

    這年春天,金遼兩國訂立了停戰協議。看來將至的戰爭,一時間竟又變得遙遙無期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1-1 03:31 PM

第一六〇章 清晨

  天尚未亮,燈光之中,感覺鬧哄哄的臥室。

  “……那消息傳過來後,這幾日裡到處都是吵吵嚷嚷的,特別是那些讀書的學子啊,鬧得厲害呢……”

  裹著被子,蘇檀兒自床上支起身子,伸出手來為相公整理一下衣衫。時間還未出正月,外面猶然天寒地凍,房間在昨晚雖然燒得暖和,此時畢竟降了些溫度,蘇檀兒只是穿了件小衣,露出被子一陣,便又鑽了回去,只露出頭來與寧毅說些話。

  她雖然已經是大商鋪的掌舵人,在各種生意之中經營數年,但到去年年尾方才與夫君同房,平日裡固然落落大方,在家中裹著被子與相公說話的此刻倒是猶顯青澀可人,也是這個時代如此,縱然蘇檀兒已經在商場經歷許多的事情,但在閨房之中,猶然顯得與少女一般。

  此時寧毅起床,嬋兒與娟兒也端了水盆臉帕進來,蘇檀兒的閨房本來不是挺大,年前寧毅的東西全搬了進來,後來雖然整理一番,這時候四個人在其中的感覺還是有些擠了,只是蘇檀兒於這些事情並不講究,新房建好之前只說這樣反倒溫暖。溫暖倒的確是挺溫暖的,寧毅接過小嬋遞來的臉帕,坐在床沿說幾句閑話。

  “書院那邊這幾天也在討論這些事,大家覺得有些慌而已,生怕金國跟遼國打不起來,也有些人說,是金國力小勢薄,雖勝了幾仗,但終究還是怕了遼國,也說我們武朝不夠主動,若能更主動一些,估計金國也會堅決起來了……呵,這些人倒也是蠻有想法的……”

  “昨天在布莊裡聽齊家的夫子說起來,慶園的仲衡公他們想要號召一批名士上書官府呢,還來向我打聽相公的意思……”

  “昨天倒是有兩個老夫子來書院找我……我又算是什麼名士了。”

  “相公可是江寧的第一才子,他們來找相公也是正常。相公答應了嗎?”

  “崇華叔幫著說話,想出風頭,我答應到時候簽個名,反正也是個噱頭,沒什麼用的。”

  “眾志成城呢。”

  “呵,倒也未必真有多眾……”

  幾人在臥室裡走動著,寧毅拿著臉帕去洗,小嬋想要伸手接過,被寧毅揮揮手拒絕了,小丫頭便扁了扁嘴,儼然被寧毅搶去了自己的工作一般。

  由於前一年金國與遼國劍拔弩張的信息在武朝已經醞釀許久,這時候兩國和談的消息傳來,民間頓時一陣失落,不少學人士子都覺得可惜。有的人覺得武朝應當主動出兵,抓住時機聯合金國,總之是討論得挺熱烈的,寧毅、蘇檀兒這邊也受到些波及,拿回來當起床時的談資。

  “妾身倒覺得晚點打起來也好。”

  “家裡跟遼國也有生意?”

  “嗯,總有一些的,不過倒也不是為這個了……”蘇檀兒在被褥中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只是烏家那邊的生意剛剛接手,還沒定下來呢,若是現在就打起仗來,恐怕容易出變故……當然,我也就是說說……”

  她說著這個,房間那邊整理著衣櫃的娟兒忽然笑了出來:“說到烏家,姑爺,小姐,烏家現在,估計要被氣死了吧?”

  這丫頭平日乖巧安靜,偶爾有些腹黑,這時候說了這話,忽然間整個房間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寧毅、蘇檀兒、嬋兒……寧毅當初威脅烏家,原本就是借著要打仗了的大勢,最後把烏家嚇得不敢拿全家性命來冒險。此時才出年關不久,烏、蘇兩家也已經交接完畢,旁人只以為烏家壯士斷腕、棄車保帥,若是知道具體內情,怕是真得笑死。

  正是清晨,油燈在房間裡渲染出暖黃的光,一屋子人笑得倒也不甚大聲,卻也真是暖洋洋的,不一會兒,蘇檀兒倒是提起了其它事情:“相公若是無事,今年夏天咱們一家人到處走走如何?”

  “夏天?”

  “嗯,過幾個月,春季蠶絲收完之後,往蘇州、杭州那邊走一趟,一路游覽。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家中在這幾個地方也有些產業,到天熱的時候,也正好可以過去避暑。”

  “也好。”

  “那妾身便開始安排了。”

  寧毅點頭答應,蘇檀兒也就高興起來。實際上此時才一月末,若是夏季出游,原不必此時就開始打算,不過蘇檀兒其實也有些自己的事情,以往她掌管大房產業,每年都會出去一趟,初時是隨著父親,後來便是自己帶上家丁護衛,這也是為了熟悉各地產業的具體情況,免得到時候真接手生意時,還只是呆在家裡閉門造車。

  當初她與寧毅成親時離家,也是因為之前就有了出門遠行的經驗。此時自然與那時不同,今年她已經接了整個大房,原本不該到處亂跑,但是與寧毅的關系已經有了如今這樣的進展,蘇檀兒的心中,一方面重視家中的生意,一方面也是想把這段婚姻經營好,將來是打算做個賢妻良母的,為此甚至覺得少一些生意場上的錙銖必較也是心甘情願。卻是想要假公濟私一番,按照往年“慣例”一塊出去游玩一番。

  另外則是一些比較深層復雜的原因,去年對付烏家的那一手,她與夫君寧毅玩得漂亮,大大的打出了名聲,也穩定了她在蘇家的地位。但父親傷愈之後,實際上對大房還是有著足夠的掌控權的。蘇檀兒學著父親的風格,兼且又是女子,於各方面的細微操作極其熟練,但真要說到老成持重,與父親相比或許還有一定的距離。

  蘇伯庸雖然癱瘓,但畢竟年紀還不算老,腦子也清醒,席君煜的事情暴露之後,也是他下令找了百刀盟,幾乎將對方趕盡殺絕。老人家的狠辣、威信,在大房之中,終究還是不可替代的一些東西,蘇檀兒的地位已經如今已經確定,無法動搖,但接下來的數年之內,可以想見,依然還得父親為她護航一段時間。

  蘇檀兒與蘇伯庸之間雖然在親情上有一定隔閡,但於權力的傳承間卻沒有太多芥蒂,要蘇伯庸將所有權力交出來,這個問題不大,但蘇檀兒此時未必全部接得住。內部自然是有默契的,可到了外部,一方面蘇伯庸於大房有掌控權,另一方面老太公又宣布了蘇檀兒接大房的事宜,外人看來,便難免產生一些分歧。由於這些因素,蘇檀兒便首先做出了選擇。

  在對付烏家的大勝利之後,停下腳步,收斂鋒芒做休整,先將這次的結果盡量消化,不出亂子再說。另一方面,作為蘇檀兒個人的風頭已經出夠了,她才二十歲,這時候不必心急火燎地往前走,仍然要將父親放在前頭,而且當她的形像淡化,旁人就會看見整個蘇家,不僅僅是大房,二房三房其實也有利益可占,這個時候,她已經不需要局限於區區大房來想事情,可以開始考慮給二房三房勻出利益來了,總有些人會記得自己的漂亮手段的。另外北方打仗,她也在想著要將各種生意的重心往東南方向轉,蘇州杭州正是最發達的一片區域,必然是未來的重中之重,她在江寧突出蘇家的形像,自己則可以到蘇杭觀察一番,也是數全齊美了。

  當然,這些事情是無需提起太多的,她心中想好,也就只記著這是與相公出門遠行便是,自己可是做了大犧牲的呢。先前還在床上躺著不想起來,此時便穿了衣裙起身,准備開始提前為夏天的出行規劃一番了。嬋兒與娟兒也是喜歡出去玩的,一面伺候著小姐穿衣洗臉,一面與她輕聲商議著。

  寧毅則與她們招呼一聲,推開門准備出去晨鍛了,天剛蒙蒙亮,積雪堆在院子裡,幾個雪人在庭院間勾勒出隱約的輪廓,寧毅在屋檐下做了幾個舒展的動作,那邊臨時搭建的小廚房中,杏兒正坐在那邊燒著火,從那邊探出頭來:“姑爺起身啦。”

  晨風寒冷,雞犬相聞之中,整個蘇家大院,也已經漸漸的醒來了。

  “那竹記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將將到了清晨,秦淮河畔的街頭上已經熱鬧了起來,航船在冷冽的空氣中駛過江面,街道上行人車馬、販夫走卒,已然開始將一天的熱鬧與熙攘渲染了起來。名叫聚賓樓的酒樓門口,一輛馬車停在了那兒,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這人下巴稍微有些尖,一身貴氣的員外服,背後插了一把折扇。老實說這年月裡帶扇子是一件很2b的事情,但他從背後取出來,還打開在凍耳的晨風中扇了幾下,此時正皺眉望著道路對面臨河的那棟漂亮的酒樓。

  這尖下巴看穿著有些像是富家員外,看搖扇子有些像是文人士子,看他在這種天氣搖扇子有些像是傻瓜,看樣貌精神則與街頭的潑皮無賴有幾分相似了。他背後的聚賓樓此時原本關著門,裡面亮著燈光大概是在做開門前的准備,四不像的尖下巴來了之後,門便打開了,一名掌櫃趕快從裡面迎了出來:“陳四爺,您來了,這麼早?”

  “早什麼早?剛從燕翠樓那邊出來呢,正准備回家補個覺,路過這邊……這什麼竹記錦兒店,這不虎口奪食嗎?誰開的?什麼來頭啊?”

  那掌櫃的愣了愣,隨後行了一禮:“回四爺的話,之前有竹記的掌櫃的來送過拜帖,那邊掌櫃的姓林,是個老頭,不過背後的東家似乎是兩個女的,每天看見她們過來,沒聽說有什麼來頭……哦,倒是聽說是兩個自青樓從良的姑娘。”

  “從良?”那陳四笑了起來,“你唬我……哪有什麼姑娘會從良的。”

  他望著那酒樓又看了幾眼,陰沉下了臉色,搖搖頭:“這酒樓開在這裡不行,搶生意,擺明跟我們陳家過不去嘛……讓她們搬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1-1 06:27 PM

第一六一章 血脈

     周佩最近正在糾結於自己快要長大了的這個事實。

     作為康王府中的小郡主,她去年十三歲,今年過了年之後,便要十四了。十四歲算不得很了不起的年紀,但對於女孩子來講,有些東西卻開始變得迫切和明顯起來,影響最大的,是家中那個一直不怎麼負責任的父王在這次過年時開始考慮給自己找一個駙馬。有一次詢問了她的意見,最近還在對比江寧一帶的青年翹楚什麼的,這些事情讓她感到稍稍有些苦惱。

     倒不是完全排斥成親這種事情。以周佩的郡主身份,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其實是極好的,《女誡》《女訓》、三從四德,都學得滾瓜爛熟。這年頭作為女人,特別是能夠受到教育的皇室女人,要說從兒時開始所有的教育都是為了將來成為一個合格的妻子並不為過。

     誠然無比優渥的環境也容易培養出某些並不怎麼為人喜歡的性格來,但周佩在這方面還算是比較好的,她對於將來的婚姻未嘗沒有期待。將來的駙馬會是什麼樣子,要與另外的一名男子組成一個家會是怎樣的感覺,成為別人的妻子之後該怎樣怎樣做,這些事情想一想,她也會覺得臉紅心跳。但另一方面,這件事情也清晰地告訴她,今後或許便只能是個女人了。

     在“女子無才便是德”上,周佩是不合格的,她有著過人的天賦,敏捷的思維。當然,這也是一句沒什麼說服力的假話,聰明的女人才能真正掌住一個家,真正的笨女人是很容易吃虧的,小周佩從小在王府當中,也見過許多這樣的笨女人,她才不會跟她們一樣呢。

     從小以來有著各種老師,但最重要的一位,終究還是駙馬康爺爺,老爺子是個憤青,這對她來說有著很大的影響。從小以來,康爺爺會教給她與弟弟作為周氏皇族的榮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理想——更多的其實是教給弟弟周君武的,但作為皇族,她自然也有這樣的資格和使命,譬如皇姑奶奶就與駙馬爺爺做著很大的生意,暗地裡支持著朝堂在南方的運作,這個很有說服力。

     康賢與老伴以身作則,有教無類,結果懂事比較早的周佩反倒被感染得更深,自小立下各種志向,於是她從小督促著弟弟。雖然說皇家對於他們這些親戚管得都比較嚴,但心中要常懷報國之念,就如同皇姑奶奶與駙馬爺爺這樣,只要希望,總也是有些辦法為國出力的,有個責任心強的姐姐,作為弟弟的小君武反倒變得比較溫吞。

     兩姐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路走來,父王撒手把他們扔給康賢去管教。周佩責任心日強,但弟弟是塊牛皮糖,秉承上善若水的原則,就是沒什麼長進。讀起書來成績馬馬虎虎,有時候還有點迷糊,你要說為國捐軀什麼的,小家伙必定兩眼一瞪,詫異無比。

     事情明擺著,國家都沒讓他們去捐軀呢,父王整日裡走雞鬥狗,朝廷對皇親國戚參政又限制得一塌糊塗,他們自小就沒有當官參軍的門路。從小耳濡目染,小君武也是知道這些事情的,只是周佩信奉有志者事竟成,她從小與弟弟屬於放養狀態,並非圈養,於是也就知道眼下的世事如何,憂心這天下時局,總覺得自己得去做些事情,最起碼也得督促弟弟去做些事情,他畢竟身為男子。這些年來沒什麼成績,周佩心中著急,但畢竟弟弟才十一歲,慢慢來總是有時間,可到得此時,她卻知道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成親這種事情,作為女子,終究是躲不過去的,為著父親說的那些事情臉紅心跳,心中忐忑的同時,她也真正發現,一旦成了親,自己就真的只能當一個女人了,管理家中事情,相夫教子,心太大了,是不允許的。類似皇姑奶奶與駙馬爺爺那樣的事情畢竟是極其特殊的情況,自己的駙馬會是怎樣的,那還難說呢,駙馬都是來入贅的,如今肯當駙馬的,據說都是歪瓜裂棗……

     總之,以往所思所想,一旦成了親,那就真得放下了,如今想來,家家酒也似。

     弟弟如今倒是也有些感興趣的東西,可惜與她之前想要弟弟接受的那些東西無關,一切都來自於那個叫寧毅的“蠻子”。寧毅目前算是她的師父,叫他蠻子未免有些不敬,但那是去年養成的習慣了,眼下只在偶爾腹誹時用用。

     這師父被人稱為江寧第一才子,並非沽名釣譽,才學是沒得說的,人才二十歲出頭。可就是一點都不正經,授課隨意,態度散漫,上課的時候沒一點師長的模樣,竟然還老是講一些市井間的小故事,常常弄得哄堂大笑,跟說書的茶樓一般。與駙馬爺爺的嚴肅一點都不像,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如何成為朋友的。

     老實說,那蠻子的才學,她終究是佩服的,每每有發人深省的說法,有時候隨口說些事情都會讓人驚嘆不已。前不久她因為自己心中所想,在課堂上隨口問了一句:“人為什麼非要成親呢?”人要成親、傳宗接代這種事情在周佩心裡其實也是板上釘釘無需討論的事情,真要講起來,這些有關人倫大道的道理,任誰也能引經據典說上一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忽然問出來。

     眼下寧毅所教的這個班級,學生的年齡普遍較小,由於蘇家是當成私學來辦,其中也有幾名小女孩,以周佩的年齡為大。但她一個女孩子問出這句話來,頓時課室中便是鴉雀無聲,一幫孩子都紅了臉。只有小君武點了點頭:“是啊是啊,為什麼呢,那幫女孩子最討厭了,老是哭……”小君武性格溫吞,在親族當中比較受姐姐妹妹的喜愛,倒想不到他本人的感覺是這樣,這話一出,那邊幾名蘇家的女孩子黑了臉。

     “我也討厭你!”

     “不跟你玩了。”

     小君武連忙解釋一番,場面一片混亂。周佩其實問出話來就已經後悔了,料想師父要回答也是簡單,卻想不到寧毅想了一會兒,說出一番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話來。

     “有一種說法,是比較有意思的……”寧毅笑著開始說話,課室裡便安靜下來,大家都豎著頭認真聽著,卻見寧毅指了指小君武,“譬如說君武吧,你如今在家中算是獨子,只有個姐姐,沒有其他的兄弟和妹妹。”

     君武用力點了點頭。

     “這種情況要求你有一個父親,你父親有個兒子,你的爺爺奶奶,他們必須要生出一個兒子來,那就是你父親,你的老爺爺老奶奶,也必須有個兒子,是你爺爺,然後,再上一代、上一代……以此類推,到幾千年以前,你們知不知道這有多幸運?”

     孩子們的理解能力畢竟還是有點差的,寧毅等了等。

     “我們往上想,也許有些奇怪,但是,假如你就是你幾千年前的一位祖先,要把血脈一代代的傳承下來,需要怎麼樣。君武,你要成親,而且必須生出一個兒子來。”

     君武一陣臉紅,孩子們都笑起來了。

     “你的兒子也必須成親,他們必須要生出一個兒子來,你的孫子必須成親,同樣必須生出一個兒子來,你孫子的孫子……一直到你的父親,他也必須成親,然後生出一個兒子來,才會有現在的你。我們都是這有來的,一條血脈,幾千年幾萬年,幾百幾千代的人,每一代,他們都必須有一個兒子,而且每一代必須生兒子……”

     “你們看街口賣面的黃伯,他們一家無兒無女。譬如最近鬧得挺傷心的,齊家的獨苗,出去跑生意,遇上匪患,死了,小七,你爹爹還去探望了的吧。去年水災,很多的人,家裡的兒女去世了,這樣的很多很多。人生在世,幾千年幾萬年才傳到這裡,這中間,各種事情都會發生,如果忽然有一代人,生了個女兒,現在就沒有你們了,或者,自三皇五帝以來,終究是亂世居多,你們某一代的祖先,遇上兵禍、天災,沒留下孩子之前就去世了,這也是很可能的……”

     “可是,在這麼危險的過程裡,幾百對幾千對的夫妻,我們的先祖,他們沒有一對在生下子嗣之前就過世,而且……他們全都生了男孩子,幾千對的夫妻啊,全都生男孩子,而且他們的孩子也必須生男孩子。你們母親那一條血脈也是,你們的外公外婆必須有女兒,然後往上,外婆的父母也必須生女兒……每一代都生女兒,女兒還必須生出女兒來,全都生女兒啊,可能性就更小了,誰想要女兒啊?你們家中都重男輕女……”

     寧毅笑著:“每個人,你們都會覺得自己在這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你們想想,大家的先祖,經過了多少代的延續,避開了多少危險的可能,這條血脈,他們一代也沒有斷過,傳啊、傳啊、傳啊、傳啊……最後才傳到你們這裡,你們有多幸運,這樣子你們也許可以感覺一下,自己身體裡的這些血,跟你的父親、爺爺,乃至於一代代先祖之間的聯系了,他們歷經千幸萬苦,才讓這條血脈傳到現在,然後有了你,這是幾千年幾萬年幾萬萬年的努力,你們也不忍心讓它就這樣斷掉吧……”

     課堂之上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呆掉了,有聽懂的有沒聽懂的,也有只能理解一點點的。周佩卻是聽懂了,她從小的時候聽駙馬爺爺說過許多東西,也看過許多詩文畫卷,原本她以為自己明白了什麼叫做宏偉,例如國家啊,例如長城啊,例如絲綢之路啊,例如她最喜歡的《滕王閣序》、《夢游天姥吟留別》,可多麼宏偉多麼華麗的東西也比不上今天聽到的這個。

     她幾乎能感到兩條由幾千年前——不,甚至是從天地初開,方有人類時便開始的兩條血脈線能夠從千萬年前劃過來,留在自己的身體裡,這麼長的千萬年,竟然一刻都沒有斷過。

     能夠輕描淡寫地就說出這種事情來,自己的這位老師……果然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可他在說起這種事情的事情,竟然半點華麗的辭藻都沒有用,這便令得她幾乎有些恨他了。他怎麼能這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1-17 11:35 PM

第一六二章 小女孩的婚前焦慮綜合症

  “這些都是課餘的閑談,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好都沒關系,大家不用想太多。如果回到課堂上,周佩的問題,說法有很多,《孝經》有雲……”

  說完那嚇人的理論,寧毅便又回到子曰詩雲上說點正規的東西,只是那一下所有人的心思都混混沌沌,哪裡還有心情聽他說這些,周佩也無心聽那些陳腔老調,估計當時就算聽了,也只會覺得這師父有心敷衍,說得還不如自己呢。當然,對於寧毅的才學,她自去年拜師便沒有太多懷疑的了。

  但才學是一回事,為人師長態度不端正太可惡了。周佩受康賢熏陶,整日不爽,她也喜歡聽那些課講那些故事,可在教學之時就是不爽,也想拉了弟弟一走了之,可心中也知道跟著這師父的確能學到東西,為之糾結不已。最近這些天又為著自己可能會有郡馬、要長大的事情而煩惱,好在她克制力強,倒沒有失去理智,反倒更下了決心,要將這師父糾正過來。

  新年開學,其實寧毅所教授的班級人數已經漲到二十余人,周佩平日裡才學出眾,與人相處時還是挺溫柔的,雖說男生們不太好意思與她說話,但她也頗受愛戴或是愛慕。這次她便下了決心,發動群眾:“雖然師父從不嚴肅,但我們自己也要做出個樣子來。”

  為著這事,周佩在寧毅未到課堂之前准備了洋洋灑灑一大篇演講稿,什麼大家將來是國家棟梁,當如何如何,課堂之上當如何如何。老實說,周佩還是挺有口才的,而且眼下的各個書院氣氛也都差不多,夫子們一個賽一個的嚴肅、嚴厲,類似寧毅這樣的,若不是山長維護,哪裡還教得了書,周佩一說,大部分的學生們想想,覺得有道理,准備在課堂上把自己更加嚴格的要求起來。

  其實這也是個人的視角不同了。周佩經歷過的師父,都是極其嚴厲的,她就算是小郡主,也被師父吹胡子瞪眼地說過,拿戒尺抽過手板罰抄過論語,若不是這樣,至少課堂之上也得嚴肅,不許胡說八道插科打諢,寧毅在課堂上講故事這種事情實在太讓她不待見,連帶著其它方面也大打了折扣。

  至於在寧毅看來,這幫學生在經過了他的熏陶之後,卻已經是相當乖巧了,剛開始教的時候還有幾名調皮的,到得此時,這班級上幾乎已經沒有真敢調皮的孩子存在,這或許也是因為他在蘇家的名聲太響亮。真正說話、講課的時候沒什麼人敢違拗,至於講故事,引申各種論點的時候,原本就是要讓大家自己去想,哪裡有趣、哪裡好笑、哪裡值得深思,如同聚會般的提幾個問題、笑一笑本就是應有之事,何必阻止。

  如果周佩有了足夠的閱歷,大抵能夠發現,當她提出了那些倡議之後,大部分的孩子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而決定信服的,沒有威嚴不好,自己這些學生,得幫著老師來維護威嚴,另外的學子雖然說著“師父以前說過,要輕松些更好”,但一時間也隨了大流。

  此後幾天,寧毅講課之時,一幫學生正襟危坐,偶爾說個笑話,有人忍不住了方才笑出來,隨即又努力做出非常非常認真的表情來,弄得寧毅疑惑不已。

  只是這樣的自發性在寧毅的挑逗之下自然也堅持不了太久,到得月底這天,寧毅有些好笑地問起來:“難道我已經過時了,說的笑話已經不好笑了麼?”這幫學生才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他,道老師當對他們嚴厲一些,如此有助維護老師的聲望與清譽,一個個小大人也似。

  寧毅如今不光在蘇家頗受敬畏,才名也是遠播,不時便有不明白寧毅性格的人來拜訪,一幫學生也是與有榮焉,只是他這離經叛道的教學方式總是為人詬病,他才執教一年,豫山書院也沒出什麼才子之類的。學生們聽得旁人議論,倒是為寧毅這個師父著想起來,隨後倒也知道,是周佩在說話中用了這種理由,方才將一幫學生們煽動起來,決定上課要更有規矩。

  這時候寧毅聽得目瞪口呆,啼笑皆非,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感動。事情被揭穿的周佩卻是在課堂上站了出來,小姑娘還是蠻漂亮的,只是這些天心情不好,此時也是木著臉:“學生自作主張,請師父責罰。”寧毅在眾人的座位間走動,聽一幫孩子說話時,也正走到周佩前方的不遠處,一時間目瞪口呆,小姑娘治學嚴謹,這是逼他表態呢。

  看她一臉倔強的神色,寧毅心中覺得有趣,片刻之後,啞然失笑:“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看法,你做得很好,罰你幹嘛。”

  小姑娘與他對峙半晌,看看寧毅手中拿著的平日裡當教鞭亂指的戒尺,眼一閉,在那兒將手掌伸出來。

  兩人之間不過兩句對話,一個動作,實際上卻是誰也沒相讓,其余的學生自是聽不出太多弦外之音來。寧毅啼笑皆非,好半晌,拿著那未怎麼用過的戒尺在對方手掌上拍了一下,周佩緊蹙的秀眉抽動了一下,卻是根本沒感覺到痛,睜開眼睛時,寧毅已經笑著轉身,開始講述有關“理解”和“舉一反三”在讀書中的重要性了。

  小郡主扁了扁嘴坐下,一言不發,這堂課倒也沒聽進去太多。不一會兒,旁人已經不怎麼看得出她的臉色有差,只是整個上午沒怎麼開口說話罷了,中午打發弟弟獨自去吃飯,小君武能夠感覺到姐姐身上的殺氣,不敢靠近,灰溜溜地跑掉。

  她在書院中轉了一圈,幾個女孩子與她打招呼也沒怎麼理會,以往倒是不會這麼失態的,走到書院角落的竹林邊時,方才稍稍坐了一會兒。此時地面猶有積雪,白日裡的溫度縱使高了些,但竹林這邊終究寒冷,也沒什麼人過來,她坐了一會兒,鼻頭忍不住一酸,眼淚掉了下來,伸手在臉上揩著,就那樣哭了起來。

  其實她也不太明白幹嘛忽然哭得這麼厲害,以往她是不至於為這些事情生氣的,師父是有本事的人,她心中不是不明白,他的教導方法未必無用,自己也是明白的。其實這些天來,想想父王要為她挑選夫君的事情,心跳之餘,總是空落落的。

  十幾年來,才剛剛開始懂事,就要嫁人了,那些想要做的事情,其實什麼都沒有做到過。

  若她再大得幾歲,或許就會覺得此時感到的困擾委實幼稚,但此時,只有十三歲的小女孩也只能坐在這竹林邊哭得梨花帶雨、淚眼朦朧。

  正自傷感抹淚,卻見一道身影站在了不遠處朝這邊望過來,她連忙揩著淚水望過去,卻見那身影正是放了學之後准備走人的寧毅,周佩之前被淚水模糊了眼睛,沒有注意到。寧毅走過去時自然也沒有注意她,這時候兩人才將對方看清楚,十三歲的小女孩拼命的想要板起臉來止住淚水,但一時之間,卻是怎麼止也止不住了……

  下午陽光明媚,雖然還是沒什麼熱度,但比之天陰時節,總是更能讓人心情更開闊起來。

  經歷了一季寒冬,小院子裡的嫩草也已經發了芽,歸結於之前的主人並沒有整理院子的打算和想法,此時院落間的地面上嫩草如茵,有的地方還有未消的雪堆,更是增添了生機盎然的氣氛。屋檐下的風鈴叮咚輕響時,穿著白綠相間的秀雅裙裝的女孩正坐在欄桿上吃著手上的菜肉卷。

  以這個時代的眼光看起來,眼前女孩的打扮已然到了成年人的界線上,但實際上,即便容姿再端莊,處事的態度再認真,個頭只有一米三高的女孩子看起來也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小不點,嬌小的身段與那努力擺出大人面孔的表情,由於打扮穿著都貴氣精致,倒更像是一個正在努力長大的瓷娃娃。

  方才在書院裡流眼淚被師父看見,尷尬、難過、忐忑等各種想法在周佩心中混雜在一起,當時也難說是什麼心情。她以往對於寧毅在授課方式,腹誹之余也是覺得有趣的,最近感到看不過去,卻不過因為心情煩悶所致,隨後這些事情終究沒能做成,小小的挫折才在心頭堆壘起來。

  只是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在口頭承認,她期待著師父能夠說服了她,被看見哭的事情不好提起,卻也沒辦法當做沒發生過,於是隨了寧毅一路過來。中午沒吃東西,買了個肉卷拿在手上啃。

  但寧毅的想法她自然也不可能明白。寧毅是不贊成一個女孩子十三四歲就要成親的,但這是武朝常態,禮法如此,不是自己的女兒,說也無用。周佩大抵覺得自己已是大人,可實際上終究是個孩子,他不願意將孩子教得太成熟,又不好拿對付孩子的辦法來忽悠她。人生的事情,也只得她自己去領悟接受了,實際上她現在心情煩悶,真到成親之後,總也能自然而然地接受下去。

  小姑娘坐在屋檐下沒能等到寧毅的開導,以為老師又在裡面做什麼實驗,狠狠地將肉卷咬了幾口。隨後卻見房門打開,寧毅背了個長長的包袱出來,問道:“你跟君武下午還在書院玩吧?”

  周佩望著他背後那長包袱,咽下口中的食物,咬了咬嘴唇:“師父要去哪?”

  “去一趟駙馬府,看你陸叔叔在不在,你先回書院吧。”

  “找駙馬爺爺……那我也去。”

  周佩想了想,隨後提了裙裾,起身跟在了後方,她看看寧毅背後那包袱,包的並不精細,一根竹管從邊角伸了出來。這東西她與君武過來時也看見過,只是老師不許他們碰,卻知道是軍中的突火槍。

  相對於跟君武在書院“玩”,她自然對正事更感興趣,何況這幾天的郁悶還不算解了,自然還得跟上去,若是師父提起,還得理論一番,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只會哭的小孩子,方才被他看見,那也純屬意外,這才是最重要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1-18 11:00 AM

第一六三章 初春、挑戰

  時間方至下午,自秦淮河邊的街市上走過時,遠遠近近的皆是行人,開春雪融之後,來往的商旅也開始自江寧城中穿行來去了。不時可見遠行的旅人牽著馬匹自街市走過,也有附近整裝的鏢隊商旅,浩浩蕩蕩地護了車馬而行,有的是本地出發的,也有自不遠的城市過來,途徑江寧,便也稍稍可以放鬆些許,持刀拿槍的鏢師們在街市間左右顧盼,大聲說話,與同伴議論著城市的繁華。

  一旦出了城,真正踏上旅途,這等繁華的景像,可也就難得一見了。

  道路兩旁的店鋪門口掛著招展的旗幟或是招牌,臨近河邊的店鋪間往往有些用於上船或是浣衣的石階空隙。雪融不久,周圍的柳樹尚未發芽,倒是一些鳥兒已經飛了過來,婉轉而鳴。河面碧波之上有畫舫行來,笙歌陣陣。

  “師父,你看那畫舫上的書生好像叫袁立,前些天也去拜訪過駙馬爺爺的。”

  這等初春的天氣裡,興不起太多緊張的感覺。寧毅此時背了長長的包袱,正與小郡主周佩行走在街邊,側後方也有一名衣著低調身材倒頗為魁梧的中年男子,這人乃是一名王府侍衛,姓宋名千。周佩與周君武在豫山書院上課,向來也有兩名侍衛在附近等候,此時周佩既然要與寧毅去找康賢,背著幾支突火槍出那小院時,自然也招呼了其中一人跟隨。

  這人在王府中擔任侍衛多時,若不出什麼大的意外,便也如同隱形人一般,不會給人多少的存在感。

  書院與駙馬府相隔有些遠,但橫豎無事,寧毅更喜歡在城中散步一陣。小周佩本有心事,但自然不能宣諸於口,待到與寧毅走得一陣,聽這師父指指點點說些淵博且有趣的東西,便也暫時放下心情。此時走在河邊的道路上,看見不遠處畫舫船頭站立的一名青衫公子,憶起自己知道的事情,便也對寧毅說了起來。

  寧毅扭頭朝那邊望去,那畫舫之中頗為熱鬧,顯然又是一場聚會,青衫的公子立於船頭,手中一把折扇,頭上綸巾飄飄,頗有幾分風度。一名白衣姑娘也自畫舫來,站在他身邊陪他說話,大抵是畫舫中作陪的姑娘,身材倒是不錯,只是遠遠的看不清樣貌。

  再扭頭望望周佩,只見她一只手輕輕提著長裙子,讓自己在前行時不至於弄髒裙擺,一邊伸長了脖子,饒有興致地望著那畫舫,此時一副八卦的追星小女生模樣,倒也頗為可愛。

  “……好像是明玉坊的船,不知道是那是尹雪還是畫屏,老師你猜他們在說什麼?”

  那明玉坊在江寧也有些名氣,尹雪與畫屏兩位姑娘正是其中的招牌。這種事情在如今橫豎算不得壞事,只要有才子佳人,渲染一番便是佳話。周佩從小也是聽著這等故事長大的,這時候頗感興趣,寧毅倒也眯著眼睛看了看,漂亮的畫舫行駛在初春的氣息裡,確實也是賞心悅目的氣息。

  “袁立這名字好像是聽說過,很厲害的吧?”

  周佩本想點頭說厲害,隨後嘴一抿,卻是眨著眼睛望了望這師父。那人名氣是有一些的,能夠與人一同拜訪康賢,多少說得上話便是證據,只是在如今的江寧,若與“寧毅寧立恆”這五個字擺在一起,卻多少有些無力。看看這師父背了個長包裹在背後,笑著問話又不似作偽的樣子,周佩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對那邊才子佳人的興趣也有些減了,只開口咕噥一番。

  “還好吧,前些天在駙馬爺爺家中與人辯論,說起北方的事情,倒也是慷慨激昂。前些日子老師不也在那份諫言上簽了名的麼?他也是其中最熱心的一人呢,這些日子聽說都在與人議論這些,今天肯定也是的……可惜金國與遼國談和了,再開戰不知要幾年,否則聽說他便要效班超之志,投筆從戎……”

  “倒也不用幾年……”

  寧毅笑了笑,卻也點了點頭。他與周佩、宋千一直往前走,畫舫也是緩緩前行,當中笙歌艷舞,隱約也有書生吟起詩來,將秦淮河的閑適混雜在這街市的熙攘喧鬧間。周佩小碎步地跟在旁邊:“師父也說不用幾年?前些天跟著駙馬爺爺去秦家爺爺那邊,他們也是這樣猜的……”

  小姑娘皺著眉頭,隨後又想起什麼,神神秘秘地說道:“師父,你知道秦爺爺的事情嗎?”

  “什麼事?”

  “呃……就是那黑水之盟的事情,往年我只知道秦爺爺學問很厲害,駙馬爺爺跟他交情很好,倒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事情,最近一段時間才忽然聽人說了起來。”周佩想了想,“什麼黑水之盟的事情,打敗仗的事情……秦家爺爺以往住在這裡,都沒什麼人來探訪他,也沒什麼人太多提起,最近探訪的人也多了,說的人也多了。可是私下裡聽一些人提起,也有罵他的,說他做了很多沽名釣譽的事情,也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話,說他……說秦爺爺是漢奸的……”

  小姑娘皺著眉頭:“我最近問駙馬爺爺,駙馬爺爺卻不說什麼,只說凡事怕是要蓋棺才能定論之類的,現在還不到說的時候。我大概知道事情和金國遼國可能有關系,不過每次駙馬爺爺去拜訪秦爺爺,秦爺爺都不肯談論這些,只是天南地北的說些閑話,好像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關心……”

  “幾年前的事情,我倒也不是很清楚……”寧毅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最近一段時間,市井間傳的一些流言他大概也聽說了些,只是這些流言說得玄之又玄,不足為信。只知道七年前那什麼黑水之盟或許便是秦老參與其間,簽了個亂七八糟且喪權辱國的合約,如今有人提起這事,說金遼之間的矛盾在當時便埋下了伏筆,便挖出“秦嗣源”這個名字來,但這等事情自然還是不信者居多。

  以往秦老與康賢頗愛談論天下局勢,最近這段時間,對於北方之事,談論甚少卻是事實。特別是當最近金國與遼國忽然談和,耶律延禧冊封了完顏阿骨打為大聖皇帝,消息傳來之後,儼然給期待著金遼開戰的武朝人潑了一大盆冷水,理論上來說遼帝耶律延禧這步一退,不論真假,總是守住幾年平安的日子,眼看將起的戰爭又要被延期。這種時刻,寧毅偶爾去拜訪秦老時,才發現老人家對這事情,竟是談也不談了,似乎已經全不理會。倒是康賢過去秦老那邊的次數,卻隱約多了起來。

  有些氣氛寧毅是能夠感受到的,猜測自然也有。但他並非真正的參與者,就連真正知道內情的康賢這時也屏住了呼吸不對此開口,這等嚴肅的事情上,他當然也不好做出信誓旦旦的態度對周佩亂說些什麼。只是覺得做大事的人終究是做大事的人,也好誤國也好,與那畫舫之上、脂粉堆間商量要投筆從戎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當下與周佩說了些有關金國遼國的事情,那完顏阿骨打在白山黑水間以一己之力振興女真一族,打出“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護步達岡甚至打出以兩萬敗七十萬這等戰績來,委實是變態到極點的英雄人物。武朝真正清楚這些信息的人不多,但最近一年以來在寧毅的隨口講述下,包括周佩在內的一幫學生對這人也是既佩且怕,但好在女真人少,完顏阿骨打也不年輕了,他要在有生之年滅遼隨後威脅武朝的可能性還是不大的。

  周佩喜歡談論這些事,偶爾推測一番,問一句:“是吧?是吧?”她說得一陣這些事情,心中先前的郁悶也就暫時解了。中午因為氣悶只啃了一只小小的菜肉卷,這時候又走了長長的一段路,肚子卻是餓了,這時候正好接近竹記新開張沒多久的錦兒店,小姑娘便旁敲側擊一番,要求停下來休息一下,吃些東西,順便也看看這竹記的新店鋪——以往寧毅是帶著她們姐弟倆去竹記的總店吃過幾次東西的。

  兩人於是朝那邊過去,快到店門口時,卻是遇上了從那邊過來的兩個人。這兩人其中一位大概五十來歲,身形高瘦,雖做文士打扮但周身倒也有一股常年頤指氣使養成的富貴之氣,神情嚴肅,目光傲岸。這人寧毅以前見過一面,是江寧有名氣的大儒,名叫張瑞,字宏源,同時也是康王府的教習之一,據說頗受器重。

  另一人則是三十來歲的樣子,身材微胖,眯著眼睛也是神情嚴肅,同樣做文士打扮,拿了把扇子。這人寧毅卻不認識。那張瑞認出寧毅,兩人說了幾句便朝這邊過來,不過首先卻是周佩過去行了禮:“張夫子、李夫子好。”

  那兩人連忙回禮:“郡主也在,不敢當,不敢當。”

  隨後才與寧毅打招呼,互相介紹,其實這兩人皆是康王府教習,於江寧城中也頗有才名。那李姓的胖子名叫李桐,眯著眼睛打量寧毅:“原來閣下便是寧毅寧立恆,久仰大名,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真是巧遇。”

  張瑞則望著寧毅與周佩,有些不悅:“立恆竟帶著郡主千金之軀在這等市井間閑晃,這似乎有些……不大妥當吧?”

  若是一般的偶遇,或許寒暄一陣也就分開了,但眼下說得幾句,張、李二人卻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將話題轉到“討教”、“坐而論道”之類的事情上去,並且說起寧毅的教學方式,以及帶著小郡主在這等街市間走來走去委實有些不妥。

  這些事情的理由倒也其來有自,去年年底小佩與君武拜寧毅為師,原本打算大張旗鼓,康王親自去蘇家登門拜訪以壯聲勢,後來被寧毅拒絕,拜師禮便由康賢居中引導,一切從簡了些。但作為康王府的教習,這些人卻是知道小王爺與小郡主多了一名師父了的。

  王府之中臣屬頗多,一幫教習頗具才名,地位也不錯,但主要還是教導王府之中各種下人的子弟,就算有的人與小王爺、小郡主也有師徒身份,但與那種人家專門、特意去尋找的師父自有不同。

  寧毅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被人稱為江寧第一才子,不被嫉妒不可能,當時這些夫子們知道以後也准備了頗大的陣仗,找家青樓准備辦個詩會,隨後遞了請柬給寧毅,料想自己這些人分量總夠了,大家都在王府,這個面子寧毅不可能不給。

  誰知道寧毅連個王府客卿的牌子都是康賢塞過來的,他不需去王府做事,大家也算不得同僚,況且當時寧毅跟蘇檀兒感情正好,成親兩年才同房,稱得上奸情正篤,蘇檀兒需要他陪著到處拜訪,他按照慣例將請柬扔到一邊,回了一封量產型的婉拒信,洋洋灑灑一大篇,意思也就是七個字:有事,不去了,抱歉。

  這些人專門翻書復習近半個月,准備些題目之類的,結果期待卻落了空,大為憤慨。今天張、李二人才在街上遇見了寧毅,那姓李的原本對於“江寧第一才子”的名頭還有些忐忑,但見寧毅一副乳臭未干的樣子,或許有些才華,稱得上一個“奇”字,卻絕對稱不上“博”而“精”,當下也便於張瑞一同決定要趁著今天與這人在學問上比拼一番,口中自然稱的是“討教”二字。

  討教或許可以說不敢,但人家若說只是一同坐坐說說話卻無法拒絕,隨後,幾人朝著不遠處新開張的錦兒店走了過去,隨後上了二樓,找個包間坐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3431323 發表於 2011-11-19 10:40 AM

第一六四章 意外之事

  “……平日裡在王府,早聽說立恆才名,可惜上次聚會立恆未曾參加,一直無緣得見,在下甚為遺憾。今日一見,才知立恆少年俊才,果真名不虛傳。我與張老本欲去東集看一方上好端硯,不知立恆與小郡主欲去往何處……”

  “只是郡主年將及笄,如此在外走動,總是有些不妥的……”

  此時才是二月初,錦兒店開了沒幾天,生意頗為火爆。但總算已是午飯過後的時間,二樓的包間還有剩余,寧毅與周佩、宋千,張、李二人一同過來時,下方大堂顯得頗為熱鬧,倒不知雲竹與錦兒在不在,由於領了外人,寧毅自也沒必要找她們,在二樓之上弄個房間坐下,喝茶交談。

  這房間布置精美,原本所占位置也不錯,推開後方窗戶便能飽覽秦淮美景,只是此時天氣尚寒,窗戶卻不能開了。幾棵盆栽擺放在周圍,牆上幾幅墨畫詩稿,極有書香氛圍。待到幾人在房中坐下,店鋪中的女侍奉上茶點,張李二人也就開了口。

  那身材微胖的李桐笑容和睦,兩人之中,基本是扮個紅臉,態度熱絡地穩住寧毅。張瑞的身份地位則擺在那裡,他年紀也大,直接皺著眉頭對寧毅提出了質疑。實際上這兩人心中對此未必沒有羨慕嫉妒恨,那李桐雖有才名,但進王府幾年間,與周佩、周君武並沒有太多交集,張瑞在王府之中卻教過兩姐弟一些東西,有著師徒名分,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寧毅這樣讓兩姐弟去某某書院聽課,據說時常還帶著他們這裡走那裡走,這種關系,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周佩是思想獨立的姑娘,若在往日,多半得對張瑞那“郡主年將及笄,如此在外走動有些不妥”的言論生些悶氣,但今天這事有些不同。

  上午才與寧毅較過勁,自己在旁邊哭的事情還被看到,這時候兩位夫子擺明是要來砸師父的場子的,小周佩心中暗爽不已,對於老夫子說自己沒有出門自由的事情也毫不介懷。她肚子本就有些餓,這時候更是食欲大增,拿了糕點坐在旁邊啃,做尊師重道聽從教誨的乖寶寶狀,恨不能用力點頭一番,另一方面,心中又在期待著寧毅拿些什麼歪理來駁倒兩位夫子。當然,這時候彼此的話題還在醞釀,寧毅也就笑著回答是要去一趟駙馬府送些東西,因此帶著周佩順道過去。

  李桐笑著點頭:“駙馬府……可是明公府上麼?聽說立恆與明公頗有交情?”

  “算是棋友。”

  “想必立恆棋力頗高,正好在下也有些心得,他日有瑕,倒可約個時間,手談一局。”

  李桐這邊說著客套話,張瑞卻朝著房間一角看了幾眼:“立恆要送去明公府上的,莫非便是那些東西?”

  寧毅看他一眼:“張老認識?”

  “這怕是軍中的突火槍吧,不知立恆是從何處得來?”

  張瑞皺著眉頭,寧毅大概解釋一番。這幾把突火槍本就是他找康賢弄來研究的,突火槍技術含量並不高,如今大都已經弄懂,留在小院子裡太多也沒什麼用,其中還有兩把已經壞掉的。康賢在暗地裡的勢力雖然也大,但這突火槍畢竟是軍中之物,寧毅覺得還是還些回去讓陸阿貴報備一番比較好,於是拿了准備送去。

  此時大家已經說了些話,話題忽然轉到槍上去,周佩嚼著糕點,左顧右盼有些迷惑。原本話題該往文采詩詞上引才對,三個人在這裡比鬥一番,先挑釁,然後兩夫子文鬥寧立恆,行酒令、寫詩歌、做文章,之後引為佳話才是她心中期待的發展。

  這時候聽得張、李二人說了些有關康賢的瑣碎事情,那張瑞道:“那突火槍我也曾見過幾次,此等物件,實是令人生厭,置於軍中,也有如雞肋,奇巧淫技,有害無益。立恆對這些事情感興趣,老朽也曾聽過幾次,這等事情,實在不妥。立恆當專心學問,將心思放在有益之事上才是,否則,怕是難免自誤。”

  仿佛咚的一下,周佩的眼睛睜成了圓形,她將糕餅雙手拿著,屁股往後挪了挪,正籍危坐,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注意寧毅與對方的神情。抿著嘴唇,看起來像只兔子,等待著寧毅這邊的反駁,卻見寧毅笑了笑,一拱手:“張老說的是。”

  沒點起火來,兔子的耳朵耷拉了下來。她以往也聽康賢說過寧毅的性子,自己這師父從來就是那種可以為一件事情彬彬有禮地道一百次歉、點一千次頭,行動上卻絕對不改的人。今天若是秦爺爺或者駙馬爺爺在這,他或許會拿出誠意來與人議論一番,但眼前兩人顯然引不起他的戰鬥欲,竟然就這樣順水推舟地點了頭。

  不過,寧毅肯退讓,那邊卻未必肯放,張瑞搖了搖頭:“立恆年輕氣盛,對老朽所言,或許有些不以為然。但老朽所指,實際卻不在這火器本身之上。如今這火器,在老朽看來,不過發射時聲音甚大,可以嚇人而已,它射程不及弓箭,准頭也是極低,每次發射之間,裝填極其麻煩,每放得幾發,便可能爆炸傷及自己,又不能在雨天使用。唯一的好處,不過因為它是火藥發射,即便是孩童老叟,對准了方向,便也能用上一用罷了,但……這也是最大的壞處。”

  這老人雖然擺明了踢館的態度,但也並非草包,對這火槍,竟是十分了解:“將一孩童便能用的武器置於軍中,有何益處?如今我武朝軍士所缺的,從來便不是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而是軍心士氣,想那女真一族以少勝多也能將遼軍打得大敗,我武朝軍士見了遼人,卻是望風而潰,人與人,莫非真差了這麼多?我也見過女真人,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如今我武朝軍人,貪生怕死,只知享樂,只能苛責嚴訓,喚醒其骨氣血氣方有制勝之望。他們如今便訓練懶散,刀不能揮,弓不能開,非是沒有力氣,而是沒有膽量血性,若將這些東西置於軍中,只能令軍隊更加無用,便是這火器威力增加一倍,也是有害無益!”

  “是這個道理。”寧毅點了點頭,這次倒並非敷衍,對方說的一些話,他確實也是贊成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些奇巧淫技,只能讓人懶散墮落,先賢所言,皆是至理。聽聞立恆對這些事情感興趣,本是年少之人,原也無礙。但如今立恆為人師表,聽聞竟讓小王爺也去學習這些,這未免便有些過了……”

  張瑞與周佩周君武有師徒名分,雖然不是非常親近,但也知道最近小王爺忽然喜歡什麼格物之學,這說法騙一般人或許可以,在這些老人家眼裡,卻是實實在在的奇巧淫技,工匠之學。老人將話鋒一轉,終於轉到了這件事上,那李桐卻不清楚,皺著眉頭:“以立恆才學,當不致如此吧,不知張老到底是指……”

  房間裡的氣氛,此時終於變得古怪起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稱得上是終於進入了正題。周佩將糕點放在嘴邊咬一口,皺著眉頭望望寧毅,覺得這事情棘手了。若過段時間王府真傳出張老頭訓斥寧立恆的段子,她也會覺得沒有面子,這時候擔憂著寧毅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辯駁。

  那邊張瑞、李桐正你一眼我一語地說著,忽然有人敲起門來,片刻,一名圍了面紗的女子托了茶盤進來,卻並非是酒樓中的下人,女子身形極美,面紗後目光靈動,看來至少是酒樓中的管事之類的人物,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又添了茶水糕點,方才轉身出去。李桐像是想起了什麼,看著這女子的身形發了呆,一時間忘了批判寧毅,周佩卻是認了出來,在竹記總點她是見過的,這是名叫元錦兒的花魁,她已經脫了籍,與師父是認識的。

  果然,女子出去之後,寧毅也笑著站了起來:“兩位先聊,我出去一下。”

  打過這個招呼,寧毅離開房間,果然,不遠處的廊道邊,元錦兒便在鬼鬼祟祟地朝這邊看著。她以往來這邊指揮工人做事什麼的,不介意自己的容貌被人看去,此時把自己當成錦兒店的老板,倒變得矜持起來,將臉蒙在紗巾後面維持神秘感。寧毅過去時,她道:“最近可忙呢,你怎麼過來了?”

  “路過,雲竹呢?”

  “雲竹姐方才在上面,現在我可也找不到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被人叫了出去。我聽小敏說你好像過來了,所以來看看,跟你來的,除了那個小姑娘,其他的是什麼人啊?”

  “抬槓的大才子。”

  “才子?”錦兒眨了眨眼睛。寧毅點頭:“很有名氣的。”

  “難怪……那個胖子我好像見過……”

  說話之間,從一樓大廳裡傳來嘈雜的聲音,也有表演的琴音混雜在這聲音裡。錦兒大概也有些什麼事,自二樓朝街道開的窗戶往外看了好幾次,寧毅便也探頭看了一眼,無非是行人來往的街道:“看什麼呢?”

  “呃……沒事,不關你事,你去跟那兩個才子抬槓吧。”她想了想,輕哼一聲,“老實說,你們這些臭男人比鬥的時候沒有女人在就不好玩,終究是在女人面前顯擺。要不然待會叫個人進去看你們唇槍舌劍?燕翠樓的兩個姐姐今天在這裡,是美人哦。你總不會希望雲竹姐去作陪,雖然她一定顧著偏袒你……”

  男人就為了在女人面前顯擺,元錦兒這隨口的幾句話還真是一針見血。其實今天這事沒什麼可辯的,張瑞這些人有著自己的邏輯體系,千錘百煉無懈可擊。要說在技術上產生質變後的影響什麼的,如果是秦老這種人,大家認識得也有些久了,或許會認真思考一番,這些人卻不會。

  即便雙方再誠懇,都毫無說服彼此的可能,這種事情,就沒什麼誠懇的意義了。寧毅倒是打算回去之後羅列一番有關奇巧淫技的翔實數據把那兩人忽悠一番,橫豎也是閑著無聊。

  他下樓上了個茅房洗手再上來,數據也已經在腦海裡羅列完畢,才剛剛進入二樓的走廊,無意間,卻發生了一件事情。

  後方喧鬧的聲音混雜著音樂傳來,寧毅正朝房間那邊走著,腳步聲從後方奔來,然後將他的肩膀推了一下。

  竹記二店的店面寬敞,走廊也並不狹窄,那人要將寧毅推一下,顯然因為心情很急,寧毅對這事倒是並不介意。那人是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漢子,看裝扮該是來自北方,直接進了側前方開著門的一間房間。

  “就是那人了……”

  那漢子是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寧毅走過去時,有人也正關上了房門,裡面幾句交談聲隱約傳出來,寧毅倒並未非常在意,他看著前方廊道的轉角,此時已經沒有了元錦兒的身影,看她今天似乎有心情的樣子,倒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正如此想著,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片刻,手指在身側敲打了兩下。

  自學了陸紅提教的那二流內功之後,身體素質畢竟增強許多,耳力也好了些,方才走過時,似乎隱約聽見了“那秦嗣源身邊……護衛……”之類的句子,卻是無法確定,這時候退後兩步,凝神聽去,隱隱約約聽見些殘句。

  “……確定要做?”

  “……正好有機會……”

  “……太倉促……”

  “先看好,做完之後,立刻出城……”

  怎麼回事?

  那房間裡有人嗓門大些,倒也聽得清些,但一時間尚無法勾勒出全貌來,裡面的人又交談了幾句,寧毅舉步朝前走,隨後那門也打開了,裡面出來的人應該是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才朝廊道出口過去,寧毅回頭看時,卻見一人身材高瘦,穿一身動物絨毛的大衣,另一人看來卻像是一名貴公子,兩人的步伐都相當穩健。

  寧毅想想,也回頭走了過去。

  出了廊道,是一排接著樓梯的平台,便能看見大廳中的情況,房間裡走出來的兩人便站在這裡往下看。大廳之中這時候熱鬧稍減,從燕翠樓請來的姑娘正在舞台上表演。寧毅站到那兩人旁邊,朝下方看了一眼,隨後向旁邊招招手,叫來一名小二,問過了舞台上表演的姑娘名字,再不多看,轉身離開。

  大廳一側的一張桌前,聶雲竹陪著秦老正在那兒與店小二說話,桌上還沒有東西,顯是秦老才剛剛過來,坐下不久。早幾天在秦老那邊便聽老人家說過,竹記二店開張之後,有空了他是要過來看看的。

  旁邊那兩人方才注視的,也正是這個方向。

  房間裡張瑞正在與周佩說著話。對於方才寧毅的離開,張瑞與李桐的解釋該是寧毅落荒而逃了,周佩心中卻知道不是這樣,寧毅與元錦兒離開,讓她心中的八卦欲熊熊燃燒起來,恨不能追出去偷看一下。畢竟一個是第一才子,一個人曾經的青樓四大行首,說不定真有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只是她一方面不太喜歡寧毅丟面子,另一方面對於早上的事情還有些賭氣,也就沒有跟著出去,只等著寧毅回來扳回一城——對於師父能扳回一城這個沒什麼可懷疑的,只是不知道用什麼理論而已。

  張瑞對於方才針對寧毅說的一些言論講得正開心,也便對周佩做出諄諄教導的樣子,主要是為了讓這聰明的小郡主能迷途知返,認識到誰才是更好的師父,李桐則在想著待會寧毅過來,該是無話可說了。只是這事情也有些奇怪,一向才子之間互爭一口氣,旁人若說自己錯了,這邊是決不能承認的,但今天那寧毅沒火氣,就笑著幾句“你說的有道理”,實在也讓人難受,待會他來了,得說得再嚴重些才行。往後傳出去,必定要讓人認識到這寧立恆丟了面子。他隨後又想起這店鋪名叫錦兒店,以及那看來很像元錦兒的女人,一時間,將心思放在了上面。

  不久,房門終於打開,寧毅走了回來,首先卻是向坐在一旁儼然隱身人的王府侍衛宋千輕聲說了幾句話,那宋千皺起眉頭,神情嚴肅地出去了,寧毅朝這邊過來。李桐笑道:“立恆,方才我與張老又聊了一陣,有些想法……”

  那張瑞皺著眉頭:“倒也不止是想法了,立恆,我確是覺得,此事頗為嚴重,事關小王爺將來,不可輕忽。你這幾日,終究要有個說法才好。否則不僅將在王府之中傳開,老朽也將向王爺諫言,此事倒並非針對於你,然則……然則……”

  老人話沒說完,眨了眨眼睛,李桐也將眼睛瞪圓了,一旁的周佩正縮著腦袋啃糕點,嘴巴張著一時間沒能咬下去。寧毅此時並沒有回答兩人的說話,他回頭望了望房門,卻從房間角落拿起了那包了五把突火槍的長包袱。他將包袱放在桌上,解開看了看,抄起一把槍,解開一只小小的火藥包,將火藥往槍管裡倒,拿根長鐵钎捅了捅,開始填彈。

  此時寧毅站在那兒進行手上的工作,於那無聊的辯論已然沒了興趣,圓桌對面張瑞跟李桐都在坐著,不知道這家伙要幹嘛。寧毅裝填了一把槍,想想又去裝填另一把,目光掃過兩人面上時,還衝著他們善意地笑了笑,眼角卻是往門口那邊瞥過去。當然,眼下的張瑞與李桐兩人,是沒辦法注意到這樣的動作了。

  “你……你……”李桐咽了一口口水,“君、君子動口不動手……”結結巴巴地說完這句,也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哪有這樣辯論的,因為說他奇巧淫技沒用就要把自己兩個人給崩掉……

  寧毅取出了身上的一根火折子,打開在手上晃動幾下,吹燃了,隨後再蓋上收起來,然後將兩把裝填好的突火槍包好,以隨時可以抽出來的姿態背起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外面有些事情,你們在裡面坐會兒……也許是搞錯了……”他想了想,又道,“希望是搞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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