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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荊柯守 -【純陽】《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10 PM     標題: 荊柯守 -【純陽】《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3-6-24 09:02 PM 編輯

【小說書名】:純陽
【小說作者】:荊柯守
【作者簡介】:無
【內容簡介】:
萬千修士,趕赴外域,與神爭戰 蒼茫大地,誰是正統,誰掌純陽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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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14 PM

序章 埋骨之地

    整個天空灰濛濛,籠罩了—層迷霧,顯示出了詭異暗紅色!

    大地更是坑坑窪窪,不時有著巨坑,有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死亡氣息,不時有著零星的白骨隱隱浮現。

    一處倒塌了半邊的山崖下,一道人靜靜端坐,頂上一股清氣沖出,化出一道青蓮,這青蓮緩緩旋轉,流轉不息,將周圍絲絲黑灰之氣漸漸消磨轉化,吸取入內。

    天地鴻蒙,陰陽互化,這灰氣是陰煞死亡之力,籠罩著這片大地,但對於這道人來說,這並不是不可消磨。

    對面,是一個小瓶,黑白二氣轉化,裡面一些渾濁的水,漸漸變的清亮。

    片刻,青蓮縮回身內,道人睜開眼,見得了眼前這瓶,不由露出喜色。

    在往昔,這道人早就達到了辟穀境界,只是在激烈而幾乎永無止境的戰爭中,消耗大量能量來辟穀與自殺無異,只有補充隱含著水和營養的玉液,才能使肉體保持顛峰。

    只是這片世界,早被死亡之力污染,必須淨化才可食用。

    將這變的清亮的水一口飲下,再吸收到體內去,道體迅速轉化著,只是幾個呼吸,肉體的能量就達到了顛峰。

    遠處深深地下,隱隱洪流之聲,這是死亡之力在地下醞釀,在這片大地,死亡早就被污染,地府已經被摧毀。

    “來吧,我們道門不會輸,背後還有我們的世界!”食取了玉液,道人再次入靜,呼吸深藏,心跳漸漸停頓下來,只有著一朵若隱若現的青蓮再次出現,不斷把死亡和邪惡之力,轉化成清氣,絲絲滋潤著道體和元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踏踏踏”—陣沉重馬蹄聲而來,一片冒著濃郁灰黑氣息的騎士,自遠處而來,速度不緩不急,掃看著四周。

    仔細一看,這些騎士雖穿著甲胄,持著騎士槍,卻不再是活物,無論是騎士還是馬匹,眸子都是紅色,血肉乾枯。

    這是死亡騎士!

    為首的一個騎士,全身重甲,座下是夢魘,頓了一頓,說話了:“魯卡司大人在此戰死,它的靈魂並沒有回歸吾主的神域!”

    這個死亡騎士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它的眸子亮起,掃看著四周,緩緩說著:“我們的責任,就是掃蕩這片區域,哪怕是戰死!”

    “只要我們再次戰死,就可確定這處存在著強大的異端,神域會派遣神使將異端從埋骨之地徹底抹去。”

    “是!”沉默著的死亡騎士,眸子個個紅色亮起,雙手握緊了騎士槍,一股殺意沖天而起。

    頓時山崖洞口,一隻玉符一下爆開,使整個洞府都震動了一下,道人自深沉入靜中醒轉過來。

    死亡的氣息傳來嘩嘩流動的聲音。

    道人神念瞬間掃過,“看”到了十里處奔馳而來的死亡騎士。

    瞬間,道人記起了師兄妹,以及師門長輩戰死在這些妖魔手中的情景,只是這令人痛心的情緒一閃即逝。

    在這片被妖魔入侵的外域,根本沒有感傷的奢侈空間。

    元神凝聚,清氣彌漫,金色眸子中感傷消去,變的淡漠,只是一念之間,頓時光華大作,無數細小金咒從掌上浮現出來,化為一團雷光,就此呵斥:“妖魔受死!”

    雷光急速而去,劃破天空,瞬間降下。

    “吾主是萬物歸宿!”死亡騎士似是經常遇到這種情況,來不及躲閃,怒吼一聲,頓時一片灰黑罩子浮現。

    “轟!”一聲悶響,這金雷就落到了灰黑罩子上,頓時阻了一阻,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細小灰色符號來,兩下碰撞,各自震碎,飛濺出無數能量。

    這道人一灑,也不多話,指間一道金光一閃,一道劍光在雷霆還沒有消散前,就頓時穿過,只見劍光一絞,死亡騎士頓時攪碎,再一攪,靈魂化為烏有。

    突然之間,只聽遠處一聲冷哼,這冷哼看似不大,卻使天地雲霧滾滾,灰濛濛一片,使遠處太陽和星辰都暗淡無光。

    這道人抬頭見得烏雲滾滾而來,死亡彌漫著天地,透露出死寂氣息,不禁心驚,暗暗歎息一聲。

    “這塊地區已不可久呆,必速速離去,不過這邪神真是天地大劫,也掌法則,才能凝聚死氣,籠罩世界,使這外域變成埋骨之地,只有斬殺此神,才可恢復舊日時光,只是上一批趕來此地的道門弟子和天庭眾神,已經消亡怠盡,不知下批何時趕來?”

    想到這裡,遙遙看向遠方,只見遠處若隱若現,一個巨大的罩子籠罩著一方,這道人不由再次歎息一聲,青光一閃,化風遠去。

    而片刻,天空上浮現出一個骷髏,這骷髏巨大,籠罩天空,亮起的兩點是金色目光,一陣難以言喻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地區,它冷漠而帶著死亡,邪惡而帶著高貴,俯視看著世間的一切,徐徐在這片區域內掃過!

    所有資訊都收入眼中,在死亡騎士毀滅的地點略一停留,兩點金色的目光,似有一點疑惑,掠過之後,又緩緩掃了回來!

    還是沒有找到痕跡,這骷髏不由又冷哼一聲。

    “轟!”灰黑的火焰,從天而降,將此地化成火的海洋。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17 PM

第一章 轉生

    雲崖山‧大衍觀

    雲崖山山高水清,風景幽奇,不過靠近著深山幽谷,虎豹豺狼當然不少,在此居住有些風險。

    這時天地蒼茫,秋雨連綿而下,看不見原野,白茫茫一片,只見一處小山,這半山坡都是松柏樹林,其中又有一觀,只見這觀滿目青苔,透著古樸的氣息。

    雨水劈啪而下,一個神像前,一個中年人人取出三炷香,拜了幾拜,將香插在香爐上,只聽這人恭敬的說:“神靈在上,現有觀主王存業受傷昏迷,還請庇護,莫要尚未成禮延續香火,就做了孤魂野鬼……”

    三炷香冒出陣陣青煙,中年人祈禱片刻,歎口氣,又說著:“……哎,實際也只是拖延些時日,侯爺征令啊!”

    大衍觀名字不錯,不過卻是一個火居道士謝誠所建,謝誠據說受了真人點化,入了仙門,不想福薄,沒有成仙,回來建了這觀,並且娶妻生了一個兒子。

    這兒子娶了一個妻子,很賢慧,生了個女兒,這兒子繼承了一些簡單的符咒,成為了下面青田村的火居道士,只是也許把福氣消耗完了。

    一次入內採藥,遇到山中老虎,結果被咬死,謝誠趕到,搏殺了這老虎,兒子兒媳卻已經雙亡,孫女受寒驚嚇,讓謝誠老淚縱橫,發覺自己漸漸老朽,後來就收了個弟子,今年死去,令這弟子繼承觀主,結果卻偏偏遇到了這事。

    中年人默然片刻,起身又一拜,歎了口氣出去,不過才出去,就在門口遇到一個人,陸仁一個急剎車,穩住雙腿,身子一陣搖晃,不由一陣哀歎,他這身子骨可經不起這樣折騰了。

    對面是一個少女,容顏秀麗,簡單的垂髻,一身素衣裙,只是繡了幾朵梅花,話還沒有開口,就嬌喘微微,連聲咳嗽幾下。

    她目光一掃,就看了臺階上的爐子,說著:“咳……陸伯,師兄病成這樣,還是拿山藤精給他熬湯養養身子吧!”

    看著她連聲咳嗽,雪白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陸仁不由嘴角一陣抽搐。

    眼前這少女,是謝誠的孫女謝襄,自幼體弱。

    陸仁本是這間大衍觀的管家兼廚子,大衍觀曾經有段興旺的時候,但在謝誠老去時,就漸漸衰退,到了最後幾年更是香火冷淡。

    山藤精本是大衍觀為數不多的財產,小姐體弱,更要用這些來彌補體質,用一些少一些,他一般都不肯用,這時見著她連聲咳嗽,臉上咳出幾分血色,著實心疼,想了片刻,就歎著:“也罷,我從小看著你倆長大,我拿山藤精去熬湯給這小子補補身子,只是這東西用一點就少一點了,你以後還要用呢!”

    陸仁本不過中年,此時兩鬢花白,顯然是生活所迫。

    謝襄看了陸伯這樣子,眼睛不由一紅,飛快轉了身子,不讓陸仁看到,對著陸仁說:“我回去看看師兄醒了沒有。”

    大衍觀偏殿內,一處有些破爛的床鋪上,一個十五六歲少年面色蒼白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依稀可見他俊朗的面龐,此時深秋,這少年身上穿著一件長袍,蓋著被打過許多補丁的被子。

    謝襄在床鋪旁輕輕蹲下,臉上帶著淚痕,輕輕摩擦著少年的面龐,低聲喃喃:“師兄你一定要撐過來呀,沒有你,我怎麼辦?”

    說著,雪白失色的面龐上,不由有滾落下顆顆淚珠,抽泣一會,她轉身擦乾淚痕,就此出了去,沒有一會,正殿中,一個不時帶著咳嗽的祈福經的聲音,不斷飄了出來。

    不過才關上離開幾分鐘,突然間,殿內一點黑光顯現,一閃就射入少年眉心。

    少年全身一震,表情痛苦,張口要喊,卻絲毫聲音都沒有。

    片刻後,只見人體上空,一隻龜殼,浮現出黑氣,垂下絲絲細細線條,宛然簷下滴水,源源不斷,裡面還有細微的無數黑色文字,轟擊下來。

    說來奇怪,絲絲黑線垂下,都帶著一聲聲隱隱慘叫,化成了一團團光點,靠近著少年身體不動。

    ……紙醉金迷,萬千世界

    眼前無盡黑暗從未消散,直到一抹刺眼的光線,照進了王存業的眼縫中,一生種種不斷倒影而過。

    死亡時的地震,大學中肆意風流,少年時家鄉,還有幼年時的青梅竹馬,最後定格在母親淚流滿面的面龐上,他想說話,可嘴已不會動了……

    本以為死亡就是結束,不想卻是無盡的黑暗。

    冰冷,黑暗,痛苦,靈魂由於饑渴,碎成碎片,化作殘片在冥土飄蕩,這本是萬千凡人靈魂的命運。

    不知何時,一個碎片獲得了一些機緣,醒悟過來,憑藉魂魄之間感應聚起三塊碎片,短暫的恢復了一會神智,之後的日子他不願想起。

    不知過了多少年,在無盡黑暗之中摸索著,感應著,為了找回自己的靈魂,憑藉著魂魄碎片的感應,他不斷在黑暗裡收攏著自己的靈魂。

    醒來,渾噩,在冥土行走,憑藉著魂魄的不斷完整,他終於可以不再沉迷,為了做到這一步,他在冥土底層苦苦掙扎了數百年的時光。

    完整的魂魄,只是第一步,冥土重重,不知道回家的路,有多少遙遠。

    萬劫陰靈難入聖,雖渴望看到自身和宇宙真相,但道路途中坎坷漫長,佈滿荊剌,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

    只是突有一日,地府和地獄重重,也無法抵抗無盡月光下降,冥土不斷淨化著,億萬年的規則和內涵都隨之煙灰雲滅。

    這力量龐大無比,根本不能抵禦,千重地獄,萬重陰城,只是片刻,冥土被淨化大半,而輪回盤破碎。

    趁著這個機會跳入將要破碎的輪回盤中,跳入後,他仿若看見了那個遠去世界最後的景象。

    漫天光華降下,覆蓋天地無極,貫通古往今來,到來的靈光覆滅了一切……

    然後就是漫長的旅途,灰黑的天空似乎總走不完,不過這記憶到此後,還沒有來得及多多回憶,身體外的絲絲光點宛然螢火蟲一樣,漸漸融合到身體內。

    每團小光點,都會獲得一些記憶。

    這是一個叫王存業的少年,出身于普通農民家庭,貧困的生活,很早就幫著父母幹活,才七歲就交給了謝誠。

    記憶中,清晰的感受到老道的無奈的歎息:“……資質勉強,命格不高,不過我也找不到更好了。”

    然後就是學習,識字,修煉……每個記憶都栩栩如生,帶著鮮明的印記,但每吸取一個,頭就很疼,疼的仿佛要裂開了一樣……

    朦朧中,無數記憶不斷重組,形成著新的靈魂,片刻後,光球吸取完畢,龜殼沉入眉心,意識就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再次醒來時,少年終於清醒了。

    “有點冷!”再次醒來,就感覺到這個,凍得他牙齒格格的響,並且頭痛欲裂,腦子還有些混淆,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

    喘息著,下意識起身,推開了門,卻立刻呆住了。

    雨過天晴,庭院裡陽光燦爛,灑落在走廊下,斑斑點點,深深的呼吸,感覺到清新的空氣進入肺部。

    呆呆看了下,又向山腳下眺望過去。

    只見一片坐落著一個村莊,只有二三百戶人家左右,陽光灑在錯落有致的屋脊上,將整個村都映襯的十分寧靜祥和。

    突然之間,淚流滿面。

    數十年的陽世生活,數百年冥土掙扎,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陽世的感覺,但當重歸現世後,才覺得這微風,這陽光,這心跳,深深的印刻在魂魄中,片刻也沒忘去。

    就在這時,陣陣少女誦經之聲,從正殿傳來,抵達此處,就此聲音傳來,全身一震,一陣陣記憶猛衝入魂魄,頓時頭痛欲裂。

    這就是原本身子主人的最後反擊?

    少年一笑,不過因為疼痛,卻由冷笑轉為抽搐,退了幾步,靠在了門上,閉上眼睛,默默抵抗著。

    在冥土掙扎數百年,最不怕的就是這樣的魂魄反擊了,曾經他魂魄盡碎,也能再次凝聚出來,這點反擊算什麼?

    兩種記憶潮水一樣湧入思緒,他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進行著重生後再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重組。

    這具身體叫做王存業,本是大衍觀觀主謝誠的弟子,現在和一個師妹相伴,師妹喚作謝襄。

    王存業本是成平道的外門弟子,前些日子這具身體自覺修行有成,本想深山采藥,不想被一妖獸抽飛,這妖獸嫌他的肉靈氣不足,也不吃他,抽飛後往深山去了,被師妹尋回後就這一副模樣。

    這一波來的快,也去的快,只是片刻,潮水一樣的疼痛消去,感覺許多愜意。

    入秋了,氣溫有點冷,這身體穿著樸素的道袍。

    道觀幽靜,身體大袖飄飄,穿著木屐,試著在光斑中行走幾步,屐聲清脆,數百年的沉澱,負面情緒基本被克服,此時的他,只感著重生的喜悅。

    這是十五歲人體啊!

    遠一點有個小水池,上前一看,這少年身體一米七左右,面容清秀,此時眉心之間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痕。

    看著水中的人,聽著心跳,片刻後才醒來。

    前事一場大夢,經過剛剛的興奮,不由靜下心來,仔細的觀察,引入眼簾的一間略顯殘破的房舍,按照這個樣式,應當是一間大衍觀的偏殿之中。

    突然,他怔怔的看著自己,又轉過頭來看著古意渙然的房舍,這時終於醒悟過來。

    這裡已經不是原本的地球。

    怔了片刻,少年笑著:“你就是王存業了。”

    就在這時,突有有腳步聲傳來,就見師妹謝襄端著一碗湯進來,見自己師兄此時站在門口,臉色蒼白,但明顯神智清晰,已醒來,不由顫聲:“師兄,你……醒了!”

    王存業轉頭看著少女,眸子一瞬間有些恍惚,口中卻不由自主的說著:“沒事了,我這不是醒了麼!”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20 PM

第二章 龜殼

    晚餐,青銅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按照此世界的規矩,側殿中,有一張五尺長的食案,王存業和謝襄坐在兩側,雖陸仁是觀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此時也不能上桌,這是規矩。

    食案上有著燻肉、鯉魚、青菜豆腐,三菜一湯,雖原材料很簡單,也沒有什麼配料,但卻非常鮮美。

    陸仁原本據說是大廚,被謝誠救過性命,這人剛直,就追隨謝誠左右,到現在雖然觀中落魄,卻也不肯離開。

    不過手藝沒有放下,觀中食物不多,卻儘量弄的鮮美。

    謝襄坐姿端正,細嚼慢嚥,不時咳嗽下,卻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還有那淡淡的欣喜充滿著其中,使晚餐雖靜悄悄,卻有一種溫馨。

    多少年了,沒有這感覺了,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感覺,真是非常非常美好,不過這時王存業顧不得感慨,人體重組的需要,產生很大的饑渴,在大口用著。

    “師兄,你多吃點。”謝襄微微笑著,她食量很小,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看著師兄大口大口吃著米飯,這比自己吃還高興十倍。

    王存業感受到師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盛了二碗飯了,不過想到身體需要,還是再盛了一碗。

    用罷晚餐,陸仁來收拾碗筷,神色有點遲疑,謝襄見了,就心裡明白,說著:“師兄,你才好,早點休息?”

    王存業點了點頭,就出去了,到了殿外走廊,少許一停。

    果過了片刻,陸仁開口:“小姐,存業……哦,觀主雖然好了,可下個月怎麼辦?我很是擔心——”

    側殿中一片沉靜,只有謝襄連續不斷的咳嗽。

    王存業心中一凜,翻動著原本身體的記憶,只是片刻,就找出這一段。

    本地魏侯在城中放出告示:河神荒淫無道,十年娶一新娘,送到河中小島,明晨必不見人影,實是世上慘事,不過按照神人契約,只要護著少女一夜,就可度過難關。

    魏侯在城中擺開大宴,共邀天下豪傑之士阻止此事。

    只要能保全少女,和尚賞寺廟田產,道士賞山林道觀,武者封武士田宅。

    第一屆時,豪傑相應如雲,入城領命者比比皆是,但是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屆,前二屆都全滅,導致這次人數不多,魏侯因此強令——安成郡內,每道觀每寺廟,必出一人,否則沒收觀廟。

    別的廟觀人數多,總有辦法,但是現在大衍觀只有三人。

    陸仁老人,師妹體弱,只有王存業一人。

    原本王存業太過年輕,不懂時事,沒有深思,現在王存業一想起,就全身一冷,就在這時,聽著裡面謝襄咳嗽一聲,卻說著:“……不能去!”

    語氣甚是堅決。

    “可是魏侯有令,不去者沒收觀廟……”陸仁語氣愁苦。

    “陸伯,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是你想想。”謝襄微微苦笑:“如果沒有師兄,我們這個觀,還有希望嗎?”

    陸仁沒有出聲,卻也不應和,片刻後卻聽著謝襄繼續著:“我知道你的意思,張家二少爺,對我有意,他家是八品縣丞,入了他的門,不用向官府納稅和服役,但是你想過沒有,我這身子,在觀內清靜,還可維持,要是進了大宅子,人事內鬥頻繁,我這身子還能活幾年?”

    “小姐……”陸仁叫了一聲就不語,心裡很是難過。

    “再說,師兄雖無權無勢,但我就是想著他,念著他,我願意為他生個兒子,師兄也許不能重振道觀,但是子孫總能……”說到這裡,謝襄茫然若失,卻笑了笑,語氣平靜而安定。

    “陸伯,你就不要勸我了,過段日子,把我的細金手鐲拿去,當了賣了,也有上百兩銀子,賄賂一下,看能不能免了這次。真的不行,我就棄了這道觀祖產,跟著師兄跑去外地,總有活路。”

    只聽陸仁頓了一腳,歎息說著:“你太死心眼了……這可是你的祖產和嫁妝,哎,你都這樣下決心了,我還有什麼話說……”

    王存業一直靜聽對話,心裡暗歎:“王存業,你何德何能,有這師妹?”

    王存業沒有再聽下去,靜靜遠去,心中翻閱著記憶。

    越是看,越是皺眉。

    大衍觀最鼎盛時,有田百畝,但是後屢次有難,變賣田產,到了現在,已經只有七畝五分地,可所謂貧寒,若不是觀裡還有一些底子,真是一貧如洗。

    魏侯是一郡之主,他的命令難以違抗,就算逃到外地,只怕也舉步艱難。

    師恩厚重,美人恩重,總不至於真的拋棄祖產,或者變賣師妹嫁妝來度過這難關?

    可現在已經是八月二十,距離九月二十八,只有三十八天,怎麼樣度過這個難關?

    王存業並沒有驚慌,卻也皺著眉。

    此時黃昏已降,院中有一顆大樹,枝葉蔽空遮住了最後晚霞。

    入了一個房間,窗紙隔著,光線幽淡,顯的靜謐,王存業臉色有點沉鬱,掃看了下,這是一間小房子,木柵小窗前有著一張木榻占了半間。

    牆上還放有一個書架,上面有著一卷道經。

    這時代,書非常昂貴,這還是當年遺留下來,謝誠活著時,曾經督促王存業讀書,但是現在還只有一卷。

    就算當道士,也要精通七部經書,這樣可能被負責道士選拔的道正賞識,獲得道籙,因此才能主持道觀,主持香火儀典。

    王存業看著這些,有些靈光閃過,又覺得緩不濟急,片刻後拿定主意,只是手一翻,喚著:“到來!”

    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見了龜殼,王存業也不驚訝,就是它承載著自己魂魄,經過不知道多少黑暗時空,才抵達到這裡,這樣多年,早就不可分割。

    將龜殼放到了桌上,尋到了一個小刀,遲疑了下,就“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湧了出來。

    原本才傷癒,這時受此一下,雙眼不由一黑,不過還是生生挺了過來,沒有暈倒,不敢怠慢,一隻手在受傷臂膀上一抹,上面沾染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黑色龜甲上。

    做完這些,不由雙眼發黑,拿手按住傷口,不一會,傷口就不流血了,他前世在陽世之時本是學醫的,對血脈關竅處把握奇准,只流血而不傷筋骨。

    按著傷口,卻只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之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卻猛的一驚。

    只見黑色沾染了幾乎全部,只有零星白色在其中。

    輪回盤殘部所化的龜甲神異非常,可預知福禍,黑色為凶,白色為吉,黑白相間則福禍交雜。

    眼前這龜甲上昭示著,此行兇險非常,幾乎是十死無生局面,王存業雖有準備,見此心中不由一沉。

    鮮血散去,龜殼就自動化成一道黑光,進入了眉心。

    沉默良久,慌亂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王存業出了房間,立於院中,抬頭上望。

    夜色朦朧,來回渡步,細細回想前世今生,又心中思量著,自己還有重立陽世的機會,既回來,又怎麼甘心平凡?

    師妹恩重,又豈能逃避?

    再怎麼樣困難,只要不是真正十死無生,就還有機會。

    王存業默默思考著,這具身體本身機緣不算差,謝誠局限于師門規矩,不能傳授道法,但卻傳授了武功和劍法,並且還有一卷師門允許的基礎內煉之法。

    只是這身體原主人終是村民,加上謝誠收徒時已年老,身體才煉好,已經離開人世,原來這具身體受限於見識問題,看不懂內煉法門,而王存業前世時就博聞強識,也曾閱覽諸般道藏,對這輕車熟路的很,雖世界不同,這見識還在。

    這時,月亮不顯,蒼穹上只有寒星點點,普照著廣袤無垠的大地,王存業仔細體會著身體,這身體還有些底子,只是有些營養不良,縱有些微弱內息,卻也難以大用。

    不過,首先必須先整理一下這個身體所學。

    就此一念,龜殼猛一震,噴出一道清光,這清光凝而不散,化為一個人形,人形開始作出動作,每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這就是六陽圖解的內容,也是王存業學習的功課,話說按照記憶,六陽圖解三十六個動作相對普及,就算普通武者也會一半以上,但沒有這配合的咒語,只是一般的武術奠基,有著這咒語,才是純正奠基內煉功法!

    王存業心中一喜,不想有著龜殼,還有這變化,簡直是將以前修煉的匯總精練。

    王存業連忙閉目存思,只覺得冥冥之中,眼前的三十六個動作,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元。

    這個字元一旦結成,頓時光明大放,發出異聲,王存業心中一震,只覺得這字的字元蘊含的奧秘,流轉過來,頓時盡數瞭解。

    頃刻後清光還沒有熄滅,還有餘力,只見一卷經書浮現而出,這卷經書字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片刻氣息凝聚,也結成一字。

    兩字結成後,清光再也不支,煙消雲散,只剩下二個字不動,浮現在心神中,個個都宛如活物,使人一看就能知曉其中含義。

    “是真文!”王存業又驚又喜,前世地球上曾經閱讀過有關內容,知道真正的真文,是先天之內,元氣所結,凝聚神韻,顯出真形。

    換句話說,就是規則的投影!

    不想這世界,六陽圖解和一卷經書,也有道的影子!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22 PM

第三章 商議

    轉眼就是幾天過去,這天一覺醒來,就是淩晨,朝霞如火

    王存業醒了,這一覺醒來,整個人都活了,經過幾天磨練,再也感受不到那種疏遠感了,推開了窗,看著前面。

    這道觀很樸實,外面是用土石夯築,為的就是在亂世求生存,因此具有相當的防禦,有一個正殿,二個側殿,還有就是兩排房間,全盛時,可居住一百人。

    王存業怔了片刻,到書架上看了看,隨便抽出一卷展開。

    “……玉女素曆千二百人,衣赤衣,主致長生承差,具錄某身三魂七魄,不得遠離某,主長生疾病,差除八九千二百人,主致長生延命疾病,具錄魂魄,無令遠人身精人安……”

    王存業又看了幾卷,這實際上只有一卷,是道術,但僅僅是符咒請神之法,並無修道之門。

    這王存業並不陌生,前世地球,大學時就精讀過。

    這個世界的這種章文,也大同小異,更加不要說閱讀時略一回想,心神中一個真文就發出微波,奧秘就流了出來。

    有著二個真文,六陽圖解和這卷道書奧妙,就全部在心中。

    長身立起,出了房間,這時,就只有陸伯出去找柴火,道觀之中就他和師妹兩人,也算十分清淨。

    見觀中靜悄悄,不由輕輕一笑。

    昨天把師妹累了,讓她多睡會,王存業也不叫醒,拿出紙筆留言,說漸覺身體康復,出去走動走動,勿要掛念。

    寫完壓拿起硯臺,壓住紙張,一個人就要往外面去。

    走廊並不深,簷上黃蒿尺長,才幾步,就聽得了人聲,王存業聽了看看,就進了西廂臺階下。

    此時殿中清冷,縷縷風透過走廊,聽著。

    “陸伯,把這當了,換成金銀細軟……我父親在城中薄有幾分人脈,把金絲手鐲當了,在父親舊識走動走動,希望可以免了這強召。”說著,就有嗉嗉解開一個包裹所發出的聲音。

    半響不見聲響,過了片刻,才聽陸伯苦澀的聲音:“昨天說了,還覺得你一時想起,現在又拿出來了……你的心思這樣,可他未必懂得,這是一廂情願的事,你懂麼?”

    謝襄聽到這裡微笑,說:“陸伯說的是,可我就得這樣,這是命,無論是好是壞,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陸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哎,你都這心意,我還能怎麼樣,去吧,我不攔你,希望可以免了這次劫難……”

    “院裡苔蘚滑,昨天又下雨,你別摔著……”謝襄說著,看聲音就要出來,王存業連忙轉身,就向山頂上去。

    道觀就在山上,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山頂,山間晨霧很大,將外面染成白色一片,向下一看。

    山上有著莽莽森林,遠一點就是一個村子,距離小山只有三百米,一條河蜿蜒通過小村,它給村子帶來了飲用和灌溉,這小河是整個“沂水河”的分支。

    王存業望著沂水河,默默出神,他又想起了迫在眉睫的這件事。

    這沂水河穿過整個郡,是郡內生命河流,能改變郡內風雨,這就掌握了命脈,因此就算河神荒淫無道,但是誰也沒有想過斬殺這神,僅僅是想制止。

    山下沂水河宛然白帶,王存業再次消化著記憶,盤算著。

    命運並非固定,自己算卦幾乎沒有希望,是因為自己實力太弱,現在之計,就是迅速提升自己實力。

    這身體雖悟性見識不行,但根基很扎實,只要點破這個屏障,就可短時間內大有進步,晉升一個層次,想到此處,他心中安定了幾分。

    師傳還有謝誠留的法劍,必有一定效果,到時也可取用。

    根據記憶,這裡神魔共舞,仙妖橫行,芸芸眾生沉浮其中,這裡是亂世!

    越是亂世,人命越不值錢,唯有力量才是唯一的依仗。

    不過別的因素也不可小看。

    這時太陽欲出,王存業停止了思考,吐納絲絲紫氣。

    每天太陽將出未出時,天邊泛起紫氣,是修士為數不多可以吸取的靈氣之一。

    就要日出了,已隱隱可見朝霞,每天的早課,可不能因為別的事情而荒廢,自身的力量才是根本。

    王存業見時間到,尋了一處空地,腳輕輕的一開,雙手胸前一抱,放開種種雜念。

    呼吸之間提挈天地,動靜初始把握陰陽,緩緩吐納著紫氣,十息後就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修行。

    只見按照動作作出熊猴虎豹,口中發出某種聲音,好像在念著一個個晦澀艱深的字,而這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十分奇特的韻味,又讓人難以清楚的理解其中的含義。

    他念的非常慢,每一個字都要持續數分鐘,聲音時緩時急,時大時小,有時細若遊絲,卻一直都沒有間斷,配合著動作進行。

    當最後一個動作,和最後一個餘音結束後,王存業突然之間覺得心神中真文一動,電流一般的酥麻感覺貫穿全身,這是地球上沒有感受過。

    修行的感覺是這樣不同……這就是修道之法?

    而且這次修煉,動作咒念到位,遠勝於原本王存業。

    王存業曾閱覽道藏無數,此刻對照內煉法門訣竅,不由一種明悟隱隱生在心中,果和想的一樣,原本王存業身體素質差還在其次,最關鍵還是鄉下道童,缺了見識,根本無法體會其中根本,因此苦修到現在,只是一層入門,比之武者都差了不少。

    現在兩個真文凝聚,就掌握二篇所有要意,只是要修成二層,一個月的時間,不知時間夠不夠?

    還有這傳授的武功和劍法,雖是武者之技,而且並非頂尖,但能被仙門收集,自然是一流功法,要是多加練習,必可增長些實力。

    做完早課,並不急著回去,就這樣站在山崖上,靜靜的看著。

    此時早晨,氣冷風清,幽谷蒼茫,蒙在一深沉氣息中,離著向東五十里之遙,就是安成郡城。

    師妹打算,陸伯的無奈,一一在心間流淌而過。

    王存業深深的知道,一切的根源,還因沒有力量,沒有力量,在亂世中,就是一種罪過,不能保護親人,不能捍衛自己。

    “師兄,你做完早課了?”聲音溫和,王存業聽著聲音,不用轉頭看就知道是誰了。

    這聲音陪伴著這個身體度過十多個寒暑,從小到大,她一直是這樣。

    “師妹,你怎麼出來了,這裡寒氣重,別在這裡久待,快回去。”王存業連忙說著。

    謝襄微笑了下,就這樣佇立在不遠處,說:“你還說我,你不是在這站了這麼長時間了?”

    立了一會,謝襄一手緊緊的握著衣襟,說著:“師兄,魏侯裡你不能去,我父親在魏侯城中還有幾分人脈,我下山去走動走動,興許能免了這劫難。”

    說完,謝襄定定看著王存業,又說著:“師兄你這幾日勤奮修煉,近來進步神速,我都是看在眼中,可是沂水河神是一方正神,此去兇險異常,你不能去,你一向依我,這次就依我罷。”

    王存業聞言,想著些什麼,才動了動嘴唇,就見得謝襄秋水一樣的明眸,裡面浮現出的是愛憐和倔強。

    這個身體名義上是師兄,實際上一直受著眼前柔弱少女的照顧。

    王存業壓住心中感受,沒有否定,只是說著:“師妹,人走茶涼,師傅走了,恐怕沒人願意擔著利害關係幫我們,我也知道師傅當年有幾個關係非同一般的好友,只是人在人情在,人走兩分開,沒有風險的小忙幫就幫了,只是此事非小,只怕沒人願意冒著風險幫我們。”

    說著,雙手放在謝襄肩膀上:“不要去了,此去機會渺茫,相信我,會有辦法。”

    王存業心中有主見,只要有足夠的營養補充,自己在短時間內晉升並不難,到時總有一線生機。

    謝襄被雙手按著,一股男子氣包圍著她,身體一顫,不由雙頰暈紅,聽了這話,更是一怔,抬起頭來看著,只見眼前這少年,劍眉刺鬢,雖然不算非常英俊,卻帶著一種凜然英氣,心中就又是驚訝,又是喜歡。

    這個少年是祖父指定的夫君,現在一下子有著長大的感覺。

    微靠著半刻,謝襄才醒過來,笑了笑,說著:“師兄,試下總是無妨,我去走一趟,就是真的不通,也讓我死了心。”

    見師兄這情況,她心中大安,真的不行,就棄了這道觀祖產,一起去外郡,總有活路。

    只是這話她自是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王存業見她說話溫和,語氣卻很堅決,就不在堅持,說著:“你一個人下山不好,你帶上陸伯去。”

    這一次魏侯之行雖兇險非常,但龜甲有預知福禍只能,未必沒有生機,只是這關係到他的來歷秘密,不方便明說。

    這時,觀中飄起渺渺炊煙,王存業見此一笑,伸手就拉著她的手,向道觀而去,並且說著:“師妹,我也要下山一次,把虎骨賣了,要去就要作好準備,肉食,皮甲,皮帶都要購買。”

    謝襄被他的手一拉,更是雙頰暈紅,以前師兄雖很愛慕,卻從不敢這樣,聽了這話,更覺得師兄不一樣,說著:“是,師兄都會打算了。”

    “是不是一起去?”王存業問著。

    “不,和以前舊友請著幫忙,不是短時間的事,今天就不去了。”

    “哦,那我先去。”

    下了去,就見得了陸伯出來,見了,就說著:“早點好了。”

    兩個人齊聲答應,王存業就進屋裡。

    謝襄卻沒有直接去,轉了一個房間,這是原本放著物品的小房間,房間不大,鋪著一色水磨青磚,沒有窗戶,屋裡顯得幽暗。

    進了去,片刻謝襄眼睛才漸漸適應,只見東西兩側都有著櫃子,櫃子上有著密密麻麻上百個盒子,只是現在都空了。

    謝襄拉開一個盒子,裡面幾塊黑黑不起眼,就是道觀中珍藏的虎骨,她用包袱包好,放在一邊。

    “小姐!”這時陸仁進來了。

    謝襄拿出包裹,說著:“這是虎骨,等會你拿給師兄。”

    又將金絲手鐲取出,包了,對著陸伯說:“陸伯,師兄等會下山下去,我們也走吧,我們從後山下去,不能讓他撞見。”

    陸仁只得應了一聲,見他這神色,謝襄一笑,雪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血色,說著:“這次說不定還真有些機會,陸伯,你也知道,我傷了本元,不能修武煉氣,但還跟了祖父學了些面相風水之道。”

    “我見師兄這次醒來,氣機有所改易,當是難後有福澤。”說到這裡,她輕輕歎息一聲,將期待歡喜的神色收斂,說:“陸伯,等會我們走吧!”

    陸仁應了,先送著王存業下山,接著回去鎖住道觀,和謝襄從後山下山去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24 PM

第四章 虎骨

    安成郡被魏侯控制,下有六縣,雲崖縣就是其中之一

    眼下立了秋,接連幾場大雨,頓時就涼爽了下來,縣衙坐落在城北,縣衙附近就是街道,這街道還可以,櫛比鱗次的開著店鋪。

    一家店中,一個夥計口中說著:“哎,你們聽說沒有……十年一次的河神會,來了不少人。”

    這時,在櫃檯後忙碌的老闆聽得一笑,說:“人是不少,不過比起以前,還真是少了點了,以前才叫人多,使我們縣裡生意都好了幾成。”

    “聽說去參與河神會,就有十兩銀子拿?”有夥計羨慕的說著。

    老闆直起身來,用手翻看著帳薄,說:“那是賣命錢,前幾次都死的乾淨,瞧吧,這次只怕也難有人逃命!”

    幾個人聽了不言聲,的確是這樣,這簡直是賣命宴了。

    有個夥計吐了吐舌頭,說:“這樣的話,我還不拿這個錢了,嘿,他們怎麼敢去?”

    “人家是英雄豪傑,和我們不一樣,再說,還有侯爺的命令,不得不去。”正說著,只見街道上一陣動靜,店主立刻止口不說。

    向外一看,只見街道上奔出一行人,一個青年公子昂然策馬在大街上,身後跟著四個家丁,行人見此紛紛讓路。

    這公子還算不錯,白淨的臉,束著銀冠,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穿著青袍,策著馬匹俐落,顯是有點根基,並非空架子,不過這位公子現在心情並不怎麼樣,臉色陰沉。

    經過店時,老闆連忙笑著躬身,說著:“是三少爺,您是不是進來,冰鎮西瓜……又沙又甜!”

    “不用了。”不打笑臉人,這公子沉沉一笑,說:“我要去給幾位老爺拜見,就不來了!”

    老闆心中一松,應著:“是,那您以後來。”

    這一臉不爽青年公子是張龍濤,此縣縣丞第三子,是這縣中一地痞,只是出身官宦人家,沒人敢這樣叫。

    這個世界諸侯割據,天子大權旁落,縣令都是諸侯直接指認下放。

    這雲崖縣,就是魏侯批准委任,而縣丞八品,顯是能和魏侯說得上話。

    後面家丁見自家少爺一臉陰沉,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這哪是見客去……這少爺嗜色如命,和沂水河神一個德性,青樓的紅牌都被他玩膩了,自從數月前去雲崖山打獵玩耍,正巧遇到外出的謝襄,他嗜色如命,卻從來還沒有玩過女冠,於是頓時上了心思,這幾個月來不斷送禮,只是都被謝襄回絕。

    這不,前些天剛送出去的禮今天又被原封不動的拿回來了,人家不收,心情不爽下騎馬出來遊蕩著。

    突一個家丁眼睛一亮,連忙過來對著他說著:“少爺,少爺,您看吶,這不是大衍觀女冠,怎麼跑當鋪去了?”

    張龍濤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家當鋪有人說話,仔細一辨,果是謝襄,由於位置,謝襄卻看不見他們,頓時大喜。

    馬鞭在空中一抽,笑著:“旺財,你去當鋪跟掌櫃聊聊,看著她當什麼東西。”

    說著,翻身下了馬,就向剛才老闆的茶館中去,這老闆心中咒駡,卻不得不連忙賠笑著迎上去。

    剛才眼尖報信的家丁大聲應著:“小的這就去,少爺稍等!”

    飛快的跑到當鋪後門,咚咚咚的敲起來,不一會,門開了,開門的夥計一見,臉上不由得一陣抽搐,暗罵:“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曆,怎碰上這壞水。”

    只是畏懼張龍濤,不敢阻攔,連忙放了進去。

    張龍濤這時搖擺著進了茶館,裡面稍有點暗,他上去了,就見店主連忙砌了茶過來,三個跟班垂手站著,一聲不吭。

    別看張龍濤是三少爺,但家裡規矩很重,這些跟班不敢放肆。

    張龍濤悠閒的坐著,見著西瓜,覺得太涼,卻沒有動,喝著茶,神態從容,默默的尋思著,想著她為什麼會來當貨。

    張龍濤雖好色,卻並非愚笨,否則也不會橫行多年沒事。

    其中固有老爹的成份,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後臺能擺平,他囂張多年依然能活得很滋潤,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這次一樣,早就調查了謝襄底細,知道大衍觀雖落魄了,但一時還不至於這樣,單為了生計的話,絕對不至於這程度。

    不一會,家丁旺財飛快的從當鋪後門出來,跑了過來,低聲說:“少爺,打聽清楚了,她和一個老頭來著,當的是細金手鐲,還有幾件首飾,總計當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說完,意猶未盡說著:“我看了一眼,這女冠真是漂亮,少爺您真有眼光。”

    默默沉思的張龍濤猛聽此言,腦海中劃過一道靈光,頓時想了通透,卻喝著:“混蛋,她也是你能瞧的?掌嘴十記。”

    家丁旺財不想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卻不敢抗命,立刻左右扇著自己耳光:“是,我混蛋,少爺說的是。”

    只聽劈啪幾聲,真的打,臉頓時腫了。

    張龍濤扇著摺扇,聽著劈啪打,片刻,想明白了,抬起臉冷冷盯著外面,嘴角帶著一絲冷酷的微笑,徐徐說著:“嘿嘿,我想明白了。”

    “這細金手鐲和首飾,平時不見她戴著,必是她的嫁妝,把嫁妝都當了,自然就是救她的師兄了。”

    看了一眼旺財,說著:“你們都給我聽好,立馬分頭走,我帶一個人去主薄家,旺財你帶著人去張捕頭家,還有你去李家。”

    說到這裡,張龍濤取了鞭子,在半空中一抽馬鞭,啪啦啪啦響著,獰笑:“你們都給我把話傳到,如果大衍觀的女冠來走後門鑽空子要推掉魏侯的強征令!都不能幫!如果誰幫了,就是和我張龍濤對著幹,削我張家的面子,如果他們應了我,那我算承他們一個人情!”

    “還有,給我盯著這幾個老道的別的舊友,把話傳到,看誰敢在這雲崖縣一畝三分地上動彈一下!”

    說完,上了馬,一抽空中,馬蹄就踏起一陣煙塵。

    此時,王守業由於有點不熟悉,這時到了縣城,縣城城門高達五丈,上門大字懸空:“雲崖縣”

    這三個字是書法大師張澤忠的手筆,王守業看著,也覺得非凡。

    王守業是從偏門進城。

    “入城費一人十文。”

    城衛說著,城衛的態度,只是平常。

    現在的糧食是八文一斤,每畝出產三百斤,十文不算貴也不算便宜,王守業沒有必要在這時對抗,就交了錢,進了城。

    縣城全然不同於小小的村莊,道路商鋪林立,都是二層三層的木樓,一派熱鬧的氣象,當然這和地球不可比。

    按照身體的記憶,轉了幾個彎,就到了一家藥鋪前,王守業就進去。

    “哎呀,是你!”說話的是一個中年人,高掌櫃。

    大衍觀經常採集山藥和獵物給這藥店,原本關係很熟,現在雖漸漸冷淡,但價格還公道。

    “是我,高伯。”

    寒暄了一句,王守業就拿出了包裹,這時就聽尖利的聲音:“哎呀,王守業你來了,今天又想賣點什麼?”

    說話的是一個張夥計,據說是老闆的遠房侄子,自見了謝襄,就嫉恨上了少年,每次總要刁難或者譏諷幾句。

    王守業都不用正眼瞅他,只對掌櫃說著:“這次貨多了點,不知道你能作主不。”

    說著,包裹打開,露出了七八根黑幽幽的骨頭。

    “哎呀,這可是百年老虎的虎骨,都半步成精了,原本只是零星賣,怎麼,這次要全部賣了?”高掌櫃識貨,驚訝的說著。

    “全部賣了,你看值多少?”把包袱往櫃檯一放,王守業說著。

    “恩,我們兩家交易多年了,我就開個實在價,一百二十兩,怎麼樣?”高掌櫃仔細鑒定了,發覺的確是真貨,說著。

    這時張夥計盯著看,眼神一轉,說:“掌櫃,這樣大的數字,是不是等我叔父來了再說呢?”

    高掌櫃冷哼一聲,說著:“我當掌櫃二十年了,這二百兩內,我還有這個權!”

    說著,回去後面取出一個盒子,回來拿盒子打開,就見一片金光閃耀,總共十二片金葉子顯出形兒來,每片一兩金子,正價值一百二十兩銀子。

    “啊!”一聲,張夥計眼神直呆呆的看著金子。

    “行,就這樣了!”王守業按照記憶想了想,價格稍有點便宜,本來討價還價到一百五十兩,這時二話不說,收了盒子就出去了。

    “掌櫃,這……”張夥計說著。

    “哎,聽說被魏侯徵召了……幾十年交情,人總要講點良心,這時賺也賺了,總不能落井下石。”高掌櫃喃喃的說著,繼續看著帳薄,卻給了張夥計一個警告的眼神。

    張夥計聽了,卻眼神轉著,過了片刻,他拍了拍,說著:“掌櫃,老闆上午叫我去拿一份藥材,我都忘記了,這就去。”

    說著,還沒有等高掌櫃回應,就跑了出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27 PM

第五章 人情

    李府,地處城東,在城中,不算冷僻也不算很熱鬧。

    話說李府有百十來戶佃戶,二千畝地,曾經有多人出官,甚受鄉人敬重,門前行人都不怎麼樣敢喧嘩。

    附近有一個小鋪,兩間門面,打掃得乾淨,裡面有八張桌子,二個夥計,一個五十歲的老者看起來是老闆。

    “老闆,來點白麵餅子卷蔥蘸醬,來一斤熟牛肉。”一人進了去,正是公子家的一個跟班,別看跟著公子一副奉承相,到了店中,正是橫著說話。

    店主小心翼翼上來,說著:“來了,客官請坐——六子,切一斤牛肉來!”

    就聽著裡屋“哎”應一聲,片刻,一個小夥計挑簾出來,端著一斤牛肉出來,老闆也端了白麵餅子,焦脆噴香,一碟子醬,還兌了小磨香油,這人就端著煎餅卷蔥猛吃,大口吃著肉,只是不時盯著門口看著。

    片刻,只見不遠處,二個人影過來,仔細一看,就是謝襄和陸伯二人。

    這人一見,頓時就眼睛亮了,也不吃了,盯著直看,就見得陸伯敲了門,片刻,門開了,一個僕人引著進去。

    這人摸摸了腦袋,又繼續吃著,速度就慢了,不過沒有沒有等多長時間,門又開了,二人出來,而“哐”的一聲,大門緊閉。

    謝襄默默走下了臺階,回首看了看這緊閉的大門,太陽下,她的身影拖著老長,緊緊的握緊了手。

    陸伯在在後面默默跟著,這時終於忍不住說著:“這人良心被狗吃掉了,當初老觀主怎麼幫他,虧當年還和老觀主稱兄道弟……”

    謝襄擺了擺手,用帶著顫的聲音說著:“沒事,與父親有舊識的還有兩家,他們都能在這事上說話,我們去看看,總不會全部都是這樣子。”

    見得二人黯然離開,店裡的一人就露出笑容:“嘿嘿,果是識相,這李家是推辭了,想必別的二家也是,不過這就不是我盯著了。”

    抬高了聲音:“再切一斤雞!”

    說實際,張龍濤能橫行這樣多年,一個因素就是對奴僕跟班有賞有罰,手上不苛刻,因此吃肉不難。

    店主答應一聲,片刻半隻雞送上,這人就一手握卷餅,一手抓著雞,一口咬下,狼吞虎嚥,片刻,連原來桌上剩菜都一掃盡淨,這才起身,笑眯眯去了。

    魯家在城中西南,規格上差了李府二個級別,不過卻是現任的捕長,管著上百人,可所謂位低權重。

    “……魯叔,當年我祖父幫你當上了捕長,您總要幫個忙,如果嫌銀子少,我還可以再湊一些。”客廳中,謝襄上前,行了個禮兒,說著。

    魯捕長四十歲左右,這時在喝茶,就掃了一眼,只見眼前的少女,有著柔弱的身子,卻舉手投足都透著那種難以描述的韻味,心中暗想:“難怪被張公子看上。”

    聽了這話,他剛毅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情,說著:“不不不,不是銀子的事情,這個我真辦不到。”

    推脫完後,眼睛不由望瞭望雪花花的白銀,想起張三少的威脅警告,頓時一個激靈:“你們請回吧,娘子,送客。”

    他是貪財,但要有命花,他這種不入品的捕長,那能經受的起張三少的怒火,而且自家有這小小的官位,一年也能弄百兩銀子,這二百銀子不值這風險!

    謝襄聽了,臉色不由一白,身子一顫,陸仁見了,連忙上前扶住,謝襄定了定神,說著:“那我們走吧!”

    說著,再也不看這魯捕長一眼,轉身離開。

    縣主薄楊府

    縣主薄是掌管文書的佐官,常參機要,實際上是縣中第三把手,地位自然很高,府邸規格也和李府相當,門前還有二隻石獅。

    謝襄和陸伯二人過來,就遠遠望見大門,一個直匾上寫著“楊府”。

    門左有著小門,和門客說了下,片刻,就有著聲音傳來:“請進!”

    謝襄心中就是一涼,進去,這是一個大院落,地下都是水磨的青磚,進二道門,有著走廊和樓閣。

    就見得幾個丫鬟來往不絕,都穿的不錯,引著進了一個小廳,才聽著裡面有人笑著:“原來是謝侄女,請進。”

    只見來人身長八尺,身穿藍袍,腳下皂靴,面皮深黑,自有一些官威,正是縣主薄楊孫道,謝襄就要上前行禮,卻見這人連忙虛扶:“謝侄女不必多禮,請進。”

    進了小廳,分主賓入坐,楊孫道說:“貴祖父去世後,好久沒有來往了,真是慚愧,今日一見,真是多有歡喜。”

    說著,這時丫鬟就上了茶,楊孫道又說著:“不知觀中生計還好不?”

    謝襄說著:“不蒙叔父掛念,觀中生計還可。”

    就此說了一會,楊孫道態度還是很熱情,卻說的都是瑣碎的事,謝襄忍耐片刻,過會終於忍耐不住,起身一禮,說著:“叔父,這次侄女前來,卻是有事相求。”

    這話一落,廳中就是一靜,楊孫道面露難色,竟然起身反過來對著謝襄拱拱手,說著:“侄女,你說的是魏侯召集之事吧,要是別的事,叔父都能應了,只是這事,叔父真是無能為力……”

    聽了這話,謝襄面色頓時發白,腦袋不由發出輕微眩暈,眼前發黑,不得不將手撐住桌子。

    楊孫道見謝襄如此,面露不忍之色,欲言又止,卻對下人吩咐說著:“拿一百兩紋銀上來,租一輛馬車將她們送出府去。”

    謝襄腦中嗡嗡作響,卻回過神來,對著楊孫道說著:“謝叔父賞銀了。”

    又對著陸伯說著:“取過紋銀,馬車就不麻煩了。”

    說著,就行過一禮,出了去,轉眼消失在門廊上。

    這時,屏風後轉出一個婦人,皺眉問著:“縣丞未必有你大,你為什麼不答應?你既不答應,又何必奉上銀子百兩呢!”

    楊孫道見二人離去,臉色有點黯然,聽了這話,呵斥說著:“你就是見識淺!”

    但總是結髮妻子,又養了兒子,呵斥後,還是解釋說著:“縣丞名分上比我大一級,但不掌實權,論實權我比他大,但張家和魏侯有點關係,這點不可不考慮,為了正事駁了張家的面子也就罷了,為了這大衍觀的小子惡了關係,不值,所以我才拒絕了謝襄的請求。”

    “夫君說的有理,那為什麼還給百兩銀子呢?”

    楊孫道目光一跳,說著:“謝誠對我有恩,我能當上這主薄,他是出了不少力,這幾年也沒有像樣的報答,總不能一點也不回報。”

    見得婦人不以為然,他又壓低了聲音說著:“謝誠畢竟是成平道的弟子,雖說現在疏遠了,說不定還有點牽涉的關係,別不留餘地。”

    這婦人一聽,頓時一驚,轉念一想,明白了。

    “再說,一百兩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麼,萬一有什麼轉機,也就有了餘地,而且,就算不說成平道的關係,這謝襄也不簡單,聽說是得了老道真傳,只是體弱不能修法,她要是入了張家的門,以她的本事,怕是能說得上話,到時就是麻煩,何必為了這點小錢,徹底得罪了她呢?”

    婦人聽了,徹底明白過來,就站起來行禮:“老爺,您說的是,我就是眼皮淺,難怪我們家,家業興旺,這都是老爺之功。”

    楊孫道聽了,哈哈一笑,擺手說著:“老爺再大本事,當這主薄就到頂了,只希望我們的二個兒子能爭氣,把我們楊家能繼續撐起來。”

    魏侯只有一府六縣,每個位置都很寶貴,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拼命爭這些位置。

    作為原本小地主的楊孫道,能爬到現在位置,已經是運氣和智謀發揮的淋漓盡致了,再向上爬,已經不是人力所能。

    不過如果下一代能保持,就可以成為縣裡的世家了。

    這時,馬車之中,陸伯坐在謝襄旁邊,謝襄此刻眼眸中盡是失望,片刻後,她收回了悵然的目光,輕聲對陸仁說著:“陸伯,我們回去……”

    話還沒有落,就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眼見著馬車馳了出去,對面酒店二樓裡張龍濤嘿嘿一笑,就此關上了窗。

    過了片刻,就有人進來了:“三少爺,有消息了,主薄沒有許,卻給了一百兩銀子,您看……”

    “嘿,這老賊還是這樣狡猾,一百兩不算啥,有錢沒有門路也沒啥用……不過,你們要盯緊點,別給他們卷了席蓋跑路。”

    “是,三少爺,我們都有數,附近的碼頭都有我們的人,走不了——”幾個跟班連忙應的說著。

    這時,下面又有人聲,片刻有人上來:“少爺,張家藥店的夥計,說知道那小子的行蹤,您是不是見一見?”

    “哦,那我見一見。”張龍濤說著。

    片刻,張夥計進來,就見得幾個大漢逼看著自己,他連忙上前一步,雙膝一軟“撲嗵”跪下,說著:“三少爺,小人給你磕頭了。”

    張龍濤似笑非笑,瞟了一眼:“聽說你有那小子的消息?”

    “是,他來了我家的店,賣了虎骨,賣了一百二十兩!”張夥計一五一十的說了。

    “一百二十兩,大衍觀真是虎死架子在啊!”張龍濤沉思片刻,突一聲冷笑:“走,我們去看看這小子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30 PM

第六章 衝突

    王存業取了盒子出來,又花了一片金葉,換了十兩銀子,都是雪白細絲銀子,一錠二兩,總計五個。

    出了去,就感覺饑腸轆轆,連忙趕到了一家店中。

    才一進去,就喊著:“上五斤牛肉,上一籠包子,配二樣小菜!”

    店主聽見這話不禁一怔,瞪著眼直看著,王存業就笑了:“怎麼,這裡沒有賣牛肉?還是誰店小怕肚大?”

    說著取出一個銀錠出來,雪白亮人。

    店主這才醒過神來,呵腰說著:“有!開店還能怕肚子大?是我沒見過世面,五斤給我嚇住了!”

    就向裡屋喊著:“切五斤牛肉來!”

    說話間,就有夥計彎著腰捧進一個盤來,這店裡不錯,須臾間就弄來四個,牛肉是一大碗,切的很細,一碟宮爆雞丁,還有花生一碟,還有著新出籠包子,擺在桌上冒著熱氣,香氣噴鼻。

    王存業也不說話,大口狼吞虎嚥。頃刻大半進肚,話說無論是修行道法還是武功,都大耗自身精氣,需要大補特補才能保養好身體。

    食量是真正倍增,王存業美美吃完,上了茶,心中尋思。

    雖觀中讓著他吃,但觀裡只剩七畝田,過小日子還可,修煉遠遠不夠,財地法侶缺一不可,財又是修行四要之首。

    修煉目前並沒有困難,只是自身精氣不足,需要進補靈藥才能加快修行速度,才能在半個月內晉個一級。

    當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先獲得一個身份,這就必須去城中青羊宮考核。

    想成為正式道士,必須經過考核,青羊宮大開方便之門,不過還是有不少條件,首先就是必須有三年以上從事道觀的時間,其次背後有著道觀香火存在,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有熟讀七部真文經書,自己只有一卷,還必須有六卷才可。

    這些條件,大半滿足,還有六卷經書沒有熟誦。

    還有魏侯的徵召,這事透著蹊蹺,還要仔細調查一下,想了片刻,王存業感覺消化得差不多了,於是算了錢,就出了去。

    王存業走在城南,這裡行人連綿,商旅往來,十分繁華,其中不少是身配刀劍的武者。

    於是就找了一家書店。

    到了裡面,立刻有夥計熱情笑著迎了上來。

    這書店很典雅,牆上掛著字畫,陽光從窗裡透進來,使房間內一片斑駁,一個老者坐著靜靜看書。

    見王存業進來,老者把手中書輕輕放下,用書簽簽好,站起來笑著:“這位少爺面生得緊,敢問貴姓?”

    “免貴姓王,老丈貴姓?”王存業自是報出了現在的姓。

    “老朽姓劉,敢問王少爺你想看什麼書?”

    “劉老丈!”王存業略一拱手說著:“青羊宮法定軌儀十三卷,不知道老丈這裡有幾卷?”

    老人一捋鬍鬚,露出自得的神色:“老朽這青雲書房內,科儀十三卷都有,分三部,無量度人部、五行大洞部、祈神變化部,不知王少爺想要多少?”

    話說這個世界,要當道士,必要熟讀這三部十三卷,並且進行考核,並且允許民間抄錄和傳播。

    王存業對此也非常理解,度人是招攬信徒,五行是修行的根本,祈神是神像開光和請神,這都是基礎的基礎。

    只是不知道,這幾卷中,有沒有真文存在?

    如果有,王存業就真的要再次評估這個世界的開放程度,不過這只是一念,笑說著:“老丈收藏頗豐,我先看看。”

    “請。”

    王存業就隨手抽出一卷。

    這種道經字數並不多,一卷萬字,以軸為卷,展開有五尺長,都是手抄墨書,每個字拇指蓋大,只是一看,就覺得心神中龜殼一動,知道這的確是完整科儀經卷,裡面隱含真文。

    又展看了幾卷,發覺的確都完整,就不再看了,淡淡笑著:“老丈,不知道這一套作價幾何?”

    老者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一卷作價一兩銀子,十三卷就是十三兩銀子。”

    就算一個公差,一個月收入也不過一貫,對普通人來說,這價格非常昂貴,但王存業卻不在意,不過還是說著:“老丈,一卷一貫實在是貴了……”

    老丈看了一眼,說著:“這位少爺,我看你氣度不凡,日後成就必是非凡,小老兒願意和你結個善緣,我讓一步,九百文一卷如何?”

    王存業想了想,點了點頭,說著:“行!”

    一兩銀子就是一貫,算下來是十一貫七百文,當下就取出一張金葉子,加上一些碎銀。

    片刻,將經書收到囊中,告辭出去。

    才出去,正漫步在街道上,就聽一聲叫聲:“找到了!”

    王存業一怔,轉頭去看,就見張家藥店的夥計哈腰領著出來,只見引著一個公子出來,束著銀冠,穿著青袍過來,到了前面站定了,眯縫著眼,眸子黑幽幽,上下打量了下,說:“你就是王存業?”

    王存業一皺眉,這人是何人?

    後面跟著四個家丁,正盯著王存業,旺財就叫著:“少爺,這小子居敢不回你話,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青年正是張龍濤,他青衣摺扇,氣度翩翩,但後面的家丁自然不會這樣,個個眼神狠毒,幾人一起圍了上去,給自家少爺助威,要是普通人,還真給他們威懾住,這就是分工不同。

    張龍濤見王存業不回話,一皺眉,說:“聽說你就是大衍觀的王存業?謝襄的師兄?”

    聽見說到謝襄,王存業心中一動,心中頓時雪亮。

    目光掃過,這幾人都看的明白。

    這些人不過是普通人,沒有道法在身,就算修得一點武功,也根本不算什麼,只是看這種排場,顯是非貴就富。

    “我就是王存業,怎麼?”

    張龍濤見他答話,肌肉一顫,森然說著:“你就是王存業?讓少爺我給你說,你別想你的師妹能幫你打點,老子早都已經說通了!”

    這人並不是愚笨,只是覺得對王存業這種人,根本不需要迂回和客氣,說完這句,在空中狠狠抽了一記馬鞭,說著:“別人可以不去,你必須去!”

    想到即將除掉王存業,謝襄美妙的身姿,張龍濤又冷笑著:“當然,如果你肯當眾磕頭求饒,乖乖送上你的師妹,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她和你師兄妹的份上,給你一條活路如何?”

    王存業見他這樣,沒有說話,眼睛漠然的掃過這幾人。

    張龍濤敏銳的察覺到了王存業眼神,頓時大怒,這個連正式道碟也沒有的假道士,也敢這樣看自己,這臉色一變,旺財就立刻發覺,跳出來怒吼:“還敢對著少爺幹?打,打死這個野道士!”

    話一落,幾個家丁就直撲了上來。

    王存業也不說話,猛的撲了上去,對著旺財就是一腳。

    只聽“噗”的一聲,這旺財就悶哼一聲,倒飛了出去,跌在了地上。

    還有二個家丁撲了上去,只見王存業合指為劍,只是一刺,只從一個家丁的肩膀上直刺而入,鮮血頓時和筷子一樣筆直激射而出。

    王存業少許一讓,就飛濺到牆上,再搶上一步,以手掌為斬,只聽“噗”一聲,一個家丁猛的慘叫,大腿折了。

    這時,張夥計見此,頓時呆了,不知道怎麼樣反應才可,王存業見了,輕蔑的一笑,一巴掌打了上去。

    這張夥計還沒有來得及多想,“砰”的一聲,滿嘴的牙齒就碎裡一半,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

    頓時,滿街的人都嚇呆了,有的伸著脖子呆呆著,有的還咬著面餅呆呆著,個個目瞪口呆施了定身法一樣紋絲不動。

    這時說時遲,實際上就一分鐘,張龍濤原本大笑凝固了,眼睛滾圓,帶上了驚駭的神色,望著王存業。

    他沒想到,王存業竟敢還手,並且出手這樣重。

    張龍濤片刻才回過神來,煞白著臉,指著手,尖叫:“你敢!”

    話還沒有落,只見王存業單手如鉗,伸手就卡住張龍濤的脖子,把他提了出來,嘴角泛起絲絲冷笑,用手拍著他的臉。

    “張三少,你聽說過匹夫一怒,流血十步嘛?”王存業眸子一凝,原本在冥土掙扎百年的綠意就充滿了瞳仁。

    冥土掙扎百年,早就磨的心神如鐵,立刻有了殺意。

    張龍濤原本還是暴怒,拼命想掙扎,見此綠幽幽的眸子,頓時心中一涼,寒意直從腳底湧出來出來。

    突然之間,張龍濤醒悟過來,眼前這人還有不足一月就要死了,話說最可怕的就是這種人,百無忌諱,要是真的激怒了,魏侯也許不怕,但自己只是八品縣丞之子,只怕這人真的敢流血十步!

    現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強者肆意妄為,弱者逆來順勢,這種屢見不鮮。

    一念到此,心裡頓時就生出悔意。

    王存業對氣息非常敏銳,立刻明瞭對方軟了,他雖有武功,但畢竟沒有入仙道,對抗不了軍隊和政權,現在殺他不是時候,所以剛才就算對那些奴僕,下手雖狠,卻也傷而不死。

    打人和殺人,完全兩個概念。

    這時冷冷一笑,說著:“我還有一個月時間,再無忌諱,你敢在這時再作花樣,老子就拉你全家陪葬,滾!”

    說著,鬆開手,用力一推,見著張龍濤退後幾步,王存業四顧一掃,心中閃過一絲殺機,卻按捺住,踏步離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33 PM

第七章 進言

    轉眼之間,雨下了,黃豆大雨點打得屋簷劈啪作響。

    張龍濤立在後面,輕聲說著:“父親!”

    “唔,你來了!”一個中年人正在臺階上賞雨,漫不經心的說著,這人正是本縣的八品縣丞張玉澤。

    “父親,我想讓您打個招呼。”

    “咹?”張玉澤還是漫不經心的說著。

    “父親,此子非是池中之物!”張龍濤見父親漫不經心,卻也不會認為父親不知道,下午自己吃癟的事,早傳了出去,再說,府裡傷了四個人,作為家主豈會不知道?

    張玉澤聽了這話,微微一驚,轉身問著:“你說什麼?”

    張龍濤臉色沉靜,臉上帶著沉思,說著:“父親不要誤會,這點恥辱我還受得了,我原本認為王存業這個小子只是莽漢,今日卻覺得不對,不可小看。”

    張玉澤微微一笑說著:“怎麼,你還覺得他有幾分顏色?大衍觀十年前,還算是有點根基,現在已經落魄,再無援助,而且此子已經名入了河伯宴的名單,任憑英雄了得,也是窮途末路,縱有能耐又有什麼用?”

    “父親,不單是這樣,您聽我說,我也見了不少人,但這人當時我一看,就覺得壓的慌,並且他離去的身影,更讓我有一絲恐怖。”

    “事後我問了周師傅,檢查了那幾個奴才的傷勢,都傷了筋骨,就算傷好了,以後也動不了手,下手狠辣,但是偏偏又不是大傷,上不了檯面。”

    張龍濤繼續說:“這樣的武功,周師傅都未必壓的下,他才十五歲……十五歲就有這樣的武功,以後還得了?”

    “更恐怖的是,十五歲有這武功,血濺十步也是可能,但他偏偏下手很有分寸!”張龍濤說到這裡,眸子一暗,說著:“父親,你覺得這樣的人,是池中之物不?”

    張玉澤被兒子沉甸甸的語氣驚了,去掉了小看之心,想了半晌才說著:“你是說他有可能從河伯宴上脫難?”

    張龍濤沉沉一笑:“他能不能脫難,不好說,只是有萬一的可能,都要防備,父親,單是這次我攔截他的生路,就結了死仇,如果給他知道,十年前的事和您有關,那會怎麼樣?”

    張玉澤一怔,臉色漸漸鐵青。

    張龍濤見此,一笑,森森說著:“父親,河伯宴當然是絕路,但未必就沒有生路,比如說出奔潛逃,就是一條生路!”

    “再說以前二屆雖然失敗,幾乎全亡,也不是沒有人僥倖活下來,只是沒有保住二屆的小姐罷了。”

    “這王存業未必就沒有這運氣,這樣的人要是活了下來,那真是寢食難安!”

    這番話由張龍濤平靜道來,張玉澤只覺得句句入理,回踱了兩步,倏然轉身:“你想怎麼樣?”

    “父親,我不想殺他,但想作點防備!”張龍濤望著眼前,幽幽說著:“我想讓您出面,令魯捕長尋個差錯,捕到獄裡住幾天。”

    “一個就是防備著別讓他潛逃了,第二個黑獄之中,什麼事都可能,我們不要他的命,但是要點傷還是等閒,到時放出去,讓他去河伯宴,有傷在身,那些妖物聞到了血腥味,還能漏過這人?那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說到這裡,庭院裡一個閃電,一聲巨響,又恢復了昏暗,只有大雨直瀉而下。

    “行,就這樣辦,你拿我的名帖去。”張玉澤目光一亮,又驚又喜,又有些戒備——這個兒子,了不得啊!

    一輛簡單的牛車在雨中前進著,車夫在前,王存業在後,兩人都披著油衣。

    這時雨已經轉小,王存業的衣服還是打濕了,這時卻在沉思。

    下午的衝突,給他帶來了警惕感,別小看贏了,實際上還是不得不妥協了。

    大衍觀已經破落,自己連正規道士都不是,無論從根基還是身份上說,都是草民一個,嚴格的說,下午的事,已經是以下犯上。

    民心如鐵,官法如爐,一旦弄不好,就是和政權對抗,對方也很容易網羅罪名激化矛盾,別的不說,單是官方尋個理由逮捕,那違抗好呢,還是不違抗好?

    違抗了,有理也變成無理,就是襲擊公差,對抗政權,不違抗,被捕去弄死就很簡單,就算是地球上都有躲貓貓死,何況是這個接近亂世的古代社會!

    王存業需要一個身份,一個世俗和修士都承認的身份。

    要是按照世俗規則的路,往高官或者張三少這種衙內上使功夫,不知道要費多少時間,王存業那有這樣多時間和他們玩。

    道士就滿足了這條,這個世界道觀林立,佈滿全國,並且有森嚴法度,受到特權保護,就算是基本道士,也完全等於地球上明清時的秀才——掛劍,出入自由,不受賦稅,見官不拜。

    只有經過道正考核,授了法籙,才能名登天曹,算是正規道士,才可主持道觀典禮,才能得到神靈護佑,反之齋醮章詞無效。

    這資格並不好弄,十三經起碼要精通七部!

    對以前的王存業,是高難度,但是對現在的自己,並不難。

    有了這身份,就進退自在了。

    想著,牛車就到了雲崖山,這時月亮如玉盤,高掛蒼穹之上,算了錢,王存業就向雲崖山走去。

    走到大衍觀山頂時,已是夜中時分。

    山下玉帶一樣的忻水河滔滔東去,發出嘩嘩的響聲,夜裡人靜,聲音直傳到雲崖山上都可以聽見。

    皎潔的月光月灑在河面,月亮倒影在江水之中,一江浮水印千江月,水中皓月千里,猶如展開的畫卷。

    王存業偶然轉頭看見這樣的景色,不由怔了,前世地球那裡還有這景色,都被污染給糟蹋了。

    入了道觀,王存業見燈火還亮著,顯謝襄還沒睡下,王存業心中一動,將肉食和藥材放於廚房,就朝師妹房間走去。

    到了門前,他咚咚敲了敲門。

    “師妹,你還沒睡下?我回來了。”王存業對裡面謝襄說著。

    “師兄,你怎麼這樣晚才回來?”謝襄連忙上前開門,一盞青燈,照映在謝襄如畫的容顏上,只是面上顯得蒼白,並且衣服完整,顯是一直在等候。

    王存業見了,心中一軟,卻苦笑說著:“師妹今次下山如何?我下山去換虎骨,卻不是很太平,不想遇到一個少爺,這人居還打你的主意,我把他教訓了一番。”

    說著進了屋,在桌上坐了,一一把過程說了。

    謝襄認真的聽著,先是神色一喜,轉眼不由神色一黯,隨著他的語言而動,在燈光之下,她容顏美麗,這水波一樣的眼波,讓他不能自己。

    前世地球上,哪還有這種傾慕,柔順,寄託著生命的眼神?

    說著說著,王存業不由癡了,只是在燈下的瞧著,臉上不禁流露出了愛憐。

    謝襄一抬眼,就見得了這神色,不由頓時臉上一紅,心中卻是歡喜——等了好多年,這呆子終於對我有這神情,不妄我的心思。

    正在尋思著,就聽見了王存業詢問著她的事。

    “……我本以為這些與我父親有舊的人會顧念舊情,不想卻是人走涼茶。”事到現在,謝襄也不隱瞞,一一把到城裡尋人的事說了。

    王存業臉色平靜聽著,卻覺得平常,只是用手指敲著桌子。

    “哎,不說了,總之他們一直推脫。”謝襄神色黯然,突定定看著王存業,一字一句說著:“師兄,真的不行,我們就出去,這觀裡的產業我也不要了,我們去外方總會有活路,你覺得呢?”

    說完後,謝襄的眸子定定看著王存業,等著他的回話。

    “不行,這裡是故土,況且當初師傅將道觀傳到我手裡,要是從我手裡丟了,我怎麼對的起師傅和你。”王存業斷然的說著。

    不過,轉眼之間,王存業臉色緩和了下來,把自身的想法說出來:“目前第一步,就是到青羊宮去考核,得了道碟,授了法籙,這樣才能可進可退。”

    “師兄,這話是正理,只是據說考核很難。”謝襄怔怔的說著。

    “你放心,只要你把師傅的驗證給我,我就可以考上,有了這身份,我們就可進可退了,再說未必沒有辦法。”

    “河神娶婦,魏侯要求我守得新娘一夜就可,我可以不入島嶼之中,就在島邊緣處尋處地方熬過一夜,第二天天明就回來,雖任務沒有完成,魏侯不會給好臉色看,但性命卻是無礙。”雖知道事情沒有這樣簡單,王存業還是安慰的說著。

    見王存業這樣堅決,要守住她祖父留下的基業,謝襄又是黯然,又是喜悅,片刻後抬起頭來,說著:“既師兄不肯走,那我等你就是。”

    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獨活,只是這句,她卻沒有說出來。

    王存業見她應了,不由高興,說:“嗯,時間也不早了,師妹休息吧,明天我就去城中,在城中青羊宮把師傅的驗證交上去,把我的道牒辦下來。”

    謝襄聽了,思量片刻,說:“嗯,這樣也好,師兄回去也早早休息,累了一天了!”

    王存業回到房中,點了燈,立刻就從購買的經書中抽出一卷,展開閱讀著,同時靜心凝神,這一萬多字看完,連忙閉目存思。

    這時,龜殼又浮現出來,噴出一道清光,頓時一卷經書浮現而出,這卷經書字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片刻氣息凝聚結成一字。

    這個字元一旦結成,頓時光明大放,發出異聲,王存業上前只是一觸,就覺得這字的字元蘊含的奧秘,流轉過來,頓時盡數瞭解。

    “十三經中,果是部部都有真文!”王存業又驚又喜:“不知我此時的精氣,能解讀幾本?”

    這清氣實就是他精氣所化,就算演化這最粗淺的真文,也並非沒有限制。

    當下也不遲疑,繼續清光所懾,部部都化成一個真文,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頭流淌,只是到了第九字結成後,清光“轟”一聲消散,王存業只覺得一陣暈眩,頓時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掙扎著狼吞虎嚥,將買的肉乾吃了,爬上床去,頓時就昏睡過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35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8-27 07:39 PM 編輯

第八章 鎮壓

    玉兔西墜,天空泛起晨曦。

    王存業睜開眼,每天他都是此刻醒來,早成為身體本能,哪怕是昨天精氣消耗甚大也是一樣。

    感覺了下,發覺身體內精氣已經彌補了五成左右,心中暗想,果是年輕的身體,這恢復力就是強。

    洗漱一番,換了一身新的雲紋玄清色道袍,出了道觀,在雲崖上靜靜的等待著紅日噴薄而出的一刻。

    雲彩變動,不斷泛亮,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頓時天邊泛起陣陣紫氣,王存業等的就是這一刻,不敢怠慢,開始呼吸吐納起來,絲絲紫氣與體內氣機不斷交換纏繞,絲絲靈氣被他攝入到體內。

    十息後,太陽從地平線躍起,這紫氣已老,不能在用了,王存業緩緩呼出一口氣,又開始修煉六陽圖解,做起種種姿勢。

    口中配合著念出咒語,三十六個動作做完,王存業全身一震,再次感受到了有如電流流過一般的酥麻感覺,一絲內息,就此產生。

    一次次的做著這三十六個動作,口中也是不斷,王存業只覺身體中內息不斷增厚。

    本來就是一絲,若有若無,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王存業已經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中的內息。

    內息綿綿,似虛似實。

    再做下去,卻是沒有了那種酥麻的感覺,反而有些空虛,王存業這才停止,身體上已經是汗水涔涔,沾濕了衣衫。

    煉氣,是將精氣煉化,成為內息。

    一人自身所能產出的精氣有限,每日都有定額。

    白陽圖解的高妙處,就是在於煉化的效率很高。

    這點改善,就能節省相當多的時間,而且每日所能夠積累的內息是一般功法的數倍。

    日積月累下來,差距自然產生。

    看看時間,不過過了一個時辰,收了功夫,立定著,靜靜養氣。

    山間清晨,最是靈動,絲絲清涼的氣息浸人心脾,王存業沉下心去,只見冥冥心神之處,十個字浮在雲氣中,個個宛然活物,發出了微微的光。

    王存業接觸了一個,這“字”頓時在腦海內放大十倍,其中奧妙就流了出來,使人一碰,就能知曉其中含義。

    三部十三經,統共不過十數萬字,言簡意賅,大有深意,字字精微,隱含著真文,就算是普通人,若能日日頌之,就如地球上靜頌黃庭,字字句句,都烙印在心,久久必可染上真文,開啟智慧,進入道門。

    王存業眸子中帶著疑惑,三部十三經,民間都可買到,這等於是普法,為何如此?

    不過這疑惑一閃就過,還是一個個接觸真文,片刻九篇道經都一一烙印在心,再無絲毫差錯。

    “十三部中,精通了九篇也足夠了,這就去道宮考核,以免夜長夢多。”王存業尋思著,長袖一揮,就此下山而去。

    縣獄

    魯兆穿過去看著,他是捕長,最近縣令命他兼管著縣獄,這時就來看看。

    監獄中陰沉沉,帶著灰黑氣,不遠幾個獄丁正和獄典打著麻將,見魯兆過來,獄典就喊了一聲:“老魯,巡獄啊?來,一起玩幾局。”

    獄典同樣不入流,實際上地位差不多平等,只是前幾日,縣令命魯兆兼管著縣獄,才算高了半級,卻也並不算下級。

    魯兆笑了笑,說著:“不了,看一圈就出去。”

    才進去,就見得幾個獄丁拉著一人出去了,已經是屍體了,遍身都是傷痕,看樣子是被打死了。

    魯兆問著:“怎麼回事?”

    獄班就湊上來,笑著:“大人,當官能刮地皮,當兵能吃空額,我每月只有二兩銀子,一般的獄丁只有一兩,不吃犯人吃誰?”

    “只要犯人不越獄,叫犯人管犯人,不但清閒,還有犯首上貢,只是這個傢伙死硬著不肯交錢,那些犯首又下手重些,結果死了……”

    魯兆聽著,說:“打死了,怎麼辦?”

    “現在還可,涼了些,前一陣這樣熱的夏天,獄裡哪天不往外抬死屍?”獄典笑了笑:“報個暴病備案也就結了,再也有冤枉也翻不了身——有獄神鎮壓著。”

    說著,就指了指不遠處供奉的一個恐怖的神像,這就是獄神。

    魯兆是老捕頭了,素來知道民心似鐵官法如爐,但見到這獄典漫不經心輕描淡寫的說著一條人命,也不由一凜,真是殺人如草不聞聲,還沒有來得及尋思,就見這獄典取出一個小包:“大人,這是您這個月的例奉。”

    用手一掂,知道有十兩碎銀左右,魯兆知道這錢,每兩都帶著血,都是從犯人身上和家屬中榨出的骨髓,不過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不接,就是“外人”,難以被這個監獄系統接受,只得接了,說著:“行了,我以後自有照應。”

    說罷也不巡獄了,就出去。

    獄典陪送魯兆出去,送到門口,目送著魯兆離去。

    魯兆掂著銀子,心中尋思,片刻想著:“例來都有,我拿著也不虧心,還是得受用時且受用。”

    正想著,慢慢平息了心情,這時一陣腳步而近。

    魯兆看去,就見得一個衙役,領著一個年輕人進來,這年輕人眉清目秀,這次換上了一件青袍,卻是認識,連忙見禮:“原來是三公子。”

    三公子張龍濤目光看著魯兆,微一拱手算是還禮:“魯捕長,找個地方說話?”

    魯兆心裡一驚,看了這人一眼,說著:“請!”

    就甩步進了不遠處東廂的一間房,這本是接見外人的客廳,分了主賓坐了,還沒有衙役上著粗茶,就見張龍濤瞥一眼窗外出去的衙役影子,說著:“這次我來,也是父親的意思,想請著魯捕長辦件事。”

    這樣開門見山,很讓魯兆意外,他雖是縣令的親信,卻也不敢得罪縣丞,雖縣丞不管事,但畢竟是此縣名義上的二把手,當下立刻說著:“還請公子吩咐,我能辦的,立刻就去辦!”

    張龍濤也不壓低嗓音,只是說話的聲音,陰沉的讓人聽得心裡森冷:“我要你帶著幾個公差,尋個事將王存業這小子捕了。”

    這話一落,魯兆聽了嚇了一跳,怔了片刻,遲疑的說:“這不好吧,尋什麼理由呢,再說,老道對我有恩……”

    張龍濤目光幽幽,盯著魯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再說十年前的舊恩算得了什麼——你年年不是上香給善銀了麼,要報答早就報答了。”

    魯兆聽著,不由為難的咽了下口水,當年謝誠是想辦法讓他得了縣令信任,由一個不起眼的小衙役提升到捕長,這可以說是再造之恩,怎麼就是上上香,捐幾兩銀子就可以了結?

    不幫忙已經很忘恩負義了,再反水陷害恩人的弟子,這……

    張龍濤見他遲疑,目光一寒,站起身“啪”的一聲,將一張銀票拍在桌子上,冷冷說著:“這是一百兩,我也不要你殺他,只要你尋個事把他捕到獄中就可,不會讓你染上他的血。”

    “要是你不肯,你應該知道,我父雖不能提拔你,但是要壞了你區區捕頭的職司,還是很容易……你辦不辦?”說著,張龍濤眼神逼了上去。

    被這帶著寒意的眼神一逼,魯兆不由心中一哆嗦,縣丞再不管事,壞了這不入流的捕頭職司,還是很容易。

    現在這話說到至此,想想也別無良策,魯兆是捕頭,手上也有十幾條人命,心腸也是極硬,這時被逼著,想來想去,就一咬牙,說著:“三公子這樣說,我還能推辭?我幹了!”

    “好,還是你爽快,銀子你先收著,你今天就帶著公差去捕人!”張龍濤露出了喜色,說著。

    “這樣快?”魯兆吃了一驚。

    “夜長夢多,現在不下手,還等著他翻盤?”張龍濤冷冷一笑。

    “聽說他有武功,如果抗捕怎麼辦?”魯兆又問著。

    “你是老衙門了,民心似鐵,官法如爐,應該很清楚,他乖乖就縛,還可多活幾天,要是抗捕,就是對抗官府,就是造反,再大的理由都沒有用,到時不要說縣令,就是魏侯也容不得他,上面伸手一撚,就是粉碎……”

    “到時你不必上去,見了抗捕,就立刻回來,自然有著高手去鎮壓。”張龍濤哈哈一笑,狀極歡快。

    就縛是死,抗捕更是死,這就是現實。

    “明白了!”魯兆微微心中一寒,沉聲應著。

    小子,這就是你的命,怪不得我,魯兆這樣想著,他也是剛毅果斷的人,當下就站起身來,喊著:“來人,和我一起出個差事!”

    “是!”立刻就有二個公差回應。

    這時,郡城前大河竹筏上,可以見到河岸古樸厚重的城牆,天空中大風獵獵,掃霞除雲之間卷蕩起陣陣風雲。

    王存業付了錢走向城中。

    郡城龐大非常,分東西南北四個城區,車水馬龍穿梭不絕,其中有小溪從城中蜿蜒流淌,直到忻水河之中,此城本來沒有這樣格局,只是數百年前,魏侯先祖奉命鎮守此地,經營數百年,方有如此規格。

    王存業立於橋上,耳邊聽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聲,橋下有船隻行過,一排繁榮景象。

    魏侯祖先廟宇就在東城,常年祭奉不絕,每年魏侯都要聚集全族來此祭祀,端得香火茂盛,這魏侯先祖也很神異,有幾分神通,遇到大事,魏侯向先祖請求,奉上貢品,很是通靈,和那忻水河神並列,是這方地區兩大正神之一。

    王存業一笑,望望溪水蜿蜒流淌而去,定了定神,灑然朝青羊宮方向去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40 PM

第九章 青羊宮
               
    青羊道宮坐落城西,隸屬西城區,小半時辰後,王存業已到了青羊道宮門前。
   
  這青羊道宮古樸非常,青蔥翠柏點綴其中,依山而建,坐落在鬧市卻絲毫不受凡間煙火影響,空靈古樸,冰川暗水,清淨悠然。
   
  正門上,一塊紫木所制的匾額懸掛其上,上面金漆玉書寫著“青羊道宮”四字,筆劃轉折之間飄逸,不過王存業一見,就覺得心中一突,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威壓,心中暗想,這也許就是筆帶道韻了。
   
  大門前蹲著兩個大石獅子,階梯而上有數百級,只有二個道童守著,看上去冷落無人,遠遠一望,山上廳殿樓閣林立,卻沒有半點衰敗之氣。
   
  兩個守門道童見王存業身穿雲紋玄清色道袍,不敢怠慢,連忙下來問:“道友有何事?如果有事,請說明找誰,我進去通報,如果沒事情的話……”
   
  說到這裡,這個道童笑了一笑:“還是不要在這青羊道宮門口轉悠為好,此處不受香火,是清靜之處。”
   
  王存業見這道童溫和有禮,連忙拱拱手說著:“不敢,還煩道友通告青羊道宮中執事,就說大衍觀王存業前來拜見,欲請考核道業。”
   
  這道門考核,為了廣大道門的緣故,卻是隨到隨考,並不和官府一樣,鄉試縣試的定期考核。
   
  道童對王存業說:“道友容我回去稟告,還請道長稍等。”
   
  說完轉身回去通知青羊道宮執事。
   
  不一會,剛才道童就跑了出來,對王存業說著:“這位道友請,執事大人已在正堂等候你!”
   
  王存業聽了,露出一絲微笑,對道童稽首為禮:“有勞了!”
   
  道童不是弟子可以修習法術內煉,只是服侍青羊宮中的雜役,觀主心情好了,興許會傳一兩門武藝,心情不好他們也只有受著。
   
  王存業這樣正式稽首為禮,頓時讓這道童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說著:“怎敢,怎敢,道兄請進!”

   
  王存業也不以為意,轉身從青羊道宮正門大步進去。
   
  上了二百級,就見半山有著亭台玉閣樓,殿上掛著藍底金色的牌匾,“雲霄宮”三字鐵畫銀鉤,飄渺中蘊含巍峨大氣。
   
  殿前中有一水池,諸多蓮花盛開其中,幽幽點點,空淨非常,果真是一處上等福地。
   
  繼續走著,再上百級,就是正殿,王存業到了跟前,先是稽首為禮,說著:“大衍觀王存業,求見執事。”
   
  過了片刻,裡面傳來聲音:“進來!”
   
  “是!”王存業輕輕攏起門簾,其內有一老道閉目盤坐於臥榻上,這道人雲袍高冠,面容看上去卻很年輕,中年相貌,要不是蒼蒼白髮,幾乎讓人以為這僅僅是年四十的中年道人。
   
  並且這老道面色剛毅,兩眉直刺到兩鬢蒼白處,顯年輕時也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主,見王存業進來,睜開眼睛,直接就問:“你就是謝誠的親傳弟子王存業,怎麼現在才來?”
   
  王存業見他問起,不敢怠慢,深腰躬手,執了個後輩禮,回著:“正是末學後輩。”
   
  頓了一頓,又說著:“師父去世,守孝一年,才敢前來問道。”
   
  這當然不是理由,前身是根本沒有把握通過,但是這時,就可以這樣說。
   
  這老道聽了,似是認可,微微一笑,接下來臉色一正,開始正式程式,淡淡問著:“汝為何而來?”
   
  “弟子輸誠於道,想進道業,望執事成全。”王存業回答著。
   
  “道士法位、次第、稱號各有階級,尊卑上下不得氾濫,汝欲進道業,今宜去偏殿試法。”說了這標準問答,這老道揮了揮手,說著:“你先去梅亭等候,一會我核對身份無誤後過去找你。”
   
  考取道士資格,需要核對身份無誤後才可以進行。
   
  考核一核實,青羊道宮頒佈資格,有道牒,分成兩份,一份存于這道人修行觀中,一份在青羊道宮中備檔。
   
  王存業見老道這樣說,沉聲應著:“是,晚輩告退。”
   
  執了一禮,從偏殿出去,往道觀東邊玄武偏殿去了。
   
  王存業按照這身體的記憶,來到了梅亭前,梅亭典雅古樸窗,不遠處有一株巨大的梅樹,夏天在此處乘涼必然很是爽快。
   
  站在了梅樹前,王存業有些怔怔。
   
  這熟悉場景勾起昔日的的記憶,本以為存入腦海之中,漸漸忘卻,卻不知如今回憶起來,還宛若昨日。
   
  三年前,謝誠曾帶著他和師妹來過這裡,此時還依稀記得當年音容笑貌。
   
  只是一切都一去不復返,現在老道身死,師妹與自己苦苦掙扎。
   
  怔了片刻,王存業進了梅亭,靜靜等候著,直到過了一個時辰,執事老道才渡步過來,手裡還捏著青羊道宮卷宗。
   
  見執事老道進門,王存業起身站起行禮,說:“見過執事大人!”
   
  執事老道對王存業點點頭:“這是你在青羊道宮的檔案,與你說的一般無差,這個身份驗證就過去了,不過你現在只是清信善信,要進道業,還需要看你水準。”
   
  這世界的道門,劃分標準非常森嚴,輸誠於道的虔誠信徒和預備弟子,才可名錄道籍,叫“清信善信”,這還不是道士。
   
  清信善信經過考核,才可擔任道士,道士歸心大道、勤于正經,可得“一籙道士”的稱號,雖不入品,卻是正規道士了。
   
  執事老道淡淡說著:“你跟我去別的兩位執事裡驗證,他們早在朱雀偏殿等候,一籙道士證明要我三人共證,馬虎不得。”
   
  王存業應諾,跟在執事身後一同去往朱雀偏殿。
   
  片刻間到了朱雀偏殿,一同進入,裡面兩位執事已經到了,見了兩人進了,一個執事直接說著:“開始了吧!”
   
  別的二個執事都應著:“行!”
   
  “考核開始,修道之人需熟讀經文七卷,我且考你一考。”執事老道淡淡的說著:“你熟讀哪七卷?”
   
  “弟子熟讀九卷,還請執事抽核。”王存業就將九卷一一說明。
   
  “第七卷第二章是何內容?”執事老道就抽問著。
   
  “……五雲浮處彩鸞回,遙見金童捧詔來,御裡淋漓垂雨露,丞相敬慎拜仙階……”這時心中真文一動,頓時就朗朗上口,背誦如流。
   
  “第五卷第十一章是何內容?”這時,換了一個執事,開口就問,這也是避免作弊。
   
  “……帝敕輝煌耀紫微,金闕騰駕疾如飛,十方聽令鹹皈依,三界聞風悉仰依……”王存業毫不遲疑的誦著。
   
  幾個執事再提了幾個問題,都背誦如流,交換了眼色,微微露出了滿意。
   
  “我道門有真經萬卷,各有側重,有者大道微言,有者面面俱,所考都是悟性,我拿這本丹雲法錄半部給你閱讀,半個時辰後,你解說與我們聽。”執事老道說著,就自身後書架上,隨手抽出半冊薄薄道書,正是丹雲法錄,放于給王存業面前:“你解吧,能解多少就是多少!”
   
  這書架上,都是半冊道書,有千冊,隨機抽之。
   
  王存業起身接過,應聲:“是!”
   
  道經解讀,必須自身具備一定功底,配合自身氣機運轉,方能知道高低,不單要靠見識,還要有稟賦悟性細細推演,才能有所得。
   
  王存業走到桌上,坐了下來,將丹雲法錄細細翻看,他連翻十數頁,發覺僅僅是略高一點道法。
   
  也是,如果是上妙道書,青羊道宮怎麼捨得給普通弟子隨意觀看,再說,考核所用,也不能太難。
   
  王存業微微凝神,果龜殼又噴出一道清光,瞬間將所看文字吸取在內,化為一團雲氣,這團雲氣流動著,漸漸凝結,卻只形成了半個字。
   
  雖是半個字,只是一觸,頓時奧義隨之流淌,不過半個字終不能長久,稍過片刻,“轟”一聲,煙消雲散。
   
  王存業也不以為意,故意再翻閱了一刻時間,才微微一笑拿過硯臺,默默動手研磨,片刻墨已研好,墨汁飽滿黑亮。
   
  王存業取筆蘸足墨水,擺開紙張,用鎮紙鎮好,直接奮筆疾書,有時偶然停下,默默看著丹雲法錄上內容。
   
  三位執事見他寫的這樣暢快,都是神情一凝,默默驚訝。
   
  要知修道人解讀道書,也是極費神思的事,往往數行之間,就要躊躇半餉,現在下筆這樣順利,真是有慧根在內?
   
  半個時辰後,王存業長身而起,對三位執事行禮:“弟子已完成,不知哪位執事前來評點?”
   
  一個執事過來,拿起卷子,對王存業說:“這關由我主持。”
   
  看了一眼,不由稱讚:“好字!”
   
  說完默默看去,看到四五行,不由心中驚訝,接下來驚訝之色越濃,最後霍然直視王存業,怔怔不語。
   
  這半卷丹雲法錄,只是入門弟子的初課,並不算難,不過也不是外人能隨意解讀,但現在這卷解讀,深入淺出,關竅之處雖不能說是面面俱到,卻也周密細緻,而且這只有半卷啊!
   
  半卷能悟如此,這執事看向王存業目光頓時不同。
   
  “恭喜小友,解讀道經這關過了,待我將評價寫上定語,由剩下兩位執事考核,我在一旁觀看作證。”
   
  王存業稽首為禮:“謝過這位執事。”
   
  這時,兩位執事也看了卷子,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個執事起身,對王存業說著:“解讀經書多耗神思,也罷,今日你且去休息,明日再來這裡考過。”
   
  又對外面喊著:“清月,你且帶這位去連心閣休息,明日早晨辰時帶他過來。”
   
  一個道童就跑了進來,對三位執事深深一躬,答應:“是,弟子遵命!”
   
  又對王存業說著:“這位道友,請跟我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44 PM

第十章 心思

    執事老道見王存業遠去,靜靜在原地佇立,片刻對一個青袍執事說著:“師兄,看這王存業如何?”
   
  “資質根骨福緣都還沒有細看,單是這個悟性卻是上佳。”這執事顯知道執事老道的意思,說著。
   
  道宮執事除了負責宮中大小事務,也有網羅天下資質悟性上佳弟子的責任,以保道門一脈萬古不衰。
   
  久久不語最後一個執事擺了擺手,說著:“兩位師弟莫要有著心思,悟性上乘的人雖不多,卻也不少,道業進益,還要講究資質和福緣,更講究行持精進,此事目前不必再提了。”
   
  “是!就聽師兄安排!”
   
  這執事身份非常,此刻定語,兩人也就此作罷。
   
  見事情已處理完,這個執事顯沒有在此處停留的意思,拱了拱手,走出偏殿門口,朝中宮方向去了。
   
  話說王存業,在道童引路下,就到了連心閣。
   
  連心閣本是專為道宮來賓準備的一片精舍,靜雅非常,附近有一處竹林,碧綠生翠,陣陣風吹過,發出沙沙的響聲。
   
  王存業選了一間窗靠竹林的精舍,用了餐,等著人去,就感受到若有若無的黃氣在地下彌漫,心中暗歎:“果是福地。”
   
  就在這時,魯兆帶著二個公差,來到了大衍觀門前。
   
  ……這山門不大,甚是平緩,進山門向上看,一級級臺階有上百級,上去到了正殿,左右還種著松樹。
   
  到了頂上,魯兆看著這道觀,其實就是二進,正殿和左右側殿,後面就是廂房。
   
  道觀中靜寂無聲,並無香火,魯兆正想進去,突覺得一陣心悸,心直跳,背後滲出一層細汗。
   
  “大人,怎麼了?”有公差見了,連忙問著。
   
  “沒有什麼,上山累了點,又吹了下風!”魯兆這樣說著,心中卻是一涼,本來想大顯威風的心情,就立刻熄了幾分。
   
  這樣一說,兩個公差不禁對望一眼,這個世界可是多有鬼神顯跡,不敢不敬。
   
  正殿沒有人,風吹著,顯得幽暗,魯兆在門口轉了下,並沒有進去,沿過道進了裡面,心裡就想著事。
   
  這道觀當年,原本是一家淫祠,後來給謝誠改造成了道觀,曾經香火很旺,最鼎盛時,周圍有一萬香客。
   
  過了正殿,就聽見有人說話,腳步聲來了,這時門“啷”一聲,陸伯就出來了,見了來人,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原來是魯捕長,再裡面是內房了,您還請暫留步,進屋裡說話。”
   
  魯兆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自己幹這事不地道,但見了陸伯冷淡的態度,也不由一絲憤怒掠過心頭,冷冷說:“不了,就在這裡說話。”
   
  頓了一頓,說著:“王存業在不在,藥店用藥出了事,苦主懷疑他賣的虎骨有問題,要去衙門一次,和苦主對一對事。”
   
  頓了一頓,調整了情緒,口氣轉柔,又笑著:“這只是小事,本來不打攪,但苦主不依不放,我是相信虎骨沒有問題,只是請王兄弟經個場就是了……就算有事,謝老觀主對我有恩,我能不擔著?”
   
  這話說的圓滑,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人進了去,還怕別的?
   
  縣獄有的是手段對付這些所謂的“高手”!
   
  陸伯心中鄙視這人的人品,卻還沒有想著這人這樣忘恩負義,皺眉說著:“這虎骨沒有問題啊,難道是分量用的多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是衙門派下的差事,還是請王兄弟出個面,事情就好辦多了,我們也能交差。”魯兆笑眯眯的說著。
   
  陸伯想了想,說著:“真不巧,小觀主到城裡去了。”
   
  “城裡?縣裡?”魯兆一怔,問著:“路上怎麼沒有看見。”
   
  陸伯說著:“去府城了,不是一條路,去青羊道宮!”
   
  魯兆一驚,微微變色,音調顯得一點低沉:“去青羊道宮幹什麼?”
   
  “老觀主去世一年多了,小觀主還沒有正式遞牒備案考核,今天一早,就去了府城,說是把這件事辦了下來。”陸伯笑眯眯的說著。
   
  魯兆臉上肌肉再次抽搐了一下,心中一沉,這個世界鬼神能顯跡,自然就道士不一樣,不要說具備大能的仙士,就是普通道士也地位很高。
   
  正式入牒道士就等同秀才,可掛劍,出入自由,不拜官人,不納賦稅,甚至犯了罪,都要通過道宮,先革了道士身份,再交給官府處理,如果給這王存業考取了道士,就難辦了。
   
  原本算計,王存業是“民”,而自己是“公差”,代表的是政權,無論什麼理由,哪怕故意陷害冤枉,賤民也只有喊怨,不能反抗,一反抗,性質就不一樣,就是襲擊公差,就是對抗政權。
   
  這樣的人,哪怕武功再高,哪怕再冤枉,也要抹殺,以維護政權的威嚴——除非你超出政權。
   
  但是現在,如果正式受牒,有了道士身份,按照現在世界,就是“士”了,對付賤民的這套,就不能套上去。
   
  當然也不是辦不了,區區一個最低級道士,相當於秀才,魏侯可以撚死,縣令也勉強可以,但自己就辦不了。
   
  別說自己,就是縣丞也要掂量一下了,也要講究方法,不能這樣簡單粗暴。
   
  心中轉念著,魯兆衡量著利弊,說著:“哎呀,原來是這樣,真是可惜。”
   
  說著又打量下院子,的確沒有見到人,又說著:“那我就先回去,等小觀主回來了再說了。”
   
  陸伯雖然鄙視這人,但還是送了出去,才返過身來,就見得了小姐:“哎呀,小姐,你怎麼出來了?”
   
  謝襄咳嗽一聲,說著:“沒事。”
   
  頓了頓,她皺著眉:“我看這人來意不善吶!”
   
  而這時魯兆才下山門,一百級的臺階才走了一半,有公差就問著:“大人,我們就這樣下去?”
   
  魯兆冷冷一笑:“當然不,你就在下面村子裡盯著,順便催催村子今年的米糧,看這小子是不是真的出去了。如果真出去了,守著他回來。”
   
  “大人,要是沒有出去,露了形跡,當然好辦,要是真的出去了,當了道士,怎麼辦?”公差身份是低,但人不傻,十幾年公門辦下事來,都磨的精滑,凡事都要請個主意,這樣責任才可分擔。
   
  魯兆看了一眼,說著:“要是這樣,你回來稟告我,我去稟告三公子。”
   
  說到這裡,陰沉沉一笑:“按照規矩,也能交代了。”
   
  話說青羊宮,此日早晨,王存業從雲榻上緩緩醒來,只覺體內氣息神魂綿長,卻是養的精神,原本有些虧損都不見了。
   
  王存業自雲榻下來,長身立起,伸展腰骨,只覺神清目明,也不耽擱,徑直向屋外走去,外面天剛濛濛亮,雲霞卷蕩,只是紅日未出,在地平線上卷起幾多變化,端得瑰麗。
   
  王存業尋了一處開闊空地,擺開架勢,靜待紅日將出的一刻。
   
  片刻後,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十個呼吸,大口吞吐著。
   
  吸取紫氣是每日必須的早課,自己這樣可供吸取的靈氣本身就少,自然一絲一毫也不可放過,金烏未出吞紫霞,這些已成了本能。

  不一會就有童子端上早餐,道宮中飯菜清淡,不過已吃了十多年,也早已習慣,用完後自有童子上來收拾。
   
  這時接近辰時,道童已在門外等著,見他出來,說著:“您跟我走吧,兩位執事大人在偏殿等你。”
   
  王存業應了一聲:“正應如此,走吧!”
   
  片刻到了偏殿,內裡早有兩位執事等候,一個就是執事老道,一個是穿著青衣的執事,王存業進去行禮,說著:“王存業見過兩位執事。”
   
  道童見任務完成,默默退下臺階。
   
  “嗯!”青衣執事淡淡應了一聲,就不再言語,他在這裡,主要是監督,具體考核還是老道來進行。
   
  執事老道上前,說著:“道士三關,首是經文,虔誠向道,熟讀經典,才可任事。”
   
  “第二是內煉,這就看你修為,是否達標,要無絲毫實修,如何才能主持一觀,降妖除魔呢?”
   
  “第三是法會儀式主持,道觀禮儀規則考核,要是都能通過,這就過了。昨天你經文解讀,評價上等。今日我來主持內煉修為的考核。”
   
  言道此處,不由一頓,默默觀察王存業反應。
   
  只見王存業恭謹俯首傾聽,不由心中滿意,繼續說著:“道家內煉,分人仙、鬼仙、地仙、神仙、天仙五階,五階之上還有太乙和大羅境,此不必多說。”
   
  “人仙又分三轉,第一煉氣凝元,第二運元開脈,第三凝元築基,今日就可查實你的修為!”老道說到這裡,又對外面的道童吩咐:“你且去將人仙符取出來。”
   
  道童應了一聲,轉身去偏殿后的內室取去了。
   
  趁此空隙,老道淡淡一笑,說著:“大體外門內煉,多是煉元不淨,不過只要你過得一關,就可得封道士,道門自有法門賜下。”
   
  王存業稽首為禮,說著:“多謝執事開解奧意。”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48 PM

第十一章 受籙
               
    人仙符,此符只有大道觀中才有,青羊道宮中自有,向人身上一貼,立刻可以按符變化的色澤區分修為。
   
  符顯出白光,微薄的是尚未入門,凝聚厚重者就是入門。
   
  不一會,道童拿了一道符過來,老道接了過來,說:“你用這符測過,我也要做個記錄。”
   
  王存業應著:“是,我自當配合。”
   
  執事老道見這樣說,只是笑笑,拿過符往王存業身上一貼,頓時白光大作,光焰厚出三寸,色澤正亮,正白之色,顯出內息精純悠長。
   
  量雖不多,卻相當正宗,這卻是王存業得了真文後,用的是最純正方法修煉,轉化了真元的緣故。
   
  “煉氣凝元階!”青衣執事目光一凝,在筆上記錄著。
   
  執事老道目光微微驚訝:“想不到你內煉這樣精純,謝師弟想必下了不少苦心吶!”
   
  轉過首去,問著青衣執事:“師兄,可有異種真元,或者外道神力?”
   
  青衣執事搖頭,說著:“是正宗六陽圖解之真元,很純正。”
   
  “嗯,此內煉通過,我去卷宗上簽上評語,你先等著。”執事老道說完,轉身出去。
   
  王存業向青衣執事行禮,就欲出去,這時微風乍起,帶來絲絲涼意,青衣執事沉吟一下,突對王存業說著:“下場主持道觀各種儀式規格的考察,想必你也知道,就是我主持,道宮西面就是朱雀偏殿,第一間房,右書架上第一排,都是關於各種道觀主持儀式規格的書籍,等會你去看看,下午時分你再來此處考核。”
   
  這其實是給王存業放水了,道觀規格儀式都是旁枝末節,就算一時不精通,只要內煉修為和道經解讀上去,回去仔細研讀兩三月也必定通過。
   
  青衣執事見他根基已成,通過二項最重要的考核,就算在儀式規格上面不能通過,也不過是多等兩三個月的事。
   
  這樣的話,還不如順手結個善緣。
   
  一籙道士地位雖低,但算是道統內,不同於散修野道士,只要日後精進,早了幾百年也許還要熬資格,現在卻可以青雲直上,這點王存業不知道,他卻是清楚。
   
  王存業聽了,躬身說著:“多謝執事。”
   
  既結個善緣與自己,為什麼不接呢?
   
  自己也很需要這種關係。
   
  這青衣執事見王存業躬身回應,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竹香鳥語,一絲甘露垂于青翠竹葉,欲滴下來卻又不落。
   
  王存業等著執事老道。
   
  不一會,執事老道捏著卷宗自後堂走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開口對王存業說著:“內煉上我已簽上評語,我就不打擾了,剩下一項道觀儀式規格的考核,由我師弟負責。”
   
  一指那位青衣執事,又說著:“這裡在沒我的事,我就告辭了。”
   
  言罷,起身走了出去。
   
  王存業連忙起身說:“躬送執事。”
   
  執事老道一走,偏殿內只剩下兩人,青煙繚繞,清淨非常。
   
  王存業見這人不言不動,起身:“執事大人,我這就去了,下午時分回來。”
   
  青衣執事點了點頭:“去吧!”
   
  王存業聽了又是一躬身,起身走出偏殿,出了殿,就見得幾隻鶴,落於水潭,吮了幾口甘露,輕快的鳴叫起來。
   
  王存業見了,暗暗稱讚,腳步不停留,飛快的朝西處走去,繞過幾處小道,穿過一片小樹林,前方一殿映入眼簾,宮殿的牌匾,有著鮮紅的“朱雀殿”三字。
   
  看守朱雀偏殿的一位道童見王存業上來,發問:“這位道友可是要翻閱典籍?可有允許?如果是的話,請稍等,請您登記一下。”
   
  王存業應了一聲,描述了下青衣執事的相貌,到現在三位執事的道號都沒有問到,這是道宮的規矩,以示清廉公正。
   
  雖意義大於實際,但也保持下來,不過等完成後,就會出示道號,就是王存業的引路人,雖不是師父,也需要尊敬。
   
  道童見王存業說了,立刻明白是誰,說:“請稍等!”
   
  拿出登記薄子來交予王存業。
   
  王存業拿過,接過道童端上來的筆墨,刷刷寫下事項,登記後,道童不再阻攔,王存業微微一笑,揮了揮衣袖,直接走進了朱雀殿。
   
  道宮藏經閣專放道經、劍訣、內煉之法,非得長老以上不得隨意進入,朱雀殿內置諸多典籍,雖是珍貴,卻不涉及高深內煉之法,是以觀覽翻閱資格寬鬆了許多。
   
  王存業掃視了下書架上擺放的典籍卷宗。
   
  “道門注意事項摘要,內煉指門,大丹直指,太乙金華宗旨。”
   
  王存業看著書架記載的密密麻麻的諸般典籍,卻不細看,走到右書架之上第一排抽出一卷道觀主持儀式詳解,先大略一番,發現正是他所需,不由一笑。
   
  默默存神於心,再次睜開眼睛時,雙眼泛起絲絲清光。
   
  認真翻看起來,每頁都是一翻而過,發覺並不能凝聚出真文,因此反而麻煩些,只得用清光強記。
   
  片刻王存業默默將這本書放回原處,又抽出一本《道觀規格詳解》默默翻看。
   
  不一會,王存業翻閱完畢,覺得微微疲倦,知道龜殼清氣不可多用,念至此處,不再停留,出了朱雀偏殿。
   
  王存業出來時,已是晌午,梧桐樹下,微風吹起,帶來了絲絲涼意。
   
  王存業進了去,就見得青衣執事有些驚訝睜開了眼,問著:“已經看了?”
   
  “多謝執事垂問,先師對這些也曾教導過。”王存業恭謹應著。
   
  “哦,那就開始吧!”青衣執事問著:“科儀規範,首重者何?”
   
  “虔誠向道,受功領職,才可興事。”
   
  “繼之者何?”
   
  “印信法器,各鎮要處,才可啟請諸神……”
   
  青衣執事一連問了數個問題,王存業都對答入流,連具體的細節都一樣,片刻後,青衣執事頓時輕笑拱手,對王存業說:“此關過了,恭喜。”
   
  王存業拱手說著:“多虧執事大人提點。”
   
  青衣執事見他是承了自己善緣,頗感滿意,在執事看來,這半個時辰能讀多少?
   
  必是先前就受到教導,既受到教導,還領自己這個善緣,顯是會作人。
   
  點了點頭說著:“嗯,我去把評語填了,你我去道宮正殿,由道正將道牒授與你!”
   
  頓了一頓,又說著:“我道號鏡林,還有二位是夜明、寧和。”
   
  王存業默默把道號記下,再行禮:“謝鏡林執事!”
   
  道宮正殿,是道正辦事之處,看守正殿兩個道童見是執事過來,不敢阻攔,紛紛退下,共聲說著:“見過執事大人。”
   
  青衣執事淡淡‘嗯’了一聲,沒理會,帶著王存業朝正殿走去,到了門口,深深躬下腰來,王存業立刻一同躬下身來。
   
  只聽青衣執事吸了口氣,朝正殿朗聲說著:“弟子鏡林,帶大衍觀新進道士王存業前來求見道正。”
   
  片刻後,正殿中傳出一道聲音:“進來!”
   
  這聲音清脆,宛玉石相撞,清越非常。
   
  青衣執事聽了,起身向正殿中去,王存業默默不語,也是跟上。
   
  正殿內並無神像,一爐青煙繚繞,玉臺上,一個束著玉冠的青年,自在臥坐雲榻上,漫聲說著:“何事?”
   
  青衣執事連忙答著:“道正,大衍觀王存業已通過考核,特來領取道牒法職!”
   
  說罷深深躬下腰來,雙手將卷宗抬起,置於青年面前。
   
  青年接過隨意翻看一下,片刻就望向王存業:“你就是王存業,謝誠的弟子?”
   
  王存業恭聲應著:“正是在下。”
   
  王存業雖臉上平靜,心中卻早驚駭,道正面若青年,顯是內煉有成。
   
  道正眉微抬起,向下望去:“三十年前,我和你師父同時入門,還恍若昨日,不想今日已經不在。”
   
  王存業卻不知自己師傅還與道正有過一段交情,想必謝誠自覺落魄,沒有和弟子提起過來,現在卻是一怔,卻見道正在雲榻上漫然翻看卷宗。
   
  “嗯,道經上等,內修雖只是一轉,卻也正宗,軌儀評分也是上等,謝誠看來相當看重於你啊,花了不少心血。”道正漫聲說著:“你且過來!”
   
  王存業不敢怠慢,躬身向前。
   
  道正再注視片刻,目顯玄光,王存業只覺得這人目光洞察玄虛,似能看破一切,頓時心中一驚。
   
  片刻,道正說著:“只是根骨差些。”
   
  言辭有些可惜,又對著一個垂手的道童說著:“取一道牒來。”
   
  道童不敢怠慢,低聲應諾,不一會將一塊玉符拿了過來,雙手捧起,置於道正面前,並且默默後退。
   
  默默片刻,殿中青煙繚繞,道正默然一歎,用手一摸,頓時空白的玉符上,金光一閃,上書有“一籙道士王存業”。
   
  “受此籙,你就是道統內人,這就是你的法職,下一級是十籙道士,或者資歷三年以上,或者人仙二轉,都可受此。”
   
  “一籙和十籙道士都不入品,卻可免賦稅,領特權,不可怠慢了。”
   
  “十籙之上,就可領道號,入官品,與世俗官員相當,九品對九品,八品對八品,這些你都聽曉了——下去吧!”
   
  才接了法符,王存業行大禮:“弟子告退!”
   
  心中卻是一鬆,知道這人並沒有看穿自己真正根底。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52 PM

第十二章 酒店

    接過了法符,受了法職的瞬間,心神之中,龜殼之上,一張金色符籙落下,放出絲絲金光,只是頃刻之間,龜殼一股清光噴出,鎮壓住這張金色符籙。
   
  下一刻,不由分說,金色符籙“轟”的煙消雲散,還沒有來得及轉念,清光中,又重生出一張一模一樣的金色符籙,垂在了心神之中,同樣放出絲絲金光,又有著絲絲白氣縈繞。
   
  王存業心中一驚,卻沒有停留,也沒有多看,出了正殿,又去拜見了鏡林、夜明、寧和三位執事,口稱“弟子”。
   
  卻是正式入了道門,對長輩自然要稱“弟子”。
   
  執事老道夜明就多說了幾句:“你既領了道職,每年可領一身道袍,就可去朱雀殿多去學學……你才十五吧?很年輕,要是能早日凝元築基,才能入得內門弟子,去了道觀俗務。”
   
  又細細把裡面規矩說了。
   
  原來人仙分三轉,煉氣凝元、運元開脈、凝元築基,達到煉氣凝元,就可領一籙和十籙道士的法職,並且需要資歷三年。
   
  但是晉入“運元開脈”,就不論資歷,立刻提拔“更章吏”,受“六甲六丁籙”,這是從九品法職,和世俗官員的從九品同級。
   
  更章吏之上,是“更章令”,正九品,受“更章印”,赤紅道券,在世俗同樣享受著九品待遇,只是不掌權罷了。
   
  “更章吏”晉到“更章令”,同樣需要三年資歷,但要是達到“凝元築基”,立刻就授“更章令”。
   
  “更章令”再上,就是“執章吏”和“執章令”,這是從八品和八品的官職,掌握一縣道觀之事,不過再上就是道正,以上並不設官職。
   
  執事老道夜明說著:“這些俗務卻是打磨道心,紮根道業的根基,就算內門弟子也不可免,至少三年,你先理俗務,再入內門,也是恰當,就看你二十四歲前,能不能凝元築基了。”
   
  “你已經學得六陽圖解,這是上品奠基之法,足夠你修到凝元築基了。”
   
  王存業聽著聆訓,聽完,恭謹說著:“弟子明白了!”
   
  見三人無話,就此拜出。
   
  轉眼之間,就是八月三十了,這個世界幾等於陰曆,因此實際上是地球上十月,天氣漸漸涼了下去,王存業出了府,不久天變了。
   
  一陣風,秋雲將天穹染成灰暗,王存業急行幾步,卻見碼頭上有幾條船,眼見一艘要調頭而去,忙喊一聲:“等下!”
   
  “是哪個?”船主聽岸上有人呼喚,忙命移船就岸,說著:“哎,客官要用船?去哪裡?”
   
  “去雲崖縣!”
   
  “行,正要路過,一客一百文,怎麼樣?”
   
  說著船已靠岸,王存業沒有等船主搭好跳板,就跳了上去:“給我弄頓吃的,二百文,夜裡就能到?”
   
  “行,我弄些鮮魚……夜裡能到,客官坐穩!”
   
  王存業就進了船棚坐了,話說才坐上,就下起秋雨,時密時疏,浙浙瀝瀝,船主弄著小帆,讓船行著,又弄出一鍋米飯煮了。
   
  過了樂橋,見得了府城碼頭,遠遠看見驛道縱貫而過,行商走賈絡繹不絕,王存業就沉了心思,仔細體會著自己變化。
   
  心神中,龜殼上,一張金色符籙放出絲絲金光,又有著絲絲白氣縈繞。
   
  王存業原本地球上,在冥土掙扎百年,對這金光並不陌生,這是神力,符咒帶有神力不稀罕,只是絲絲白氣縈繞,卻是稀罕。
   
  仔細體會,這和神力有些類似,卻又明顯不同。
   
  這時,船主一抽,不知何處,一尾鯉魚飛出,“啪”打在甲板上,在甲板上蹦著,船主笑呵呵:“哎,紅鯉魚,不錯,鯉魚跳龍門啊,又好吃又有好兆,客官,就用這條紅鯉魚怎麼樣?”
   
  “鯉魚跳龍門,行,就用這紅鯉魚!”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王存業突然之間一驚,明白這白氣是什麼了——這是官氣!
   
  這法職上,竟有官氣,難怪老道說著“道門官品與世俗官品同值”!
   
  前世地球上,王存業經過冥土,自然明白,佛道冊封,都只是法職,卻無官氣在內,而這個世界法職內,竟隱含著官氣!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道門直接對陽世的干涉!
   
  王存業震驚莫名,片刻後自失一笑,覺得自己大驚小怪。
   
  一切世界都以力量為尊,這世界能有顯法,神通法力公然顯世,道士自然能威福一方,獲得王權許可,甚至獲得王權贈貢官氣,這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這世界的道門,的確不是地球的道門所能比喻。
   
  不過從老道的描述,道門法職隱含官氣,也只是到正八品為止。
   
  正尋思著,船主端出個鍋,裡麵湯水翻花沸騰,裡面是一條煮著鯉魚,還放著幾味不知明的配料,立時香氣四溢,船主笑著:“客官請用!”
   
  王存業啞然失笑,舉筷而上,不再多想。
   
  村子不大,有家酒店,公差張敏這時,就在裡面喝酒
   
  外面雨下著大,村裡酒店也沒有幾個閒人,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公差張敏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子,裡面有著一串錢,這是昨天自己拿著。
   
  這一點錢,真是不夠花,這時饑腸轆轆,就喊著:“來二碗黃酒,來塊豬頭肉!”
   
  “哎,來了。”店主切了一塊肥油油的豬頭肉,放了一盤,跑過來,又大碗,上了二碗酒。
   
  張敏喝了口酒,說著:“這酒不錯!”
   
  就不再多說,見公差不多說,這店主也就退開幾步,讓張敏獨坐著。
   
  張敏看著遠處,見還沒有人來,心中拿不定主意。
   
  班頭魯兆深得縣令信任,聽說年內還可能弄到正式巡檢一職,這可是九品官身,從此在縣裡就站的住腳,自然不必太奉承張家公子。
   
  自己當這公差,一當就是十年,卻還是餓不死吃不飽,哪天能出頭吶!
   
  自己也姓張,要是能和張家攀上親戚,搏個心腹,說不定能接魯兆原本的位置!
   
  當公差十幾年,張敏向來就信奉心狠手黑,哪個衙門沒有屈死的鬼?哪個官不是血染紅了官帽?
   
  他聽說過了王存業有些武功,也聽說過了王存業說不定能獲得道士,但是心中卻還是不以為然。
   
  不冒些風險,怎麼搏個上位?
   
  就算王存業當上道士,但是才當上,又有什麼根基,不如擒下,就用鐵尺把他打殺了,有誰為他出頭?
   
  魯班頭是年紀越大越膽小了,哪有十年前深夜擒殺何家一舉獲得縣令賞識的勇氣?
   
  現在是自己出頭了!
   
  但是張敏也知道,自己一人,說不定拿不下王存業,昨天就有消息傳回縣城,怎麼人還沒有到?
   
  正想著,就見遠處出現一個人影,仔細一看,只見這人身穿綠袍,面目鼻直口方,一片落腮鬍鬚,顯的魁梧精幹。
   
  張敏忙起身施禮:“魯大哥,快進來。”

   
  原來這人是魯進,是縣裡辦著武館,算是縣裡一方武士,自和官府有著勾結,張敏暗想要作點大事,討好公子,暗算了王存業,第一念就想著了這人,見他過來,自然就是大喜。
   
  魯進抹了一把雨說,說著:“原來賢弟在這裡,讓我好找!”
   
  說著就進來,兩人都坐了,張敏這時就喊著:“來一壇黃酒,再來二斤熟牛肉,我看見裡面有著肥雞,殺一隻來下酒。”
   
  店主應著一聲,去不多時,就切來一大盤牛肉,放上大碗篩酒,又回去殺雞,這不多說,就見二人喝酒,酒過幾碗,肚子就熱了,就聽著魯進問著:“張兄弟,你這次喊我過來,說是大買賣,是什麼事?”
   
  張敏見四下無人,就低聲說著:“是個好買賣,就看魯大哥敢不敢作了。”
   
  魯進用指彈著桌子,望著張敏笑:“你也學這套,還不實話說來。”
   
  張敏就低聲,把這事來龍去脈說了:“這事魯班頭不肯繼續幹,我們可以幹,把這小子打殺了,我們就能獲得公子甚至縣丞老爺的賞識。”
   
  “這小子沒有根基,打殺了又誰給他出頭?到時候,你我都可以搏個前程。”
   
  魯進聽完了,心中算計,片刻透一口氣,說:“你想怎麼樣作?”
   
  張敏見這情況,就知道應了,心中大喜:“我昨天查實了,這小子的確去了府城,那回來就必經過這個村,我們在前面破廟裡等著,只要這小子回來,就把他攔住,把這小子鎖了,一鎖了,不必押送回去,你我就立刻弄死他。”
   
  “要是他不肯被鎖呢?”魯進想的細緻,問著。
   
  “他敢!”張敏聽了,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久在公門,自然有著公門威風,在他的心裡,只有自己鎖人拿人,哪有人敢反抗?不怕破家滅門?
   
  不過立刻轉了念,說著:“不肯被鎖也沒有關係,尋個機會就暗算了他,他總沒有想到有人要暗算吧!”
   
  在公門他很清楚,暗算一個人並不難,誰也不可能時刻保持警惕,更重要的是,想不到這事。
   
  魯進聽了,點了點頭,說著:“行,就這樣辦,不過以後的章程,還要算一算。”
   
  魯進也聽說王存業有些武功,卻也不以為意,自己橫行縣裡十幾年,能匹敵的人不是沒有,卻不會是這個名不見傳的小子。
   
  別說暗算了,就算明著,也可以打殺了這小子。
   
  所以現在要討價還價,弄多點好處才是正經。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7:56 PM

第十三章 打殺

    “客官,到了!”船主喊著。

    順河而下,回到雲崖縣時,西方夕陽將墜,東方皓月東升,一時間日月交相輝星,驟然奇景。

    王存業怔怔看了下,丟下二小串銅錢,一跳,從甲板前一塊快被磨爛的木板上一躍而起,落在河岸上。

    自這裡到道觀,有六十里路,這時快入夜了,也找不到牛車馬車,當下就踏步上路,才走了一程,太陽就沉下去,明月照耀著,夜色完全覆蓋這片天空。

    八月三十,中秋都過了,一路穿行而過,走過小溝,越過山林,隨著夜色的深沉,寒意漸漸滲出,腳上漸漸帶著露水。

    眼見著皓月高懸,寒意甚重,並且時有黑氣由西向東推擁過來,王存業微微變色,摸了摸一塊麵餅,不想深夜趕路。

    這個世界,鬼神妖魔時常顯跡,就算是夜中,也有不少陰物,民間時有夜出撞著作鬼的事情,因此百姓一到夜裡,就早早關門睡覺。

    王存業雖是不懼,卻也不想無故和它們糾纏,當下遠遠看見村口有一座廟,山門院牆都已殘破,正門上有一塊匾,上面的字依稀可辨,是“鎮河廟”。

    推開門,看裡面時,王存業就一怔,裡面有著一堆篝火,暖氣就彌漫著,還有著香噴噴的牛肉味道,裡面有著二人。

    王存業一皺眉,就上前而去,入得裡面看時,神龕塑著小神,神像已經模糊,神龕前的木柵這時卻被拆了點火。

    兩人轉過臉來,一人是公差服飾,不遠處還放著腰刀和鐵鎖,還有一人穿著綠衣,相貌魁梧,正在用著牛肉。

    兩人見了王存業,眼睛一亮,交換了眼色。

    王存業上前說著:“二位,秋露深重,濕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萬望方便。”

    兩人相望了一眼,公差就說著:“無妨,你自烘就是了。”

    王存業靠近一步,烘著身上衣服,略有些幹,只見火炭上煨著一個小甕,裡面透出酒香,還有幾塊牛肉在烤著吃。

    再仔細一看,廟內神像模糊,上面香簽都有了腐朽的痕跡,可見已經好幾個月沒人祭祀了。

    “咦!”王存業看了一眼神像,只見神像中還有一個微弱的靈體波動,再一辨,見是一個模糊的蛇形,靈體已相當淡薄,比之鬼魂也強不到哪裡去,只有一層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金光,顯示著它的確受到祭祀。

    當個神靈慘到這地步,只怕跌下神位也不遠了,正想著,突然之間,那個綠衣人就問著:“這位小哥,怎麼夜行,有急事?”

    王存業聽了,說著:“去府城回來,到了船渡口就入夜了,只得在這裡歇息。”

    聽了這話,兩人更是交換了一個眼色,露出了喜色。

    “小哥姓什麼?”綠衣人問著。

    王存業生出警惕,皺眉說著:“姓王!”

    這公差聽了,“嘿”一聲冷笑,說:“你是王存業吧,你的事犯了!”

    大喝一聲:“拿下!”

    這公差自是張敏,這綠衣人自是魯進,都等了些時辰了。

    話音一落,魯進撲了上來,“豁啷”一聲,一條鐵鎖,就要鎖向王存業項間,就在電光火舌之間,王存業眸子驟然緊縮,綠意一閃,瞬間就確認了對方的殺意。

    不進反退,向前就是一個衝步,掌面切向。

    魯進根本沒有想到這小子第一反應就是下毒手,要知道,人的本能是受政府威懾,面對公門時,第一反應必是退讓,而公門出手果斷,這樣一消一長,多少人發揮不出武功,就被鎮壓。

    第一時間反過來下毒手,只有滾了江湖十幾年,手上染了許多血的巨盜巨匪,或者扯旗造反的反賊,魯進怎麼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小子會這樣,這時想躲閃,已來不及,只得揮手一格,接下這一切。

    “噗!”掌面帶著劍氣,魯進右臂幾乎和被真劍砍到一樣,鮮血飛濺,森森白骨折斷戳出,頓時不由慘叫。

    王存業毫不停手,借著力道,反身一踢,魯進“轟”的一聲,胸口中腳,就橫著飛了出去,落到了神龕上面牆上,再徐徐跌下。

    這二聲響過,整個廟觀中,頓時一片靜寂,張敏此時張大了嘴,還保持著剛才要拿人的架子,卻驚的和木雕泥塑一樣,眼睜睜看著。

    王存業踏步而上,魯進有一身功夫,這時胸骨凹陷下去,血吐鮮血,卻還一時沒有死去,見了王存業上來,他動彈不得,在眼中露出了恐懼和求饒的眼神。

    魯進橫行縣中十數年,剛才要鎖拿王存業時何等快意英雄,但是這時卻和以前被他打殺的人一模一樣。

    “上路去吧!”王存業劈手一斬,掌面切下,就落在魯進的頭顱上,只聽裡面悶的一聲,魯進目光頓時呆滯,七竅流出血來,頓時氣絕。

    “你敢襲擊公差!”這時,張敏終於反應過來,連連後退,尖叫的說著。

    但見著王存業踏步上來,又退了二步,喊著:“不幹我的事,這是魯班頭的差遣,不敢不來啊!”

    王存業殺了魯進,就是威懾此人,不想這人連逼供都沒有,就立刻招了,當下冷笑的說著:“把話說明白。”

    靠的近了,卻聞到了一股腥氣,卻是張敏下身失禁,濕了一褲襠。

    王存業卻不以為意,多少殺人如麻的人,自己臨到死時,都顫慄出漿,不足為奇,只聽著張敏連連喊叫,一股腦將話說了。

    “這幹我的事啊,這是魯班頭和三公子的差遣,不敢不來啊!”不過就算在慌亂之中,張敏卻還是把責任盡推到了魯兆和三公子身上,而把魯兆吩咐暫只觀察不動手的命令丟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王存業知道魯兆,這人是謝誠當年鼎力幫助才爬上了捕長一職,不想不幫忙也罷,還忘恩負義,反過來要陷自己於死地。

    還有這張三公子,本不想多事,上次街上遇到,留了手,不想還有下繼。

    真是蛇打不死,三年必殃,想到這處,直直上去,張敏知道不好,卻一時嚇的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一掌拍下。

    只聽“噗”的一聲,同樣只聽裡面悶的一聲,張敏目光頓時呆滯,七竅流出血來,跌了下去,只餘身體本能還在抽縮著,卻已斃命。

    殺得二人,王存業看了一眼神像,先不管,當下直出了廟。

    一陣秋風吹來,王存業直沿著路向縣城裡行,行了三十里,就到了縣城,雖這時早就已經關了城門,但是縣城畢竟矮小,尋了處低矮的,就借了樹攀了上去,翻身入了城中。

    這時是二更,城裡已靜街,偶有著人家還亮著燈火,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胡同裡,只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銅鑼。

    王存業按照記憶中的路徑,直向前去,靠近了,才見得了官紳集中居住區的火光,隱隱聽著絲竹和低唱,在夜空中似有似無,嫋嫋不斷。

    尋到了住所,翻身入了牆,就聽見“啪”一聲,接著聽到魯兆聲音:“呸,就這點銀子,也要我出力,能塞牙縫不?”

    王存業在涼風中踏上了臺階,到了北窗下,就著縫隙看裡面看。

    屋裡光線很暗,桌上有油燈,幽幽發著光,只見裡面有二人,一個正是魯兆,還有一人垂手站著,正在哀求。

    “我並不算酷苛,你家屠鋪能賺多少錢,我豈不知?”聽了片刻,魯兆冷冷盯著眼前這人說著:“本來這不關我的事,但你求到我身上,要給你侄子打點出獄,就得按照規矩來!”

    “五十兩,我就把你侄子撈出來,三天內給湊上,要不,這五十兩銀子,你就給你侄子買口棺材裡去!”

    這話說的嚴厲,屋子頓時一陣沉寂,那人只得遲疑了片刻,只得應著:“是,還請大人多多周轉,小人就是賣家當,也要把這五十兩銀子湊起來。”

    “這就對了嘛,也不是我要你這樣多錢,這樣多兄弟都要活命,都要些油水,這五十兩是行情,是規矩。”

    這時一陣風吹過,秋雨颯颯飄落下來,裡面這人退了出去。

    魯兆冷笑一聲,舉杯喝茶,突然之間轉過臉,只見刀光一閃,一刀就直刺入內,從他腹部直刺到背後。

    魯兆這張臉,頓時蒼白和白紙一樣,死盯著面前的少年。

    “你可以喊叫,不過那樣我就要殺你全家了。”王存業冷笑的說著,“噗”的一聲,長刀就抽了出來,鮮血飛濺。

    “對了,不能讓你的不明白,我就是王存業,你要殺我求榮,我就殺你,明年今日是你周年!”說著一擺手,王存業取出一個手帕,擦了擦刀柄。

    這把長刀本是魯兆腰刀,這時好整餘暇的擦完,放到了閣架子上。

    魯兆是公門強人,見少年現在這副樣子,頓時寒意冰涼,心知自己如果喊叫,此人必殺全家無疑。

    他是條硬漢子,硬是將口中的慘叫吞了下去,只是站也不住,跌了下去。

    鮮血不斷湧出,魯兆隻覺得全身發冷,就宛然被浸在冰河裡,又似冬天赤身裸體被拋在雪野裡,再過片刻,眼前一切也愈來愈模糊,他頓時明白自己死路就在眼前,微微歎息一聲,喃喃說著:“真冷清啊……”

    一口氣呼出,再無動靜,卻已經斃命。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7 08:00 PM

第十四章 白素素

    殺了魯兆,黑氣彌漫,龜殼頓時一動。
   
  這龜殼是地球主世界輪回盤所化,雖是碎片,卻也極盡神妙,可以說,王存業雖多了百年地府經歷,又有著地球一些知識,但在這個世界,這些並不足以為憑,日後成就,卻必須以它為依託。
   
  王存業大袖一揮,頓時龜殼浮現出來。
   
  龜殼只有三寸大小,通體黑白之色繚繞,只是黑色占了大部分,白色若有若無罷了,而殼上,隱隱有無數細小符咒流動。
   
  王存業左手輕抬,手中虛握,頓時顯出一團黑霧。
   
  隨著手掌不斷收緊,這黑霧頓時慘叫起來,聲音慘烈仿佛身墜九重地獄一般,只是王存業絲毫不為之所動,清光一閃,就將它罩住。
   
  黑霧頓時再次慘叫一聲,浮現出一個人影,正是魯兆,大叫喊著:“你雖是道士,但你要是褻瀆陰靈,九幽冥世必可覺察,必有陰譴!”
   
  這魯兆卻還真知道這些消息,這話說的實在,的確是這樣,只是王存業手掌一按一收,這陰魂頓時生生定著,對視片刻,說著:“你知道的卻是不少,只是你卻不明,冥土職權是保護靈魂,但最核心最根本的本質,只在回收淨化迴圈。”
   
  彼岸花,孟婆湯,冥河水,這些都不是保護靈魂的記憶和烙印,王存業想起這些,都顫慄於心,頓了一頓才說著:“你怨毒不甘之心,卻是污染冥土,因此才分化出地獄來,必須絲絲消磨才可。”
   
  “我只要不取你的靈魂,將你淨化,卻省得地府之功。”說著,清光一引,就要將它淨化。
   
  這魯兆陰靈被禁錮,動彈不得,見此大懼,喊著:“道士可養著陰兵,我願認你為主,永不更改,你放了我吧!”
   
  王存業默默搖頭,龜殼靈光頓時上去,只是一接,這魯兆陰靈身上的靈力迅速抽去,又迅速淨化而返回,灰黑的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了下去。
   
  靈光快速流失著,只是瞬間,原本高喊著的靈體立刻改變,面孔漸漸變的面無表情,臉孔上沒有絲毫情緒,而原本身上穿著的衣服,都變成了白色壽衣,卻是變成了純粹靈體,不復有生前記憶,更連生前因果氣息都消失不見。
   
  輪回盤運轉生死,本就有這個責任,使前生後世不至於糾纏成一團。
   
  “回歸冥土吧!”下一刻,王存業一揮袖子,這靈體就自動沉入,消失不見。
   
  辦完了這事,王存業出了去,跳上了牆,直向張府而去,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只聽著不遠處,一根樹枝“啪”折斷,卻是心中一動,沉入心神,見龜殼微微浮出黑光,微微震動,頓時一驚,知道張府氣數未盡,不是眼下就能殺著。
   
  只是不殺得張家,張龍濤事後必懷疑自己動手,這個世界可沒有必須證據的說法,有懷疑就可擒來。
   
  只是張龍濤敢不敢直說自己要陷殺一個正規道士,只要他略有遲疑,自己就可拖著一些時日了。
   
  沉吟片刻後,王存業終還是返過程去,既不能殺得張府,那就先回去處理些痕跡,只要沒有痕跡,有著道士身份護身,卻總要公門忙碌一段時間才可肯定。
   
  只要拖得半月時間,就有辦法扭轉,想到這裡,再不遲疑,直奔著回去。
   
  翻身出了縣城,直返回破廟。
   
  這一返回,到了廟裡,真正是後半夜了,連連跋涉六十里,王存業也有些疲倦,入了廟,只聽著外面涼雨秋風,廟裡原本燒的一堆篝火已經燒的差不多熄滅了,只是上前一看,灰燼還是熱著,帶著點火星。
   
  於是掃過一眼,見得了一些木材,丟到火星中。
   
  這些處理完畢,王存業看向了二具屍體,這二具屍體經了二小時,就僵硬了,浮現出死氣。
   
  看著二個屍體,王存業皺眉,又看了看上面小小的神像。
   
  在冥土之中,他見多了鬼眾,為了一點能量相互拼殺的事,而這二人才死,精氣神還沒有散盡,這神像上的神靈,卻可以吸取部分,這就省得了自己動手,也可代替了自己因果,這才是剛才沒有動手處理的主要原因。
   
  不想回來,卻見屍體上精氣神散盡,這裡面的神魂寧可忍著不可動手。
   
  王存業不再遲疑,大袖一揮,頓時一陣陰風,兩團黑霧從角落裡被吸取抽來,這次更不問話,連聽著呼喚的聲音也不用,清光一噴,只是片刻之間,兩個陰靈化成了二個面無表情,身著白色壽衣的靈體,漸漸自動沉下,回歸冥土。
   
  辦完了這事,王存業默然片刻,對著前面神像說著:“你且出來。”
   
  話音剛落,一片黯淡紅光顯現,具現化成一具模糊的人影,卻是下身是蛇體,上身是人身,即使在自己的神廟內,她的靈體在瑟瑟發抖。
   
  她的靈體已相當淡薄,和普通鬼眾強不了多少,只有一層微弱的紅光,以及黯淡到幾乎看不見的金光,顯示著她的身份。
   
  “你是何神?看你樣子久久沒有祭祀,必饑渴異常,為何不吞噬這二人的精氣?”
   
  見了王存業施展生死之力,這蛇神鞠身為禮,說著:“小神白素素,本是這鎮河廟之神,二十年前受到民眾祭祀,就對天誓言,必守天規,不血食,不妄取,以淨化本身妖氣,若是破誓,天誅地滅。”
   
  說到這裡,她微微歎息,有著惆悵,卻不見悔意。
   
  見她這樣說,王存業仔細打量,見她的神光氣息雖久久缺乏祭祀,早異常單薄,但餘下大部是神光,妖氣已非常稀薄,只占了三成,其中更沒有血食的腥氣,她所言不虛,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要知低級鬼神渴望血食是本能,她竟能克制這個本能。
   
  此時秋風起伏,秋雨連綿,王存業不禁喟然長歎,說著:“你能守戒到此,真真是難得。”
   
  “這本是我的願望,談不上難得。”白素素毫無表情,平靜的說。
   
  她直直說出來,王存業臉上沒了笑容,轉為端肅:“果是聰明正直之神。”
   
  伸手對著二具屍體一指,對白素素說:“你想必有些有見識,先前我動用神器,卻非是等閒道士所能持有,一旦這個消息罅漏,你我都必形神都滅,你見了這事,就由不得你自在。”
   
  王存業一籙道士的法力和名分,只能勉強招攬陰兵,論武力這半點都沒有用。
   
  只是王存業習了六陽圖解,又練習著武功,這方面的實力,自遠超過道法,不過就算是武功,現在只能是縣城裡縱橫。
   
  這龜殼是他最大秘密,現在用它消除因果,返本歸元,是故作迷陣,引人猜疑,卻不可真正暴露。
   
  現在白素素既已得知,能選擇的路就很少了。
   
  再怎麼聰明正直之神,都不足以讓王存業遲疑。
   
  白素素聽了,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靈體又透明了一分,低下來沉思片刻,淒然一笑,變得異常沉靜,說:“我本就快墮落神位跌落冥土,這就是我的命!”
   
  王存業冷漠看著外面風雨,許久,說著:“這還不至於,這處廟宇已崩塌,我也實話告訴你,我才初領道士法職,按照規矩我有著供養神靈必要,我有許多秘密,供養神靈在道觀,必有諸多不便之處,你要是願意對我神器發誓,為我附庸,我就供你去我的道觀,接受香火,日後也有望成為一方正神,你可願意?”
   
  白素素原本自覺必死,聽了這話,頓時黯淡神魂上亮起淡紅色靈光,遲疑了一下,說著:“小神自是願意,只是當日受職卻是此廟中,以小神的微小神位,卻無法遷移,要是強行遷移,只怕引起天庭注意,而且我妖氣未盡,更怕引來大禍……”
   
  說完這話,她看著王存業。
   
  王存業聽了,不由露出絲絲冷笑,說:“我現在功行淺薄,並沒有通天手段顛倒陰陽,擾亂天機,但如果僅僅是這些問題的話,卻是不難。”
   
  一陣秋風裹著細雨吹下來,又漸漸緩去,王存業見了,似是賞雨,淡淡對著白素素說:“你神氣已散,再有幾年,必自動散去神位墮落冥土,我助你一臂之力,使你提前散去這些殘餘的神氣,降入冥土,這就是正常程式,誰也感覺不出異樣。”
   
  “降入冥土,可連妖氣在內一併削去,我可以庇護你靈體凝聚完整,並且再度晉升陽世,成就一方神位!”
   
  “你現在,就認誓吧!”說完這話,再不言語。
   
  白素素見情況這樣,遲疑下,歎了口氣,立刻起誓,她的話才落,只見龜殼上清光一閃,卻多了一人。
   
  王存業見此,微微一笑,伸手一點,一道清光閃出,落在了白素素神魂上。
   
  白素素神魂氣息頓時晦暗了下來,妖氣和神光頓時被龜殼吸取,只見透明的靈體若隱若現,白素素失了神位和妖氣,眼見著魂魄就要分散消亡。
   
  就在這時,第一絲轉化的神光,已經出來,只見雲光清亮,濃白圓潤一朵蓮花微微流轉,發出錚錚玉響,垂下絲絲氣息,落在了白素素身上,她渾身一個顫抖,原本欲要消散的魂魄,頓時堅固了起來。
   
  只是片刻,紅色神光盡數轉化成白色雲氣,妖氣更絲毫不見,白素素身影又起變化,蛇身長尾一滾,就變成了一個白衣裙的女子。
   
  白素素摸了摸身子,不由歎息一聲,躬身說著:“多謝道主成全。”
   
  王存業張開眼眸,說著:“這道主我當不起,叫我主上就可!”
   
  默然片刻,王存業伸出手一招,白素素頓時化成了一團白光,落到了衣袖中,再自門口走了出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1:16 AM

第十五章 說明

    淩晨,山間晨曦霧靄,有風從山間呼嘯而過,遠遠已經看見了大衍觀。

    離開只有幾天,卻覺得隔了很長時間,此時太陽初出,朝霞燒透,不少山鳥起落,在紫霞中嬉戲,大衍觀上炊煙繚繞。

    王存業一笑,想必是陸伯開始做飯,這真為難他了。

    陸伯年紀大了,謝襄就準備尋個廚子,不讓陸伯勞累,奈何陸伯千般不肯,說著:“我蒙老觀主所救,才有這條命在,當廚子不算辛苦,而且你們口味我知道,換了別人來,只怕你們吃不慣。”

    實際上就是不肯多開銷一個人,加大觀裡負擔。

    謝襄勸了又勸,陸伯本人就是不肯,也就算了。

    到了上面,入了門,就見得了陸伯,陸伯看了看,連忙說著:“少觀主,你回來了,小姐都有些著急了!”

    王存業笑了笑:“道宮考核時間長,花了幾天,對了,陸伯你看。”

    說著,就將玉牒取了出來,就給陸伯看去,陸伯一見,頓時瞠目,臉上肌肉一抽一顫,老淚盈眶:“是道牒,少觀主一次考核就准了,這准是天大的好事,我要立刻告訴小姐去!”

    說著,就捧著玉牒快步進了去。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這道牒的威力,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公差小吏上門敲油水了,而且道田也可免稅,立刻就奠定了道觀的根基。

    王存業也不以為怪,走了一夜,都是秋露,先到裡面取了衣服,放在了欄杆上,又到道觀北面一井處,打了兩桶水上來,不必提到屋中大木桶中,就在院中脫了衣服,就著冷水沖洗,將身上汗漿都洗去了。

    擦乾身子,把內衣和道袍穿在身上,時間不過五分鐘。

    這時山頂已明亮,道觀所在是陰面,現在時辰還早,陽光一時照耀不到,給道觀中憑添幾分幽靜。

    路過道觀院中大樹,走入了一間房子,隔著窗紙隱隱看見其中倩影閃動,院中樹影婆娑,不遠處有著瀟瀟炊煙,靜謐之中又帶著凡塵煙火。

    到門口就見謝襄在裡面,見他進來,明眸就看了過來:“師兄,就等你一個人,快坐下吧。”

    這時謝襄面帶微笑,臉色微微紅潤,雖還是帶著幾分蒼白,明顯精神好多了,而眸子略帶些紅,顯是哭過。

    玉牒放在桌上,用紅布包著。

    “嗯!”王存業應了一聲,坐在謝襄對面,本想讓陸伯上桌,奈何有著這個世界規矩,也就算了,此刻只有他和謝襄兩人。

    桌上放著一份豆腐菜,幾個饅頭,還有一幾碗粥,王存業一坐下,就大口的吃著,謝襄飯量小,喝了一碗米粥,吃了些豆腐,就放下碗筷,王存業卻依然狼吞虎嚥,不一會,桌子上的食物,盡被他掃蕩一空。

    見王存業吃完,謝襄這才開口:“師兄,這次去道宮很順利?”

    王存業微笑的說著:“進業時,三項都是上等,立刻就批了,這些年讓你吃苦了,不過有了道牒,就立刻不一樣,你的苦日子也就到頭了。”

    頓了一頓,又說著:“現在我是自由人,有了道牒,遷移到別處也是正經道士,不會受到阻礙。”

    謝襄原本聽了這話,眼睛一紅,後面聽著,又沉默一下,說:“師兄,你有了道牒,我也就放了一半心了,只是魏侯的事……今天不說這事,我讓陸伯出錢,置酒備肴,總要慶賀一下。”

    王存業說著:“這個自然,只是有二件事必須完成。”

    說到這裡,就有陸仁過來收走了碗筷。

    太陽升起,溫暖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斑斑點點照耀在屋內。

    王存業頓了頓,沒有立刻說話,看向謝襄,這時見得謝襄也在看著他,一臉喜色和欣慰,卻依舊端莊。

    發現師兄看向自己,謝襄臉頰微紅:“師兄!”

    王存業就上前,握住謝襄的手,謝襄漸漸有著粉紅色,染滿了紅暈,直延伸到耳根和脖頸,嫩白嬌紅,極是動人,卻並沒有掙脫,讓他握著,體會著她柔軟的小手,王存業就是一歎。

    “師傅去世後,觀裡香火日散,神靈也散去,現在第一件事,就是請神,恢復觀裡香火。”

    “道門祖師我們請不到,天庭眾神都享有大把香火,不在意我們小觀,師傅在時,就有著神靈覺得香火太少,而脫離的事。”

    “我們不必請著大神,只要有些靈驗的小神就可,這是道規允許的事,具體的神已經有了。”

    當下把鎮河廟的神說了:“她原本是小神,正巧香火凋零散盡,遷移到這裡,她熟悉香火,只要有些法力,就可施展些神通,就可用上。”

    “山下小河村,師傅在時大多是觀中的信徒,只是師傅一去也就煙消雲散了,不過基礎還在,只要我們修繕一下,重塑了神像,想必就可以,不過這事不急,現在只要有早晚三柱香先供著,就可以了。”

    小河村村民,資訊閉塞,官府一般也不會去這偏遠村落,因此只要重開道觀,並沒有競爭者。

    “師兄你有這個心,祖父在天之靈也會高興,只是現在迫在眉睫的還是魏侯的事,師兄,真的不行,你我舍了這基業,就可避開這禍端,現在已經可以了。”謝襄蹙眉說著。

    “師傅一輩子的基業,怎麼就此捨棄呢?”王存業冷笑一聲說著,頓了一頓,聲音轉柔,說著:“師妹,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

    說著,就把昨天殺了一個捕長一個公差的事說了。

    謝襄頓時聽呆了,她也覺得王存業這一陣改變很大,卻萬不料殺官殺公差毫無顧忌,等聽完臉色雪白,幾乎坐不住:“師兄,你這次闖下大禍了,我們立刻收拾,出了這地。”

    王存業伸手拉住,說著:“別驚,聽我說!”

    謝襄抬眼看去,只見王存業目光炯炯,氣度沉凝,卻不見半點驚慌,頓時心中又是詫異又是歡喜。

    王存業目光變得有些沉凝:“殺這三人,沒有任何人看見。”

    見謝襄要說話,他擺了擺手:“我知道官府行事,不需要證據,只要有懷疑就可,如果我是幾日前白身,自然可以這樣行事。”

    “但是我現在是正規的一籙道士,雖身份低微,卻也不是可以隨意刑問,要請道宮革了我的身份,才可傳文公堂。”

    “沒有半點證據,哪能請得道宮革去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謝襄本是蕙質蘭心,極是聰慧,聽到這裡,知道說的很對,裡面大有餘地,頓時半顆心就放下了,沉吟片刻,說著:“雖是這樣,但也不能拖的很長,公門行事,這樣殺官的事,不會這樣輕輕放過。”

    王存業端坐,握著她的手,聽著她的擔憂,卻是一笑:“魯兆還不是官……而且要的就是這段時間,還有不到一月,就是魏侯法會,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縣令震怒,也不會節外生枝,與道宮進行交涉,只會嚴密監看,防我潛逃罷了!”

    謝襄聽了,默默無語,這話說的有道理,只是一旦官府嚴密監看,想從容離開這地就難了。

    指尖感著她的手的柔膩溫暖,又覺察得出脈搏急促,王存業知道她擔憂,當下幽黑深邃的眸子垂下,正與她的目光相接,說著:“師妹,你要相信我。”

    頓了一頓,又說著:“魏侯法會,要我有圓滿人仙修為,就算不能取勝,也可全身而退。”

    “現在離法會開始,還有二十天,要圓滿人仙是不可能,但只是運元開脈,並不算太難。”

    “我要是能達成,就立刻提拔更章吏,受六甲六丁籙,這是從九品法職,和世俗官員的從九品同級,許多事就可迎刃而解。”

    魯兆雖是捕長,在古代還不是官,還沒有當上正式巡檢,一旦自己當了官,事情性質就完全不一樣。

    謝襄本想說著這“運元開脈”未必這樣容易,當年自己的祖父,也花了十年才達成,只是看了上去,卻見王存業自信滿滿,洋溢著英氣,心中一動,這話就咽了下去。

    “這二十天,我要一心修持,不問外事,當然避免了有些人疑心,神像重塑,道觀修繕,都要同步進行,不要吝嗇錢財,哪怕以後浪費了,也比節外生枝來的強——讓他們放心就是。”

    “我在這二十天內,必可運元開脈,受得更章吏這職,從此入得官身,就算時間太短,臨時免不得魏侯徵召,卻必可在法會上全身而退。”

    這身體根基很厚實,只是悟性不足,現在已經洞察六陽圖解奧秘,只要營養跟的上,二十天內進入這關並不難。

    “只要踏得這步,別說是張三公子,就算是張縣丞,也要給我個報應,我的妻,豈可受辱,這件事,豈能就這樣算了?”

    “嗯!”聽著這樣的話,謝襄千言萬語都不再說了,只是應著一聲,身子輕輕靠在他的懷中。

    也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是自己夫君已經有了決定,自己只有陪著他走下去了,是福是禍,都只有承受。

    感受著她的柔順,王存業默默無語。

    所謂的地位和官身,就是在人仙之中還佔有大部分,要是自己能圓滿人仙,養育真靈,又何必在世俗渾濁之中算計?

    一劍來去,縱橫青冥,快意恩仇!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1:25 AM

第十六章 容不得

    地球上孔子在河岸上,對著東去的河水感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三天時間轉眼就過。

  清晨,王存業出了道觀,此時到了九月深秋,肅殺萬物,秋葉落滿了地面,山間秋風陣陣,大風吹過,樹梢草叢中,隱見冰霜。

  山下是小河村,村民十數代繁衍都在此,山上有一眼泉水,活水不斷湧出,形成一條小溪蜿蜒流過小村,一路東流直入忻水。

  就是這眼泉水形成的小溪,給村子帶來了飲用和灌溉,十數代人取水都仰仗於此,只是此時深秋,溪水常常斷流,雖然有些艱苦,村民就這麼一直活過來。

  穿過一處林子,來到頂處,不遠處,有一塊青石橫亙面前,上刻一行字“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筆劃轉折間蒼勁巍峨,又帶著絲縹緲,這青石上一行字,就是謝誠所筆,請人雕刻在上,見字見人,可見得這人風骨,只可惜現在早已不在……仙道無常,斯是如是!

  謝誠當年,據說原本是書香門弟,飽讀詩書,後來棄筆修道,可惜驚才絕豔,並不等於道業精進,終是黯然退卻,折劍於沙。注視青石上恩師的字跡,王存業眸子幽深漆黑,佇立片刻,終悵然歎了一聲,再不理會青石上的字跡,直上一處平臺。

  一念才起,腦海中代表六陽圖解的真文,就演化成一個小小人形。這個人形做出種種動作,總計三十六式,每個動作都清晰可見,比起書卷上記載的圖畫,這動作就要複雜直觀十倍!

  奧秘流轉在心裡,王存業心領神會,按照這動作進行,熊猴虎豹三十六個動作。而隨著修煉,王存業心神中,突冒出一個聲音,讀著一篇文字。這文字艱深晦澀,聞所未聞,每個字都有獨特韻味,宛如音律一樣,並且時緩時急,時大時小,有時尖銳,有時急促,有時細弱遊絲,有時豪壯雄奇……而這些聲音,恰配合著六陽圖解的動作,兩下一加,一種共鳴震動全身!

  王存業心中一動,知曉這是六陽圖解中所秘傳的咒語,真言密咒催動血氣,凝元開脈甚至奠基都在其中。

  原本謝誠所傳,只有三分之一,現在卻連綿不斷,非常完整,一股股酥麻感覺行走著四肢百骸,流轉全身。

  王存業收攝心神,繼續修煉,片刻後進入經脈,登時一股劇痛從手部經脈湧出,不過多時,四肢百骸都是一起上陣。

  王存業意志堅定,也費了絕大意志才堪堪壓下慘叫出聲的衝動,額上冷汗滴滴而下,王存業深吸一口氣,還是繼續將這內息催發。

  動作所到,內息運轉,直到尾處,幾個竅位隱隱震動,巨疼卻反而平緩了下來。一遍打過,大有進益,這就是得了龜殼推演而成。

  有此幫助,何懼道業不成?王存業不禁心中一動,長笑出聲。

  雲崖縣縣丞府,府中偏廳。十月,深秋時節,清晨磚瓦上都要結起層層冰凍。

  一個家丁半跪在張龍濤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張龍濤大怒,豁然離開紅木椅子,站起身來,一不注意撞翻木桌上的茶碗,頓時茶碗落地,哐當一聲變成碎片,滾燙的茶水四處飛濺,落在家丁臉上,家丁不由慘叫一聲,卻也不敢躲開,靜靜的聽著少爺發話。

  張龍濤臉色暗紅,對燙傷家丁不管不顧,上前抓住衣領大聲搖晃:“你說什麼?沈正直沒有對王存業採取行動?我不是叫你去暗示了?”

  沈正直今年四十,是公門捕快中高手,二十年來破了一系列大案,只是這人卻不好控制,因此歷代的縣令都讓他坐冷板凳,這次捕長魯兆被殺,大大刺激了縣令,將這人提拔出來。

  昨天,捕長任命令已下,並且許諾,破得此案,原本留給魯兆的正九品巡檢,就給這人。

  張龍濤聽了,立刻派家丁雇了一個相關的人,稱王存業大有嫌疑。

  本以為嫉惡如仇的沈正直,立刻會逮捕王存業,不想卻沒有行動。

  家丁被他搖晃的大聲咳嗽,險些出不上氣來,張龍濤見此,腦袋微微清醒,將家丁往地上一推,直起身來,怒著:“豈有此理!沈正直不是號稱一身正氣,為什麼不對王存業採取行動?”

  家丁跌在地上,總算張龍濤下手不重,並沒有事,此刻見張龍濤發怒,慌忙說著:“少爺,沈正直接了線人,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只是讓線人先回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張龍濤見他這窩囊樣,心中不由又是一怒,吼:“滾!滾出去。”

  這家丁見張龍濤叫他滾出去,心中一鬆,慌忙退了出去。

  張龍濤對王存業不屑一顧,這是建立在王存業本身是白身的身份上,實際上大衍觀觀主的身份就非比尋常,現在取得了道牒,就名正言順繼位,政權的力量在這個鬼神林立的世界上,受到了巨大限制,對王存業發難就不是這樣容易了。

  而且最讓張龍濤心寒的是,一夜之間,這王存業就殺了三人,其中還有一個捕長一個公差,真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

  張龍濤自是對王存業殺人心中有數,如果說以前只是輕蔑,覺得掃了面子,要致王存業於死地,現在卻是心中顫懼,恨不得殺之後快。

  張龍濤在屋內渡來渡去,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抬頭看看天色,太陽高掛中天,是晌午時分,掀開門簾出去,家丁見出來,立刻招呼著“少爺”,張龍濤理也不理,快步朝帳房而去。

  到了帳房門口,張龍濤遠遠就看見帳房門口兩個守衛,直接問:“管家在麼?”

  守門家丁見自家少爺問起,不敢怠慢,回答著:“管家今早就過來,一直在帳房裡算帳呢!”

  得知確實在,不再理會兩個家丁,走入門去,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六旬老者,一手毛筆,一手算盤,打的劈啪響,見張龍濤進來,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問:“三少爺有什麼事?我正在算今年一秋收的賬,有些傭戶還欠老多租子。”

  張龍濤見這管家並不起身起禮,並沒有發怒,這管家跟張家的姓,跟隨爺爺一直到他父親,歷經兩代,勞苦功高,府內並不把他當下人看。

  張龍濤尋了一個椅子坐下,默默看著帳房昏暗的屋子,以及燈火下的張管家,輕輕皺了皺眉頭,問著:“張伯,這個月我還有多少例錢?下個月還有多少,這些我全部要拿走。”

  張管家在挑燈算帳,算盤打的劈啪響,聽了一怔,站起身來:“三少爺,你已經把今年後半年錢預支完了啊,這個真沒有了,你別為難我了。”

  張管家說完,張龍濤臉皮不由微微發燙,張龍濤養著一群家丁,開銷很大,上次給魯兆就是一百兩,別看表面光鮮,實際上他並沒有自己產業,一來二去,例錢都被他這樣折騰光了。

  “張伯,這次非同尋常,大衍觀那小子考取了道士,現在大衍觀初步恢復舊觀了,更可怕的是,這人悖逆不道,喪心病狂,不及早對付,只怕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張龍濤來回在帳房裡走動著,臉色蒼白:“這錢你不能不給我,這是救命錢,更是解難錢!”

  張管家卻沒有這樣驚慌,沉吟說著:“這事我也聽說了,只是府裡的規矩!”

  就在這裡,一人說著:“給他五百兩!”

  二人一怔,看了上去,卻是縣丞,自家老爺,頓時都起身行禮。張玉澤眯縫著眼,擺了擺手,讓先幹事。

  張管家有了這話,立刻轉身朝錢櫃走去,伴隨著哆哆嗦嗦拿取聲音,片刻後,張管家取出一張銀票放在張龍濤面前,說著:“少爺,這是五百兩,你在這裡簽個字。”

  說罷又翻動帳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縣丞府大小人物的月錢開支,而張龍濤名下就已經有不少簽字了。

  父親就在不遠處,張龍濤有些尷尬,不過還是用筆蘸了墨,將名字寫下交予管家。

  張玉澤就出去,張龍濤識趣,立刻跟上。

  一陣秋風吹過,遠一點是小樓,還有回廊曲折,再遠一點是家裡小湖,種著荷花,這時大片老荷半枯扇葉隨波翻湧,和著水聲,湖水清澈見底。

  “秋高了,風都帶了刺骨的涼意。”

  張玉澤看著湖水,良久說著:“你這次闖了不小的禍。”

  張龍濤沒有說話,只是更恭謹的垂手立著。

  “但是你剛才一句話說對了,這人的確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膽敢殺官殺公差,幾十年沒有出這事了。”

  “我是縣丞,平時散漫,縣裡事務不大理會,但是這次不能不理……讓你取五百兩,你知道怎麼樣用?”

  “是,父親,給縣令,讓他早日出文請求道宮革了王存業的身份。”

  張玉澤聽了點頭,說:“你這次對了,我不好出面,你帶著銀子,直接向縣令把前因後果坦白哭訴,你不用怕,不要隱瞞,想奪個少女,指使公差和捕長對付一個小子,這些都有錯,但這些錯都不上檯面,就算真的論律,也不過罰銀罷了!”

  “但王存業此人悖逆不道,喪心病狂,殺官殺差,別說是我們了,就是縣令也必大怒,這已經破了官府底線。”

  “當然不革了王存業的身份,不好動手,沈正直人品剛直是沒有錯,但是也不是傻子,不會犯了規矩,所以不必和他糾纏,這人只要得了革道令,立刻會撲上去將王存業致於死地!”

  “人品剛直一身正氣清廉必究是沒有錯,但有人要對抗官府,對抗律法,這沈正直第一個容不得!”

  “我們只要看戲就是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1:27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8-28 01:31 AM 編輯

第十七章 公門強人

    十月初五,陰天,霏霏細雨

    細雨下著,三頭毛驢馱著三個戴著斗笠的人進了小河村,找到了酒店,抹了一把雨水,握著驢韁繩下來。

    酒店裡老闆連忙上去,喊著:“裡面有爐子,三位客官烤下火。”

    說著就上前牽著驢過去,屋簷下有幾根木樁,都拴了驢上去,又吩咐著夥計連忙帶著三位找個桌子。

    爐火旺著,一股股暖氣噴了出來,本來有點濕漉漉的衣服就漸漸幹了,為首的一人放下斗笠,說著:“上三碗黃酒,要燙著,再上些牛肉,蔬菜!”

    “好,客官請稍等!”老闆拴了驢回來,聽了這話,連忙說著。

    三位都坐下,中間一個四十歲左右,國字臉,一臉肅穆中帶著一絲殺氣,眉宇又有著正氣。

    左右二個也都帶著些公門殺氣,正是新任的捕長沈正直,和二個公門公差。

    片刻老闆拿出四樣蔬菜,一盤牛肉,放在桌上,又燙酒來篩,滿滿的三大碗,就見沈正直說著:“二位弟兄,執行公務,不能多喝酒,一碗一人,暖暖身子。”

    這二個是跟的時間長的公差,起身謝著:“大人放心,我們明白,不會誤事。”

    沈正直笑了,說:“不必這樣說,請吃酒。”

    就喝酒吃肉,這時,雖下著細雨,還是見得了陸續不絕的人來人往,有的還抬著磚塊和木材,一路上去。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還冒雨指揮著。

    沈正直心中一動,問著店主:“都下著雨呢,這是為何?”

    店主見三人都有點肅殺之氣,不敢怠慢,賠笑的說著:“三位客官,這是上去修道觀呢!”

    “是大衍觀?”

    “是,我們村裡就這一家道觀,前幾年老觀主去世了,沒有人主持,長出一大片長草荊棘,不過現在少觀主考得了道牒,施錢重建,管飯管飽,男人每天十文錢,大家都上去幫忙呢!”店主賠笑的說著,顯是很是高興。

    三人對看了一眼,當下狼吞虎嚥,吃完了就付了錢,一路跟著上去。

    大衍觀的山並不高,就二百米左右,登著臺階上去,只見臺階處,就多是婦女孩子,都忙著將臺階上下以及縫隙裡的厚厚的乾草剷除,縫隙都夯得平實。

    婦女孩子雖沒有工錢,卻管飯管飽,每人還有一片肥肉,當下人人幹的很歡。

    沈正直一路而上,就看了道觀,這道觀規格並不算大,一方搬運上的磚塊木材積了一地,石灰漿還冒著熱氣。

    山門和觀牆都只修了一半,只是正殿前,有一個香鼎,已經有不少人邊幹活邊進香,使香煙縈繞。

    沈正直眸子一眯,掃看著,見得男人都在幹活,乘空閒禮拜上香的是婦女孩子,偶見一個中年人,看衣著是本村有點身份的地主,拜了又跪,沈正直上前叫住了:“這位大哥,來捐香火錢麼?”

    這中年人看看沈正直,見穿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著,氣度沉凝,吃不准來頭,因此說著:“是,你是路過的麼?”

    沈正直指著殿裡問一問:“靈嗎?”

    “哎,這位千萬別輕慢了神!”中年人說著:“原本老觀主在時,很是靈驗,後來老觀主老了,不太開觀門,才少些來往,現在少觀主大修道觀,當了道士,我們都來進香求保佑。”

    沈正直聽了,心中暗暗明白,大衍觀在此地根基不小,一笑說著:“原來這樣,我也請一次香。”

    沈正直說完,真的上了一柱香,上了幾步,突然之間,目光一凝。

    只見遠一點,一個少年自裡面出來,正和眾多百姓打著招呼。

    少年十五六歲,戴著黑漆木制道冠,身穿白色寬袖長袍,長袖翩翩,面如皎月,雙眉飛揚,一種氣度淩然而出,頓覺驚訝。

    這時,有不少前來幫忙的村民,見到這樣氣度不凡的觀主,頓時心生敬畏,走路都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村民有不少人受謝誠福澤,偶有疾病,上大衍觀求藥,回來服用了也能好了,每年過節都有人上香拜神,謝誠也為這村子看過幾處風水,大多人多少受過謝誠恩惠,是以對大衍觀相當敬重。

    前些年聽說謝誠去世,這聯繫也就淡了下來,不過村民本就保守,對道士的敬畏,依然留存於心底,這時見了氣度,更是恭謹。

    王存業見這些村民對自己還算敬畏,顯是謝誠餘惠尚存,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伸手對一個村民一指,說著:“你且過來,我有話問你。”

    這村民頓時愕然,卻不敢怠慢,連忙快步走到王存業跟前,對著他行了個禮,王存業就從容受了。

    行禮後,這村民說著:“見過道長,不知道長叫我啥事?”

    王存業見這村漢子語句不順,言語粗俗,也不以為意,村民大多都是這樣。

    直接對著著村民吩咐起來,說:“你且去告訴村長,並且給各家通知,就說我感謝村裡鄉親父老幫忙,因此今天忙過後,可以來這裡找我,有什麼病患邪祟,一併報來,我替你們除了,我就在這裡等著。”

    這村人連忙應著,卻聽見王存業又說:“前些年,我師尊仙去,無人主持,怠慢了大家,現在我已請回白娘娘,以後你們有事不順,消災解難,子嗣安康,都可以上香祭奉,自然會有庇佑。這話你也給我帶到了。”

    說完,王存業又取出一塊碎銀,拋給村民,說著:“這錢你且拿著,弄些茶水麵餅之類給大家休息時用些。”

    這村民接住銀子,頓時又驚又喜,作這事他自少不了小費,應了一聲,小跑去了,在身後帶起一陣煙塵。

    見他去了,王存業回過頭來,整整道袍,站著靜等著村民的到來,秋風陣陣吹拂著,卻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寒意。

    “大人!”兩個公差低聲說著。

    沈正直臉沉似水,他當公差二十年,見得人多了,但王存業這種氣度儀態也是少見,讓人幾乎不敢相信殺官殺公差,就是此人所作。

    不過正是這樣,才越是顯得這人危險。

    如果是地球上,無論你怎麼樣氣度和從容,強權機關鎮壓之下,都只得伏著,是因為沒有個人力量。

    但是這個世界,有這樣氣度儀態,其隱含的力量都不可低估。

    沈正直突然之間,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案,縱橫來去,劍光似雪,殺人如麻,那個人也是這樣從容自在,帶著曬笑,視官府於無物。

    突然之間,沈正直對王存業起了強烈的憎恨之心。

    就是這些掌握大能的修士,才使國家分崩離析,諸侯林立,破壞司法刑律,想到這裡,他猛的握住拳,指甲切在肉裡。

    “哼,不管你是什麼天賦,我必繩之於法!”

    當然,沈正直也清楚,對面少年這樣的人,再給他機會,只怕就不是政權司法能束縛了,想到這裡,眸子裡多了幾分紅色!

    在上面高臺上的王存業一凜,感覺到一些,放眼而看了下去,掃看著人群。

    這時,太陽漸漸下落,數十個村民聚在一起走了過來,交頭接耳談論不止,轉過一處拐角,見到王存業在前面青石上,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這小村也不過二百口,除了老人小孩,在家的女人,還有忙碌著的人,已差不多全部到場了,可見他們對道士敬畏與尊重。

    “小民拜見道長。”

    “見過道長。”

    聲音絡繹不絕,王存業見他們過來,眯了眯眼,笑了笑,神情溫和,站起來對一眾村民挽了一個稽首,說:“都不用行此大禮,我此次特地來履行觀主遺責,諸位如有病祟之害,盡可告我,需要消災,保佑一家安康,可去大衍觀正殿向娘娘祈禱。”

    村民走出一位中年人,先不說話,對著王存業行了一個禮,說:“承蒙諸位鄉親看得起,添為此村里長,不知道道長對銀錢方面有什麼講究?”

    王存業聽了,不由輕笑,說:“大家日子都艱難,這次並不收銀錢,免得有人說我愛財不顧民生,只要你們有心,去觀中上點香火就行。”

    這中年人身一村里長,衣服也是粗布衣,可見經濟之差。

    不過王存業並不擔心銀錢,只要神通漸成,自有城中大戶香油錢,何必為難這些生計艱難的山民?

    這些都是末節,最關鍵的是提升實力,別的都不足為道。

    村民聽了此言,頓時大為感動,說著:“道長仁德!”

    中年人說著:“村子沒有特產,糧食剛剛夠食用,還要留著應對饑荒年,是以村子之中有著病祟之害,只能聽天由命了。”

    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繼續說:“觀主此次前來,卻是救了村裡不少性命,我和全村村民都拜謝道長大恩。”

    王存業臉上面無表情:“無妨,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中年人見了,不再廢話,說:“道長請。”

    王存業點點頭,道:“好,你們帶路。”

    說著,目光向後一眼,頓時和沈正直目光對上,沈正直頓時不由臉色鐵青,“哼”了一聲。

    殺官之賊,這樣從容,這是對官府和公門的挑釁!

    必擒之,殺之,以肅律法!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1:35 AM

第十八章 垂意

    王存業到了黃昏時,自村中回來時,大衍觀中忙碌已經完成,許多人領著自己銅錢和一包乾糧。

    陸伯不知道王存業殺官的消息,卻欣喜的忙碌著,並且身後跟著二個少年。

    “觀主,現在觀裡人手很少,我在村裡按照老關係,招了二個。”陸伯笑的說著,皺紋都展開了。

    “觀裡當然要人,至少得有五六個,這事由你辦著,不急。”王存業說著,有了道牒不愁沒有人來,要知道道童都可以受庇護,免了差役,能吃的飽,還能識字。

    此刻回到觀中,王存業掃看了一眼,中午時分遇到如針芒一樣的感覺已經不存在,顯是這人已經退去,不由微微冷笑。

    上香大鼎中,積了一半香灰,偶爾有風刮過,隨風飄灑。

    此時太陽落下,蒼穹濛濛一片,王存業站立著,默默主持著香客跪拜祈禱,不斷有著香客紛紛上前向神靈跪拜,默默祈禱,王存業閉目驀然,不時輕微點頭。

    神像前,香煙繚繞,一個領著乾糧回去的村民從團蒲上站起身,對王存業一躬身,王存業見了,也只是默默點頭,這人看到觀主回應,由於正殿中肅穆,不好再攀談,默默退下。

    後面一位是一個中年婦女,見前面一人退下,默默快步上前,整了整衣袍,俯身拜下,對著神像三跪九叩,不知祈禱些什麼,默默站起身來,又轉過身子對王存業一禮,王存業見了也是輕輕致意。

    這時有人用靈覺查看,就可以看見點點香火信仰和螢火一樣在虛空彙聚,點點香火願力閃動光澤,在虛空中彙聚成一條細流,朝虛空中神像上灌了去。

    神像中,一個白色微紅的靈體沉寂在神像中,如果仔細觀看,還可以看見她的靈體中央有著一字,這字八角垂芒,顯出金色,絲絲細流,就是進入其中,又轉化成絲絲淡紅色的神力,彌漫到白素素身內。

    她沉寂於這轉化中,冥冥之中散發著神靈威嚴,這種威嚴可以無形中默默影響著香客信徒,讓他們不自覺的變得越發虔誠。

    王存業站立於神側,主持著跪拜祈禱,卻發覺實際上字元中,一半落下匯入王存業識海中。

    此刻王存業識海中黑暗潮水,一輪日月一樣玄光懸於其上,映照識海,破碎的輪回盤沉浮其中,一會化作龜殼,一會又複化作輪盤,轉化過的力量自靈台不斷湧入,到了識海卻盡皆被龜殼吸取,仿佛長鯨吞水,只進不出。

    王存業默默思量,由於認主關係,白素素獲得的香火願力居會返還給自己一半,算的上意外之喜。

    這時,陸伯見還有幾個村民在神像前跪著上香,就上去說著:“今日來者都有神緣,不要擔心,現在天晚了,就散去吧!

    眾人向神叩拜,漸漸散去。

    夜色漸起,月亮懸掛,夜色朦朧,西面依是明亮,有餘輝晚霞殘留不肯離去,此時正值天地氣機轉化,陰陽互換,王存業自正殿走出,怔怔不語望向天空,直到明月高照,夜色籠罩。

    原本彌漫的香火願力,漸漸吸取完畢,王存業微微一震,龜殼投影一閃又隱去,抬手正了正道冠,步上臺階,走入正殿。

    向神像上一指,一道清光後,白素素頓時顯出神魂,這時她已經完全不一樣。

    只見她背後垂下青絲,幾乎及地,身上披著白衣,上面還出現一些飾品,面容秀麗端正,眉心處一點朱痣,映輝著容光,看上去就有女神的樣子。

    見王存業相召,白素素對王存業打了一個稽首。

    王存業望了白素素一眼,說:“我接連做法,不斷牽引,這處道場已成了,以後這裡就不需要我主持香火和其他儀式,你做好自己職責就可,以後除非大典,我不會再來此處主持香客祈禱了,你自己酌情回應就可,你也是做過數百年神靈的了,自是不許我多說。”

    王存業微微抬頭,見白素素認真聽了,稍感滿意,問著:“你吸取的香火願力,還順利不?”

    “很順利,主上的神器賜予神籙異常靈驗,能提純香火願力,不但所得神力數目和以前相當,更純粹十倍,有這幫助,哪怕僅僅是這個小河村的香火,我必可在一年內就重登神位。”

    “很好,我近日夜中大定,總覺氣血異常,恐有劫數將至,你也知道我神魂大異常人,可以虛空中冥冥見得禍福,所以特來通知下你早做準備。”

    白素素聽了,不由眼光一凝,其中仿佛有千般心思流轉,不過片刻消散,不由歎息一聲,說著:“蒙主上恩典,再塑神位,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會退卻!”

    王存業彈了彈衣袖,見白素素心思流轉,知道她心中所慮,思慮片刻,說著:“你也不必這樣,這處本是我的道觀,要是出了事情,我豈會讓你一人抗著?”

    言罷,伸出右手一震,一道神光飛到白素素面前,白素素雙手接過,問著:“主上,這是何物?”

    聽她發問,王存業說著:“這是神器所化靈光,要有外敵進攻,你可捏碎此光,就算我在百裡外,也會有所感應回來援助。”

    白素素應了一聲,朝王存業打一個稽首,隱入神像不說。

    王存業經過走廊,來到正室,這本是觀主起居之地,現在王存業就住在這裡。

    推開門,卻燈火通明,被褥都已鋪上,異常整淨,桌子上擺著蒙著的米飯和菜肴,還有一道湯,蒙著是為了不讓飯菜涼了。

    雖每天都是這樣,王存業心中不由一暖。

    每日謝襄趁他沒有回來,替他鋪好被褥,點燃燈火,恐怕打擾法事和修煉,做完這些事就默默走開,不與他相見。

    這些日子卻是苦了她,謝襄一點一滴,王存業沒有對謝襄說,都一一記在心裡。

    進了正室,王存業關了門,走到桌子左右坐了下來,揭開蒙在菜碗和米飯的竹筐,端起米飯就著菜肴大口吃著。

    這是餓的狠了,修煉,下去村落驅邪,主持香客祈禱,直到現在晚上了,這才是第二頓飯。

    這個世界的民眾只有一天兩頓,但小富人家可以吃三頓,豪門不受限制,隨時有著廚子專門伺候。

    王存業所在的大衍觀,卻是完全不理會俗世的規則,自稱體系。

    因大衍觀的飲食定量,還有吃食搭配,都是按照自身身體需求來,肉身是橫渡世間的舟筏,道門最是愛惜自己,怎麼會不保養。

    正式道觀之中,都有這一戒條,飲食一律按自身身體需求來,修者自身內息就有感應身體需求的本能,這衡量需求完全不是難事。

    而謝襄卻是先天不好了,虧得生在道門中,按照身體所缺不斷補養著,要是在豪門世家,不懂的養身之法,早就香消玉殞了。

    王存業大口吃著,卻是嚼的很細,不一會菜和米飯都被他吃完,空碗放下,端過湯碗來,揭走上面的蓋子,大口喝了起來,這湯已放了一會了,不冷不熱,溫溫的正好下口,咕咚咕咚一大碗湯,已然統統下肚,他又將盤碗放與水中泡著。

    做完這些,凝神思考,默頌經文,來一一細細體會所學的奧意,到了今日,十三卷都已煉成真文,奧妙盡在心中。

    可就算龜殼能演化推導,凝出真文,但還需要一個消化過程,才能真正變成自己所有,因此每夜都默默頌經。

    府城•青羊道宮

    此刻道童和道士還在做晚課,鐘磬激揚鈸鼓叮咚,上百人誦經,誦經完畢,上百人都在靜坐,默默運轉真元。

    夜明卻起身,拿著一份公文,到了正殿前,也不言語,只是站著。

    片刻,裡面傳來了聲音:“進來!”

    “是!”夜明進來,和往常一樣,一爐青煙繚繞,玉臺上一個束著玉冠的青年臥坐雲榻上,漫聲說著:“何事?”

    夜明稽首為禮,說著:“山崖縣縣令,要求革去王存業的法職。”

    道正這才緩緩開目,掃視了一眼,右下角,一個朱紅色的印章散發出隱隱約約光,的確是縣衙公印。

    道正不由皺眉,說著:“入職才十日,就有這事?”

    又問著:“你怎麼看?”

    夜明恭謹回答:“這自全由道正裁決,不過觀事情來龍去脈,這張龍濤是先企圖奪人妻女在先,才有怒而殺人之事。”

    王存業可以說是他簡拔上去,有一分善緣,自是有傾向。

    道正聽了一笑,說著:“修道清淨為本,當年謝誠是性情中人,不想他的弟子也是,唉……不管怎麼樣,此子剛烈,殺了公差捕長是事實,不得不給個交代。”

    “我原本看在謝誠面上,想以道宮名義,上文給魏侯,免了他的河伯徵召,不想轉眼出了這事。”

    “這樣吧,我也不免了他的河伯徵召,也不免了他的法職,還有十天就是河伯法事,就由他去參與,是生是死,由他福運。”

    “要能不死,再加以培養就是。”道正說話清清,垂了下來。

    夜明知道這事已經定下,稽首為禮,說著:“我這就把這意思,傳遞給縣令。”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1:46 AM

第十九章 國之不國

  縣衙

  沈正直看時,燈光燭影裡,就見得一人挑起門簾出來,就見縣令范嘉裡面出來,沈正直連忙上前,行禮,說著:“卑職給大人請安!”

  “不必行禮!”縣令范嘉深深透了一口氣,有些疲倦,面上帶著憔悴,皺了皺眉,指著眾人問沈正直:“他們都是你挑選來的精幹?”

  “大人!”沈正直一躬身,說著:“賊子王存業身有武功,又可能有著些道術,卑職怕普通公差拿之不下,因此請得了這七人,其中有三人在當差,都是武功不錯,精於擒拿格殺,以濟成事。”

  沈正直雖然坐冷板凳,但卻一直不倒,就是因為他不但清直,也有一幫人幫襯著,縣令無聲的透了口氣,說著:“既請來了,就都入衙吧,你跟我來。”

  沈正直聽了,應了一聲,跟在縣令范嘉身後亦步亦趨進了裡面。

  小廳內光線很暗,只是書桌上有著蠟燭,照亮了一方,縣令范嘉坐在了椅子上,先不說話,閉目養神。

  沈正直垂手站著,一聲不吭。

  片刻,縣令才吐出一口氣,說著:“行動取消了。”

  沈正直頓時一驚,臉剎變的通紅,青筋跳出,總算記得眼前是自己上官,而且自己蹉跎了十幾年,早就沉的住氣,因此調了調氣息,以略帶憤慨的聲音說著:“大人,難道說道宮不肯革?”

  縣令范嘉沉著臉,起身踱步,冷冷的說著:“不錯,道宮不肯革。”

  “大人,我們有精於刑跡的人,早就將一些證據拿了上去,為何不肯革?”沈正直問著。

  王存業並不是專業反偵察的人,他以為痕跡不露,實際上在專業人士眼中,還是露了痕跡。

  縣令范嘉沉默了一下,說著:“你說的自然是對著,但是道宮的理由也不差,還有十天,就是河伯法會,道宮已經說了,不會給予豁免令。”

  見沈正直表情木然,他歎的說著:“法會九死一生,也足夠了,再說道宮才授了功名法職,一月不到就要革去,這會大大削了道宮的顏面,有這樣結果,已經不錯了,哎……”

  說到最後,就是一聲歎息。

  政權的根本就是暴力,在暴力不能延伸之處,所謂律法也不存在。

  俠以武犯禁,而王法之令,犯禁者誅,令尹曰:“殺之”

  三百年前,道法不顯,官府對那些神通武功之士,快意鎮壓,無人敢反,只是三百年,道法顯世,帝權傾廢,政權的力量就每況愈下,讓他痛心疾首。

  亂天下者,賊道也,何日撥雲青天,聖天子出世,掃蕩道法,還我乾坤?

  沈正直聽著縣令惆悵歎息,猛握住拳,指甲頓時切入肉中,鮮血淋漓,心中憤懣如火山一樣噴薄。

  面對這景,國之不國,有志之士,都要痛心疾首,免冠痛哭!

  大衍觀

  靜室內,王存業跌坐雲榻上,眼簾低垂,呼吸綿長細微。

  漸漸,天靈上有一絲絲縷縷雲氣透頂而出,如煙而起,在頭頂上聚成一朵碗口大小的白色雲蓮,轉動間發出錚錚之聲,玉石相撞,清然徹越。

  雲蓮垂下光焰,明滅不定,點點紅光迸射,紛紛而落,識海內,一片龜殼沉浮,隱隱振動,形成旋律,形成雷鳴,雖極低微,卻震盪氣血骨髓。

  這景象一直持續到午時三刻,頂上白蓮猛的而止,歸入頭頂。

  不過這並沒有完,不過呼吸間,一朵淡紅蓮花再次自天靈上浮現,此花半尺,端立於頭頂上,轉動間有明紅色光輝不斷灑下,滲到身內,卻是上下凝而不散。

  王存業閉目不動,神色寂然,不知過了多久,緩緩睜開雙目,頓時身內“劈啪”之聲連綿不絕,雨打芭蕉,錚錚如玉,身上透出三尺淡紅。

  就在這時,靜室門口,出現一個人影,只見她淡紅色,穿著雍容,正是白素素。

  白素素本在神像中修養,突有所聞,就從正殿中轉了出去,見得此奇景,心中不由一驚,卻不言語。

  王存業過了片刻,全身震動平息,收了頂上紅蓮。

  白素素躬身行禮:“恭喜主人晉升人仙二轉,運元開脈!”

  見白素素這樣說,王存業微微一笑,自榻上長身而起:“嗯,是人仙二轉,運元開脈了。”

  專心打磨自身,借龜殼輔助,終於晉升運元開脈,感受著一呼一吸,都隱隱和外界相應,心中大喜。

  權力財富都依託外物,而此力量卻由自己掌握。

  王存業起身走出靜室,謝襄陸伯也聞聲趕來。

  白素素見了,說:“此處不方便,我先退下了。”

  見王存業默許,白素素就此消失不見,回了正殿神像上靜養。

  這時謝襄帶著陸伯匆匆趕過來,見王存業端然而立,氣度靜凝,上前去問著:“師兄,你晉升人仙二轉了?”

  “嗯,二十天專心熬煉打磨,終於在今天水到渠成了。”王存業對謝襄說著,不由仰天大笑,笑音中有不再掩蓋的痛快!

  運元開脈,真元滾滾,暗與外合,就可使用道家符咒,並且內息激增一倍有餘,有此武力,許多顧忌之處,就可一劍破之,終有一日,這天下法網,國家社稷,都無拘於身。

  這個世界或許還沒有形成客觀認識,王存業來自地球,明白政權的根基就在於“人人平等”,任憑你英雄了得,十個士兵就可擒殺,因此萬千英雄,只為組織折腰。

  而在這個世界上,卻有別的大道和坦途。

  一劍曾當百萬師,一身轉戰三千里。

  或是國家之不幸,卻是個人之昇華。

  當然這時僅僅是初步,話說王存業心中思潮翻滾,謝襄卻又驚又喜,人仙二轉雖是不難,還要數年不可。

  以十五而成者,歷來少有。

  聽得王存業的話,陸伯在後面面色通紅,顯是激動的不能自持,念叨著:“老觀主終於可以安息了。”

  “我去換下衣服,這就下山去青羊宮請求任職!”王存業在道觀中渡了幾步,神態漸漸清明,對謝襄說著。

  “山雨欲來風滿樓,樹欲靜而風不止,縣令范嘉和公門幾位都想對我們動手,許多事情迫在眉睫,只有我受得更章吏,許多事自可放開周旋,不必這樣遮遮掩掩,憑空因身份束縛了手腳。”

  說到這裡,王存業冷冷一笑:“到時,我還要擺得慶官宴,請得這幾位過來,看他們臉上是何顏色!”

  謝襄看著王存業此時說話,英氣直衝眉宇,知道此話在理,壓下心中不捨:“你說的是,我立刻為你取點錢去,城中或許需要不少花費!”

  說完,就走向房屋。

  王存業望著謝襄背影,謝襄心中不捨,他又怎麼看不出來,不過想起公門縣裡的暗流,不由眼中寒光一轉,心中默默思量。

  陸伯見謝襄走了,步履急促走過來:“恭喜觀主晉升,大衍觀復興有望了。”

  說完,語氣一頓,遲疑的說著:“觀主也要注意休息……”

  王存業大袖一揮,說著:“這我知道,只是現在外面步步緊逼,我不能有半點遲滯,等河伯之事一完,自有空閒。”

  陸伯聽了,默然不語,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王存業起身朝偏殿走去,片刻,戴正了道冠,換了一身正袍出來,這時謝襄過來,連忙將幾張銀票遞上:“你路上小心些,我在觀中等你,這一共是二百兩銀錢,你拿著用!”

  王存業聽了,心中一酸,這是觀內全部銀子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了銀票,轉身離去。

  這時深秋近冬,臺階左右盡是枯草落葉,王存業默然不語,快步在臺階下急行,又沿著路途而去。

  一個時辰後,到了忻水河岸,在河岸等了片刻,就有一隻擺渡船經過,招手示意,船家看見,連忙停了過來,問著:“道長這是要去哪裡?”

  “府城,多少價錢?”王存業詢問著價錢。

  “一百二十文,到了入夜前就能到!”

  “行!”王存業聽了,覺得價錢差不多,算是合適,就不在磨磯,直接跳上甲板。

  船家一撐船,船離河岸朝河中心駛去。

  “到了中午和黃昏時,給我弄二頓飯,我湊著給二百文!”王存業對著船家說著。

  船家聽了,頓時應了:“行,我做飯時候多做一份!”

  小舟一路在河面行駛,到中午就過了雲崖縣,船家做好了飯,送上一條鯉魚來,雖調料不多,卻還鮮美,王存業就著吃了。

  經過了浮陀山時,已是黃昏時,離府城不遠,王存業起身走出船篷,看看景色,又用了點晚點。

  “客官,到了!”船到了,船主說著。

  王存業點了點頭,取出兩串銅錢,遞給船家,自甲板上下去,到了河岸上。

  到了裡面,夜色濛濛,王存業進了城,想了想,沒有直接去道宮,街道還算繁華,走了一小段路,就見有一個旅店,這時門前掛著燈。

  就有夥計上前迎接,見王存業穿著道袍,就喊著:“哎,這位道長,住店啊?”

  “住店,來間清靜的單間。”

  “好,道長請進。”夥計引著進去,一間廂房,雖小了點,的確清靜乾淨。

  夥計開門點燈,打來了洗臉燙腳的熱水,又送上一杯清茶,等王存業都洗完了,說著:“道長安息,有事只管吩咐!”

  說罷端著水出去了,這時天已黑了,一輪明月漸漸升起,柔和的月光灑落下來,王存業看了看,就去睡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7:19 PM

第二十章 法訣

  清晨,王存業早早起來,付了銀錢,大步向青羊宮而去,小半時辰,就到了青羊道宮門前。
    
  就見了二個看守道童,正巧是上次遇到的一批,二個道童顯認得他了,說:“道長來了!”
    
  卻不再以道友稱之。
    
  王存業輕輕揭過這個話題,說著:“還請道友通告青羊道宮中夜明執事,就說大衍觀王存業再次拜見。”
    
  見王存業這樣說,道童一驚,拱了拱手,說:“道長稍等,我回去通報一聲。”
    
  道童就快步跑了出來,對王存業做了一個稽首:“道友請了,執事大人在玄武殿上等你。”
    
  王存業點點頭,正門大步而上,一路到了玄武殿前,正了正道觀,朗聲說著:“大衍觀弟子王存業,求見執事大人。”
    
  “進來吧!”裡面傳來聲音。

  王存業聽了,進了去,就見得了夜明道人一語不發,只是喝茶,待得了王存業行禮,才淡淡的說著:“你這次前來,為了何事?”
    
  見這種不陰不陽的表情,王存業心中一沉,這人原本很熱情,為什麼現在就這副不耐煩的樣子?
    
  這時也不思考,沉聲說著:“弟子功行至人仙二轉,求擔任從九品法職,受六甲六丁符籙。”
    
  說著就沉然下拜。
    
  夜明正在喝茶,聽了言語頓時一口茶水噴出,呆呆的看著:“什麼?!人仙二轉?你才多少天?”

  王存業又沉聲說了一遍:“弟子功行人仙二轉,求擔任從九品法職,受六甲六丁符籙。”
    
  夜明聽清楚了,吐了口氣,將失態收斂了,原本他覺得此子處事偏激,並不對他看好,因此態度冷淡,但是現在卻又有心思。
    
  十五歲運元開脈,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夜明細細打量著他,沉吟半響,不由站起身來,在地上來回渡步,半響才對王存業說著:“你這晉升速度太快,考核道業雖由我主持,可是這事,還需告之道正。”
    
  說完轉過身來,凝視王存業,“你對我青羊宮怎麼看?”
    
  此子這樣天資縱橫,上次一見,只怕自己看走了眼,這事還要道正定奪,因此看王存業心中,對青羊宮是什麼態度。
    
  王存業思量片刻,回應:“道宮巍峨大氣,宮中弟子多為英傑,執掌天下道觀之牛耳毫不為過。”
    
  夜明聽了,微微點頭,沉吟說著:“你現在就跟著我去見道正!”
    
  王存業應是,兩人一前一後向道宮正殿去了。
    
  來到正殿門口,看守正殿兩個道童見是兩人相伴而來,其中一人是執事,不敢阻攔,紛紛彎腰躬身,齊聲說:“見過執事大人。”
    
  夜明點了點頭,沒有言語,躬身向裡面說:“弟子不能求見道正。”

  夜明話音剛落,眼前殿門分開,進了去。
    
  “進來!”裡面傳來聲音。
    
  夜明聽了,起身向正殿中去,王存業也是跟上。
    
  正殿內青煙繚繞,雲榻上道正坐著。
    
  夜明走到跟前,沉聲說著:“大衍觀王存業,晉升人仙二轉運元開脈,離上次考核道業不足一月,弟子眼光不足,恐怕有誤,特請道正親自考核。 ”
    
  說完,理了理衣袍,俯身跪下,說:“真是這樣,此子驚人資質,還望道正決斷,多多培養,光大道門。”
    
  夜明這話毫不猶豫,絲毫不避諱王存業在場。
    
  道正聽了,只是漠然揮手,令他退下,夜明見了,不敢違抗,起身退了出去,在外面靜靜等候。
    
  這時正殿中除了道正和王存業,別無它人,青煙繚繞,道正取下拂塵,橫空一舞,頓時殿門自動閉合。
    
  道正俯視看下,曲指一彈,一枚人仙符向王存業飄去:“你說人仙二轉,運元開脈,就用此符籙測試一下,我好走個程序!”
    
  王存業連忙雙手揭過,起身將符籙拿住,向身上一貼,這符籙感應到王存業內息,頓時起了變化,只見三尺淡紅照耀正殿,雖淡薄,卻是純正無比的紅色,顯是人仙二轉無疑。
    
  色澤略淡,這是說明剛剛晉升不久,需要鞏固。
    
  道正雖微微有些驚訝,但沒有說話,見測量過,王存業雙手將人仙符籙雙手捧了過來,交予自己。
    
  上下打量他一番,將符籙接過放下,沉吟不語,神色已變得嚴峻起來,片刻問著:“你可殺了縣衙公差和捕長?”
    
  王存業猛的一驚,伏地行禮,片刻說著:“是,不過是此人要殺我,奪我妻,我才打殺了他們。”
    
  “道門顯於世,不過和王權自有協議,你這樣,縣令已向我遞文,要我革了你的法職,這事讓道宮很是被動啊!”道正平淡的說著,裡面含義卻讓王存業心中一涼,當下伏首行禮,也不說話。
    
  “不過你是我舊友之後,我豈會為難於你?”
    
  轉頭對著門口道童說著:“你且進來。”
    
  “是!”道童應是,進來垂首站著。
    
  見道童走了進來,道正吩咐:“明月,你取一道牒來。”
    
  道童應聲而去,手捧道牒走了過來,將道牒用雙手捧起,置於道正面前,道正拿了,這道童立刻退到一旁,垂手不語。
    
  單手一抹,玉牒上泛起紅光,內有“更章吏”三字,這就是九品法職憑證了。
    
  又取過一張玉牒,雙指輕按,金玉相撞,錚錚之響連綿不絕,伴有白光閃動,金光大作,顯出“六甲六丁”四字。
    
  這是兵符,溝通道門六丁六甲協助作戰。
    
  它們是天兵,要是沒有這兵符,就算有召喚之法,只怕召喚下來第一個就是將召喚之人打殺了,不在體制內還想享受體制內的待遇,這不是找死嘛?
    
  兩份玉牒向王存業飄去,王存業連忙跪接:“謝道正!”
    
  “不必謝我,不過你擅殺公差和捕長,不可不懲戒,本來以你現在身份,已經可免了魏侯徵召,但這次卻不可免了,你若能在這次法會全身而退,那之前罪責就全免了……你好自為之!”
    
  又對著道童說著:“你帶王存業去藏經閣,挑選一部功法,就命他回去吧。”
    
  “是。”
    
  道童聽了,對王存業一笑:“道長請跟我來。”
    
  道正擺了擺手,示意王存業下去,王存業見了,不在停留,行一禮下去。
    
  一個身影自正殿後顯出:“師兄,王存業犯了罪責,為何還要與他方便?”
    
  這人面色蒼蒼,卻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談不上方便,這是二轉應有待遇,他是謝成的徒弟,雖不入我門,也不必落井下石,而且參與法會,本身就是贖罪。”
    
  道正說完,又沉聲問著:“師弟,你的身子怎麼了?”
    
  這人聽道正問起,苦澀一笑:“我終是不行了,閉關三年也未得突破,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說道此處,這老道眼中一陣恍惚:“自被師尊收入門牆,至今有一百一十六年,百年時光一晃而過啊……”
    
  道正聽了,默默不語。
    
  青羊宮,藏經閣
    
  道童帶著王存業一路轉過,片刻就已經來到藏經閣前面,大步在前,將道正的令牌高舉:“道正有令,王存業晉升人仙二轉,特批進入藏經閣,挑選功法一部,修持大道。”
    
  門口二個道人見了,躬身退下。
    
  道童轉頭對王存業說:“道長可進去挑選一部法決,以作修持之用,礙於身份,我就不能陪道長進去了。”
    
  王存業一笑,行了一禮:“多謝道友此番引路。”
    
  說完,轉過身子,看了看藏經閣上巍峨的牌匾,提步走了上去,上百台階,七層樓閣,依山而建,令人一眼看去,就心生震撼之感。
    
  進了藏經閣,一樓正中,豎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這是一個中年道人,卻真是道祖法像。
    
  書架上不是紙書,而是玉石雕成的玉卷,一本一本,擺放在石壁上開鑿出來的書架之上,蔚然壯觀。
    
  王存業上前,默默掃視,這藏經閣中,各篇大法門上,都有符文大陣覆蓋,每修成一道真法,自身內生出真文,大陣立生感應,就會將這人彈出。
    
  每本大法,只允許弟子閱看十分鐘,以及三成內容。
    
  每一個道門弟子,人仙二轉時,只能學習一種,也只能進入這裡一次,偷學不但被符文大陣反彈不說,如被道正知曉,立刻就是革除法職道牒,數百年來沒有任何一個道門弟子敢於逾越。
    
  王存業默默思量著,怕不是沒有道門弟子敢逾越,而是偷學了都被革除了,這藏經閣,雖是挑選法門之地,也是考校心性之地。
    
  不知有多少人控制不住,被革除道牒法職。
    
  王存業默默看著,不急著挑選所修法門,而立在其中細細體會著自己變化,接過了法符,受了法職的瞬間,心神中就動搖不止,只是當時被龜殼壓制,現在有空,終於可以騰出手來處理。
    
  將心神沉寂於識海中,黑色波濤中,一輪龜殼沉浮其中,龜殼上兩張符籙落下,都放出絲絲光華,只是被龜殼鎮壓。
    
  明紅色澤的法職符籙,就是從九品法職“更章吏”,主要是官氣和一些特權待遇,等於世俗九品官職,非同小可。
    
  而赤金色符籙,卻是兩種符文的結合,一種是自身道業,一種卻是召喚六丁六甲之契約。
    
  王存業一驚,龜殼鎮壓轉化,會不會有損契約?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8 07:26 PM

第二十一章 青華寶籙

  心中雖有些擔憂,並不顯露出來,繼續觀看。
    
  這時兩張光澤各異的符籙轟然化作碎片,煙消雲散,還沒有來得及轉念,龜殼所化的黑光中,又重生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赤金符籙和明紅符籙,垂在了識海中,同樣放出絲絲光輝,又有著紅氣縈繞。
    
  卻是已經煉化重製,去除了隱患。
    
  見得此事完成,王存業不再耽擱,自識海中退出,開始看著一卷卷玉券。
    
  王存業上前,一卷卷翻閱著,這舉動並不算稀罕,沒有人指點的弟子,只能一卷卷閱讀著三分之一的內容,以自己的靈性來選擇一門法門。
    
  識海冥冥中,龜殼噴出一股清光雲氣,這一團清光雲氣就是王存業現在精氣所化,自進入二轉,運元開脈,精氣頓時厚實三倍。
    
  所以這一團清光雲氣,氣息流動,一本本法門不斷掃描在內,頃刻形成一些奧意,不過這些字才形成,就立刻煙消雲散,以節省清光。
    
  別看一樓很大,玉卷不過百卷,王存業一樓大體上翻閱一圈,最後默默定看,片刻之後朝二樓上去。
    
  二樓也在允許範圍內。

  青羊宮·主殿

  殿中有著一個銀白色鏡框,漂浮在半空中,並且凝出一層薄薄的水膜,而在水膜中,正顯示著王存業在忙碌著一一翻閱著玉卷。
    
  這正是“千里照影之術”。
    
  實際上這千里照影之術,能觀看的距離不過十里,但是在道宮之內,自然無遠弗屆,看的清清楚楚。
    
  眼見著王存業遲疑了片刻,又向二樓而行,道正不由啞然失笑。
    
  “師兄,看此子,大有硬記下這百卷入門之意。”老道見王存業有著疲倦的意味,說著。
    
  “每一個道門弟子,人仙二轉時,只能學習一種真法,但如有天賦超越之士,多記上幾門真法入門,也不是不可以,這是默許的。”道正笑了笑,說著:“只是真法每部都隱含道意,若不把裡面道意烙印在心,哪怕能過目不忘,片刻後就會忘記——就算天賦過人,又能記得幾許呢?”
    
  老道聽了,也不由搖搖頭,笑了。
    
  二樓壯闊浩瀚,廣闊山體內部開鑿出來,形成巨大的山體內殿,一本本巨大玉卷擺在石壁書架上,這樣多的玉卷,隱含的氣息,讓王存業一陣頭暈目眩。
    
  二樓玉卷上的氣息有些不同一樓,一樓玉卷的氣息是黑暗中的篝火,二樓玉卷氣息就變化不定,雖總體上高出一樓,但有三成卻是燭火。
    
  王存業默默觀看,明白了意思,一樓是穩固的道法,根基深厚,而二樓比一樓高些,卻有三成是廢卷,要是為了貪圖更好道法去二樓,選了廢卷,只怕就一輩子難以有成了。
    
  這就體現了道門思想,禍福全在自擇,也有著考驗的意味。
    
  王存業定了定神,不再猶豫,又一本本翻閱著,這時清光繼續,字字結成,又隨之散去,但每閱看一本,清光就弱了一分。
    
  王存業感到飢腸轆轆,這是大耗自身精氣的跡象。
    
  不過幸虧藏經閣二層的玉卷也不多,也只有上百卷,王存業閱讀完最後一本,終是停了下來,眼前幾乎一黑,身體搖擺一下。
    
  主殿上,水鏡上,正顯示著王存業這一搖擺,兩道不由都笑了。
    
  “師兄,果如你所料,此子強記著眾多真法入門,現在已經大耗自身精氣了。”老道笑的說著。
    
  道正也失笑了:“要是只選幾本記憶,說不定出殿後,還能記得幾卷,這樣搏聞強記,只怕出殿後,一卷也記不得,忘記的乾乾淨淨。”
    
  王存業這時,卻不知道兩人指點觀看,他現在識海中,數百真文都煙消雲散,只剩下三個真文不動,大放光明,這正是樓中二百卷,最好的五卷之三。
    
  玉卷上的氣息篝火噴薄,一卷真法是純紅色,但裡面有一絲青氣,只是一碰觸,頓時隱含著道韻,宛如日月經天,江海存流。
    
  一卷同樣是灰紅色,裡面有一道光明,但是這光明慘白,裡面隱含萬千鬼眾,這必是冥修法錄。
    
  還有一卷,卻是一道劍光,縱橫來去,色澤金黃,品級卻在眾法門之上。
    
  見了這卷,識海中龜殼微微震動,幾乎令此時疲倦的王存業不能自持,頓時一驚,這是什麼法門,居有這樣聲勢?
    
  王存業不由沉下心來,細細的翻閱著這卷法門,開篇上“劍道真解”四個蒼勁古樸的大字印刻其上,令人一看就能迷失不可自持,翻閱到此處,王存業龜殼微微震動護持自身,不受外道所迷。
    
  王存業繼續翻閱著,片刻,臉色卻不由一沉,這“劍道真解”品質,確實是這二樓中最好的一卷,卻只有半部,還有二卷都隱含後著,故能在推演中見得青氣月光,而這本卻沒有。
    
  劍道真解分三部分,奕劍決,引劍訣,御劍訣三部。
    
  奕劍練成後,手持青鋒,十步內,立刻拔劍就殺,普通人斷無倖免之理。
    
  就算武功相當,也會被奕劍獨特的運勁法門所干擾,尤其對敵時有許多出其不意的巧妙,往往在數招之內格殺對手,奕劍本身取對弈之意,不斷演化,對敵越多,劍法越是精妙高絕。
    
  要是只是這樣就罷了,充其量是一門凡間頂峰劍訣。這門劍訣顯然不止於此。
    
  引劍訣,劍仙與凡俗過渡之法,要能修持成功,功至高階,可以御劍而行,短暫遊戲青冥上,超脫大地束縛。
    
  御劍訣,朝遊北冥幕大荒,如光而至,如矢而去,如火侵略,如雷降臨,這只是從劍經前半部看過對御劍部分的描述,這半部劍經之上卻從未記錄。
    
  這半部劍經上,只有完整的奕劍決和半部引劍訣,要是一般人,會認為這很合理,這裡是初選道決,以後總有後半部賜下,但王存業按照推演,卻明白最珍貴的後半本法門,卻不存在此中。
    
  再看了看,那本冥修是《太陰鬼籙》,這本先被棄去。
    
  龜殼本身是輪迴碎片,只要少許修復,這種法門一抓一大把,不必在此求得。
    
  現在就是在《劍道真解》和《青華寶籙》。
    
  要是強人,必選擇《劍道真解》,認為自己有大運氣大福緣,以後總能找到後繼,但是王存業心中權衡,還是啞然一笑,伸手選擇了《青華寶籙》。
    
  一旦選定,一卷玉符落到手中,藏經閣內的符文大陣頓時一亮,轉眼間,就出現在藏經閣外面。
    
  這是法陣本能反應。
    
  王存業看了看四周,略一行禮,朝道童坐的梅亭而去。
    
  道童見他過來,站起身來,拱拱手:“道長,您出來了,請問你選了哪篇?”
    
  這道童除引導他去往藏經閣,還有記錄所學功法的職能,王存業出來見他在這裡,就過來記錄。
    
  此刻見問起,說著:“我本想挑選一部劍經,卻還是選了別卷。”
    
  道童聽了,不由愕然,說著:“道友原本想挑選的,不會是劍道真解吧?”
    
  “咦?你怎麼知曉?”王存業聽他知道,不由一怔。
    
  道童聽了,不由苦笑:“這本劍道真解,本是祖師當年自一處洞府所得,翻閱下頓覺驚艷,雖是半部,卻也不凡,祖師覺得放任其埋沒太過可惜,就放置於藏經閣內,選到他的弟子是幸運,也是不幸。”
    
  “幸的是前面必精進勇猛,不幸的是無數人尋找後半卷,都沒有成功,根基淺薄者就因此而隕落,根基厚實者也只有轉修別法,蹉跎了不少歲月,這真是造化弄人,現在已經沒有內部弟子選這門了。”
    
  “道長沒有選這門,真是有福氣。”道童說著,又問著王存業選了什麼,聽聞是《青華寶籙》,就並沒有異樣,顯是並不知道它的性質。
    
  記錄完成,沒有王存業的事,他拱手對道童說著:“我這就去了。”
    
  道童回應:“道正說你選了,不必去拜見,直接出宮,我就不送了,請珍重。”
    
  言語完,王存業沒有停留,自道宮中出去。
    
  此時已是深夜,天空之中星辰漫漫,寒星一樣的星辰懸掛在天空之中,為這廣袤無垠的夜幕之上增添不少色彩。
    
  王存業不由長呼出一口氣,將這一天的不愉快盡從胸口擠壓到肺部,一口吐出,呼吸著夜晚清涼的空氣,看著城中喧嚷的夜景,緩緩河水從小橋下蜿蜒流淌而去,不由心中一陣曠然,看看周圍,朝一家旅店而去。
    
  正殿中,水鏡漸漸消去,老道先是啞口無語,又說著:“不想此子真是有眼光,《太陰鬼籙》、《劍道真解》、《青華寶籙》,本本都不錯,都給他注意到了。”
    
  “我看重的是福緣,此子顯是很注意劍道真解,但放棄了,這就是大福緣啊,而《青華寶籙》這卷,階梯完整,能修到神仙之位,是二樓裡最中正平和,最有前途的一卷,不想給他選了去。”
    
  “按照道門聯合的規矩,以後無論此子投入哪門,都可授得完整這卷,真是大有福緣啊!”
    
  道正自失一笑,說著:“我原本覺得此子偏激剛烈,不想也看走了眼,現在就看此子能不能度過河伯法會了,要是度過,前途不可限量。”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9 02:43 PM

第二十二章 內甲

  清晨,晨鐘暮鼓自道宮中遠遠而出,王存業從床上起來,在旅店中,就不必收拾床鋪,推開門,門一推開,就有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這時天空泛白,索性就在院子中靜待日出,片刻東方出現道道朝霞,其中帶著絲絲紫氣,他不敢怠慢,對著紫氣吞吐起來,十息後,丹田一震,王存業內有所感,連忙睜開眼角,卻見紅日昇起,就收了吐納,往外面而去。

  王存業起的早,但那些要忙碌經營求得衣食的人起的更早,附近幾間房子都已經空了,有伙計忙著收拾。

  “客官,這裡有早點,你看是不是吃點?”老闆見王存業過來,連忙招呼。

  王存業看看冒著蒸汽籠子,問:“你這裡有什麼?”

  “就是些早點,不過可新鮮了,包子都是剛做的,還有豆腐腦!”老闆臉上帶笑,回應著王存業的話。

  “給我來六個雞蛋,兩籠包子,一碗豆腐腦!”說著就尋了一處桌子坐下。

  包子和雞蛋是現存,老闆立刻把雞蛋和包子端了過來,說:“道長稍等,豆腐腦一會就來。”

  王存業聽了,拿出筷子夾了個包子,一咬之間,感覺味道鮮美,油水很足,不由微微驚訝。

  老闆端著豆腐腦過來,見了,笑著開口:“我這店裡賣包子,經過了三代,周圍誰家不知道?”

  王存業吃完一個,不由贊著:“確實不錯。”

  老闆聽了,又下去忙著。

  王存業慢慢吃著,但包子和雞蛋可見的減少,昨天又有精氣虧損,必須大量補充食物,自然食量很大。

  還有五天時間,就要參與河伯法會,心中暗暗思量。

  昨天二百卷道法,雖只能觀看三分之一,卻也大開眼界,這些道法說來也奇怪,出了殿,就記憶不出,不過並沒有關係,龜殼中有了記載。

  入道之法大同小異,價值卻不算很高,不過其中還有特殊者,昨天之所以不選《劍道真解》,就是因為閱讀的三分之一中,雖沒有包括全部奕劍決,卻已經有了精華,用於持劍戰鬥,卻已經綽綽有餘。

  《青華寶籙》並非是專講符籙,其中重點卻是內煉昇華道法,也不是全本,只有上卷,卻已包括了人仙和鬼仙之道。

  現在這點時間,修煉《青華寶籙》已來不及,道法還不足為憑,而自己這身武功卻本來就很強,可以說是根基深厚,學些劍法,得以初成,卻水到渠成。

  現在就是弄一套完整的裝備了,對於出自地球上的人來說,武器和內甲的重要性,卻是不言而喻。

  就在思考之間,桌上六個雞蛋兩籠包子一大碗豆腐腦都被他一掃而光,拿過桌上茶水漱了漱口,起身說著:“算帳!”

  老闆連忙快步過來,用圍裙擦了擦帶油的手,對王存業說:“道長,一共是二十一文錢。”

  王存業自袖中拿出一小塊碎銀,丟給了老闆,這有二錢銀子,折合著二百文,老闆連忙翻著木箱盒子找著零錢。

  王存業眼一瞇,對他說:“我問你些事,你能答上,這銀錢就不用找了,都給你。”

  店主聽了,不但不喜,面露惶恐之色,這就是小民了,王存業只得說著:“你放心,不是什麼違禁的事。”

  老闆鬆了一口氣:“道長,小人知道,一定奉告!”

  王存業彈了彈指甲:“城中有上好盔甲賣?皮甲也行。”

  老闆聽了,雖不知道王存業要幹什麼,但懾於王存業氣勢也不敢發問,只是回答:“府城北,就有一處專造皮甲兵器的地方,幹這一行已數代了,道長要是不嫌價錢高了點,可以去那裡看看。”

  “嗯。”王存業淡淡的的應了一聲,不在理會這老闆,朝府城北而去。

  穿過城區,過了溪水,到了府城北時,有半個時辰。

  過去就見得這兵甲作坊,佔地兩畝,房有上百間,看來是舉族在此繁衍生息經營。

  話說三百年前,這兵器都是朝廷專控,非有功名者不許攜帶兵甲,但道法顯世,妖魔不斷,這兵甲之禁,就漸漸廢黜,武器生意漸漸興旺。

  兵甲作坊前面,有溪水流過,可淬精鐵,此時太陽還未照耀到此處,可感覺到其中幽冷磅礡的韻味。

  到了前面的店面,此時就有一個中年人,見了來人,作揖,笑著:“見過道長,不知道長來所來何事?”

  王存業聽著不遠處,已經有人聲鼎沸,接著就有著打鐵撞擊聲傳進來,知道忙碌開始了,笑著:“我聽說你此處,兵甲質量上佳,欲選一副上甲,以備不時之用。”

  這中年人聽了這話,頓時哈哈一笑,說:“道長你找對地方了,我家經營這一行,上下有二百年的時間,歷經七代,論品質這府郡,能和我家比肩,還真沒有!”

  “哦,讓我看看,不要拿些花架子哄騙我,真的不錯的話,價錢好說!”說著,輕蔑的掃看了一眼店面裡的甲衣,這些弄的漂亮,卻都是花架子。

  “行,道長跟我來,我們去兵庫!”

  中年人在前面,王存業跟在後面,片刻就到了一間大廳中,進了其中,才發覺內裡非常寬闊,足以容納數十人,兵架上滿滿都是各種各樣甲衣。

  中年人解說:“打造兵器時候有時需要很多人手,又需要嚴格避風,在外面就不行了,只能在裡面,這屋子就建造的這樣大。”

  王存業聽了,也只是微笑,中年人見他不語,也不以為意。

  中年人指著一處盔甲說著:“本店有皮甲、掛甲、棉甲、鱗甲、鎖子甲、板甲,不知道長需要哪一種?”

  王存業先看看,在大廳內轉了一圈,盔甲款式很多。

  最普通的是粗糙皮甲,價錢適中的是掛甲鱗甲,還有防護森嚴鎖子甲,算是貨色都齊全。

  到一兵架,見得一副精鋼盔甲,中年人解說:“這甲頭盔重八斤,衣甲十五斤,護膝護腕,連同一套下擺,重二十五斤,一雙鎏金靴子重九斤,這套精鋼盔甲一共下來,重五十八斤,雖重了些,但防禦就是上等,刀砍不入,劍刺不穿,唯有大槍和勁弩能破防,是亂世必備之物,五十八兩銀子,不還價。”

  說完,眼睛看向王存業,問:“道長覺得如何?”

  王存業不語,上前撫摸精鋼盔甲,手指輕彈,頓時就有金戈相撞的聲音傳了出來,盔甲在架子上,被這一彈,顫動不休,全甲都悶然亂震,隨時就會散架一樣。

  中年人見此,頓時瞳孔縮緊,不想這道士年紀輕輕,修為卻這樣深厚霸道。

  王存業收起手來,背到後面,掩蓋著手指麻木,似笑非笑,對中年人說:“這盔甲是不錯,可只適宜軍人,而且也不是上品,你莫要拿這些來糊弄我,將你坊中珍藏拿來吧!”

  中年人尷尬一笑,才問著:“道長是單人步戰吧?”

  “不錯,我要找個能穿在道袍內的內甲。”王存業回答著說著。

  中年人對王存業行了個禮,說:“道長,這的確是坊內的上品盔甲,我並沒有半點糊弄道長的意思,如果要看單人內甲珍藏,請來這裡。”

  說完,就在前面帶路,王存業在後面跟上。

  兩人來到一個庭院,此中還有十幾個族中子弟,在此舉著石鎖,打熬精力,個個精壯剽悍,可見這個作坊尚武精神。

  只是這種修煉,最多造就虎狼甲士,卻不能更上一步,更談不上勘破生死,延長壽數了,其實就是這點,就體現出道人和政權的差別。

  道門掌握著長壽法門和途徑,又有諸多大能之士,就算是擁甲士十萬,也只能自保,卻不能控制支配。

  卻說一眾族內子弟見王存業和中年人走了過來,頓時一怔,中年人在院子站定,說著:“你們去庫中,把幾件珍藏內甲,以及長劍拿過來,你們一起去。”

  院子子弟,聽了族長這話,頓時轟然應諾,紛紛離去。

  中年人吩咐完,又朝王存業說:“道長,還請在此處稍休片刻。”

  王存業點點頭,在一處石墩上去,默默等候著。

  片刻,兩人抬著一個楠木箱子走了過來,步履深沉,顯分量不輕,總計三隻。

  “將這些打開!”中年人說著,頓時第一個箱子打開,裡面的兵器頓時顯露出來,卻是一把長劍。

  只見這劍,閃著清輝,一股凜然涼意閃爍,王存業手指輕彈,頓時傳出悠揚劍鳴聲,不由贊著:“真是好劍!”

  中年人見他稱讚,心裡舒坦,只見王存業說著:“我恩師當年遺留給我一柄法劍,品質不差於此,這劍我卻不需要,只要內甲即可!”

  觀中法劍是謝成當年親所鑄,內蘊符文真靈,斬殺上百妖孽邪靈,此去河神法會,遇敵必有妖孽,這劍雖利,終究是凡劍,自是無用。

  中年人見他不要也不惱,命弟子將劍取了,又打開兩隻箱子。

  “那請看這副,這是羽黑內甲,由妖獸皮甲所製,由鋼絲串就,防禦強大,又靈活方便!”中年人得意的說著。

  這羽黑內甲斑斑點點,這是曾經血痕,上面還有著靈氣流轉,王存業問著:“這甲值多少?”

  “道長真有眼力,此物輾轉幾手才落到我的手裡,道長想要,二百兩拿去。”中年人聽了,說著。

  王存業聽了,說著:“這內甲雖不錯,還不值二百兩銀子,要降些!”

  於是就討價還價,片刻,中年人肉疼的說著:“不能還了,一口價,一百八十兩銀子,不能降了!”

  “行!”當下就脫下道袍,將這內甲穿到裡面,又把道袍穿到外面,外面都看不出痕跡,王存業不由一笑,交了錢,就此袖袍一甩,出了而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8-29 02:53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8-29 02:58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吾往矣

  城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動著,又有幾人擠在一面牆前。

  王存業就踱過去,卻見是魏侯出的告示,字跡映得清楚,只是一看,卻是說著:五日後,魏侯在府內宴請奇人異士,已到者需提前一日去書帖處記錄。

  請帖已發往各處道觀府宅,列著魏侯宴請名單,這雖是宴請,實是強徵,名單中有武士,有鄉里強人,有諸多低級道士。

  周圍還有個老先生念著,王存業不理會,直直看著,果然,第七行處,王存業也名列其中。

  見得榜單,雖早有準備,心中還是一沉。

  這些日子,王存業已經得了些情報,在地球上閱讀信息龐大,分析和歸納是基本方法,只是一些蛛絲馬跡,王存業就有些猜測。

  “十年一次的清洗,將郡內多餘的豪強武士和道士根苗剷除?”王存業冷冷一笑,想著:“不過前三屆幾乎全滅,這是不是太露行跡了?難怪這次要強徵了。”

  王存業思量完,本身豁達,將這些顧慮盡數拋開。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自己現在是道官了,只要能出得度過一夜,出得法會,魏侯和官府,就不能公然殺之。

  自己還要回去,將法劍取下用真元洗練,並且還要修煉劍法,三日時間可以了,想到此處,王存業不在耽擱,轉身離去。

  忻水河波濤滾滾,無數大魚鱉甲翻波湧浪,這時烏雲又起,下起絲絲瀝瀝秋雨來,深秋時節,本就涼意,這時雨水中還夾雜著一些冰雪,落入河面上,轉眼消失不見。

  王存業一怔,原來將要入冬了,不想時間過的這樣飛快,離自己降臨這個世界,有一月有餘。

  一月時光彈指即過,只是深入其中,卻能有多少因果糾纏?

  秋雨濛蒙,飄落河面,王存業朝小舟上喊著:“船家,停過來!”

  小舟老翁聽了叫喊,連忙撐船劃了過來,說了價錢,就又回去,這不多說,輕舟穿梭,山水匆匆而過。

  秋雨還繼續下著,著濛濛小雨,向大衍觀走去。

  一路山路,道袍早被雨水打濕,到大衍觀時,已是子夜,這時見得道觀,已基本上修繕完成,青磚牆,裡面同樣鋪著青磚。

  沒有驚動裡面的人,就開了門進去,回到自己房間,燈點著,換了衣服,昨天耗費精氣甚多,今夜也就不修煉,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秋雨停歇,山中被蒙上了一層水氣,寒意極重。

  此時天還未亮,謝襄陸伯還沒有起來,是以道觀中非常清淨。

  王存業取出一個木盒,放置桌子上,蓋子打開,頓時就有一股凌冽寒氣噴薄而出,王存業龜殼微微轉動,擋下這片寒氣。

  定神一看,一柄長劍靜靜躺在其中,不由喃喃:“好劍,不愧是當年恩師所用!”

  據說這劍是謝誠大有機緣,花了數年時間才製成,內有三重法籙,對妖魔魂魄都更有效果,此去法會用著適宜。

  握住劍柄,將此劍自劍匣中取出,手指輕彈,劍身嗡嗡作響,一道劍芒閃過。

  王存業知道這是自身沒有將此劍煉化,故有此異象,一旦煉化此劍,自甘心認主,異象消退。

  手指默默撫過劍身,又放入劍匣,朝謝襄房間而去。

  到了門口,王存業敲敲門,房門頓時打開,謝襄迎了出來,明眸盈盈,清脆的嗓音裡透著歡悅:“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剛剛回來,你睡著了,就沒過來吵你。”王存業說著。

  謝襄此時,衣裙已經穿著,就是青絲還沒有梳完,弱不勝衣,不過容顏比上次光彩,略帶了些細瓷一樣的光澤,卻是讓人憐惜。

  王存業心中暗想,總要以後尋得彌補壽元的藥丸才可,這時問著:“昨天是不是縣裡來人了?”

  謝襄說著:“是,師兄怎麼知道的,莫非遇到他們了?”

  “不是,我去府城考核,領了更章吏法職,出了道宮見得城牆上帖了告示,想必是通知了。”

  謝襄聽了,又驚又喜,這更章吏法職,自己祖父謝誠是熬了十年才當上,並且一輩子停在這階,但已足以奠定在本縣裡內的地位。

  自己師兄現在才十五歲,卻已經成就了,這當然是大喜,可已經成為了道官,為什麼還有徵召?

  王存業冷笑一聲,把道正的話說了:“我殺了捕長和公差,道正要我給個交代,因此雖任更章吏法職,還得去一次了結這事。”

  謝襄聽了,默默無語,只是不停的咳嗽著,只見她素裙潔淨,膚色如雪,清麗容顏下,卻埋藏著憂愁,她一語不發,片刻才說著:“你要回來!”

  王存業說著:“放心,我一定能回來,我準備閉關三日,煉化恩師遺留下的法劍,河伯之行也就多了些保證。”

  聽到此處,謝襄不由眼眶一紅,這些日子來,王存業一直奔波努力著,片刻都沒有停歇,她都看在眼裡。

  謝襄聽了,忍著淚水,說著:“這是正事,師兄你去吧!”

  王存業嘆了口氣,拿了這劍,就自出去。

  出了去,這時秋雨又漸起,王存業不怒反喜,這種秋殺,正合煉劍,出了道觀,上了山頂。

  這時晨霧瀰漫,染成一片白色,就到了頂上的一處亭子。

  向下看時鬆柏連綿,一片莽莽森林,一片清幽自然,王存業俯視著,不由一笑,靜坐在中,把劍按在膝上,沉入了心神。

  一沉入,就見一片黑暗中,有潮水湧動,龜殼沉浮不定,而在上面,一個人影持劍而立,分化出眾多劍影。

  膝上長劍微微振動,王存業沉入劍意,寂然不動,一股冷冷的氣機,漸漸瀰漫。

  縣城·當天入夜

  這時天上繁星密布,街上行人稀落,遠處酒樓燈火輝煌。

  遠一點,一個酒店內,門前掛著燈,寫著“葛家酒店”四個字,裡面房間不大,光線很暗,只有幾個油燈,一行九人,身上除了一人,都掛著長刀,分成兩桌,都沉默不語,只是喝酒吃肉,看不清他們的神色。

  沈正直沉著臉一聲不吭,專心吃著羊肉,咀嚼得極慢極輕,不發出半點聲音,對面卻是張龍濤,正在碟碟不休:“……雖說這小子必須去河伯法會,料想必是完了,但萬一給他逃了出來呢……”

  聽著這人用著三寸不爛之舌,沈正直心中就一陣憤懣和譏笑。

  自己出身低微,二十年風裡雪裡,不敢說是件件案子都辦的沒有冤枉,卻盡了自己的心力,可稱無愧,可還是當老了副捕長,要不是這次事件,只怕自己一輩子都出不了頭地!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變得陰沉,牙齒閃著幽暗的光,狠狠的咬著羊肉。

  這張家的公子,這樣粗淺的借刀殺人,還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

  張龍濤卻不知道眼前的人心情,他還在說著“……這種悖逆不道,喪心病狂的人,萬一不死,其禍必大……只要趁著法會時把他殺了,就一了百了… …只要乾了這事,還有幾個弟兄都可以進衙門,每人一百兩銀子!”

  這些許諾雖使沈正直心動,卻還誘惑不了這個硬漢子,只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這八個字刺痛了他的心。

  沈正直就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案,縱橫來去,劍光似雪,殺人如麻,如果再早些,就想起了自己父親。

  自己父親是個農民,低眉順眼苦熬時光,就為了兒子,不想一次道士鬥法,就無辜波及了,久治無效,瘋癲而亡。

  這是一輩子的仇恨,火一樣烙在心上,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剜心,一杯酒一口飲下去,也壓不住悲憤。

  “城郭猶是,朝廷復非,三百年來,道皆大盜,其患深矣,王師畏矣,要害扼矣,大權奪矣,財源竭矣,割據成矣,民倒懸矣,國之不國都將偕亡,志士仁人,哭訴青天,誰可救之?”

  這就是河間名士梅先生,痛哭流涕而書之,而這樣的先生,這樣的文字,卻觸怒了劍修,一日上門,全門誅殺,一個不留,伏屍三十,斯文掃地!

  真真是國賊,天下之大盜!

  不知過了多久,沈正直突然之間想起了當日所見,王存業殺官後,見得自己,從容自在的表情,咬著牙輕笑一聲,說:“我不愛錢,不過你要我們辦的事,我們可以辦,但有個條件!”

  張龍濤驚異看一眼沈正直,這時燈光黯淡,連沈正直表情都看不清楚,只是一瞬間,他覺得對方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陌生感覺,莊重沉重。

  沈正直轉過臉,語氣變得十分冰冷:“你要我們殺了這人,可以,到時河神之會,你和我們一起去!”

  這冰冷的語氣,一下子使張龍濤心中一寒,頓時房間內一片寂靜,周圍七個漢子,都停止吃肉喝酒,一起望了過來,眸中幽幽閃光。

  張龍濤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躊躇片刻,在眾人逼視下,只得應著:“我……我……可以一起去!”

  “好,這就說定了!”沈正直仰天大笑,笑聲卻無半點歡愉。

  殺官必懲,法網必護,這次行險,豈是為了這個衙內張龍濤,只是大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作者: eva8582001    時間: 2012-9-1 04:1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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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a8582001    時間: 2012-9-1 04:1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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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a8582001    時間: 2012-9-1 04: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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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a8582001    時間: 2012-9-1 04: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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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1 09:58 PM

第三十一章 國賊

  雨還在下著,不知道什麼原因,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十分受用。

  王存業並沒有急著趕路,浸沉在雨絲中散著步,點點雨絲,將身上血跡都漸漸打了下去。

  王存業並沒有入定調息,但在這樣雨中,心神不由一陣顫動,遍體都是清涼,心知是這場激烈廝殺,給自己積累了不少資糧。

  嘴角絲絲冷笑,眼中寒光乍現,朝岸而去,風雨吹過,松林之間陣陣陰風,隱隱帶著陰靈不甘的嚎叫,王存業恍若未覺。

  到了岸,向著水面而看,果見得水下原本密密麻麻的水族,已經消失不見,卻已經是安全了。

  王存業就不再遲疑,自沙灘上撲入水中。

  道宮

  巨大的水鏡上顯出了波濤,只見王存業吸了一口氣,又潛到水裡前進,當第二次浮出水面時,距離就跨了十米左右,眼見著濁浪洶涌,一人在黑暗中沉浮,漸漸靠近著中央船只,眾道士不由面面相覷。

  剛才這情況,大家都看見了,但是一發覺有人謀害,這人立刻半夜啟程,要將滿船都誅殺,這心性可所謂殺伐了。

  “道正,我們是不是干預一下?”有道士說著。

  道正微微睜開眼,看了一眼水鏡,卻說著:“這是各人因緣際遇!”

  說完,就不說話了,眾道士聽了,就一起稽首,說著:“是!”

  就在說話之間,王存業已經到了船下,抓住一塊木板,漸漸移了上去,到了上面,先沒有動,只是伏在了甲板上。

  片刻,見沒有人動靜,才潛伏著,向著一處燈火而去。

  一陣涼風掠起,帶著雨點打在船上,船艙裡光線很暗,只有一支蠟燭,有著幽幽的光,顯得有點陰暗。

  沈正直、張龍濤幾人還沒有睡,王存業伏在下面,透著小小的縫隙,瞇著眼盯視許久才看清。

  沈正直坐著,在閉目養神,兩個衙兵坐在遠一點,看不清神色。

  張龍濤沉著臉一聲不吭,幾個人面色都很難看。

  片刻,張龍濤打破了沉默,又問著:“殺了王存業是必須,可是還有別的船上的衙差,殺了只怕未必能保密,人多嘴雜啊!”

  沈正直頭也不抬,說著:“這事我心裡有數,再說,衙差都是我的兵,我能讓他們閉口不說,不過還是要你張公子出點塞口費。”

  這話一落,張龍濤聽了沈正直這話,頓時跳將起來,伸出哆嗦的手指指向沈正直:“你這人瘋魔了,還敢說一身清正……”

  張龍濤話還沒有說完,頓時就看見沈正直冷冷的眼神,心中打了一個冷顫,難聽的話再也不敢下去,只能憤憤轉過身去,袖袍一揮,恨恨說著:“我去休息了。”

  沈正直閉了眼睛:“請!”

  說完,就默默思量著天亮後的事情。

  張龍濤出了去,這時天黑,船道一片黑暗,不知為什麼,張龍濤突有一陣驚悸,不敢對著這黑暗而看,去了自己的房間,到了房間內,摸索著點了支蠟燭,才少許安下心來,心中暗想:“不管怎麼樣,沈正直說的不錯,就算小子命大,經過一夜廝殺還活下來,必傷痕重重,疲憊不堪,總能殺了。”

  想是這樣想,心中總覺得壓著石頭,就是睡不著,就在這時,隱隱有個動靜,好象是一種異聲,這聲音非常輕微,卻使他毛骨悚然,再也睡不著,起身想過去,手摸到了門,又放下去,不敢出來。

  過了一會,又是“噗”的一聲隱隱傳來,張龍濤更是毛骨悚然,幾乎要喊出聲來。

  船艙中,一個公差本來在喝茶,突然之間停住,說著:“大人,情況有些不對,這些事情不是雨聲。”

  還有一個公差,聽了這話,立刻按住了刀柄,驚疑不定的掃看四周。

  本來在閉目養神的沈正直聽了這話,頓時豁然站起身來,傾耳在船壁上聽了聽,頓時臉色大變:“有人上來了。”

  說完,拔出了長刀,開始向船艙而去,兩個公差見了,也連忙跟了上去。

  走了幾步,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沈正直謹慎的過去,在地上一沾,就感覺到手上濕濕,聞了一聞,更是臉色一變。

  一個公差就上前,扶了一扶地上一個人,一點火折子點亮,就看見一個公差靠坐在船艙墻上,脖子割開了,鮮血流了一地。

  就在這時,就聽見沈正直裡面一聲大喝:“殺!”

  火折子下,就見得一道刀光閃過,這個公差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覺得脖子一涼,滿腔鮮血就噴了出去,在狹小的船艙走道中,飛濺一地,這公差一時還沒有死,還見得眼見火花四濺。

  剎那間,刀劍相交,借著火星,兩人都看見了對方!

  “沈正直!”

  “王存業,你犯下這樣罪業,還不束手就擒,還敢再次襲殺公差,真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話語剛落,又是一刀,刀上帶著獵獵罡風。

  王存業冷冷一笑,長劍“噗噗”兩聲,點開了沈正直的長刀,這時不退反進,藉著力量,一個側翻,人就沿著艙壁滑了過去。

  沈正直心下大駭,王存業明明戰了半夜,這時卻靈活宛似貍貓,船艙走道這樣狹小的范圍內,還能翻滾貼近,這種武功,前所未見。

  當下大駭之下,向後急退,就在這時,寒芒一動,還有一個公差連反應也沒有,“噗”的一聲,濺出鮮血,跌在地上,並且餘勢不絕,直跟著撲上去。

  沈正直亡魂大冒,心中一股寒氣,就要張口大喊,劍光一閃,瞬息刺上咽喉,沈正直不愧是公門強人,翻身向後,揮刀相格。

  王存業默不作聲,只是追擊,剎那間剌下十多劍,沈正直滾避擋格,連連後退,突然之間身影一停,卻已經靠在一處船板上。

  這時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見劍光一閃,沈正直大叫一聲,一股血箭自胸前濺出,臉上露出不能相信的神情。

  雨點劈啪而下,三船隔了些距離,王存業也不怕人聽見,只是笑了一聲:“沈正直,大捕長,請上路吧!”

  在王存業嘲笑聲中,沈正直口中的血大口大口涌出,眼神已經潰散,卻還是嘶聲說著:“國賊,殺國賊!”

  只喊了二聲,再也支持不住,“砰”的一聲,身子倒了下去,頓時斃命。

  殺了這人,船上就沒有多少聲音了,王存業不由微微一笑,沿著船艙慢慢行著,這裡到處是公差的屍體,話說王存業上了船,就一一暗殺,直到被發覺。

  走到了一處,卻聽見了裡面有著牙齒打戰的格格之聲,這時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劈啪打著,船艙裡卻靜得落針能聞,風沿著打開的船艙,吹著響著,王存業腦海中閃過和張龍濤種種恩怨糾葛。

  不由一哂,也不進去,劍光一閃,貫穿艙壁木板,就此拔出。

  一蓬鮮血飛濺,在裡面的張龍濤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自己身上一個血洞,又看了看艙壁木板的劍孔,這時他心內不知道在想什麼,卻沒有大喊,只是跌了下來,全身抽搐,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了出來。

  殺了這人,這條船上除了王存業,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王存業殺完人,並沒有立刻離去,還進了剛才沈正直呆的船艙內間,這是船上最好的房間,此時外面屍橫處處,裡面卻寧靜安詳,蠟燭還在點著,照著裡面明亮。

  此時雨點劈啪而下,河水沖撞著船底,嘩嘩之聲不絕於耳,向南凹去又折而向東,置身此間,心中一片安詳,仿佛這雨聲,這河流,和自己融會成了一團。

  王存業突然之間有著吟詩的衝動,只是這人苦思了片刻,也想不出新鮮的詩詞,只得給自己倒了一杯老酒,這還是沈正直自己弄來的好酒,頭顱上揚,酒水頓時灌進嘴裡,直到喝乾,大叫一聲:“痛快!”

  說完了,就敲著桌子吟唱著:“滾滾沂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是王存業在地球上看三國演義時學唱,這時只把長江改成沂河,這夜殺人無數,唱起來,真有著原版裡面豪氣悲壯,又含高山隱士的淡泊高遠那種味道。

  唱完,王存業起身,跳入水中,不過片刻,又上了岸去。

  青羊宮主殿中,諸多道士垂然而坐,靜靜的觀看著千里照影術所化的水鏡,都是怔怔不語。

  這時,只見波浪洶涌,無人主持的船只,漸漸靠近了,一條船上的一個衙役出來灑水,就著燈光一看,頓時看見對面甲板上橫屍無數,血流成河,滿地頭顱斷肢,頓時嚇的滿面恐懼,大叫:“妖怪啊!”

  這一叫聲,船內都驚醒了,衙差紛紛上來,見了隔船的情況,都是臉色蒼白,這時,一個班頭見了,硬著頭皮命令:“過去看看!”

  眾衙役聽了,雖臉色蒼白,雙股大顫,但還不敢公然違抗命令,只得應了,跳了上去,但是才過去,就是一連聲嘔吐聲。

  班頭正是大怒,卻見一個衙役臉色蒼白滾了過來:“班頭,裡面都死了,都死了啊!”

  叫聲非常慘烈,只是這時,道宮里的人,卻誰也沒有心思觀賞他們驚恐的面孔了,道正大袖一揮,水鏡就熄滅了,於是低吟:“滾滾沂河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詩詞,唱著偉業滾滾沂河一樣,洶涌東逝,帶來濃厚深沉滄桑,白髮的漁夫樵漢,慣於秋月春風,滄涼悲壯又帶著一種淡泊寧靜,這隱含的境界,已接近於道境。

  怔了片刻,道正突自失一笑,說著:“大哉國賊,大哉國賊,有幾分味道,還真是小看這小子了!”

  《道錄經》有言:“天有五盜,見之者昌!”

  這正是道家誇獎之語。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 11:52 PM

第三十二章 禮品

    清晨,三條大船返程

    沈正直和七八個公差,以及張龍濤都死了,這並不影響返程,雖衙差看過來的眼神帶著驚疑和恐懼,但已經可以活動一下的三人都是不以為意。

    船上有新衣,有酒,有肉,此刻登舟而下,河寬水準,心情歡快。

    公差班頭心存狐疑,見三人這樣風派卻也不敢動彈。

    王存業站立在甲板,眼前又是細雨淋下,打在了水面上,卻覺得清涼爽快,此刻經歷生死劫難,重新打量這熟悉景色。

    不由一時心生搖曳,幾若不能自持,抬頭向天,默默閉眼眼睛,靜靜呼吸,這是劫後餘生的感覺——島上江湖眾人刀光劍影,無盡水族的屍體……

    大寶和尚在身後,也是站著看著,許久才問:“有心事,和昨夜有關?”

    “有點,不過不是昨夜,只是想想有些奇怪,自古三百年一革鼎,而本朝已經有五百五十年,朝廷雖傾衰,卻還保持帝權,各地雖割據,卻大衝突不多,雖說是亂世,卻戰亂和餓死不多,聽說現在貿易還越來越多了!”

    現在有點很像“春秋”,各地割據比喻諸國,貿易繁榮,士子地位提高,這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干涉的結果。

    見大寶和尚目瞪口呆,王存業擺了擺手:“這說遠了,我們這次回來,各種各樣賞賜肯定有,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錢,有了免稅狀,我們三個可以合夥作些買賣。”

    說到這話題,胡魁都笑了:“原來道士也愛錢,行,我們三個合作買賣,別的不說,這幾條道上,黑道綠林都要給我些面子……不過和尚愛錢不?”

    大寶和尚轉過了臉,憑舷而立,合十說著:“當然,我的心念是建個大寶寺,沒有一萬銀子頂不下來,自是愛錢!”

    三人都是哈哈而笑,這時細雨連綿,遠遠碼頭已經能看見,只是都籠罩在灰暗陰沉雨幕下,一時看不清楚。

    而在後面一條船上,一個少女正依窗靜聽,雖聽不見前面船上三人具體說話,但是前面三人的豪爽笑聲還是傳了過來。

    這一剎那間,少女怔著了——這時的她,早把嫁衣去掉,還梳了青絲,這時只穿一件青色衣裙,支著纖纖小手,眸子流傳中帶著一絲嫵媚,直直著看著。

    早晨上船時,打了個照面,一個和尚,一個中年人,自然不能吸引她,而中間的少年很是滿足她的期望。

    想著想著,俏臉變的通紅,連忙用扇面掩蓋了半面。

    河岸上,這時一將,帶著一百精兵候在了岸上,這一百精兵行軍之間步伐整齊中透著一股森嚴。

    這將三十歲左右,身材修長,面容剛毅,沉穩威嚴不經意就流露於外,很是懾人,卻正是當日葛克。

    這時,一個隊正前來,半跪這將面前:“報,已發覺回船船隻。”

    說完低頭不語,等待這將命令。

    葛克眯起眼睛,平視前面,手摸著腰間劍柄,說著:“快去通知世子!”

    “是!”這隊正乾脆俐落的應著。

    這時卻沒有范同知在場,顯是不願直接面對可能有的壞消息,而二子范世榮卻在,顯是等著自己妹妹的消息。

    雨中,船靠了上來,十幾人落帆下錨,就在這時,響起一片笙笛箜篌,只見琴瑟齊鳴,弦樂錚錚,一群人迎接過來。

    這群人是三十甲士,將一個少年護衛在中間,這少年劍眉刺鬢,一看就有一種鋒銳的感覺,相貌堂堂,只是略帶了點酒色過度的蒼白,面相又略嫌單薄。

    大舟上,衙差雖平時見過時面,在這時都個個戰戰兢兢。

    迎賓樂中,搭上了橋板,王存業率先而出,一踏上岸,眾人都是一贊,只見王存業一身雲紋玄色長袍,呆著銀冠,從容走出,大風吹過,大袖飄飄,果有著出塵之氣。

    這時葛克說著:“這是世子親迎。”

    王存業看了一眼,連忙上前行禮,這世子卻忙上一步,伸手暗扶:“不必多禮,你這次殺盡水軍,大漲魏城氣勢啊!”

    說著,還要請王存業並行,王存業連忙推卻:“不敢!”

    世子又見了後面二人,贊著:“二位也是英雄,今次伐得水軍能成功,二位也是功不可沒,缺了二位英雄,怕亦不能成事,讓我們回去共飲一杯。”

    這話說的客氣,大寶和尚和胡魁都是心花怒放,顯的非常高興,連連稱謝,王存業見了,心中暗暗想著,這些自小培養當主上的人,的確不一樣。

    這時,後面的范小姐也下了船,和早知道消息的世子不一樣,范世榮見得了妹妹下船,這才一顆心落下,連忙迎接上去:“妹妹可受驚了?”

    “有點,不過並沒有大礙,這全靠前面三位英雄了。”范小姐說著,並且親自上前,對著三人行禮。

    世子見了,說了幾句,笑著:“一夜驚心動魄,父侯知道三位都筋疲力盡,就不擺宴了,今天休息一天,明日父侯親自設宴款待。”

    眾人聽了,都說著:“這是侯爺和世子體惜。”

    當下,上轎的上轎,上馬車的上馬車,一行人引著進了城,卻不再去原本魏侯府的迎賓樓,三百人死的只剩三人,去那裡總不太合適,因此引著去了一家酒店。

    這家酒店面積很大,裡面很是雅致,店主早就得了消息,提前在門口等候,見來了人,頓時上前伺候。

    這時,酒店四周得了消息,人人擠了過來看著熱鬧,一片議論之聲,只是被士兵攔截著,不能上前。

    世子安排了三間雅房,呵斥著店主:“這是殺退水軍的英雄,你們好生伺候!”

    店主連連應聲,說著和祖宗一樣伺候,世子才退了出去。

    送完了世子,就是中午飯宴,這不是筵席,每人面前八個碟子,雖不是大葷,但味道相當不錯,三人吃得心滿意足。

    店主又引著醫師過來上了藥,伺候著淋浴,這些都不多說。

    一切辦完了,回到自己房子,這是一間佈置清雅的房間,牆上裱了桑皮紙,一張榻上疊著薄被,裡面還放有一個書架,對面還有桌子,放著硯紙筆,王存業舒了一口氣,抽出了一本,卻是古文小說。

    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略看了看就停了,半躺著坐著,才感覺疲倦襲了上來,抬手拔劍,細細觀摩劍身,感覺到了這劍有些異色,帶著點淡淡的青氣,不由手指輕彈,劍身頓時嗡嗡作響,音色深沉。

    想想也是,昨天一日一夜,殺得水族和人,只怕有二百,抵得上它十年的殺戮,自己都感覺到經過這搏殺,劍術已經大有進益,何況是法劍?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瞧門,起身淡淡說著:“誰?”

    外面夥計說著:“道長,有范府管事求見。”

    這是應有之題,不過想不到這樣快速,王存業開了門,說著:“請進!”

    這管家上前拱手為禮,這人看上去四十左右,面龐寬大,雙唇厚實,濃須及胸,朗聲說著:“我家老爺知道小姐安全回城,大是歡喜,特派小人過來感謝,本想請著貴賓去府裡設宴,不過道長昨夜搏殺,想必疲倦,不敢勞累,只得奉上薄禮幾分,還請道長笑納。”

    說著,就令人擺上,不過是一些絲綢、美酒、果品,雖不算便宜,卻不合這時的情況,王存業正納悶著,就見管家又奉上單子,說著:“道長請看。”

    一看,首先就是一張五百兩銀票,再一看,卻是一張地契,割了一處桑田,桑林三十畝,田七十畝,總計是一頃,頓時連王存業都心中一動,這禮可重了。

    比方說,這個身體記憶,小河村任豐,有田十畝,精於課農,不分晝夜耕田,他的妻子章氏從事紡織,恒夜半不休——不過辛苦了十年,才增了田十畝,但是在這個時代人看來,算是家業日隆了。

    又有著同村的人李家兄弟二人,父親在時有田六畝,兩人各得田三畝,後來弟弟病死了,兄長覬覦弟媳沈氏的田產,逼她改嫁,沈氏不屈,撞死在樹下。

    而小河村不遠處有楊家,是地主,有兩個兒子,六個孫子,一百畝,一家“衣食嫁娶,賓客應酬”,可見這一頃田的分量。

    王存業想了想,也不推辭,就施施然收了,說著:“甚好,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我多謝了。”

    要是世俗的人,也許會覺得受了,就了卻這人情,因此想著辦法婉轉拒收,以求保留這人情——這往往使貴人心裡厭倦。

    話說貴人就是這樣,既想用小錢打發了,如果不成,又覺得你貪婪而不喜,這就是上位者的想法了。

    不過王存業身為道官,雖只是從九品了,卻也不是白身了,更重要的是,這道官不過是階梯,力量還在身內。

    運元開脈、凝元築基,甚至鬼仙陰神階育養真靈,到時神通法力縱橫於世,哪會汲汲以求這點人情?

    當下就爽快收了,也不推辭半分,這管家見著收了,心中一鬆,又有幾分鄙視,面上卻笑著打拱,說著:“那小人不敢打攪,這就退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 11:56 PM

第三十三章 畫卷

    山崖縣

    當天晚上,張玉澤剛剛用過夜飯,去了書房,就有一個公差急急趕到,一進門就說著:“我要見張大人!”

    府裡的人見他這樣冒失,都是一怔,但只聽了幾句,頓時臉色大變,一個管家就急急進去了。

    “什麼事?”這時書房中,不但有著張玉澤,還有著長子張鐘時,而這時張玉澤正拿著一本《六朝通鑒》在燈下流覽,並且和長子說著話,見得管家匆匆進來,不由眉一皺,放下書問:“有什麼事這樣急?”

    這管家臉色慘白,行禮說著:“老爺,不好了,府城來人了,說是這次河伯法會,我方殺盡了水軍,把范小姐救回來了。”

    這本是好事,管家卻帶著哭腔說著。

    張玉澤身上一震,手上的書就“啪”的掉了下去,問著:“濤兒呢?”

    這次張龍濤去,自是他自己主意,但也有著張玉澤的默許,因此聽到這喜事,不但不喜,反而大驚。

    “……公子去了,據說是被水族襲擊了。”

    張玉澤聽了,只覺得“嗡”的一聲,頓時天旋地轉,咬著牙想支持著,不想踉蹌一下,就要摔下,管家和長子張鐘時驚呼一聲,連忙扶住,扶到了椅子上。

    張玉澤勉力支持著,嘶聲說著:“我不要緊,快把那個公差喚進來。”

    管家連忙應聲,只是片刻,就見得這公差進來,這是一個三十剛出頭的人,進了門看了看,就向張玉澤行禮。

    張玉澤擺了擺手,說著:“快說,怎麼回事。”

    “是,沈捕長和三公子一起去船上,臨行前說了,如果一旦有事,就叫小人快來稟告,說必是被王存業所害……今天上午接了船,小人得了消息,知道沈捕長和三公子都被害了,就急急過來稟告。”這公差半跪著,把消息一一說了!

    張玉澤還沒有把話聽完,就再也抑制不住,掩面而泣,淚水湧了出來,全身抽搐,半晌,這人抹淚說著:“我知道了……哎,虧得你急急趕來告訴我,來人,賞五兩銀子,留著一宿明天再走!”

    說著淚水又湧了出來,忙又拭了,身體顫抖著。

    這公差見縣丞到了這時,心裡還有一線清明,心裡佩服,連忙磕頭謝了,退了出去。

    等著這公差出去,張玉澤才失聲痛哭,捶胸頓足:“……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怎麼這樣慘啊,嗚嗚嗚……”

    痛苦和潮水一樣,在哭號中傾瀉出來,張鐘時聽著父親哭叫,心中一顫,又露出一絲喜色。

    自己父親有三個兒子,但是大家都知道,獨寵愛著這個三子,張鐘時身為嫡長子,都比不上,心中早就膩透了,這時聽著三弟去世,心裡是有點悲痛,但更多的,卻是竊喜。

    張鐘時只是不敢把這心情露出,連忙也跟著哭嚎,又勸著父親,張玉澤痛哭一陣,漸漸精神平息,只是抽咽著。

    張鐘時賠著臉,說著:“父親,這小子這樣悖逆不道,喪心病狂,殺了一個捕長不算,還第二次殺了弟弟和沈捕長,是不是可以上告給魏侯?”

    “你這個沒用的混帳,三十年來第一次殺盡水族,給魏侯爭了天大臉面,這時上報這個又有啥用?而且這小子現在已經是道官,從九品了,魏侯也不好隨意處置……上報上去,只怕反落得霉頭!”

    張玉澤淚流滿面,對著長子就是一頓大罵,張鐘時連連應是,恭謹受著,眸子裡卻閃過一絲怨恨。

    第二日,侯府

    魏侯處理完一些檔,略休息了一下,看了看時間,說著:“時日不早了吧,差不多要是擺宴了?”

    一人躬身說著:“是,還有一刻時間,不過葛副都指揮使,有事稟告。”

    葛克是魏侯的侄子,當下魏侯就笑著:“喚他進來,一起在殿裡說話。”

    葛克進了殿,這殿很大,可供上百人一起用宴,地上青磚打磨光滑,透著風,甚至有些寒意,葛克見了魏侯,就行了禮。

    “不必多禮,有什麼話就說吧!”魏侯笑了笑,就說著。

    “是,末將查看了回船和島上,這沈正直和全船八個衙兵之死,實是可疑,姑且不說有著法印,水族安敢上來,就是上來襲擊了,何時水族還出了用劍高手……”葛克一點點把疑問說了,矛頭直指向王存業。

    魏侯聽得很仔細,不時點點頭,實際上對這些根本沒有落到心上。

    站在了魏侯現在的高度,死幾個公差,死一個二個捕長,根本不放在心上,聽完後,當下就沉吟說著:“你的意見有可取處,可以寫出來存檔,但不能隨意捕風捉影,王存業現在是道官,不能以草民的規格對待……你下去吧,好好帶兵,孤對你期待很深啊!”

    正說著,一人進來,稟著:“侯爺,時間到了!”

    “孤這就過去!”魏侯起身說著,就有一群人護衛,一切齊整,頓時細樂聲起,魏侯由八個甲士左右保護,到了一個側殿。

    這時幾個官員都在了,魏侯含笑點了點頭,見得已經擺了四案,就說:“讓他們進來吧!”

    片刻,彈唱絲竹聲聲,王存業三人引著進去,對魏侯行了禮,魏侯勉勵了幾句,就吩咐開宴。

    魏侯舉杯說著:“水伯十年取一新婦,使城中驚恐,今次能殺盡水族,大長我城中氣概,讓我向三位敬一杯!”

    三人都是痛飲一杯,魏侯又請三人坐下,兩掌相擊,頓時,一群姿容俏麗,穿著半透明裙衣的舞姬,翩翩舞進殿內,教人神為之奪。

    兩人都是目瞪口呆,只有王存業看著舞姬面不改色,這並不關係著定力,只是地球上見多了這些,並不足以為奇,而在這個世界,這種舞蹈已經非常破格,二人都看得面紅耳赤,連大寶和尚都合十默念佛號。

    一曲完畢,舞姬舞罷退了出去,殿中靜至落針可聞。

    魏侯據著上席,目光落到三人身上,說著:“當初孤在城中命人設宴,聚集豪傑,許諾封賞,現在孤卻不會食言。”

    說著,令左右將物品抬了上來。

    四個親兵,兩人抬著一個鐵皮箱子,進來打開,只見裡面都是元寶,密齊排列著,都閃爍著銀光,耀人眼目,這是十兩一個,每箱二百五十個,兩箱共五千兩。

    魏侯一指兩箱白銀,說著:“孤言出必行,自不會失信,這是五千兩白銀,孤聽聞更章吏在其中銳不可擋,占了首功,孤給你一箱,餘下兩位對半分成,不知三位可有異意?”

    三人都沒有意見,行禮謝了,只有王存業暗裡誹謗想著:“二千五百兩,給一疊百兩銀票就可,弄的這樣沉重的現銀,是誇耀?”

    魏侯卻不知這小子心裡這樣誹謗,很滿意看見三人眼神,又令著三個侍女各捧著一個盤子上來,盤子上用紅布遮蓋。

    魏侯首先對王存業說著:“孤本想封你官職,不想你已經有了道官,故孤只能賞你別處了——這是地契,孤將雲崖山和山下二百畝田地賞給你,並且照例免了賦稅。”

    說著,侍女快步上前,把盤子放在王存業的面前,又掀開紅布露出裡面物品,裡面是一張地契,一張鐵牌。

    王存業眼見這樣,心中不由一動,這修道不能沒有道場,現在魏侯把這雲崖山賜給了自己,就可把這山轉化成道場。

    而山下二百畝田地,也算得上豐厚賞賜。

    王存業神色變化雖微,魏侯已是察覺,微微一笑:“汝還滿意否?這箱白銀不值一提,但總是在塵世中,免不得這些,這雲崖山地契賞與你了,還望你以後持觀一方,能恩澤一鄉。”

    王存業神色一凝,行禮說著:“謝魏侯!”

    魏侯又對著大寶和尚說著:“聽聞汝要建大寶寺,孤就許你在本府之地建一聲,由官府出錢,如何?”

    大寶和尚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首說著:“謝魏侯!”

    魏侯又說著:“胡魁何在?”

    胡魁轟然應諾,走了出來,在魏侯對面跪下,高聲說著:“胡魁拜見我主。”

    魏侯眼睛一亮,說著:“你能殺退水族,存活下來,揚我威名,可見武功和運數都不錯,孤就封你為青田縣副巡檢,以後要為孤忠勤效力。”

    胡魁連連叩拜,說著:“小臣本是布衣,主上提拔無疑再造,臣感激涕零,現在心中只有主上,只要主上一聲令下,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三人不同回答,顯示了不同立場和態度,王存業微微一笑,也不覺得有異。

    魏侯封賞完畢,片刻就退了下去,王存業飽了後,就長身而起,吩咐著一個伺候的人:“你這把這箱銀子,搬到碼頭去。”

    又對二人拱了拱手:“二位,我這就先回去了。”

    長袖一揮,就此別去,說不出的瀟灑自在,二人都表情複雜著看著王存業離去,許久,大寶和尚才喃喃說著:“哎,修仙中人,果就不一樣。”

    心中暗想,自己佛門,何時顯出神通呢?

    出了侯府,就見地面開闊,遠一點縱橫交織,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吩咐了一個馬車,就想上去,這時,突然之間,有一個丫鬟過來,說著:“是王公子嗎?”

    “是,你有什麼事?”王存業有些驚訝。

    “我家小姐叫我把這個給您。”說著,就把一個木盒上去,轉身就離去了。

    王存業一怔,打開木盒,見得長條盒子裡放著一卷畫軸,再徐徐展開畫卷,只見裡面畫著一個島,一處廟處,一個少女正期待著望著外面。

    王存業見了,慢慢將畫卷收起,皺了下眉,吩咐馬車繼續上前,向著碼頭區而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3 09:08 PM

第三十四章 田宅

  舟靠岸,二個大漢挑著一個箱子上路,裡面是重達二千五百兩的銀子,就上百公斤,兩個大漢特請來的船工,挑慣了重貨,也不輕鬆,見此王存業感慨不已。

  這條路行了十幾年,自小到大,出山買賣回山通行,都經過此處,到了下午時,終於到了觀前,夕陽照著,在王存業身上披上一層,此刻看著不遠處的大衍觀,不由舒展了眉。

  大衍觀處,一層若有若無的紅氣籠罩著全觀,這正是旺盛繁榮之相,想到幾個月前,大衍觀只餘些白氣,勉強還有些淡紅,就知道有極大區別。

  因人而興,因人而廢,一絲山風吹來,吹的二個漢子打了個寒顫,王存業就笑著:“抬進去吧!”

  這時才清楚見得道觀內外都已修整完,新牆新殿,走廊的欄杆都換了,但還有一些人在,有的在進一步清掃院子,有的引著溪流存個小池,有的搬來了一袋袋新米,有的堆積著柴火,還有人上香著,都很精神,給這道觀增添了許多生氣。

  見此,王存業精神一爽,拼死搏殺的疲倦都漸漸而去,指揮著兩個大漢到了後面,沒有見著陸伯,就喊了一聲:“師妹?”

  就聽見裡面咳嗽著聲音,雖聽著習慣,可王存業還是緊緊握住拳,指甲切的肉中生疼著,師妹的虛症是虧了本原,地仙或可雷震經脈,洗盪骨髓,修復本原。

  只是是地仙,也許道宮裡道正或能有之,只是憑什麼為自己師妹逆改體格和命數?

  王存業想著,一時間就怔著了。

  謝襄正在房中算著帳單,咳嗽著怔著神,這次錢都給師兄帶去,修繕道觀還有大批物資都是暫時欠著,現在快結束了,是算錢的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正咳嗽了幾聲,突聽見有人喊著。

  謝襄聽見聲音,立刻起身,多少年一起相處,這聲音她不會聽錯,連忙定了定神過來,門被打開,就見得了王存業。

  雖才幾天沒有看見,卻彷彿隔了一輩子,見了人影,她頓時就哭個不住,眼淚撲簌的落了下來。

  王存業連忙上前,輕輕攬著,見著她這樣,心中一軟,說著:“我沒事,不是回來了嘛?”

  過了片刻,謝襄才停了,擦了擦眼淚,王存業就說著:“這些日子為難你了,陸伯呢,怎麼沒見到?”

  “陸伯下山結算些工錢,觀裡的錢米不多了。”謝襄說著。

  王存業俯過去,仔細看著,說著:“讓我看下你的臉色……帶了些血色,不過還是不能勞累。”

  謝襄見師兄凝視自己,滿眼都是愛憐,心中感動,笑說著:“師兄,我沒事,就是這幾天折騰著銀子,有點累了。”

  “銀子是不要緊的事,哪能折騰了身子骨?”王存業埋怨的說著,又招呼著外面的二個大漢把箱子抬了進來,又丟塊碎銀,有二兩左右,說著:“這是你們的工錢!”

  二個大漢都露出了喜色,退了出去。

  王存業見他們退了出去,才將箱子打開,一打開,裡面滿滿都是元寶,頓時銀光閃閃,使謝襄不由一驚。

  “這是魏侯的賞銀,二千五百兩,弄的是現銀,一路挑到山還真是累,你看見那兩個人的樣子了沒有?”

  謝襄這才放下心來,抿嘴笑著:“魏侯這次這樣大方,一賞就是二千五百兩?”

  “還有范府的五百兩,酬謝我救了他家的女兒,我也收了,是銀票。”王存業笑的說著,將幾張票子拿出來:“這是地契,一張是魏侯給著,這山就是我們了,連同山下二百畝地。”

  “還有一張也是范府的,良田七十畝,桑田三十畝。”這些都交了出來,遞到了謝襄的手中。

  見得謝襄露出驚喜之色,拿著看著,這時王存業才有空,認真打量,只見謝襄穿著綠色裙子,光可鑑人的青絲垂下,明玉一樣的肌膚格外撩人。

  王存業不禁一呆,正想細看,卻突見謝襄怔怔看著,又落下淚來,連忙驚問:“怎麼了?”

  謝襄哽咽的說著:“想到這是師兄拼了性命得的,我就心裡不好受。”

  雖王存業故意不談,但想想也知道,三百人只回三人,必是經過了生死搏殺。

  王存業只得轉移話題:“師妹,這些日子要花多少錢?”

  謝襄雖知是師兄轉移話題,還是擦了擦眼淚,應著回答:“道觀整修,加上工錢,總計一百十一兩銀子。”

  “這就綽綽有餘了,師妹,我對這田有銀子有些想法。”王存業說著。

  “師兄您說。”謝襄不禁笑著。

  “這批田宅銀子一來,事情都解決了,首先就是招募道童,這陸伯已經在進行,不多說,還有必須招幾個丫鬟伺候著。”王存業見她要說話,擺了擺手:“師妹你放心,以後銀子有的是,不必在這方面省著。”

  “還有就是陸伯的事,陸伯跟了我們多年,以前情況不好自不好說,現在卻要彌補賞賜,我覺得應該賞五十兩銀子,又在良田裡割二十畝,桑田割十畝,湊起來三十畝給他,還要娶個娘子,傳承後代——他現在還不老。”

  謝襄臉色一紅,卻也大大方方的沉思片刻,說著:“師兄,你說的是皇,陸伯跟了我們十幾年了,受不不少苦,現在也要衣錦還鄉了。”

  她又思量一陣,說著:“師兄你也要回鄉一次,見見你的父母。”

  王存業笑了笑,說著:“當然,我拿一百兩銀子回去,多了並不好,會惹上不少麻煩,還有就是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還是這話,這現在是適宜,太多了不行,餘下的良田二十畝,桑田五畝,先置個別院,請些佃戶耕作,到時候也可以過去住住,那裡離城近。”

  “至於別的,都算是觀田內,怎麼樣安排,就由陸伯來管著,你現在養養身子,不要多操勞了。”

  謝襄聽了,心中歡喜,漾溢出一片喜氣,笑著抿嘴不語。

  說了些話,王存業出去,來到道觀偏殿前,這時就見得了陸伯已經回離開,此時指揮著人把新運來的一些柴火送到廚間。

  陸伯轉身,看見王存業,怔了怔,又抬起手來揉眼睛。

  王存業見他這樣,上前去按住陸伯粗糙的手掌,說:“我真的回來了,陸伯,別揉眼睛,別把塵土揉到裡面。”

  陸伯停下,老淚縱橫:“觀主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天我和小姐擔驚受怕,生怕出個意外,那樣我們怎麼辦呢?”

  說完後,意猶未盡,繼續說著:“其實昨天夜裡,消息就傳了下來,以前我們的老傭戶,都知道了消息,正在陸續過來問著,是不是可以回來,等一些時間不是問題,他們願意等!”

  說完不由一陣唏噓。

  本來大衍觀漸漸衰敗,不想還有再次興旺的時候。

  當然,道產是免稅,大衍觀一向是五五分成,這別看收一半,實際上已經是最輕的田租,還能免得徵役,都是求之不得。

  王存業見他這樣說,說著:“這不是都回來了?而且魏侯已經賞下,二百畝道田,你去挑選下佃戶,當然,最好是有小子或者女兒,在我們觀里當道童和丫鬟,這樣就更密切了,師妹和你都需要有人照顧……陸伯,你以後不用這樣辛苦了,以後專門找個廚師就是,你就在道觀裡當個管家,養養身體,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陸伯聽見這樣句句體貼入微,說到心上,不禁淚水奪眶而出,只是含糊著應了一聲,王存業見他這樣,不由嘆息一聲,說著:“具體的銀子和田宅,你到裡面和師妹商量一下。”

  說著,王存業走出去,都快黃昏了,還有三三兩兩前來上香的香客,真當興旺了。

  王存業掃了一眼,看出有大半是衣著普通的香客,還有幾個衣著光鮮,看樣子是山下的大戶,顯是消息傳遞的很快,這些人聽聞大衍觀觀主前去忻水河掃蕩妖魔,得勝歸來,魏侯也賜下賞賜,故上來上香,求個平安。

  這個世界神通靈驗顯於世,自妖靈層出不窮,能剪除妖魔的的道士,就可坐鎮一方,保得鄉土平安。

  上代大衍觀觀主謝誠在世時可以,上香之人絡繹不絕,只是謝成年老歸天后,香火就淡了下來。

  這次剪除妖魔,又有魏侯賞賜,民眾自一傳十,十傳百,紛紛上香求個平安,其中有權貴有貧賤,這很容易理解。

  王存業看了上去,正殿裡的神像已經換了一個女神,只見絲絲香火願力洪流,比前一陣多了一倍有餘下,正投入神像中,而白素素閉目冥思,一個神秘金色符號,將香火願力點點消化,一些日子不見,她身上紅光漸漸凝聚,顯是很快就要重登神位​​了。

  當然有一半投入到了龜殼中,卻如溪流入海,半點變化也沒有,這完全可以理解,這是地球主世界的輪迴盤所化,原本支配冥土億萬鬼神,現在這點力量當然是大海中的一點滴,看不出變化。

  在靈覺中招呼了一下,王存業沒有出去,就在一處房中等待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30 PM

第三十五章 桑笠

  遠遠見得,功德箱中不時有人送錢,站在了道觀高處向下看去,田畝連綿,一戶戶人家炊煙嫋嫋,這就是人間了。

  就想著,一片紅光閃過,隱隱就顯出了白素素,向著王存業微行一禮:“主上,先謝過主上,現在不日就要重登神位了。”

  王存業擺了下手說著:“先別謝我,神道之事,我還不是很清楚,你要重登神位,卻是掌何職司?”

  白素素聽了,歎的說著:“神道,利用香火願力修行,先是以陰氣修行,漸漸積蓄,有些資糧,才能有靈驗。”

  “萬劫陰靈難入聖,大凡修到最後,雖陰元蓄滿,但必雜質斑多,想陰足陽生卻是很難,唯有靠一紙敕令。”

  “這敕令首先是承認受封者在天庭中的神品,最重要的是還是裏面有一顆真種,真種依敕令級別而不同,以此將陰元轉化,成就神力。”

  “先前我曾有緣獲得一份敕令,雖是細職小吏,卻也可趁階而上,不想因‘鎮河廟’三字犯了河伯忌諱,受到打壓,漸漸破落。”

  對主上,白素素自是一一說明,王存業若有所思站著,心中漸漸明瞭,這種神,本質還是官,只是受的不是凡間皇帝,卻是天帝。

  王存業就問著:“必須受到敕令?”

  “敕令也分幾種,最上是青敕,其次是金敕,最後是赤敕,實際上赤敕有不少流落到大能手中,主上受的更章吏,嚴格上說也是赤敕,止於八品,因此政出多門,最是雜亂。”白素素抿嘴一笑,說著:“我這種赤敕細職小吏,甚至無需獲得允許,只要奏章一紙,以作存檔罷了。”

  王存業微微皺眉,說著:“也就是說,你現在重登神位,還是那條青竹河?”

  說的就是婉轉流過一鄉的小河,它名字叫青竹河,給村子帶來了飲用和灌溉,算是“沂水河”一個小小分支。

  “是,因此使水伯不喜。”白素素說到這個,臉色帶了絲驚恐憂懼。

  王存業皺著眉,卻也無法,現在自己還不足以取來新的神職,凝看著下面,這時入冬了,一股寂寥肅殺,想了想,突一曬,咬著牙徐徐說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什麼呢?你就重登這個青竹河神位!”

  縣城

  話說上次去得張家的公差姓桑,叫桑笠,現在是班頭,報了信,得了五兩銀子,卻並不滿足,心中暗想著:“魯捕長深獲縣令信任,而沈捕長雖不得上官照應,手下也有一幫兄弟幫襯著,也要去周全周全。”

  “嘿,上次張公子暗裏給著沈捕長一百兩銀子,知道的人都死光了,現在就落在我手中,狠下心來消費就是了。”

  當下就上了街,又有著二個公差跟著,一路上行人退避,片刻後到了貨鋪,桑笠就自進去。

  貨鋪的夥計見了公差,臉都綠了,又不能說,只得強笑著將桑笠帶入裏面。

  桑笠心情有事,看見這夥計一張綠了的臉色,頓時窩火:“你這小子就是這樣給臉色?”

  說罷一腳踹出,夥計被這一腳踹的咕嚕一下滾到貨鋪外面,不過沒有大事,片刻又爬了起來。

  兩個公差見了,轟然大笑,指指點點。

  貨鋪內,桑笠坐著,老闆上前親手切了一壺茶,賠笑著:“這位公爺,你要些什麼?小店立刻去辦。”

  “給套四色禮品就是了。”桑笠說著:“五兩左右就可,辦個二套!”

  又說著:“我這裏有足銀票五十兩,十兩給你,餘下兌換出紋銀四十兩,封成兩封銀子給我。”

  老闆見了銀票,頓時眉開眼笑,慌忙接過,嘴上說著:“是,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辦著。”

  桑笠喝了一口茶,想到了:“慢著,四色禮品別給我含糊了,還有,不要用五彩金絲禮盒,要用素白的禮盒一一打包。”

  店主一怔,這只有死人才送這個,當下應著。

  半個時辰後,老闆已用白素盒字封了二封銀子,兩封雪白的細絲銀子,每個五兩,又讓夥計挑著四色禮品跟著,直直而去。

  先去的是魯捕長的家,魯捕長的事情有半個月了,葬禮已經下了,這時門庭冷清,聽到有人拜訪,夫人和長子迎接。

  桑笠先去靈牌磕了頭,說著:“嫂子辛苦了,我在府城辦著差事,這時才回來,真是愧對大人。”

  又說著:“實不相瞞,大人在世,曾墊了我二十兩銀子,現在特地還來。”

  說著,就將一封銀子送上來。

  要是在以前,這封銀子不過是不大不小的禮,但是現在門庭冷落,原本有著外匯收入,一下子就沒有了,頓時就經濟有些寒迫,現在這擺明瞭尋著理由送禮,魯夫人心中大是安慰,心想:“丈夫在公門幾十年,總還有些人記得。”

  當下收了,說著:“你這樣當差,已經不多了,自古山水尚有相逢之日,豈可人不留個相與?我代亡夫多謝了。”

  說著行禮,這桑笠也還了禮,這些說罷,寡婦人家不好多呆,站起身來謝了辭別,出了門去。

  一路又去了沈捕長家,到了門口,只看了一眼,就說著:“沈捕長果是清正。”

  只見住所就在東門大街上,三間房,有個小院子,還算乾淨,此時正巧屍體已經送回來了,一群人穿著素衣給靈堂磕頭,而沈正直的妻子帶著二個才十歲左右的小孩,哭著就還禮。

  沈賀氏容顏憔悴,眼睛都哭腫了,見了這個,桑笠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同是公門中人,哪能不兔死狐悲?

  這裏大部分都是公差,見桑笠過來也不足為奇,給了白袖戴了,桑笠就上前默默的磕頭,沒再說話,到了隔壁,一腳踏了進去,見到了一個公差正在伏案記錄著,這公差卻是認識,一個很有力的競爭對手——劉度。

  劉度正伏案寫著,湊上去一看,都是二三兩,當上捕長,心黑些一年可弄二三百兩銀子,班頭可弄幾十兩銀子,一般公差就是沾些油水,胃腸滋潤些,吃吃喝喝不用愁,但是要說真的能弄到多少銀子也難說,所以就上了二三兩。

  寫完了一帖,劉度見得桑笠,並不吃驚,起身說著:“你來了!”

  桑笠坐在劉度對面,淡淡說著:“總要來,給我記下吧——二十兩!”

  劉度才要下筆,聽了這數字,目光一跳,盯著劉度。

  桑笠卻是不理會,只是說著:“捕長有些和我不對路,這大家都知道!但是我對捕長實是佩服的,捕長十幾年來,風裏雪裏,破了多少案子?”

  “每件案子要是搜刮,要弄到多少銀子?可捕長就是不動心,說著本來家屬就含冤申雪,怎麼好再伸手敲著骨髓?”桑笠說到這裏,透了一口氣,態度很是誠懇:“我桑笠辦不到這樣清直,但不妨礙我打心裏佩服,現在捕長去了,家裏困難,就不許我出點錢周濟?”

  劉度聽到這裏,一個漢子,硬是一時都沒有說得出話,眼睛都紅了。

  桑笠見著他一時無話,把銀子一推,就站起身來,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後面劉度喊著:“慢著!”

  桑笠一怔,在門口站定,回望過來,就見得劉度語氣乾澀的說著:“桑班頭,你想當捕長吧?”

  聽了這話,桑笠不由身子一顫,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著劉度冷冷的說著:“我在公門十幾年,也看清了,哪有沒有私心的人,我們有一班兄弟,捕長不好說,要上面指定,副捕長還能推舉……我有一件事,只要你給我辦到,我們兄弟全聽你的話,怎麼樣?”

  桑笠臉上閃過一絲凝重:“你想說的是王存業?”

  說罷看了劉度一眼,見他才點頭,就堅決的說著:“抱歉,這件事我真辦不了,魯捕長和沈捕長是何等人物?張公子又何許人,都栽在他的手下,我這次拜訪,是存有一些私心,但還不至於這樣瘋魔……”

  劉度沒想到桑笠這樣的態度,一時間呆了:“……你不想當捕長?”

  “我當然想當,但有幾個章程一點也不能含糊!”桑笠冷冰冰說著:“第一就是上去不能是被下屬要脅,這樣當上的捕長又有啥意思?傀儡嘛?有照一日你們想起我是你們推上去的,還能聽我號令?”

  “第二點就是王存業已經是從九品,你我見了還要稱呼一聲大人,魏侯、縣令、縣丞都沒有下著命令,你們迷了心竅想繼續對著幹,這是瘋魔了,已經壞了公門規矩!”

  說到這裏,桑笠格格一笑,指了指銀子:“你把它登記了……別把自己看的太重,也別把我小看了,這二十兩銀子由不得你收不收,這是我給捕長和捕長家裏老小用的,是穿的衣口中食,你憑什麼去推辭?”

  “就憑著上面撫恤三十兩銀子?”這句話桑笠到了嘴,又吞了下去了,微微一擺手,就出了門。

  出了去,兩個公差跟著,默默無語,一人突然之間說著:“桑頭!”

  “恩?”桑笠有些詫異的看了過去。

  “沈捕長讓人佩服,跟著卻很受苦,我們自問沒有這份硬骨頭,魯捕長的事我們聽過了,有點心寒。”

  “桑頭,你既能上進,又能照顧人情,我們以後就跟著你了。”兩個公差交換了眼色,說著。

  桑笠一怔,突然之間仰天大笑。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34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9-6 06:34 P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重登神位

  淩晨,夜幕漸漸消去,灰暗天穹上隱隱見著光。

  這時,陸伯就起身了,屋裏光線很暗,看見外面還是沉沉夜色,隱隱可見月亮掛在天上,卻再無睡意。

  點了下屋子裏的油燈,燈焰幽幽發著光,陸伯瞇著眼,把枕頭下一個小包拿了出來了,愛憐的撫摩著。

  片刻,抽出了兩張地契,這都是用的上等章紙寫著內容,右下角處都有著一個朱紅色的印章,這是經過了官府備案的契約,具備嚴格合法性。

  昨天謝襄賞下來,一張是良田二十畝,一張是桑田十畝,這些都是范府的上等良田,比山下道田還肥沃,結果賞給了自己——就這三十畝,自己辛苦一輩子也值!

  在燈火下麵看了又看,陸伯戀戀不舍把它小心折好,揣進懷中,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微微感動,自己這些年沒有白跟。

  還有就是五十兩白銀,正是一封雪白細絲銀子,裏面是五兩一錠,又愛惜的摸了摸,用塊布包好,五十兩銀子就是五斤,並不算重。

  這時窗外濛濛亮,不遠處冒起炊煙,這是前些日子找的廚娘過來專門做飯。

  用力把這個包裹打了一個死結,一手提起背在身後,吹熄了燈推開門走了出去,初冬時節,一打打的冷風灌了進來,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道觀不遠山崖,王存業正坐著每天的早課,仔細一看,可以看見絲絲紫煙自七竅之中纏繞進出,陸伯不通仙術,也感覺著十分玄妙。

  這早課並沒有多少時間,一炷香時間就夠了,陸伯雖無緣練習,但也見得多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陸伯站著靜靜的看著,不一會王存業收身而起,面對雲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算是收了功,轉身身來,就見陸伯背著包裹:“陸伯,你這就下去啊?”

  “嗯,本來要下去,昨天都準備了,不過出來時見你在這裏就等一會!”見王存業轉過來,陸伯垂手站著說著,已經帶了點恭謹了。

  “行,那路上小心點,我就不送了!”王存業甩甩衣袖,帶著一絲微笑說著,這時遠處雲海,濤生濤滅,金光照耀大地。

  陸伯應了一聲,順著山路自山上下去,雖風中帶著寒氣,但也擋不住心中的喜悅。

  王存業站在山巖上,目送陸伯,直到不見了身影。

  這時,新來的廚娘已做好了早點,在下麵招呼:“觀主,下來吃飯了!”

  “知道了!”王存業腳踏青石,向下一躍,六七米上落下來,身子一翻,穩穩落在觀後的一處石塊上。

  廚娘不是第一次見了,還是咂舌,心中暗想,觀主真是好功夫,自己兒子能跟著學兩手就好了!

  佃戶裏各出半大小子,一下子就有了七個道童,都管飯,還給著學識字,又出了四個丫鬟,這些被選中的人都千恩萬謝,丫鬟道童就免了一人口糧,要知半大孩子吃窮老子,這些小丫鬟小道童飯量可不小。

  二個戶長,一人柴大門,一人彭田,都是當年跟著老觀主的人,是一聽消息就趕了過來的人,立刻委了當了戶長。

  兩個婆娘一個當了副管家,一個當了廚娘,管著這觀裏十幾人的伙食,都是有些油水的崗位,家裏頓時負擔減了一半,收入增了二倍!

  因此見王存業下來,這柴家婆娘微微低頭以示尊敬,小聲說著:“觀主,飯已擺在偏殿,謝姑娘在那裏等你呢!”

  王存業“嗯”了一聲,朝偏殿裏去。

  謝襄坐著等著,飯菜都冒著熱氣,見他進來,臉上不由一笑:“師兄,就等你呢,快坐下。”

  王存業坐下,首先就是參酒,黃澄澄帶著香味,而桌上盤內放著一隻烤雞,烤得外皮焦黃,香得勾人口涎。

  這是王存業用著,現在達到運元開脈,全身都要洗髓易經,飯量是以前的三倍,連早點都要一隻烤雞。

  還有就是米粥,鹹黃瓜,鹹雞蛋,這是謝襄的飯食。

  一碗參酒下肚,這是老年參,頓時一股暖融融的熱流湧了上去,立刻又是大快朵頤,只是片刻,一隻雞,二碗粥就風卷殘雲掃蕩殆盡。

  廚娘看得目瞪口呆,謝襄也笑。

  吃完後,廚娘上來收拾盤子飯碗,過了幾天,道童丫鬟學了規矩,這些都是他們來幹了,每條都有規矩。

  王存業對謝襄說:“今早我在觀外早課,陸伯跟我打了個招呼就下去了。”

  謝襄聽了,應了一聲:“嗯,昨天就和我說過,現在這時應到忻水河了吧……我們下去看看!”

  十月,謝襄站在了觀前石臺上,向下看去。

  雲崖山不過二百米不到,道觀在半山中,高不過五十米,但已能一眼看了下去,山下坐落著一個村莊,只有二三百戶人家。

  自山到村有一大片田,二百畝,上面到處是忙忙碌碌的佃戶,道觀衰退又重建,自然識得了人心,因此二百畝,只選了二十戶佃戶,分成兩個戶長,這些選中的二十戶都已經簽了約,現在幾乎是全家一起出動,在種著冬小麥,山上沿著臺階左右已親完畢,明年開春,大批果樹和茶樹會栽種在左右。

  按照計劃,乘著冬天還沒有到,土地還沒有凍結,已經招募了上百人,在青竹河挖著水渠引著水進來,水車向府城定制,會在開春前架上一個,就一個就可以灌溉這二百畝地,到時可種水稻。

  冬小麥夏晚稻,一年二收,這就是規劃,還建了一個石磨場,養雞場,養豬場,都有條不紊修建,一座小小的莊園隱隱浮現。

  “每戶十畝,精耕細作的話,怕是太累。”謝襄走著下去,說著。

  “因此我分成二隊,弄個戶長,準備買四隻耕牛耕田,就由這二個戶長管著,平時有什麼事也由他們擔著,就省心多了,這耕牛估計也快到了。”

  耕牛價格二十兩一頭,四頭就是一百二十兩銀子!

  王存業陪著她前進,說著:“攤子鋪得大些,一下子花掉了五百兩銀子,但到了明天春天,一切都完備了,想想就讓人高興啊!”

  謝襄抿著嘴,眸子流露出喜悅的光,腳步都輕盈了不少,嘆著:“這段日子總算熬了過來了。”

  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田宅是不變的主題,就算是謝襄,也是見田心安,頓了一頓,她又說著:“陸伯回鄉一個月,再來就是見冬了。”

  王存業笑了笑:“我們不也是要回鄉見親人?”

  話還沒有落,突然之間,道觀神像上,一連串的爆響,王存業一驚回看,只感覺到一道神光向著四面八方彌出去,並且帶著一種旋律。

  片刻,天地元氣震動,風雲聚會,空中隱隱響著悶雷,連普通人都可以看見。

  “師兄,怎麼了?”謝襄若有所感,也回首看了過去。

  一聲悶雷,一條小河隱隱在道觀上空浮現,河面上有著波瀾,帶著點白色的光,這河頓了一頓,突閃起了一道黑、白、紅、黃、青的五彩霞光,王存業的耳中響起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青竹河白素素敬告天帝,願受敕封,願護一方水土,四時無害,風調雨順。

  看來,這是白素素重登神位,還沒有細想,卻見龜殼一動,還沒有來得及尋思,只見龜殼上空,憑空就有著一條小河傾瀉而下,這條小河傾瀉到龜殼上,卻轉眼消失,正詫異中,突見龜殼噴出一道清氣,這清氣化為一條小河,這小河一出現,又轉眼“蓬”的一聲,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元。

  這字元發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王存業心中一震,這個字內蘊含的奧秘流轉過來,頓時盡數瞭解。

  黎江滔滔,綿綿三千里,西起柱山,東入大海,一路流經無數山川平原,匯集上萬條河流。

  沂水河就是其中一支,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又有十六條分支河流。

  十六條分支河流中,有一個稱屏山灣,在這屏山灣之下,又有七條細流,其中一條細流,就是青竹河。

  在這一瞬間,王存業感覺到了一些,又什麼都沒明白,不由皺了眉,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又有所感,抬起頭看著,只見天空上,一線墨雲湧動著,翻滾著,緩慢又迅速的占領了天空,隱隱間傳來悶雷聲。

  “我們回觀躲一躲。”王存業說著,快步回去,到了觀前,就已經漫漫濃雲,才進了屋,就聽見“啪”的一聲,雨點傾瀉下來,打著瓦簷“啪啪”作響,片刻,屋中和黃昏一樣晦暗。

  下一刻,一道閃電,緊接著是悶雷聲。

  幾乎同時,縣城中的數人,都是若有所思,把目光朝這裏看來,這風起雲湧,正是登神之天兆。

  而府城隔了遠些,卻沒有見到風雨,依舊陽光燦爛,就算這樣,正在靜修的道正,還是微微一震,向著雲崖山的方向看了過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38 PM

第三十七章 還鄉

  陸伯手中拿著一根探路棍子,走出山來,不遠處正有一個渡船,擺渡的人在河岸找著柴火準備造飯,就被陸仁看個正著,不由心中暗想:“現在真是好運,遇河有船,就不用等船了。” 

  遠遠招呼著:“老弟這船,能去顧橫廬地界麼?” 

  顧橫廬本是魏侯郡內的一個小鎮,陸仁的家人就生活在這個小鎮上。 

  這擺渡人抬起頭來,見陸仁回應著:“去得,正好順路,老哥是要去那裏探親?” 

  “嗯!”陸仁點頭回應。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憑空烏雲密佈,眼見著就要下雨,擺渡人看了看天,奇了:“這天氣真稀罕了,說來就來雨,不過反正柴也撿夠了,我們走!” 

  說著,就招呼著陸仁上船,才上了船,就見得雨點劈啪打了下來,陸仁就連忙躲在船倉裏,擺渡人穿著衰衣,搖晃著船槳,順流而下,朝下方駛去。 

  大衍觀·正殿 

  王存業立在香爐前,謝襄就站在身後。 

  王存業微微拱手,朝香爐中插了一炷香,做完這些轉過身來,對著謝襄說:“師妹,我打算在這裏靜坐三日,你把觀門關了。” 

  “還有,過幾日我要回家看看,你抽空收拾下東西。” 

  謝襄不修道法,看見的不多,但也知道幾分,當下就斂了笑容,說著:“嗯,我過去幫著你收拾下東西。” 

  見得王存業不說話,她就退了出去,此時殿中幽暗,又沒有點著燈,真是晦暗如夜,不過在王存業看來,神像上放出絲絲赤光,又時有河流的聲音“嘩嘩”! 

  “龜殼隱見黑氣,這說明登神三日,有劫數來襲,我卻要看看,誰這樣大膽!” 

  王存業在神像前端正而坐,就自靜修,呼吸連綿,片刻一朵紅蓮隱隱浮現,卻是正紅色,經過這些時間的調養,河伯法會一戰帶來的收獲很是明顯,頂上雲蓮由淡紅轉為絲絲正紅,這說明正式進入人仙二轉中期。 

  此時一絲絲光在殿內持續,被這紅蓮一照,絲絲牽引過來,就被紅蓮吸取,不過這些日月精華和天地靈氣融合,自有駁雜之氣,普通道人修煉,必須將它煉去才可吸取,但這時只見絲絲光氣落下,被吸入內,卻給龜殼一吸,無論優劣都統統吸入無底洞中去。 

  幾乎同時,龜殼又自一噴,一股清氣就噴出,這純粹異常,根本不用淬練,就可以和真元融合,轉化成一絲絲真元。 

  晉了人仙二轉後,本來修士就要去掉雜質,轉化吐吶,十成中只剩一二成能切實轉化成修為,現在有龜殼幫助淬練,真是節省了大半時間,並且真元純粹圓滿,對紮實根基,突破關卡有玄不可說的好處。 

  人仙二轉,初步與外界相合,能引氣入體,就有這好處,要是以後天人感應,滾滾靈氣而來,卻不知要多大成就。 

  王存業暗暗想著,轉眼看了上去,又不由自失一笑。 

  只見神像中,滾滾河流靈力,漸漸匯聚成一條銀光,直直沖了過來,在可見的情況下,白素素就迅速增長。 

  “神道願力和神職結合,真是不可思議,就這三日,只怕就可以沖到相當於道士人仙三轉的程度。”王存業暗暗想著,論修行速度,神道遠在一般道士之上。 

  不過這想法一轉眼就去掉,心領神會,吐吶吸取,絲絲壯大著自己的真元,一時間,殿中沉入一片靜寂。 

  這時陸伯一路無話,唯有河水滔滔,中午時已到了顧橫廬地界,家鄉就在眼前,靠近河岸是驛站,還看得見城墻斷墻頹垣。
 
  陸仁不由得眼淚盈眶,多少年了,不想他還有衣錦還鄉一天。 

  付了船錢,陸仁背上包裹,按著記憶裏路,朝家中去。 

  踏在鄉間的小路上,不斷有鄉人打量著,陸仁見了這些人眼神陌生,心中一痛,他青年離家,自此已有二十年,結過婚,有過孩子,結果遇到盜賊全死了,辛苦賺的家產也被抄光了,蒙著老觀主相救才得活命,才甘心呆在觀裏。 

  二十年了,回到鄉裏居沒有認識的人,土路斑駁,被寒冷的天地凍的僵硬,陸仁舉步上去。 

  遠遠,就見得了一家房子,和記憶中相差不大,遠遠望去,一條小溪沿墻而過,一株槐樹合抱粗,土墻圍著不大的院子,三間土房就在其中。 

  就是陸仁的家,走到跟前,陸仁反走不動了,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懼怕。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人挑著擔子晃晃悠悠過來,吊著兩個米袋子,見了陸仁,先不以為意,繼續向前,但轉眼之間,停了擔子,轉過來迷惑著看著陸仁,突然之間,這中年人丟下擔子,語音帶著顫抖,顫聲問“二哥……是你麼?” 

  陸仁聽著這聲音,淚水頓時飛濺出來:“……是我,三弟,這些年還好嗎?” 

  “二哥,你怎麼才回來,娘都要哭瞎了。”陸仁二十年不見,陸扇不敢相認,這時聽他開口才敢確定,怔了一怔,就痛哭出來。
 
  在外面哭喊著,屋裏一陣亂聲,屋子裏老母,聽見聲音哆哆嗦嗦走了出來,拄著拐杖,喊著:“兒啊,我的二兒啊,是你回來了?” 

  “娘!是我!”陸仁見了老母枯萎容顏,滿頭白髮,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洪水一樣自雙眼流淌而下,落在地上,只聽“嗵”的一聲,陸仁雙膝跪下,一步步跪行到老母跟前,哽咽說著:“娘,我回來看您了。” 

  聽了這聲,陸仁母親的眼淚就自渾濁的眼睛中流了出來,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顫抖著身子,陸仁見自己老母如此,頓時心中宛刀割,頭顱朝地咚咚就是三個響頭,明顯是用了力氣,額頭上都出了紅印,嘶聲說著:“孩兒不孝,讓您這樣多年受苦了!” 

  “我兒快起來,快起來。”陸仁母親還有點不信,丟了拐杖,兩手伸著摸著,摸到陸仁臉上,片刻終於開口:“真是我兒,我兒回來了。” 

  這時陸扇臉上帶淚過來扶起陸仁,又攙扶著老母,說:“娘,二哥,我們回去說!” 

  陸仁應了一聲,從三弟手裏接過老母,攙扶進屋子,陸扇走在後面,又將米袋扛了進來。 

  三間土屋很小,幾個人一進來就顯得十分狹窄,到了房裏,老母就問:“我兒快說說,這些年你怎麼過來?” 

  陸仁聽了這話,不由流下了眼淚,自己二十年前就離家出走,少有回家,最近一次還是八年前。 

  陸扇這時放下米袋,就坐著一同聽。 

  陸仁說著:“老觀主已經去了,新觀主少年英雄,卻是了得,幾個月就爭下了好大的基業。” 

  當下一一把王存業的事跡說了,兩人聽著不由一陣唏噓。 

  又說到現在觀裏有田二百畝,陸仁在當的管家,老母不由說著:“這田產都超過我們鄉裏嚴家了,我兒好福氣,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這時陸仁說著:“觀主念著我跟隨多年,賞了我五十兩銀子,三十畝田,我本在觀裏,吃穿用度都是優厚,用不著這樣多,三弟,你去叫四妹五弟過來,這銀子和田,都分些下去,四妹嫁了別人也不能虧了她!” 

  陸扇聽了,兩腿一軟,坐在炕上,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氣,眼睛直直一眨不眨看著自己二哥。 

  “皇天保佑!”一陣風吹來,老母渾身一顫,哆嗦顫聲說:“這是真的?別是你作夢吧!” 

  陸仁就把包裹拿了出來,一打開,裏面就是一封銀子,白花花雪白細絲銀子就在屋裏閃著,陸仁看了一眼三弟:“不是在作夢,三弟,我看你還撐得住,你去喊人,順便買些熟菜過來。” 

  陸扇聽了,又盯了銀子一眼,不言聲就出去了,這一家人雖分開了,都在一個村子裏面住著,來的相當快,不一會就都來了。
 
  五弟和四妹見了陸仁,都哭的泣不成聲,這且不提。 

  到了晚上時候,一家人這些年來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飯,都很高興,吃飯到一半時,老母放下筷子,對陸仁說:“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想法?” 

  說到這裏,在場的人都閉住了呼吸看著。 

  “娘,二十畝良田,十畝桑田,三弟一直照顧著娘,就拿五畝良田,三畝桑田吧,五弟就拿三畝良田,一畝桑田,四妹嫁了外人,就拿二畝田,一畝桑田,還有五十兩銀子……” 

  話還沒有落,老母就打斷了話“這錢你得留著,我兒啊,盧氏不在了,你可想過找個繼親?” 

  眾人聽到這話,都面面相覷望向陸仁。 

  陸仁眼睛一紅,說著:“本來我想明天再說,既母親提起來了,那我就說了。” 

  頓了頓,繼續說:“我下山前,觀主就跟我說過,讓我找個繼妻過門,我就應了,這次回鎮,除看望母親,就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傳宗接代,家世一代一代傳下去,這些觀念在這個世界是非常看重,老母大是歡喜,說著:“好啊,就這件事,使我掛在心上,現在總算放心了。” 

  這時四妹沉吟一會,開口說:“鎮西葉氏不錯,丈夫數年前上山打獵被老虎咬死,家裏帶著一個女兒,相貌還可以,稱的上賢慧,如果二哥不嫌人家有個女兒的話,我可以去跟她說說。” 

  陸仁就說著:“不礙事。” 

  陸冰見二哥應下,“嗯”了一聲,說:“那我明天就去跟那葉氏說說去。” 

  老母只是笑著,突然之間說了句:“二兒,你大哥……” 

  “娘,這我不想聽。”陸仁本來笑著,突然生硬著打斷了話,這頓時讓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發出一聲嘆息。 

  也對,這樣的仇恨,因著兄弟沒有殺之以報,但想和解,萬萬不能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41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9-6 06:42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因

  夜中空中一聲雷響,遠方傳來低聲嘶吼,只見一處黑雲密佈,黑氣自地而起,向著道觀而來。

  不過這股黑氣還是遠遠避開著一些城隍水伯的廟宇。

  這是天庭威嚴籠罩天地的世界,人道大興千年,妖族雖還有餘脈不服相爭,遠遠不能同人道抗衡。

  城隍是人皇冊封,但歸根到底還是代表了天庭威嚴,自是不敢相爭。

  到了大衍觀,落下一個黑影,七竅之中透出絲絲綠光,只手一招,頓時面前浮現出兩個鬼將。

  這個黑影對觀上絲絲紅光有些驚訝,對兩個鬼將說著:“這道士有幾分門道,但卻敢扶著這白素素重登神位,這就獲罪於屏山灣,你們先去看下情況。”

  這兩鬼將聽了,頓時合身一撲,化作一股黑煙,朝殿中去了,這時夜漆黑,雲遮月,黑煙自地面上升騰而起,漸漸滲入,顯得異常詭異。

  修煉了一個時辰,用過晚點,就在大殿裏休息的王存業,神魂突覺有些異常,心臟一跳,氣血翻湧,卻立刻驚醒。

  王存業翻起身,不由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神像中還在結繭的白素素,自言自語:“還是來了麼?”

  在前世地球時,神魂就非同常人,往往有人起意加身就能有所察覺,只是不知道具體的事。

  就在這時黑雲隱去,月光照耀而下,王存業心裏一跳,寒毛炸起,只是早有準備,嘴角微微開合,念動符咒,光華一閃,兩個天兵降下。

  同時,兩個鬼將撲了上來,神色猙獰,陰氣沖頂而起。

  王存業冷笑一聲:“來的正好!”

  兩手一指,頓時兩個天兵就朝著鬼將撲了上去,互相廝殺了開來,王存業不加理會,出了殿,站在了臺階上。

  取出了法劍,借著天上月華,伸手一抹,頓時法劍上月華流轉,又是一暗,帶上一層透明水晶一樣的符號,王存業將手中法劍舉起,劍尖對著屋子,手指一掠,頓時一道彎月光華帶著朝一處樹下暗處刺去。

  只聽“啊”一聲大叫,叫聲中充滿了慌亂,還夾雜著絲絲驚恐,緊接著就是一聲“噗”的響聲,一個黑影顯露出了痕跡來。

  王存業目光微微一閃,大步踏上,右手持劍一指:對著說著:“大膽,敢在大衍觀上動土!”

  說完話音落下,王存業劍光一閃,就朝這黑影身上斬去。

  這一下子要是斬實了,別說這黑影,就是天兵小神,也要斷成兩截,身死魂消。

  這黑影頓時大驚,不知在哪里抽出一根手杖,伸手一擋,阻住這一下,只聽“噗”一聲,這黑影連連後退。

  王存業一看,這手杖以頭骨為杖頭,脊柱做杖身,上面充滿了鬼冥之氣,眼睛不由一眯,又是一劍。

  經過了河伯法會的戰鬥,奕劍術已經接近大成,這一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月華,在空中依循一條難以描述的曲線襲來,雖是凡間劍術,卻有一種按照天地至理的感覺,這個黑影頓時亡魂大冒,向後急退,又壓下恐懼,橫身一擋。

  只聽“噗”的一聲,劍光斬下,這杖上的骷髏骨炸成碎片,王存業大袖一揮,碎片掃到別處,又是劍光一閃,只聽一聲慘叫,這黑影身上就貫穿而入,這黑影長聲嘶叫,顯出了形態,卻是一隻蝦將。

  王存業知道這種蝦將生命悠長,生命力頑強,斷臂再生不過是幾天功夫,要是放在人族身上怎麼可能,當下徐徐抽出了劍,王存業淡漠說著:“你可以說話了,說,誰指使你來?”

  “滴滴”抽出來時,一滴滴水滴的聲音響起,這是血落到地面的聲音。

  蝦將傷口血肉掙扎著要恢復,但是傷口處,不時閃現出一道符文光華,原本剛剛恢復的傷口又是擴大,見此,這蝦將索性不再修復身子,定定的看著王存業。

  王存業見他頑強,不由冷笑:“你當我讓你神魂飛散是笑話不成,還是覺得我沒這能力?”

  頓了一頓,又看向殿內,見得裏面神相依舊,而二個天兵已經將鬼將擒殺,頓時致謝遣散,見得了離去,才伸出手來。

  頓時一個龜殼飛出,落在王存業手上,又化作一道黑光,在他手掌之上盤旋不休,絲絲難以描述氣息彌漫出來。

  這蝦將見了此物,頓時掙扎起來,嘶聲說著:“你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掌得這種冥土重器!”

  這物它認不得,但是氣息卻知道,這必屬冥土重器!

  王存業冷哼一聲,說著:“現在是我問你!”

  蝦將聽了,突的哈哈而笑:“告訴你,你會放了我?”

  王存業聽了,面無表情:“這樣說,你是不說了?”

  “只是將心比心,你是我,你區區道士,掌這冥土重器,又會怎麼樣?”血不停落在地面,這蝦將慘笑的說著。

  王存業點了點頭,起身抓著這偌大身子在地面上拖拽,發出沙沙的聲音:“是了,將心比心,你有你的理由。”

  到了殿內,將蝦將扔上地上,單手持劍,劍身頓時生輝,“噗”一聲,蝦將又被法劍釘在地上動彈不得,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王存業退後數步,森凜說著:“你現在實說,我會給你個痛快,留你魂魄讓你回歸冥土,要是不肯……!”

  話到此而止,並沒有說出來,但是意思已經明顯。

  眼見著龜殼上絲絲氣息垂下,這氣息看似不強,但蝦將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對此沒有絲毫反抗力量,朦朧中,這小小一片龜殼,深淵大海一樣,形成旋渦。

  這蝦將頓時慘笑起來,初聲音不大,漸漸越來越劇烈:“想我區區一隻河蝦,千般小心,萬般謹慎,才得以成精封入水族,不想還是難以逃脫。”

  “願你言出守信,留我殘魂轉世,要是作弄與我,就算我魂飛魄散,殘魂也要化惡念,纏繞你一生一世!”話到這裏轉厲,一眼望去,甚是可怖。

  王存業大笑,伸手一抽,法劍回到手中,上下打量幾遍劍身,一聲冷笑:“你可以說了。”

  法劍抽出,蝦將慘叫一聲,身體顫抖著,聽見王存業發話,慘笑一聲說著:“其實事情很簡單,青竹河是屏山灣七支流之一,屏山灣河神不希望分支被人佔有,原本已經將這白素素打落神位,不想現在又登回神位,故叫我來查看,並且打落之。”

  “嘿嘿,你殺了我,又使白素素重登神位,就得罪了屏山灣河神!”說到這裏,這蝦將快意大笑。

  “屏山灣河神,也未必有多了不起。”王存業一凜,卻這樣說著。

  “嘿,你年紀輕輕,就修到這步,又掌冥土重器,也許未必把屏山灣河神放在心上,但是沂水河伯呢?”

  沂水河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這樣的神位和神通,已經相當不凡。

  此時蝦將兩眼直盯盯看著王存業,長聲而笑,似極快意。

  王存業怔了一下,說著:“沂水河三百里,十六條分支,上百條細流,這區區青竹河怎麼會引得它注意?”

  “嘿嘿!”見王存業臉色凝重,蝦將更是大笑,嘶聲大叫:“水伯要想晉升,就要積蓄力量,統一全部分支,這在百年前就開始了,這屏山灣河神就是它的大將,豈容得外人染指河流?”

  “你殺了我,又使白素素重登神位,就得罪了屏山灣河神,就壞了水伯的大業,看你以後怎麼死!”

  就在這時,只聽“噗”一聲,長劍刺入聲令人心寒,這次卻刺入了大腦,這蝦將聲音頓時斷絕,雙目圓睜,頓時斃命。

  這還不算,劍光一轉,頓時一個頭顱滾落下來,噴起一陣血,一個淡淡影子想冒出,只見微光一閃,就被龜殼吸入,再一轉,一個穿著壽衣,面無表情的靈魂就出現,王存業一揮手,就沉入地下不見。

  卻是清洗掉了前因後果,再無人能從這個靈魂裏知道消息。

  殿內斑駁血跡,王存業細細端詳,沉吟良久,突啞然失笑。

  話說王存業本身命格是破敗之命,最好結果都是捨棄道觀,和謝襄一起浪跡天涯。

  只是奪舍轉生,違背命數,自生出劫難,每每有劫難降下,河伯之宴這一劫抗過,只是解決了生存問題,但修煉道法,助白素素登神,卻又引出因果。

  這次得罪水伯,看似莫名,卻還是有跡可尋,除非自己現在就捨了這白素素,或可免去這劫。

  只是這樣的話,難道每每遇到劫數,就當縮頭烏龜不成?

  劫數是劫,也是轉機,要是事事退讓,又修什麼道呢?

  王存業若有所思,喃喃說著:“是時回鄉探親了。”

  身體父母,卻是莫大因果。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45 PM

第三十九章 雙親

  這時,殿內一種音樂聲在空中回蕩,宛如天簌,並且憑空出現了一片五彩祥雲,這時她的身體內,兩個金色字元閃爍著,雖只是一瞬間,卻的確存在。

  當金色字元隱去,白素素睜開了眼,王存業頓時知道,這就是重登神位。

  “謝過主上。”白素素起身行禮,王存業長舒了一口氣,目光望著她,見她身上彌漫著三尺赤光,心中一動,平抑著思緒,說著:“重登神位是好事,你可調控這小河的水氣,並且多餘時積蓄一些,以作風調雨順之用……”

  說到這裏,自失一笑:“這些其實不要我多說,你是專業,你才登神位,我就不多說,現在你度過登神之難,觀裏就靠你了,我也有些事要處理。”說著,有些疲倦的苦笑了一下。

  白素素沒有說話,又是一禮,隱沒在神像中。

  王存業起身出殿,心裏有些感奮激動……不管怎麼樣,道觀白素素登神,對一方基業來說,就已經完成了,下面就是鞏固和擴大了。

  正沉思著,就有人報告,謝襄趕了過來,見王存業出來,先是打量了一下,說著:“師兄看起來臉色還好。師兄,你功行又有所進益?我見你一入定,就是大半天,下午我收拾好東西,曾經在門外看過,見你入定,就沒有打攪。”

  “嗯,沒有用三日,一天一夜就完成了。”王存業說著:“功行上是有所進益,已經鞏固了現有境界。”

  正殿供神,側殿和廂房同樣修繕過,有青磚和青石鋪地,有幾個道童已經進入工作狀態,提著小木桶擦洗著,見了王存業就行禮,王存業笑著擺手制止了。

  “那回家的事,就是今天了?”謝襄沉思一下,看著王存業,見他點頭,突的說著:“今天朝霞不錯,陪我去看看。”

  王存業怔了一下,雖不知道謝襄為何有這要求,但既說來,就應了:“好,我們出去,我們道觀不遠處就有一處山崖,我平時就在那裏做早課,清晨看雲海,傍晚看夕陽,最好不過了。”

  “嗯,那我們就去。”

  片刻後,兩人站在山崖,從這裏看下去,朝陽初出,染紅了天邊晚霞,真是瑰麗,自然造化最是神奇。

  誰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早霞。

  過了片刻,謝襄打破這片寧靜:“師兄,你這次回去,要把我們的事情,和二位說了吧?”

  “對,就是這個想法!”王存業沒有覺得不妥,這就是遲早的事,不過想想謝襄的身子骨,遲疑了一下,又開口說著:“只是正式結婚要等幾年,首先就是你現在身子虛著,我怕你受不了,過個幾年,你身子好點我們就進行!”

  “嗯。”聽了這話,謝襄就低下頭去,臉上發紅,就和晚霞一樣。

  過了一個時辰,王存業道別了謝襄,就背著行囊,走下山去,寒風呼嘯,風吹過發絲,卻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冷意,只覺得一陣清涼。

  順著山谷,走下山來,在河岸等了一會,就有漁船開了過來,王存業手一招,船家見了就打著槳,劃了過來。

  這些漁船,一般時候,都還有著客船的兼職,畢竟生活不易,沒有人會不願意多賺一些銀子。

  “觀主去哪里?”船家問著,卻是認識。

  “小田村子。”見船家疑惑,王存業又解釋說著:“河西風夢鎮,小田村,你將船駛到風夢地界就行了。”

  船家這次明白了,二話不說就開船,價錢都沒有說。

  王存業進了船艙,就躺在裏面,聽著船艙之下,滔滔的河水聲,靜靜的思索著一些事情。

  中午就過了河去,到了風夢鎮地界。

  “觀主,風夢鎮到了。”船家將船停在河岸上,回來對著王存業說著。

  “嗯。”王存業起身,丟了一塊碎銀給船家,就下了船去。

  不遠處有鎮上民眾趕著羊群走過,一路咩咩叫著,時節入冬,天寒地凍,萬物冰封,除了草根麥稈,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這也許就是這些羊群饑瘦的原因。

  王存業繼續走著,不一會,就到了家門前。

  他的家,是一座農家小院,三間房子已有一間倒塌了卻無錢修補,弟弟妹妹和父母住在剩下的兩間房子裏,艱難的生活著。

  看著破敗的院子房屋,王存業露出傷感的神色,許多少年的記憶不斷的翻湧著。

  這個家子嗣還算比較旺盛,母親生有四男一女,王存業就身居老二,大哥結婚有了媳婦,三弟還年輕,前些年曾經上過私學,只是家境不好又回來了,還有一個八歲的小妹妹。

  子嗣眾多全靠父母支撐著,前些年大哥結婚,更耗光的家中積蓄,大衍觀衰敗,自顧不暇,沒能伸出手給予幫助,讓這家庭更是每況愈下。

  摸著斑斑駁駁的大門,上面銅環早已經脫落,門面上被幾多風雨吹打。

  這裏,曾經承載了他的童年。

  王存業立在門前,久久不語,就在這時內門裏面打開,一個有些饑瘦的小女孩從中跑了出,手中捧著一個黃橙橙的餅子,見到王存業,先是一怔,就驚喜的撲上來:“二哥,你回來了!”

  王存業沒有答話,只看著妹妹手裏拿著的餅子,心裏有些疼,這餅子是玉米糠皮伴著玉米麵做成,吃的多了還會上火,這些東西,放在地球上就是給畜生吃的糠餅。

  王存業自腰裏摸出一小串銅錢,放在小女孩手裏:“乖,先去自己買點吃著,等會就回來!”

  “嗯。”這些情景熟悉中有陌生,定了定神,才上去掀開門簾,就見一母親正在一個織布機上忙碌著,年紀不大,卻已經染上了白髮,這就是他的母親,生育他的母親。

  聽到聲音,母親轉過頭來,見是王存業,先是一驚,連忙站起,眼角就有些濕潤:“業兒你回來了?”

  說著:“你還沒吃飯,娘給你做去,你要吃什麼?”

  她不會用言語表達,只是想能為這個兒子做些事,但是這樸素的語,讓王存業心中一酸,就有著一股熱氣沖上了眼。

  “娘,這個不急,我在船上吃過了!”坐在一個板凳上,正要說話,突一陣腳步,帶著急促。

  一個中年男人進來,一眼看見就說著:“業兒?!”

  這是他的生父,見到多年不見兒子,雙肩都隱隱顫抖,王存業連忙起身行禮,這中年漢子就拉著手:“你見了老子還行這禮?看你樣子真是長大了。”

  王存業心頭一熱,眼眶一紅,又收攝心神,說著:“這次回來,是有些事說說。”

  說著,就將大衍觀的變化說了出來,語氣平靜從容,但卻使著父母目瞪口呆,父親還可,母親頓時淚水流了下來了。

  兒子終於成就了,現在回來接父母享福了。

  “這樣說,你回來就是說這銀子和田地?”

  “嗯,家裏不好過,我在外面發達了,總不能忘了家裏。”王存業坐在板凳上,開口說著。

  “好,好!”當了一輩子農民的父親,連說兩個好字,除了這個,說不出別的,一百兩銀子,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這在鄉下是一筆巨大財富。

  “田地劃分還要請鄉老過來見證一下,這樣會少很多麻煩,我身添九品更章,量他們也不敢不來。”王存業皺著眉平淡的說著。

  見兒子這神態,哪還有兩年前的惶恐,神色間幽幽深潭,內蘊著令他看不清的東西,就如當年謝成。

  父親怔了一下,說著:“就依你!”

  王存業笑了笑,自懷裏取出地契,拿出百兩紋銀來,細細堆到桌子上,朝父親推了過去:“這些父親先拿著,我在大衍觀用不著這些。”

  父母沒有見過這樣多雪白白的銀子,眼睛停留在上面,聽見兒子的話,父親沉吟了一下,還是說著:“不行,你還沒娶媳婦,這些錢要留下給你娶媳婦用。”

  聽了這個,王存業笑著:“不用,上次賞下來還有很多銀子,不過我不是我一個人,是觀裏的銀子,這次帶來,就孝敬爹娘的,再說弟弟妹妹都要用錢!”

  說到這裏,王存業語氣沉緩,神情卻帶著些喜色,又說著:“道觀我有師妹,上次你們來觀裏看著,這是師父許的親,你們都是知道,只是她身子弱,年紀也小些,過一二年,她身子好些,就準備娶了她過門。”

  聽兒子婚事有了明確的時間,父親一陣激動,想了想,就對母親說:“這是兒子的孝心,你就收起來吧!”

  王存業順手自懷裏取了一小塊碎銀,遞給母親說著:“這是一兩銀子,母親你拿了去,到村街酒店裏買些酒菜,還有這些地契和銀子快收起來,免得見光了麻煩。”

  母親聽了,連忙就匆忙到房子找個盒子,小心翼翼把地契和銀子收起來,又捧著沉重的盒子進去。

  回來後,把這一小塊碎銀放在手中,握的緊緊,說著:“兒子果然出息了,我這就去買菜做飯,順便把大兒三兒小女喚回來。”

  說著,就推開門簾,走了出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6 06:49 PM

第四十章 偶遇

  話說第二天一早,長子王寄門才喝了幾下,就被喊了裏面去,就見得老爹王遠山在抽著煙斗,滿屋裏煙蒸霧繞。

  王寄門稍微低了頭,看著父親,沒有說話。

  王遠山許久才喘了一口粗氣,說:“二兒回來了,帶上了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都是給著家裏。”

  王寄門沒有說話,只是瞟一眼老爹,喉嚨咽了一下。

  王遠山粗重喘息了一陣,面上帶著絲絲皺紋,說著:“上次二兒回來,你背地裏說了什麼話?”

  說著站住了腳,低聲怒喊說著:“以前的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爹,你都知道了?”王寄門退了一步,父親的話擊中了他的心。

  見此,王遠山心中一陣難受,帶著點哽咽:“老三上私學學的不錯,回來也是你在背後說話吧!”

  王寄門不敢多話,王遠山盯了兒子片刻,聲音變得十分柔和:“家裏就七畝八分地,你是老大,想著這些也有點道理,只是太絕了些。”

  王寄門聽了這話,淚水頓時奪眶而出,說:“爹,我也知道這樣好,可是我養了二個兒子,全靠家裏這點田……”

  王遠山聲音暗啞:“我也生過你的氣,心裏刀絞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可想想,你也是為了你的孩子,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在這裏私下和你說下,別再糾纏了。”

  “老家的院子和七畝八分地全部給你,我已經和鄉老說了,出點銀子調個田,湊個十畝。”

  聽到老爹這樣一說,在以前,這就是十幾年奮鬥目標,必是大喜,可現在王寄門卻心裏一涼,喊著:“爹!”

  王遠山一臉痛苦,長透一口氣說著:“我和你娘搬到新宅去,給二兒守著家業,三兒四丫頭都跟著我去。”

  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不要爭了,哎,這次二兒回來,我就見著他不同了,他現在是官了,光耀我老王家的門徑了,你爭不過他,再說,這全部是他爭來的家業,你也沒法爭。”

  這時,後面臨河前,晨霧彌漫,遠遠見得紅日噴薄欲出,王存業靜靜吞吐著這臨晨第一絲紫氣。

  吐納完畢,一念才起,腦海中演化成一個小小人形。

  這個人形做出種種動作,合為三十六式,王存業按照這個動作,一一作出,口中吐出一種旋律,每個聲音都有獨特韻味,艱深晦澀,聞所未聞,震盪全身。

  種種變化,不一而足,演完了這套,當這動作完畢,咒語落下了最後一個尾音,王存業感到渾身一震,一股真元行在四肢百骸,只感覺到真元又增厚了一絲,心中很是滿意。

  雖得了《青華寶籙》,並且一有空就細細研究,而且這字早就化成一個“青符”在心中流淌著奧意,卻沒有立刻進修。

  人仙三轉,卻是奠基之法,六陽圖解實是純正奠基之法,可惜的是,又有幾人會扎實根基修煉到頂呢?

  這時晨霧彌漫,道路凍結,樹上還掛著冰霜,一條條垂落下來,王存業掰斷一根,拿在手裏,細細的把玩著。

  就在此時一陣鞭炮劈啪作響,打斷了這清靜,王存業一哂,走向家中。

  到了家中,母親正往桌子上擺著早點。

  早點有著豆腐,饅頭都是用細面做成,還有一隻鹹鴨蛋,這些本來不敢這樣吃,對鄉下來說太奢侈了,現在家境好轉,王存業又在,才敢這樣。

  母親王羅氏見王存業回來,臉上帶上了笑容,說:“都做好了,我去喊你父親和弟弟妹妹。”

  “嗯。”王存業抽出幾張凳子,坐著靜靜等著,不一會就有幾人進來。

  “父親,就等你呢!”王存業見老爹回來,笑了笑。

  “嗯。”一家人坐在桌子周圍,卻不見大哥,王存業也不作聲,就拿起了鹹鴨蛋,用手指一劃,劍氣一閃,就和刀切的一樣,變成二半。

  裏面色澤紅亮,油淌了出來,三弟王竹和四妹王笛就盯著看,這種鹹鴨蛋,蛋黃沙沙,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是平時能吃著。

  王存業露出了笑意,一人一半,送了過去,四妹王笛就歡呼著,想接著,就給母親王羅氏“啪”的一聲打了一下。

  “娘,沒事,讓四妹三弟吃。”

  既王存業這樣說了,母親王羅氏也不作聲了,讓三弟四妹接過了,卻說著:“前天王少雲回來了,業兒,你還記得麼?”

  “當然記得。”王存業笑了笑:“他不是小時候就不見了,現在又回來了?不過,回來總是好事。”

  “嗯,他是你父親這一脈的遠親,你叫他堂兄來著,你父親也真是的,只顧著吃,這事也不提一下。”王羅氏說著就埋怨起父親來了。

  王遠山聽妻子這樣說,不由尷尬,放下碗筷:“你堂兄似乎發了財,回來祭了祖宗,昨天又給鄉里父老眾人下了請帖,請鄉人都去吃宴,專門給你發了請帖讓你去,不過昨天忙著,就沒有說著。”

  王存業笑了笑:“就去好了,這不是什麼事,再說是堂兄,沾些親戚,不好撥了親戚面子,無非是送三兩銀子。”

  見兒子應下,王遠山起身到抽屜下,將一封大紅請帖拿出來交給兒子。

  王存業接了過來,就見上面紅底黑字,單看了一眼,就不由暗贊:“好字!”

  內容掃了一眼,王存業看了看,就放下了。

  第二天王存業修過功課,緩緩下來,太陽照耀大地,對凡人來說新的一天開始了。

  村子東北角就是王少雲的居住的地方,王存業舉步而行,不一會就到了。

  一處河前,有著一座院子,隱隱記得已荒廢,但現在看來,只是一二天,就收拾的乾乾淨淨。

  到了前面,就見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外面平地上擺了幾十桌,不少人已到場了,鄉下規矩,先送錢禮。

  一個夥計過來,問:“可是大衍觀王道長?”

  王存業說著:“正是!”

  “道長請,裏面專門為道長準備單桌。”說罷,這夥計前面帶路。

  到了裏面,果是一個小房間,打掃的乾淨,有一單桌,上了座,就有夥計端上一碗湯水,上面清湯綠水,湯色透亮,王存業喝了一口,就取出三兩銀子,說著:“給我記上吧!”

  夥計應了一聲,接了出去了。

  片刻,伴隨一聲銅鑼,幾掛爆竹同時燃起,片刻爆竹燃盡,院裏歡聲笑語,請的鄉下戲班子高唱《進財歌》。

  並且這時,一個個菜肴被端了上來,東坡肉,肘子花,王存業吃的不亦樂乎,諸多嘈雜的聲音直接被他視而不見。

  不過,才用了一半,突心裏一緊,心血頓時來潮,龜殼一震,在心神中蕩漾起種種波瀾,就是知道參與河伯法會時,龜殼也沒有這樣震動,這意味著……

  就在王存業一驚,放下筷子時,院中一人進來。

  這人穿著一身細布青衣,很是平常,只是眼睛炯炯有神,兩道劍眉一直插到鬢角,顧盼之間,有股子讓人不敢直視的味道,進來掃視了一眼,拱了拱手,說著:“粗陋食物,還請大家不要嫌棄。”

  “那裏的話。”

  “王兄弟你說笑了。”

  這樣的聲音此起披伏,很是熱鬧,顯然,對著發財的族人大家都很歡迎。

  王少雲笑了笑,朝諸人拱了拱手:“大家吃著,我就不打擾了。”

  王少雲說著,進了裡間,停留在王存業身上,走了過來拱了拱手,說著:“弟弟可還認得我?”

  王存業腦海中翻滾過無數念頭,背後不由沁出冷汗,聽了這話灑然一笑,站起來拱了拱手:“堂兄何必作弄小弟,我們是同族兄弟,怎麼可能不認識,不過沒有深交卻是真的!”

  王少雲爽朗一笑,拍了拍王存業的肩:“沒有深交是以前我們相遇的時間少,現在不方便,我們兄弟以後慢慢細聊!”

  說著又出去應酬,見得這人離開,王存業沉著臉坐了下來,心中“蓬蓬”跳著,就在這人拍著肩時,龜殼“嗡”的一聲轟鳴著,而自己敏銳的心神,也隨之感覺到難以描述的懼意。

  上次前往島上與妖族征戰,都無此反應!

  沉思著片刻,突眸光一閃,下了決心,龜殼頓時一噴,一股清氣噴出,片刻湧到了眸子中,眼中世界頓時不同。

  每分每秒,都是精氣所化,王存業不敢遲疑,看了上去。

  王少雲正在和鄉老說話,背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在此時王存業眼中,一個人形周圍,氣息化作三尺光焰,明紅吞吐不定。

  此人卻是人仙巔峰!

  普通修者都是光華或者雲蓮,色澤明紅,正是人仙大成所有光色!

  此人修至人仙三轉巔峰,本應尋一處寶地打磨自身,以求突孕育真靈,從此鬼仙有名,卻為何回村在紅塵中打滾?

  想著龜殼激烈的反應,王存業突有一種不祥之感,冒出冷汗來,手指輕彈桌子,思量著對策。

  見三菜已過,就是走了也不會讓人說丟了禮數,王存業再不停留,長身而起,對著周圍拱手說著:“在下家中有事,現行一步了。”

  說完就聽見一眾同村或者小富抬起頭來說:“不礙事,要有事儘管去。”

  王存業聽了,不再多說,大步踏出了院子朝家裏走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10 02:49 AM

第四十一章 先機

  王存業回家,就見到妹妹一蹦一跳的迎接過來。

  幾天,有著豐厚食物,四妹王笛臉上多了幾分血色,對著這個二哥更是有著依戀的感覺。

  “呀,業兒,你回來得真早!”王羅氏正在釘著鞋底,見王存業回來,忙站起身說著,有點不解。

  王存業笑著:“別人家的飯菜吃不慣,還是娘作的好吃!”

  王羅氏聽著笑了:“你現在嘴倒是甜了!”

  王存業沒有言聲,故意打了個呵欠,說:“今朝起早了,我去睡一會。”

  說著,就進了裡面一間廂房,這是專門給王存業收拾的小房子,雖不雅致,卻是十分乾淨,裡面只有一張木榻占了半間房,榻上齊整疊著一床被子,還有一個小木案,到了裡面,王存業知道母親不會打攪自己,關上門。

  門一關,裡面就暗著,王存業不以為意,只是手一翻,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將龜殼放到桌上,有些遲疑。

  每次預測吉凶,都會損失不少精血,這可是一夜彌補不過來,就和地球抽血一樣,要一周以上。

  但是想起剛才吃宴時心神和龜殼都示警,卻還覺得有必要進行這一次,於是伸指化劍,“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湧了出來。

  現在身體健壯,沒有多少感覺,還不敢怠慢,一隻手在受傷臂膀上一抹,上面沾染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黑色龜甲上。

  做完這些,按住傷口,只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卻一驚。

  只見這次和上次不同,卻見龜殼之上,隱隱出現了幾方。

  一條細細蛟龍影子,它龐大的力量籠罩著小半個龜殼,占了三成左右,又有著一種金蛇影子,同樣占了四成左右,還有一處是紅色氣運,中間卻是一點金黃,占了一成半左右,除此之外,別的加起來,才占著一成半,自己一點紅色在其中微不足道。

  只是一看,必是河伯、魏侯、還有著道宮,但是這時,裡面有一點明紅,看似微不足道,卻只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黑氣籠罩著它,並且迅速彌漫,甚至籠罩著整個格局上空。

  輪回盤殘部所化龜甲神異非常,可預知福禍,但是這種格局還是前所未見,就在尋思著,鮮血散去,龜殼就自動化成一道黑光,進入了眉心。

  這次顯示的和原本不同,卻更清晰了些,但是王存業驚喜之餘,卻更為著那點明紅擔心,論力量,這點明紅力量在大局上不算啥,卻擁有著難以描述的黑氣,而且還隱隱籠罩著格局。

  這是什麼,所謂的天意加身?

  王存業搖頭,這力量不像,倒像是災禍之子,或者是應劫之氣,想到這裡,心中頓時一驚。

  剛才心神有著遠避之意,現在看來,的確是應該遠避這人!

  想到這裡,王存業再無心思,當下出了門,就對著外面繼續紮鞋的母親說著:“娘,快叫爹回來,我們現在就整理了行禮,立刻出發。”

  王羅氏一怔:“這樣快,不是說再過幾日嗎?”

  “娘,真的有大事,快,喊爹回來,我們今天就走!”王存業說著。

  見兒子認真的神色,王羅氏還是放下鞋樣,連忙出去喊人了。

  這時,原本酒宴已散,大群幫閒的鄉人媳婦洗碗洗盞洗杯箸,剩菜一桌桌合併著。

  就有同族的鄉親問著王少雲:“大侄子,你看這些剩菜……”

  王少雲這時穿著青衣,目光迷離掃看著四周,似乎在想著心思,聽到這話,一怔,過了片刻才明白過來,笑了:“老屋都沒有人了,全靠鄉親幫忙,心裡本是感恩不盡,這些剩菜,你們想要的,都端些回去,不用給我剩,一點也不要。”

  這鄉親頓時大喜:“大侄子真爽快,家裡都還沒有吃過呢!”

  王少雲笑了笑,也不看這些,說著:“大家隨便選,我再去墓上添些土。”

  說著,就領著一個人去了。

  當下一群幫閒的人都是大喜,連忙瓜分著裡面的剩菜,外面幾十席都是給足了分量,雖鄉人狼吞虎嚥,卻還剩些。

  到了裡面,更是有點身份,就剩了一半,其中一個單席,只用了五分之一。

  “……嘿,就說這大侄子發了財,這次設宴,一下子拿了五十兩銀子,單是肉,這次就用了五百斤!”

  “早些年,他爹死在了十年前的河伯會上,他娘之後也跟著去了,就剩這個兒子,沒幾日也失蹤了,不想還能回來,而且發了大財。”

  “不過這家的田都沒有了,而且也不問鄉老要回的樣子。”

  “都耕了十年了,怎麼還呢?再說沒有田還可以買,現在田雖貴,十兩銀子可以買一畝,大侄子富了,想必買上幾十畝都不成問題,家業立刻就有了。”

  “說到大侄子,還有一個大侄子回來呢,人家據說當上了官了,叫什麼更章吏,一下子就帶了三十畝良田,十五畝桑田,可惜不在本鄉,靠近著縣城呢!”

  “對啊,這單席就是他的,吃了一點就撤了,真是奢侈啊!”

  “嘿,老王家連著出了二個人,一富一貴,祖墳要冒青煙了!”這些幫閒的人說了一會,就將剩菜瓜分了,笑眯眯的端著回去了。

  說到祖墳,來到了河岸一株白楊樹下,王少雲見了,踩著乾草來到樹下,後面一個人默不言聲跟著。

  樹下,幹草叢中二座墳隆起,墳上新培了土,加了墓碑,靠在一起。

  王少雲靜靜的看著,這時陽光照耀,河水潺潺汩汩流過,水質碧玉,白楊高高而立,樹下墳墓靜靜,置身此間,讓人覺得無言而對。

  片刻,王少雲才取出一疊香燭紙裱,燒了,再跪下磕了頭,起身後繼續燒著,說著“……爹,娘,我來看你了……”

  “想起當年,你們都笑容面貌都還在以前,你說要回來,卻再也回不來了……”

  “……不過鄉里族裡,見家裡無人,收回了田產,總算還記得給了棺材入土為安,這就是德行,所以我不計較他們。”

  “……不過我知道,你們地下已經沒有靈了,我臨行時求著師父,都下去瞧見了,什麼都沒有了……”

  說到這裡,本來平靜的王少雲心中“轟”一聲,淚水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積鬱了十幾年的悲苦都隨之噴濺,嘶聲慟哭起來,聲動於腑髒,情發之於內心,慘痛幾不欲生,噴出的感情讓人心裡猛一悸。

  只到片刻後,慟哭漸漸緩了下來,王少雲過了片刻,擦了擦眼淚,止住了心神,起身將最後一點灰燼裡燒盡,又恢復了平靜從容的神氣。

  “錢敏,我今日拜見父母,給墓添土,總算有個交待。”王少雲淡淡的說著:“你我緣分一場,這事辦成了,你就回去吧,下面的事不是你能牽連了。”

  錢敏臉皮動也不動,說著:“我一生殺人無數,斷子絕孫,還怕什麼牽連,少爺對我有大恩,我就賠上這條命就是了。”

  王少雲聽了,見他神色不動,舒出一口氣,說著:“這樣也罷,你我就幹出一件大事來著。”

  回來時,已經接近黃昏了,眼望著漸漸產生的半天晚霞,王少雲回來,一進了門,見大部分幫閒已經散去,就剩傭著的兩個婆子正在廚下弄著晚店,但是院子裡還有著滿腔的酒氣。

  王少雲看了看,說著:“走,我們先去看看我那位堂弟。”

  距離並不遠,這是一座農家小院,三間房子有一間倒塌,看上去才簡單修了下,裡面卻有一家人在忙碌著收拾。

  錢敏就上去,問著:“王存業王大人在不?”

  這裡面的人都在忙碌,聽了這話,有些遲疑,這時一個年紀略大的男子出來說著:“你說的是我的二弟吧,他和我爹娘,還有三弟四妹,都出發了,雇的是裡長家的大馬車,這裡的宅子和田都歸我了。”

  “出發了?”王少雲對田宅當然無視,只是一皺眉:“幾時的事?”

  “才走了半個時辰。”

  “少爺,要不要跟上去?”錢敏問著。

  王少雲先是不語,直直而入,在後面找到一件房子,這是一個乾淨的房子,裡面一張木榻占了半間房,榻上齊整疊著被子,對面有個小木案。

  王少雲進去,徘徊了一下,怔了一怔。

  接下來,就若有所思坐在一張凳上出神,而王寄門雖然納悶,也不敢打攪,只見這王少雲過了片刻才醒了過來,見著錢敏繼續等候著命令的樣子,沉默良久,說:“你是武林人,對有些事知之不深,我這堂弟原本見他並不出奇,但時這一出去,就顯的不簡單了。”

  說完,長身而起,說著:“打攪主人了。”

  丟下一塊碎銀就出去,王寄門見了碎銀,又是感激又是奉承,還帶著一絲難以描述的妒忌,卻還是恭恭敬敬陪著出去。

  這時他的妻子上前,把銀子收了,王寄門看了,歎了口氣:“哎!”

  想起以前的事,他是有些後悔,得了小利失了大福,只是能怪妻子嗎?

  這也是他當年的心思。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10 02:51 AM

第四十二章 大花魚將

  馬車行進得很慢,終沿著一條路到了目的地,在一家精宅大屋前的曬穀場前停下來。

  這本是百畝田地的院落,很是寬敞,由於范家人還經常住會,因此曬穀場到著裡面的院子,還鋪著罕見的碎石子路,圍著院子的是一道灰磚制的圍牆。

  到了這裡,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片田野,已種上了冬小麥,再遠處是一片片桑田,看樣子就有多年了。

  到了精宅大屋裡面,更是一處小樓,還有著花園。

  一行人都是目瞪口呆,王羅氏喃喃的一句:“我不是在作夢吧,這是比鄉裡張田主還富了。”

  “張田主有田三百畝,現在我們還比不上,不過這精宅大屋卻不是鄉下地主可比,住在這裡最能養氣養身。”王存業掃看了一眼,很是滿意,又說著:“我別的不好說,過二三年,再弄個二三百畝卻是等閒。”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一頃有百畝,上百頃以上家業,不是高官世家不可能持有,持有了反而惹出大禍。

  整個郡府都只有三萬頃田地,就算是魏侯,直接領有的私田只有五百頃,有人何德何能,敢在這片區域和魏侯比富?

  范家在府城是僅次於魏侯的一批世家,家業也不過一百五十頃。

  五十頃以上都是第二層次的家族,縣令這級也不過是三十頃到五十頃,而三十頃到十頃就是各縣鄉紳。

  王存業當上道官,晉到更章令,按照潛規則家業最多十頃,這規則沒有明文規定,但卻是社會力量的平衡結果,誰敢冒犯,只有獲罪引禍。

  王存業心懷大志,自不願意在這方面糾纏,道觀弄到五頃,家裡弄到三頃,就正符合著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這就是個章程規矩。

  並且五頃道田,三頃私田,滿足全家生計綽綽有餘。

  引著進了樓,請著父母住了大間,又安排了三弟四妹各住一間,王遠山有些不安的說著:“這太折福了吧!”

  “沒事,三弟和四妹還要繼續上學,很是適宜,至於以後,還是等他們到了十五再說罷!”王存業安排的說著。

  頓了一頓,又說著:“有些官面的關係,你們不要理會,按照規矩應該給的就給,不要給的就不給,有什麼差錯,告訴觀裡就是。”

  想到這裡,突有些明悟,世界上的資源是有限,多一個集團就多一片瓜分。

  道觀要培養道人,並且不事生產,就算小觀也要幾頃地,這些可都是免賦免稅,整個天下又有多少道觀呢?

  自己的大衍觀占山占田,要弄到五頃,得五十蔭戶,而自己這點田這點佃戶,和道宮真沒有比,每處道宮都是占地百頃以上,自給自足,這就是國中之國!

  道門橫插一手,整個朝廷頓時失去了一成以上的血液,更不用說權威上的打擊,導致諸侯林立,難怪自然衰弱,稱國賊實不為過。

  只是天生虎狼自要血食,道門已客觀存在,這就是真理,除非有人殺盡道門,不然就無人可解決。

  久久自然會視為天然統治者的一員,就好象以前的帝王將相,漸漸被世人認可承認,無人認為有違常理,形成道門和朝廷(官僚)二大系統。

  而神道,至少目前的神道,卻比道門和官僚省事多了,畢竟要的是信仰和香火,本質上不與凡人爭衣食。

  想到這裡,王存業曬然一笑,這事根本不關他的事,只是想起神道,又想起了白素素,不由蒙上一層陰影。

  白素素既登青竹河神位,屏山灣河神,以及水伯,又怎麼樣看呢?

  屏山灣是忻水支流之一,水流滔滔,湍急河水在水面上,時時激起水浪,而河中深幽,在百里于忻水交匯。

  一處水勢稍平緩處,一尾大魚躍起翻湧紮入水中,朝河下游去,穿過河層,入了河底,過了一處石道,就到了屏山灣水府。

  外面流水湍急,內裡卻寂靜無聲,水府並不算大,遠不如水伯的宮殿,看起來就宛然一處衙門,只有魚蝦兵將在水中巡邏。

  這尾鯉魚朝水衙遊去,洶湧的河水自它身軀上流過,卻不能減緩他的速度。

  “有急報!!!”一路高喊,跑了進來,巡邏水軍見是報信官,也不阻攔,讓開一條道途。

  一進水衙,水壁上“啵”的一聲,濺起片片漣漪,這大魚進來後在地上打了一滾,變成魚頭人身,遙遙對著裡面一拜,口吐人言:“河神大人,青竹河白素素重登神位,我府大將上前打探,被大衍觀的道士擊殺!”

  說完這個,它就不動了,只是半跪在地上。

  幾重臺階上,有一個珊瑚寶座,一個人頭蛇身神靈正在舉杯輕飲,這尊神靈面目泛青,眼中隱隱有金焰跳動。

  聽了這話,神靈猛的站起,“啪”的一聲,一盞琉璃杯子被它捏成碎片:“什麼?敢擊殺我族大將!”

  這聲怒喝,震整個水府嗡嗡作響。

  “混蛋,無用,自己死了,都沒把白素素打落神位,真是該死!”

  說到這裡,又冷哼一聲,抽出一把長劍,揮劍下斬,“轟”一聲,白玉打磨而成的鏤空長桌被斬開。

  “蝦將吳用愧對我重用,是該死,但白素素和那個道士更該死!”

  這時下面一眾官將皆是不言不語,垂手而立著,只有屏山灣河神那雷鳴一樣的怒火響徹這片大殿。

  “歸波聽令,傳我命令,率軍將去雲崖山,將白素素打落神位,將這道士擊殺,褻瀆我水族者,絕不輕饒!”

  話音一落,一龜將身穿鐵甲,踏步上前,步履沉重,舉步間整個大殿都隱隱顫抖,這龜將走到河神面前,跪倒:“末將領命!”

  話音剛落,有一個卻站了出來:“且慢!”

  屏山灣河神皺眉,眸子一眯,看了上去,卻是一個大花魚將,看上去人類二十五歲之間,英姿勃發,要不是身上還有著鱗片,可以算是英武了。

  這將跟隨甚早,直到現在,不離不棄,卻是心腹,而且多有智計,河神眼神還是淩銳,語氣已放緩:“哦?你跟我多年,難道要阻我不成?”

  大花魚將單膝跪下,說著:“大人稍等,容我道來!”

  見此,屏山灣河神反而放鬆下來,大袖一揮,回到了珊瑚寶座上,沉重坐了下來:“你且說來!”

  雷一樣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是!”就聽大花魚將說著:“大人,此去不可!”

  屏山灣河神不動聲色,問著:“為何?”

  “大人,白素素重登神位,也不過是一條溪流之神,她投身入大衍觀,這大衍觀也不過是細微鄉觀,都不足懼。”

  “論實力,別說忻水,就單是我屏山灣,就可伸指將其撚碎!”

  河神坐在珊瑚寶座上,聽了這話,半晌說著:“有理,你且繼續!”

  “是!”

  “只是這白素素,得的是赤敕,雖這種細職小吏遍地都是,雜亂無章,但名義上是天庭敕封,不可隨意打殺。”

  聽了這話,周圍的水族“噗”的冷笑,這些年,打殺的赤敕還少了?

  這大花魚將卻聽而不聞,凝重說著:“要是以前,還罷了,隨意打殺就打殺了,只是前日日子,河島之會,黑魚大將觸犯神律,被道宮和魏侯抓了把柄,讓河伯大人都有些慌亂,沒處計較。”

  “我們此時直接殺上大衍觀,觸動的就是道宮,只怕不但不是長了威風,卻是給河伯添了亂,引得了河伯大怒,怪罪我們在此時不守本分。”

  “而且道宮也不是易於之輩,大人可還記得二百年前的成平道道主?”

  屏山灣河神聽了,默默不語,片刻說著:“難道就這樣算了?”

  大花魚將聽了河神言語,卻是一笑:“大人不必擔憂,現在要十一月了,明年三月十日,就是您的神誕日,七條支河的河神都會前來祝賀,到那時直接威逼,讓青竹河神白素素臣服就是,不肯臣服就是以下犯上,我方師出有名,討伐不臣,道宮和魏侯,都說不上話來。”

  神誕日是指接受神位的日子,每個神靈都有所不同,屏山灣河神就是一百二十年前三月十日接受河神之位,每年三月十日,都是他的神誕日。

  而白素素現在的神誕日,就是十月初七!

  河神沉吟片刻,長身而起,不由仰天長笑:“不錯,有理又有計,有你在,何愁我業不興!”

  大殿內,眾水族聽了這話,不由面面相覷。

  大花魚將心中一凜,伏地叩拜:“末將區區小計,何足道哉,能成事者,是大人之威福,願大人萬世永昌,功成不朽!”

  屏山灣河神目光一亮,笑了笑沒有說話,片刻才讓大花魚將起身,說著:“雖是這樣,你獻計也有功,賞宴!”

  大花魚將雖是水族,也感覺背後要滲出冷汗,連忙謝了恩,就見屏山灣河神一揮手,在寶座上隱去不見。

  大花魚將連忙又拜,只是目光暗淡下來。

  神道與仙道不一樣,重在所領職權,河伯所領沂水,三百里水之靈力盡歸所有,神力浩瀚巨大,遠非一般修者能比喻。

  而屏山灣七十裡水濤,也成一方基業。

  就算是青竹河細支溪流,也可掌得一條河流,自有靈力。

  而大花魚將雖智謀武力都不錯,雖稱大將,實際只是水府自稱,在天庭名義上只是不入流的水兵,在位格上甚至在白素素之下。

  期待了二百年,始終沒有賜下神職。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10 02:53 AM

第四十三章 刺探

  王家新院

  距搬到此處已過去了兩天,家具貨物都搬了進來,開始恢復正常的生活,而租地的佃戶都來拜見了新主家,可以說除了老師的事,一切都辦完了。

  話說到了十月二十八日,到了早飯時,有人引著一個人進來,這人是個中年人,進了來,當下就讓人捧出茶來,斟上茶請坐。

  這人連忙謝了,這人卻是姓周,名字叫周玖,長著黑瘦面皮,鬍子都有些白了,很是貧寒的樣子,四十歲左右,見得王存業不過十六七歲,心中詫異。

  王存業也不理會,說著:“先生能來指點弟妹功課,很是可喜,這樣吧,我家每年出酬銀十二兩,正月二十開館,上午巳時到下午未時終,中午由我家出飯用著,先生覺得如何?”

  周玖身穿舊衣,袖子都破了,聽了這話就作了揖,說著:“能用學生授課,學生是感恩不盡。”

  王存業見了搖頭,現在他也知道些情況,三百年前,儒學還是大興,別說是舉人秀才,就是一般讀書人也是受到尊敬。

  但是道法顯世後,不能直接顯示力量的學問,就一落千丈,就好象地球上堅船利炮傳入中土,儒家自動被淘汰一樣。

  因此儒家在這個世界上就潦倒了,官僚還用著些人,卻不似以前這樣重用,科舉還存在著,也不如以前重視。

  眼見這個儒家讀書人,就再也沒有以前天地君親師的底氣了,不過本來就是用著開蒙,只是讀書識字開啟智慧,當下又說著:“見面就有要禮!”

  喊著二個小孩過來拜了,又送了些胙肉,以及一個禮盒,周玖就接了,說了些話,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到了家裡,卻是三間草屋,周玖提著胙肉回家,頓時使母親妻子都是歡喜,母親看了這十斤肉,歎著:“真是好多年沒見著了。”

  又拆開了禮盒,見得裡面是白花花的銀子,卻是五錠銀子,都是小錠,二兩一個,看著眼睛都花了。

  老母就吩咐的說著:“這家是善人,你以後教館,都要用心才是,也為家裡積些銀子,要是能買幾畝田,以後就不愁了。”

  這周玖連連應著:“是,母親說的是!”

  這些話不提,話說辦成這事,王存業就隨便散步,心中甚是舒爽。

  這件事辦成,實際上王存業對這個身體義務就大部分辦過了,奪舍實際上是很麻煩的事,有些事不得不辦著,這可以減少許多對自己的壓力,這不,這時就感覺到靈台清明,本來感受到的壓抑感少了許多。

  再說就算不管著所謂的因果,單是人情來說,自己奪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哪怕這兒子本來就要斃命,也得酬還一些。

  因此見得父母和弟妹的笑容,大有舒爽感,走了幾步路,只是突然之間,又想起了謝襄。

  謝襄和王存業實際上是同歲,不過王存業大了幾個月,在這個時代,結婚已經可以了,只是她的身子弱,這還是難解的難題。

  就在牽掛著,突有一種趕著回去的衝動,王存業不由微微一笑,轉過身,向家裡的腳步又多了一點速度。

  雲崖山

  文子諾正朝大衍觀而去,山中寒風吹拂,不由緊了緊身上衣裳,自己入得道宮多年,可惜資質不行,早就無望道業,只能派出來做一些事。

  這裡是一處山崖,在山崖上望去,不遠處就是一條冬天淺流的小河。

  文子諾見了,腦海中不由回想起道正所言:“你此去不得妄自聲張,暴漏身份,查看大衍觀道業香火就可,儘早回來上報於我。”

  道宮每年都有這一次,查看所屬道觀道業香火,屬於慣例。

  三年前文子諾來過一次,臺階左右一片長草黃蒿,但今天重游,文子諾認不出了——臺階左右殘垣已全部拆掉,雜草雜樹都剷除得乾乾淨淨。

  並且天雖冷,信徒卻也不少,都捧著香上去,臺階直通是正殿,規格不算很高,但殿門牆面屋簷都是一新。

  殿前有一個鐵造的香爐,火焰繚繞,這上的都是高香,向殿中望去,也是香煙嫋嫋,帳幡垂下,供著一個女神。

  並且時時響著鐘鼓聲,文子諾見觀中香客來往不絕,就算談不上旺盛,卻也完全不冷落,心中暗歎。

  殿前有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紙筆,桌前有個功德箱,卻見捐供的人還真有些,大部分都是幾文錢塞進去,也有人出一兩二兩,凡是一兩以上,有個人都記下姓名鄉籍,但是無論捐多少,兩個道童都是一律稽首。

  文子諾見了,暗自點頭,這就是規矩,仔細看了看,發覺殿中來來往往,有七八個道童了,顯是人手漸漸充足。

  幾個月時間,就有這成績,很不錯了,不過來了,就要進一步拜會,這大衍觀觀主王存業過了年才是十六歲,卻已人仙二轉,當真是天資縱橫,念及此處,不由自嘲的一笑,朝觀中後堂而去。

  走到後堂,有一道童攔下,問:“客人所來為何?”

  文子諾回答:“瞻仰王道長風采已久,特來求此一見。”

  “真是不巧,觀主下山去了,半月後才能回來。”道童眼中露出歉然,稽首一禮說著,顯是很有禮貌。

  文子諾聽了道童這話,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過轉眼就不見,他對道童拱拱手:“不好意思,打擾了。”

  道童見了忙打了個稽首:“不敢。”

  雖沒有見到王存業,不過也可回去交差了,文子諾微微一笑,突回頭問著:“你讀過書?”

  “原本學過幾個字,到了觀裡,觀主請了先生,專門教我們讀。”這道童一怔,連忙回答的說著。

  文子諾笑了笑,走了幾步,又覺得寒風灌體而入,緊了緊衣服。

  心中暗暗想著:“哎,現在還能走水路,過了幾天,河面冰封,天寒地凍,就有的受了。”

  想到這裡,又不由羨慕道宮中一些寒暑不侵的師兄。

  搖了搖頭,甩開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走了下去,卻見得下面就是一麵館,看這樣子是新建著,新泥新磚能看的出,又見左右建著棚子,心裡詫異,不過這時館子裡濃香撲鼻,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喊著:“這裡有什麼?”

  “客官,這裡只管面,素面三文、雞蛋面五文,牛肉麵十文!”裡面夥計忙應著。

  “上一碗牛肉麵。”文子諾喊著。

  “客官稍等!”

  過了片刻,一隻冒著熱氣的大青碗被端上了桌子,湯色清亮,麵條根根,切的細細的牛肉,文子諾吃面先喝湯,喝了一口。

  大冷天,一股清香醇厚湯在口腔中散開,文子諾頓覺得熱香酸鮮齒頰生津,喝湯吃面大口來著,吃著甚至滲出細密的汗,十分鐘用完了,才舒了口氣,喊著夥計:“這面真不錯,趕得上城裡老字型大小了。”

  “客官這就說對了!”夥計笑著:“這麵湯還真是城裡申家老店的老方子。”

  說到這裡歎了口氣,說著:“申家老店出了事,當家人死了,打了官司,這寡婦和女兒就投奔來著,小姐慈善,收留著開了這家店,請著她們來,有著方子就算三成紅利,工錢不算。”

  他的話還沒說完,進來一個姑娘,提著一桶麵湯進到裡面廚房去,只見她十五六歲,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瓜子臉秀麗,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文子諾不由眼睛一亮,不過又問著:“觀主為什麼要開面店?”

  “方便香客啊,這裡前不靠店,後不靠街,不弄個面店,來往香客餓著都找不著吃著,總不能大群人留在觀裡吃,這多不成規矩啊!”

  “觀主說了,來往都是拜神上香的人,這面一定要地道,分量味道成色永遠不能變,少了一分就要查問,不賺不缺這個黑心錢,雖只靠了五天,但是吃的,誰不喊一聲地道實惠?”夥計很健談,見這時人少些,就連連說著。

  “那這大棚呢?”

  “一樣,來往香客總要有個歇腳的地方,建二個大棚子,給香客歇歇腳,特別是這大冷天。”

  文子諾聽了,連連點頭,取出一串二十文:“給,餘下的賞你的!”

  “多謝這位客官了。”夥計一笑,見文子諾離去,又轉去伺候著人了。

  這時角落裡,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抬起頭來,看了看文子諾,又繼續吃著面,他有著白皙的面孔,表情溫和,只是一雙眉挑起,帶著一絲殺氣。

  吃完了面,這中年人出了去,眸光閃過一絲光,默默的想著:“此地原本之氣只是微白,現在卻化成白色,凝聚在道觀上,這就是吉地之相。”

  “道觀上空籠罩著一層紅光,這也是吉氣,和裡面神像赤氣相互映照,主氣運旺盛,本來以為這一切都是短期而來,根基淺薄,不想見得這些氣運已經相當穩固,只是終是時日太淺,還沒有深藏紮根。”

  “由此可見,此子氣運已成形,難怪能度過河伯法會之劫,而且先前見得別的二個活下來的人,本不足以存活,看來也是此子影響。”

  “這樣的話,此子對公子大有作用,想來必須拉攏才是。”這樣默默想著,中年人思慮已定,就此回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10 02:57 AM

第四十四章 猜疑

  十一月,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點點落下。

  范府,范世榮站在走廊前靜靜觀雪,後面有兩個家丁垂手靜靜侍候,片刻,有人上前稟告:“公子,高先生來了。”

  范世榮一喜,說著:“請進!”

  片刻,在道觀巡查的中年人就進來了,作了揖。

  范世榮一見高景就笑,請著高景坐了,又命上茶,笑著:“快過年了,莊子和商行都報了單子上來,您覺得我要怎麼樣處置呢?”

  “當然是莊子全部報上去!”高景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笑著:“至於商行,今年利潤是三萬兩銀子,扣掉來年要用的本錢,可用一萬五千兩銀子,上個一千五百兩就差不多了。”

  “父親大人還是知道些情況,一千五百兩是不是少了些。”

  “公子,您是想多了,把以前情況套上去了,范府我不是說,就十萬銀子的家當,雖說這些年漸漸鼎盛,但還沒有實在位業與之配合。”

  “雖說范府中人,都命格相連,氣脈相通,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但內部還要分個主次,公子你掌握商會,占了您現在七成氣運,更是一條難得的退路,卻是萬萬不可交出。”

  范世榮默謀了片刻,問著:“先生是高士,我能有今天,全虧了先生指點輔助,只是去年開始,魏侯就對我家隱隱有著猜忌之意,情況漸漸轉急,我是范家的人,一旦有變只怕就算有退路也無濟於事,還望先生明說因由。”

  說著,就起身深深一躬。

  高景連忙避開,不受這禮,沉吟一下,終是一曬:“本來按照規矩,我不能說著,不過現在時運已變,氣運面相都亂成一團,能查知氣運的激增百倍,卻也沒有太多可隱瞞了。”

  “要說這話,必先說天下大命。”

  “本朝三百年前,就已有國壽二百五十年,真龍之氣衰敗,垂垂老矣,將星甚至都已經下降,要行新一輪革鼎之事。”

  “但三百年前天地大變,道法顯世,鬼神顯跡,一切都變了,本朝真龍得大力垂青,反有福澤連綿之相,故衰而不死,到現在五百五十年!”

  “就導致新龍難以得出,故龍氣分散在各地,形成諸侯之氣。”

  “老爺面相是臣輔之相,卻有一小團淡紫之氣隱在內部,有主位高權重,成就王侯之命,所以范府近年漸漸鼎盛。”

  高景的話,沒有說完,范世榮聽得臉上放光,說著:“好!”

  高景卻不接這話,接著說:“只是同樣,魏侯方面,也有查覺,雖龍氣有深潛演化隔離之效,能遮罩感應,但魏侯是當事人,氣運消長隱瞞不了,故有猜忌。”

  “龍氣雖有遮罩之能,但魏侯疑心一起,陽冥二路詢查,就怕掩蓋不住了。”高景冷冷的說著:“這就是時世改易的結果,要是以前,能望氣知得天機者,寥寥,哪有這樣容易?”

  范世榮聽了,不由臉色一白,手心裡全是冷汗:“這如何是好?”

  “我天機閣異術本是獨步天下,但現在卻處處受制,這次河伯就是魏侯一次試探,這我清楚,但是為什麼是這樣,我不清楚,只知道要是小姐進了河伯,無論生死,范家危矣!”

  “而這次雖逃出大難,卻使魏侯更加猜忌,能避大難,豈是表面這點氣數根基?”

  “我設計在外建立商會,就是避開魏侯的監督,要成事,這糧草金銀卻是少不了,並且也是一條退路,本想事不可為的話,還可退而東山再起,不想默算范府氣數,反而增了不少,卻是奇怪!”

  范世榮聽了,連連點頭,眼中立時閃露喜悅的光:“那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明現在天機怎麼樣演化,但既有吉兆,就得搏一搏,要知氣運之道,本是用人,能投靠公子的人越多,就越能占得上風,公子,在這節骨眼上,您不能有顧忌,必須搶前一步,抓得先進——招攬人才罷!”

  “那人才是誰?”范世榮眼睛一亮。

  “山崖縣有一班頭叫桑笠,雖職司微小,卻有些運數,可重用之。”

  “隊正周止成的面相外表看來平常,止於下吏,但實際上有著後運,此子是個將才,能主征伐,少爺可吸吶之。”

  “還有一人,是大衍觀的觀主,這人氣運已經形成,若是能使其拜入門下,必可使少爺大漲氣運,就算退一步,只要得其加盟,也可得其部分氣運。”

  正說著,院子執事上來一步,見此高景就不再說了,范世榮心裡不快,問著:“什麼事?”

  “少爺,大公子過來了。”

  “哦?你去迎著。”執事低頭應是,眼見執事遠去,范世榮又對一個家丁說著:“你且去準備桌子熱酒。”

  “是!”這個家丁退下去。

  范世榮微微思索,正想著,進來一個青年,看年紀三十左右,四周家丁見大公子過來,全部都站了起來以示恭敬。

  就見范世昌大步踩著雪過來,微笑著:“賢弟和高先生好興致,在這裡賞雪。”

  高景起身一禮,也不多說話。

  范世榮見大哥到了,微笑:“大哥哪裡的話,請坐!”

  范世昌也不推辭,坐下,只是片刻,就有人送上火炭和酒席,范世榮見狀,微笑:“煮酒觀雪,最妙不可言。”

  兩人說了片刻,範世昌想起一事,微微皺眉:“昨天母親得知大衍觀道士得了五百兩白銀,一百畝良田,還說虧待了恩人,母親太好人,銀子還好說,一百畝良田,已是上等規格,過了這道坎,魏侯怎麼看?”

  范世榮接過話題,笑著:“大哥說的是,我準備宴請於他,再讓妹妹拜謝下,就算還了恩情,這樣既不破了規格,也免得母親埋怨。”

  范世昌聽了一怔,不溫不涼笑了:“二弟就是有主意。”

  亭子內氣氛,就一時沉靜下來。

  魏家祖廟,雪帶著雨朦朦,八個親兵恭肅垂手,侍立在左右簷下,而在一處走廊,魏侯世子在前面,後面一批批的人,都是族人,這是家祭。

  “侯爺出到!”一聲喊聲,魏侯世子正在思量著,被這一喊醒了神,就跪下:“兒臣恭迎!”

  下面上百人聽這一聲,都立刻跪伏,等待著消息。

  “都起來吧!”魏侯一笑,說著,他看起來興致不錯,舉步上前:“別人都散去,世子過來。”

  “是!”魏侯世子跟了上去,魏侯慢慢前行,目光望著風雨,一時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鐵青了。

  魏侯不說話,世子和幾個親兵不敢說話,都垂手跟著,聽著走廊外面沙沙不斷的雪雨聲落下。

  到了一處側殿,魏侯揮了揮手,親兵都侍衛在外面,而世子跟著進去了。

  “孤剛祭了祖過來,心裡很是難受。”魏侯緩慢的說著:“我家基業,有七代了,前四代打基礎,直到我的祖父才稱了魏侯,當了七年就去世了,卻是神而有靈,庇護著一方,是本城城隍。”

  “只是有著天規,人主和神靈不得私下溝通,一年只許交流一次,也只能說吉、凶、中這些簡單詞句。”

  “可是剛才,先祖破格降靈,告訴我基業有變,大禍就在眼前。”說到這裡,魏侯臉色鐵青,望著外面灰暗陰沉天色,語氣變得沉重:“這破了天律,就有懲罰,祖先寧可冒著這風險示警,說明什麼?說明大禍已經迫在眉睫!”

  聽到這裡,魏侯世子早就伏身叩拜,這時說著:“父親,祖先神明燭照,能知先機,兒臣哪敢懷疑,只是兒臣自總角來束髮受教,自加冠來聽政聞事,不敢有一絲怠慢,一府六縣,都是看過去。”

  “這幾年風調雨順,百姓或有困苦,卻還能吃上飯,沒有造反的道理,全府各個世家都有著監督,就算是范家,離威脅遠著呢!”

  “兵權也全在父侯的手中,並無異樣,民間江湖十年一次掃蕩過,都很乾淨,兒臣愚昧,實在想不到能有什麼威脅!”

  魏侯滿意一笑,說:“起來吧!並沒有人說你不好,卻有人說你太過謹慎,不過祖先神靈,也絕不會有著錯差,這裡面就很耐人尋味了。”

  魏侯抿了抿嘴,說著:“也許禍端在外面,可荊侯和業侯都沒有多少跡象!”

  說到這裡,魏侯沒有絲毫笑容:“不過,內部也要再清理下,寧可草木皆兵,不可放縱大意,這事就由你來辦。”

  “是!”世子叩首接命,這是考驗,也是恩賜,就這一句話,世子掌握的權力就是大增幾倍了。

  魏侯不再多說,起身到了門口,守在外面的兩人抱著油衣和雨傘,魏侯穿上油衣,由二人撐著大傘,就自遠去。

  魏侯世子起了身,見著父親遠去,一時怔怔不語,眯著眼望著外面絲絲細雨細雪,心中盤算著。

  剛才的回話的確是說心裡話,整個領地不能算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禍端。

  不過,既是這樣還不如打草驚蛇,把隱患逼出來,按照這個章程,第一個要打壓的就是范家,這是近十幾年增長最快的家族,雖遠不能威脅自己,但打壓還是沒有錯,並且看看領地反應怎麼樣。

  想到這裡,思略已定,世子舒出一口氣。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2 AM

第四十五章 宴會

    第一場雪本來都下的不大,下一陣冷雨和雪粒,隨下隨化,到後來就停了,但這次不一樣,到了下午,雨就停了,雪越下越大,雪花一片片落下。

    而觀著天氣,天空雲色還在變濃,看樣子雪還要下著一陣,這樣的天氣沒有誰出來作生意,路上行人就很少了,但這時,還有一騎在雪路上奔馳著。

    馬蹄踏在大雪覆蓋路上,飛奔間雪水翻飛,在雪地留下長長的馬蹄印子。

    木青咬著牙看著天空,雲層如鉛,黑壓壓讓人喘不過去來,緊了緊身上的棉襖,看看咬牙繼續奔了過去。

    今天早上接到了二公子的命令,去宴請大衍觀觀主王存業赴宴。

    木青是家生子,當然不敢怠慢,立刻起程,奔到了大衍觀,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得知王觀主已回家探親,於是匆忙吃了一碗麵,就折轉而回趕往小田村。

    去了才知道,這一家幾天前就搬走了,到了縣城外的一處精舍大屋,木青不由無奈,進行奔了過去,只希望這次不要白跑了。

    到夜色將近時,才趕到了精舍大屋前,連人帶馬都已經渾身雪白,木青翻身下馬,活動下被凍僵的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口烈酒仰頭灌了下去,過了片刻才覺得暖和些。

    上前敲著大門,伴隨「咚咚」敲門聲,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孩打開了門,木青不由問著:「這裡是王存業王道長的家麼?」

    「是,二哥就在裡面呢!」小孩回答的說著,有些好奇打量著來人。

    這精舍大屋原本是范家所有,木青都來過,這時進來細打量,卻見著一個馬車停在外面,馬已經到後面去進食,但是看情況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要出發了,心裡暗叫僥倖。

    這時一個少年出來,少年看面相只有十五六歲,但戴銀冠,顯然身份就不一樣,又身穿大袍,長袖翩翩,帶著某種平和的氣息,這正是王存業。

    王存業見了此景,就說著:「三弟,你先回去。」

    小孩笑了一聲,飛快跑了回去,王存業對木青拱了拱手:「我就是王存業,不知你有何貴幹?」

    木青見真是王存業,不由鬆了一口氣,終不用再奔波,當下就對著王存業恭謹行禮,說著:「小人是范府的木青,傳二公子的話,請觀主去府上赴宴。」

    「赴宴?何事?」王存業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又問著:「何時的事?」

    雖表情細微,但家生子木青伺候慣了,特會察言觀色,見他皺眉,說著:「今天早上的事,說是還沒有正式設宴感謝觀主,二公子才特意相邀。」

    王存業先是不語,立在雪地中,看著雪花飄落,絲毫不覺冷,只是心中默思量,這個范世榮此舉隱含什麼意思?

    只是思量半響也無結果,眸子看了一會,片刻後問著:「二公子要我何時去?」

    「少爺沒說,不過我估摸著越快越好!」王存業點點頭,自懷中摸出一塊銀子,拋給木青:「雨雪很大啊,你來一趟不容易,這點錢你拿上路上喝酒,回去告訴二公子,就說我明日就直接去府城赴宴!」

    木青見銀子過來連忙接住,聽見後面的話,連忙回應:「小人一定將話帶到,小人這就告退!」

    說著,就想牽過馬退出去。

    「天要黑了,何至於到這地步,就在這裡用飯,明天和我一起去!」

    「府內規矩大,小人豈敢這樣怠慢,觀主明天赴宴,小人今天夜裡必須回去。」木青連忙說著。

    王存業擺了擺手:「就算你要連夜回去,也不必連飯都不吃,這點時間耽誤不了,我叫廚房給你熱點東西吃了再回去。」

    正說著,王存業又笑著:「你看不是正巧,有人過來了,還擔著酒!」

    木青看去,果見幾個鄉人,挑著酒擔子,還有跳著不少食物,有著鯉魚、腸子、一塊塊羊肉過來。

    王存業就吩咐:「快去廚房,弄幾個快點的菜給這位。」

    說罷進了門,而木青的確餓了,就跟著進了裡間,到了裡面,就有人灌了一壺酒放在火上溫著。

    屋裡廚娘本來在做菜,聽了這話,頓時弄出了羊肉,肉香味瀰漫開來,木青都不由嚥了下口水。

    過了片刻,二盆菜,一大碗酒就上來了,木青顧不得別的,就狼吞虎嚥來著,吃完了,就立刻出去。

    外面寒風凜凜,木青上了馬,覺兩股疼,一摸,已被磨著血漬沾衣,當下一咬牙,放著韁,立刻消失在寒風大雪夜色中,向著府城奔馳而去。

    第二天清晨,范府,木青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帶著滿身的雪,站在范世榮跟前,向著二公子稟告著事。

    「這樣說,王存業今天就能趕過來?」范世榮見得這人滿身是雪,凍的鐵青,不易覺察拉了一下嘴,問著。

    木青低著頭,應著:「是,他是這樣說。」

    范世榮微微點頭,說著:「你下去吧,去帳房領五兩銀子,給你一天假期,回去好好休息!」

    「是!小人告退!」說著,木青就自二公子的屋裡退了出來。

    「你去和廚房說一聲,今日晚上有客到訪,讓他們備一桌小宴。」范世榮吩咐著。

    垂手而立的丫鬟聽了,連忙應聲下去。

    此時,王存業正坐在了馬車上,朝府城而去。

    路上積雪,霜草落葉都不見,唯有一大片雪白,王存業坐在馬車中,微微遮目,避免雪光刺眼,觀看這難得的雪景。

    水路已冰封,要不,走著水路會更快一些。

    下午時,才到了府城,馬車停也不停,就擺了一下牌子,守門士兵見是道官,不敢怠慢,連忙放行,連檢查也沒有。

    到了城中,馬車變得緩慢,王存業命朝范府而行,又打量著周圍。

    這是城東南一隅,有個街道,街上店舖雲集,又有個有個小小的古廟,行了一段路,就見得了街市繁華,再遠一點,就見一處朱漆大門,門口蹲著石獅子,正門不開,有角門使人進出。

    正門上有一匾,匾上「范府」二個字。

    周圍牆高院深,看不見裡面,王存業看著,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就是這裡了!

    王存業知道規矩,自己起碼要當到八品道官,才能在正門進出,就到了角門口,這裡有兩個門丁立在門前,見王存業一身羽衣星冠過來,連忙拱手:「不知道長前來何事?可有預約?」

    王存業見這范府家丁中規中矩,心中微微點頭,說著:「你回去告訴你家二公子,就說大衍觀王存業應約而來!」

    眼前家丁聽見是王存業,心中不由一驚,拱手說著:「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道長還請進,二公子早吩咐下來,要是王道長前來,叫我們不得阻攔,立刻引到裡面去!」

    王存業微微點頭,這家丁連忙在前面帶路。

    這一切,都落在了對面遠遠一家茶館中一個夥計眼中,這夥計倒了茶,就到裡面去,過了片刻才出來。

    過會,後門處,一個人進了馬車,吩咐著:「去世子府!」

    等候著的車伕也不言語,一抽馬鞭,加快策馬前行的速度,一路前去,半柱香後,這馬車就停在緊靠著魏侯府的側門前。

    一人自馬車中走出,自側門進去,門衛親兵見了此人,不但不敢阻攔,還都紛紛讓開道路,垂手不語。

    這人進來,就朝魏世子院子行去,這世子府實際上和魏侯府是一體,只是隔了片花園,這人是魏侯分給世子的班底,負責各種情報收集,又掌著私獄,是以府中諸人無不對此忌諱非常。

    不一會,就到了世子門前。

    世子府寬闊非常,雕欄玉畫,門前有一水池,此時時節至冬,水池冰封,宛若一塊琥珀,更增添幾分瑰麗。

    門前兩個丫鬟見此人到來,連忙躬身行禮,問:「大人可是來找世子,用著我們通報否?」

    這人點點頭,還是不敢壞了規矩,說著:「你們且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

    「是。」兩個丫鬟一躬身,其中一個就小跑了進去通知世子。

    片刻,這丫鬟就走了出來,對這人說:「大人,世子讓你進去。」

    說完這句,就讓開道路,默默不語,細看還可以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這人眼睛一掃,自看見這丫鬟神態,卻根本不做理會,直接踏步入門。

    到了裡面,就見裡面,世子正在欣賞著字畫,隱隱看去,卻見畫的是河水滔滔,河上面有著雲霧,一輛大車垂在雲霧中,後面有著上百相隨,整個畫隱隱帶著某種難以描述的威嚴和魅力,使人見之心動。

    這人掃看了一眼,就到世子面前,整理下衣服,叩拜著:「青衣閣執事耿懷忠,拜見世子!」

    青衣閣是魏侯的情報和暗殺機構,網了不少奇能異士,特別是江湖豪客,本身私密機構,後來漸漸洩露,於是就定了品級。

    閣事定八品,執事定上九品,因此也是官身了。

    世子聽了這話,沒有作聲,手捧著茶杯,品著香茗,看著畫面,片刻後才將茶碗放下,眼神轉到這人身上,說著:「起來吧,找我又有何事?」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3 AM

第四十六章 打草驚蛇

    「下官按例稟告!」外面雪雨中,寒風掠過,耿懷忠垂手侍立著。

    世子劍眉一跳,他天庭微圓,只是少許單薄點,卻的確有些與生俱來的貴氣,當下就說著:「說吧!」

    「是!」耿懷忠深深將頭低下,沉聲:「下官暗中監督范府動向,田宅和關係都清清楚楚,只是范家二子范世榮稍有些動靜。」

    「剛才未時三刻,大衍觀王存業前往范府,是受范家二公子的約!」

    「哦?」魏侯世子眼神微微瞇起,口中說著:「你繼續,我在聽。」

    「是!」耿懷忠連忙應承一聲,又繼續說:「經下官調查,王存業和河伯法會歸來,范府送了白銀五百兩,良田一頃!」

    耿懷忠頓了頓,繼續說:「還有,就是范世榮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業侯境內,不過由於我方局限性,具體何事查不出來。」

    魏侯世子手指敲打著桌面,微微有著「叮咚」的聲音,整個大殿中反顯的更加寂靜,使人大口氣也不敢喘一下。

    王存業前往范府,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考慮到王存業是道宮的人,在這敏感的時刻,就有些問題了。

    還有,范世榮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業侯境內,就有著勾結外侯的嫌疑。

    道宮,外侯,神靈……魏侯世子突一驚,思慮到了一些,眸子有著幽幽的光。

    自己昨天對奏父侯的話,還顯的格局小些。

    的確,整個領地現在就算不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這方面的確沒有禍端,只是現在世界,就算治內清平,也不能安枕無憂。

    自道法顯世,鬼神顯聖,這民心和士心,甚至軍隊都不是唯一參考標準,道宮和外侯,還有神靈實際上都有插手的力量。

    想到這裡,又想起了昨天就定下的「打草驚蛇」之計——趁著局面還在控制內,把隱患逼出來,看看各大力量的反應怎麼樣。

    按照這個章程,第一個要打壓的就是范家,不管王存業在這時扮演什麼角色,也許只是無辜,但這時他自己湊上來,卻正是合適的一隻棋子。

    想到這裡,魏侯世子瞇起雙眼,冷冷的隨意找個理由:「范府有意拉攏沒有錯,而這王存業也有意歸附了?此人受我恩賞,卻與大臣勾結,實是可惡,你傳我口諭,調動裂天閣,將這個王存業殺了。」

    「這王存業既能自河伯法會上回來,顯是運氣和武功都是不凡,甚至可能有法術在身,不可大意,獅鷹搏兔皆用全力!」

    「命令青衣閣四大檔子全數出動,匯合補天閣張明遠,圍殺此人。」

    「殺了之後,再細細觀察道宮和范家以及境內對這事的反應,隨時上報於我。」

    耿懷忠聽了這命令,臉色肅穆,臉皮都不動一下:「是,下官遵命!」

    十年一次河伯法會,幾百人上千人都殺了,殺個王存業,又算得了什麼呢?

    倒是世子果斷英明,一下子調動五個高手圍殺,真真是得了衙門的真意!

    耿懷忠接過世子口諭,出了魏侯府,自專用馬廄裡拉出一匹良馬,翻身而上一路策馬而行。

    過了半個時辰,就出了城門,來到城外的鹿口鎮。

    鹿口鎮通過大道,連接著水運碼頭,驛道縱貫,人行商走賈絡繹不絕,鎮口前的主道上,就有一間酒鋪,專為路人歇腳飲酒之用。

    耿懷忠翻身下馬,進入了這間酒肆,對著店家說著:「給我切三斤牛肉,溫一壺酒,牛肉要新宰的,酒要竹葉青。」

    話音剛落,夥計就是一怔,走了過來說著:「客官稍等,我這就去通知裡面。」

    這店就是青衣閣一處分支,這說的全部是暗號,耿懷忠點點頭,坐一張椅子上喝著茶水,雖自己是執事,但許多事情還是要按規矩來。

    片刻,店家已切好三斤牛肉,又將一壺溫酒倒在一個葫蘆裡,耿懷忠見了,問著:「多少銀子!」

    「連同葫蘆,一共一兩銀子!」

    耿懷忠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拋給店家,懷裡揣著牛肉,腰間掛著溫酒,就走了出去,翻身上馬匹繼續馳行。

    數百米的距離,在馬匹看來本就是一瞬間的事,數息之間,已到了鎮上,耿懷忠翻身下馬,就見得有一個戴著斗笠的中年漢子迎接上來,眼神微微瞇起,掃看了下這葫蘆,走了上來:「大人,請出示令牌。」

    耿懷忠默默不言,抽出一個令牌,青銅所製,上有耿懷忠專屬標記,這中年漢子見了,微微點頭,說著:「大人跟我來。」

    由這人帶領,到了一處院子,見裡面很大,東廂一排就有十間,西廂一排更多,有十五間左右,都亮著燈,但闃靜無聲。

    中年人敲了一下銅邦,頓時院落各房有了動靜,只是片刻,都出來了,這些人奇裝異服,有的峨冠博帶,臉色陰沉,有的衣著樸素,還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不過大多數還算正常。

    耿懷忠眼神掃視四周諸人,手中將執事令牌高舉,嘴上沉聲說著:「世子有令,命我前來宣喻。」

    眾人見是青衣閣執事前來宣佈口諭,不敢怠慢,連忙單膝跪下,這不是跪耿懷忠,而是跪的世子,連忙應著:「是!」

    說完,眼見諸人都領命,耿懷忠眼神一瞇,對一個精瘦漢子說:「葉長志,你放飛鴿聯絡四大檔子和補天閣張明遠!」

    說完,又對一個道士說:「李洪,你給我騰一間房屋出來,我今晚就住在這裡等著他們,他們一來,就立刻報告我!」

    兩人沉聲應是,李洪就領著耿懷忠進了一處房間:「大人,這就是新掃出來的屋子,您看還有什麼吩咐?」

    耿懷忠掃視周圍,這屋裡很是乾淨,一木榻上有著整齊疊著的被子,兩枝蠟燭點著,西面案上還放著點心,微微點頭,說著:「還不錯,四大檔子或張明遠來了,直接來房裡叫我。」

    這道士聽了,沉聲應是,就聽耿懷忠又說著:「好了,你出去吧。」

    李洪聽了,默默不言,關上門退了出去。

    見諸人都走了,耿懷忠尋了一處椅子坐下,從懷中掏出牛肉,又摸了摸腰間葫蘆裡的酒,還帶著溫溫的熱氣,一手掀開瓶塞,下著牛肉,就這酒吃著,不一會就都被他吃完,擦擦嘴,倒頭就睡。

    過了一個時辰,補天閣在此地的代表張明遠,分佈在魏侯郡內不遠處四大檔子,都不同時間接到了青衣閣的飛鴿傳信,見是世子有命,都不敢怠慢,紛紛連夜趕路,朝鹿口鎮疾馳而去。

    到了晚上,大雪已停,地面白茫茫的一片,夜中子時,鹿口鎮突傳來一陣馬匹奔馳的聲音,一聲嘶鳴,只見一人翻身而下。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八尺長軀,跨步下馬,有種猛虎下山遮攔不住的氣勢!

    院子外面早有人出來接應,見了此人都是拱手相迎,低聲說著:「大人,青衣閣執事已經到了,現在一個房屋內休息,待我去喚醒他。」

    鄧武超冷然點頭,知道此事非比尋常,也不阻攔,將馬牽進院落,自身進了堂,默默等候著。

    大家知他的性格,並不在意。

    武功越高超,性格越是異於常人,四大檔子中,鄧武超氣勢磅礡沉默寡言,有著臥虎之稱,秦兆桀驁不群,行事孤僻,有孤狼之稱,椎名看起來卻面容忠厚,善於交談,而冷不危最年輕,新崛起的年輕人。

    耿懷忠在屋中睡覺,隱隱聽見有馬奔馳聲,忙醒來,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這時就見一個青衣閣人,過來對他拱手說著:「大人,鄧武超大人已經來了,此刻在正堂等候著你。」

    耿懷忠微微點頭,對著這人說:「你去幫我打一盆洗臉水過來,要冷水。」

    這人原本是江湖人,不由微微惱怒,在綠林之上也是一方好漢,沒想到了這裡居讓他端洗臉水去,不過這時也只得捏鼻子認了。

    不一會,這人就將洗臉水打了過來,退了下去。

    片刻後,清醒的耿懷忠來到正堂,就見四大檔子中的鄧武超已端坐等候,耿懷忠拱手微笑,對著鄧武超說:「鄧大人!」

    四大檔子談不上什麼官職,但卻是組織內最精銳的骨幹,享受著九品官的待遇,很是禮遇。

    鄧武超見他打招呼,點了頭,就繼續坐著,氣氛就這樣一下僵了下來。

    不過耿懷忠知道鄧武超沉於武學,有著這個性子,也不在意,尋了一處椅子坐下,等著諸人。

    不一會,餘下三人都已經到了。

    再過片刻,只聽一聲:「我來晚了,還請各位赦罪。」

    就見得進來是一個中年人,面容俊朗,帶了幾絲皺紋,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又有著白色的點綴,這衣服正是補天閣的教義。

    在場的人都是起身迎接,說著:「不敢!」

    見人到齊,耿懷忠站了起來,目中寒光閃閃,直接說著:「既人到齊,那就不在耽擱,奉世子之命,即刻啟程,埋伏殺陣,圍殺王存業。」

    說到這裡,在場的人的眼瞼都微微一動,耿懷忠雙眼直直掃過諸人,手掌下放,按到桌子上面,冷冰冰說著:「這件事一點不能含糊,這人悖逆不道,喪心病狂,已經殺了二個捕長,十數個公差,你們雖有官府身份,但對你們下手不會有絲毫遲疑!」

    「而且關係到世子佈局,千萬大意不得,世子說了,要獅鷹搏兔皆用全力——你們聽見了?」

    正堂中沉寂了下來,片刻後,眾人應著:「是!」

    這五人的聲音匯聚一起,彷彿上百人一樣,見此,耿懷忠也不再遲疑,對後面一招手,說著:「除了你們五人,還會有閣丁配合,走!」

    五人也不言語,片刻就向外城官道而去,這是王存業必經之路。

    一場廝殺,一觸即發!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4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9-24 03:16 A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截殺

    馬車平穩駛過來了,車伕掀開轎簾,小心翼翼說著:「道長,請進!」

    「唔!」王存業皺著眉,看了看,彎著腰進去,對著遠一點的管家點了點頭,就說著:「去小河村!」

    「道長坐穩了!」車伕連忙鞭策馬身,驅使前行,一陣冷風自街上掠過,馬車上的鐵環晃動著,清冷撞擊聲傳了出去。

    王存業坐在了馬車上,望著外面蒼暗天色,眸子閃著幽幽的光,心中回想著剛才在范府的事。

    二公子很熱情,范小姐也出來拜見,還真是個美人,但是也僅僅是這樣了,為什麼自己油然生出很大不安呢?

    特別是現在,一陣陣心悸,唉,真是不讓人安心啊!

    片刻就到了城門,門衛見是范府的馬車,攔也沒攔,就直接放行。

    出了城門,就有一條大道,雪停了,但雪不但不化,越是堅硬,有些化開的雪,重新冰凍,在陽光下,閃閃折射著,過了官道,就入得了山崖境內,看得見左右的莊稼和林子,王存業眼神微瞇,打量著周圍。

    馬車嘎吱嘎吱前行著,景色不斷倒退,車伕還在囉嗦著:「在這裡就轉到小道了,泥雪多,道長你坐穩了。」

    正說著,王存業突心中一悸,不假思考,奮力一衝,實木所製的車頂「轟」的裂開,人躍出三尺,飛掠而出。

    受驚的馬匹帶著車伕向前衝去,幾乎同時,只聽「噗噗」之聲,卻是弩弓射擊,頓時馬車內連中數箭,車伕和馬匹都嘶叫一聲,中箭跌了下去。

    也許是早有計劃,射後同時,一聲命令,就見十數人從冰雪之中竄身而起,朝王存業所在的這輛馬車上撲來。

    王存業眼神一凝,身體撲了上去,雙方交錯,劍光一閃,二個還持著弩弓的人頓時慘叫,跌了出去。

    交錯後立定,只見來的有十五人左右,有五個人服裝各異,別的十人都是統一的一身黑衣。

    王存業落在地上,眼神掃過這些人,這時馬匹車伕已橫死,血流一地,唯有帶著熱氣的屍體還在不斷抽搐。

    「殺!」黑衣人迅速組成二個刀陣,直撲了上來,十人顯是聯成刀陣,雷霆一樣灑出了一片刀光!

    王存業「哼」了一聲,身影向下一沉,平空消失了,下一瞬間,劍光出現在一處刀陣中,直聽「噗噗」兩聲,兩個黑衣人發出慘叫。

    幾乎同時,冷不危身影突到,一劍背後一刺,卻是劍氣長虹,王存業反手一劍,擊在刺來的長劍上,只聽「噗」一聲交響,交錯、盤旋、閃掠、交叉……兩劍連連交戰,再過一瞬間,王存業身影顯出,落到了遠一點地點,只見道袍下擺,裂了一條三寸長的裂縫,可以看到裡面的內甲。

    「啊!」餘下的三個黑衣人慘叫,撲在地上,頓時斃命。

    「這小子武功不錯,還穿著內甲!」鄧武超目光凝重,卻是判斷出來,此子武功和自己相當,卻比秦兆、椎名、冷不危高出一線!

    只是身著內甲,卻多了保障,此子果不是武林中人,更有著官府和軍隊的作風!

    「一起上,殺!」鄧武超高喊著。

    幾乎同時,餘下的一組黑衣人撲了上去,刀光飛閃,蘊含了殺機,讓人膽寒,這些人都是青衣閣廝殺出來的精銳,現在卻只要正面牽制著王存業,餘下五個高手,就可把王存業撲殺。

    王存業眼見著五人刀陣滾來,後面五人積蓄著力量撲來,冷笑一聲,合身撲了上去,就在交錯的一瞬間,「咻」的一聲,空中猛的出現了一個古篆,波紋一閃,頓時演化出天地日月運轉,讓這些黑衣人頓時停滯,動作緩慢。

    「不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劍光連閃,黑衣人眼睜睜的看著長劍在自己心臟上一點,怔了一下,「噗噗」連聲,頓時橫屍五具,血液紛紛流出,染紅了這片大地。

    張明遠見此,眼神一凝,沉聲說著:「糟了,這人武功和我們相當,卻還能使得道術,快一起動手,殺!」

    冷不危身影一動,劍光一閃,他是四大檔子中最年輕的一個,劍法和心性都狠毒,這時悶聲不響撲來襲殺,就在這時,突一聲異響,頓時雪地上金光一閃,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見後面新死的二個黑衣人屍體,突猛的跳起,眼中空洞毫無感情,合身撲上,撲向了冷不危。

    冷不危大驚,身體奮力翻去,反手一劍,只聽「噗」的一聲,一個屍體就被它洞穿了心臟,但是這屍體,單手握住長劍,死死抓住。

    冷不危見此,猛的手一鬆,向後疾退,王存業身子一閃,一劍點去,冷不危避無所避,大叫一聲,跌了出去,眉心一點紅痕,絲絲鮮血自七竅裡流出,卻立刻斃命。

    「妖道!你居用妖法!」椎名眼見王存業驅使屍體,殺了冷不危,頓時又驚又懼,刀光直撲而上,剎那間刀劍互擊了七次,只要拖得一息,三人上來就可圍殺之!

    一隻屍體卻猛的撲上去,絲毫不畏懼眼前的刀光,只見椎名刀光一閃,這屍體立刻被斬成幾段,鮮血飛濺而出,就在這時,寒芒一閃,長劍穿入,自胸口帶出一蓬血雨,勁力和時間無懈可擊。

    椎名長聲嘶叫,血如泉湧,噴薄而出,撲跌在雪地上,頓時斃命。

    鄧武超見了這景,悲嘯一聲:「椎名!」

    王存業聽了這話,眼中寒光閃動:「我道是誰,原來是青衣閣四位大人到了,久仰久仰!」

    說著久仰,王存業後退幾步,一聲密咒,頓時地上才死的冷不危和椎名,連同十個屍體,一起起身,眸子透著金光,直衝向餘下的三人。

    「妖道!你真該死!」眼見著才死的兄弟,被這妖道驅法跳出來,鄧武超頓時眼中通紅一片,怒火沖腦而上,胸膛幾欲炸裂,當下身子一曲,人就化成一個小球,自屍群中穿了過去。

    王存業劍化青光,直刺而下。

    刀劍相交,「轟」的一聲,王存業只感覺到對方的內息洶湧而來,有著無堅不摧的感覺,論內力,實是比自己還高得一層,要是普通武者,必吐出一口血不可,只是王存業並非是武人,只見龜殼少許一動,攻入的內息頓時翻轉倒流而去。

    鄧武超頓時只覺得自己內息,帶著一股劍氣,瘋狂反轉過來,卻是受不住,當下運轉心法,將這股內息轉化,噴出了一口鮮血,倒退而去。

    王存業眸子綠光一閃,喝著:「震懾!」

    空中猛的出現了一個古篆,波紋一閃,頓時演化出天地日月,陣陣波紋垂垂而下,鄧武超只覺得全身氣機都停滯,當下奮起全力,怒吼一聲。

    只停「啪」一聲,空中隱隱有著斷裂的聲音,卻是一下子衝破。

    就在這時,頂上劍氣一閃,在百會點一點,鄧武超鬚髮皆張,七竅流血,身形一頓,卻是呆立不動。

    張明遠也在這震撼範圍內,心中大驚,就要衝出,卻覺得身後一麻,一具屍體已經抱住了他的身體。

    「殺!」三具屍體含糊不清的喊著,手持長刀,深深刺入他的身體,張明遠大聲慘叫,血大口大口湧出,lu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摔落在地。

    秦兆趁這機會,不進反退,飛身而起,直奔最近馬匹,翻身而上,一抽馬股,頓時這馬一陣嘶鳴奔了出去。

    王存業見此,先沒有追著,只見十具屍體一僵,頓時撲在地上,心中暗叫僥倖。

    論武功,自己實和這五人相當,但剛才自己連用了三種道術——震懾道符、六丁六甲臨時降臨、龜殼反擊。

    話說不對稱戰爭就是這樣,五人武功再高,在道術和武功的配合下,頓時潰不成軍,一一格殺。

    要非是這樣,道宮哪能這樣從容奪取朝廷的一部分大權?

    只是這六丁六甲臨時降臨,實是靠著屍體最後一部分活力,就算不打,只能維持一分鐘,可惜這五人不明白,故一一身死。

    看著數百步外的人影,王存業冷冷一笑,也奔到了一個馬匹上,翻身而上,這馬就奔了出去,追了上去。

    天越來越黯淡,雪花越落越大,兩騎一前一後,在雪地內奔馳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7 AM

第四十八章 機深禍也深

    此刻剛剛吃過晚飯,耿懷忠行到門口時,看到外面,只見雪花紛紛飄落,落在了鎮子上,民居的裊裊輕煙徐徐上升……

    耿懷忠莫名其妙,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母親和自己在門口曬穀子,就看見縣令下鄉巡視,坐著四人抬轎子,連忙避著一邊,母親就教訓的說:「你看看這官,坐著轎子走,你以後想要乘著轎子,就必須當官!」

    轉眼之間就是十幾年,卻只當到了九品官,離七品還是遙遙無期,耿懷忠半瞇著眼睛凝望雪景,良久,突覺得自己有點失常,為什麼就這樣有莫名其妙的感慨?

    就在這時,猛聽見遠處馬蹄聲撲來,定眼一看,就見得一人伏在馬背上,自鎮子口穿了進來。

    還不及轉念,就聽著馬匹上一人喊著:「救命!」

    眼睛一看,卻是四大檔子之一秦兆,本來這人桀驁不群,行事孤僻,有孤狼之稱,最是講究風度,這時卻滿身血污,長髮披散,身上連連多出幾個血口,顯是受了傷,只見這人翻滾而下,失了魂魄一樣哀叫:「救命啊!」

    話才落下,遠處馬匹奔馳而到,翻身一落,一個少年翩然而下,落在雪中,只掃了一眼,就一曬,笑著:「原來是在這裡!」

    半途幾次截殺,早將秦兆殺傷,若不是要尋著據點,早就殺了,這時見得了地點,猛的撲了上去。

    「住手!」耿懷忠高喊著,但話才落下,只見劍光一閃,當著耿懷忠的面,就見得一顆頭顱飛了出去,鮮血噴出三尺高,滾落在地上頓時紅了一片。

    耿懷忠想不到在他的面前,王存業還敢殺人,先是漲紅了臉,接著又是鐵青著臉,咬著牙冷笑著:「當著本官的面殺人,大膽妄為至於此極,你有膽!」

    王存業笑了笑,不冷不熱說著:「看你這口氣,還是個官!」

    耿懷忠沉著臉說著:「不錯,本官是九品巡檢,我知你武功很高,只是你當著本官殺人,這樣喪心病狂,難道不怕三尺天憲王綱!」

    見著王存業面無表情,耿懷忠收了憤怒之容,音調鏗鏹說著:「就算你不畏死,難道不想想家人?」

    「再說你是道官,就情理而言,本就要依律行事。」耿懷忠仰首看了看天上的雪,歎息一聲:「——你這樣年輕,不知輕重,這樣吧,你隨我去見世子,把話說個清楚,就必可從寬處理!」

    「說完了?」王存業問著,耿懷忠一怔,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只聽「噗」的一聲,就見長劍猛的從前面扎入,透過了背後,透出了血淋淋的劍鋒。

    耿懷忠長聲嘶叫,伸出手指哆嗦著指著,他本有武功,不會這樣便宜,但這時大義凜然時,哪想到王存業就是一劍刺入,頓時就前後透心涼。

    王存業一拔,鮮血噴了出去,耿懷忠頓時撲在雪中,當場斃命。

    殺了這人,王存業就闖了進去,這時一聲長號傳來,院子裡的人紛紛出來,見此情況,一聲吶喊,殺了上去。

    其實高手和骨幹已經抽調而出了,盡數殺了,王存業直殺上去,只聽「噗噗」之聲不絕,殺上來的人紛紛倒下,只是片刻,就落下一院子一長廊的屍體,鮮血濺得地下柱上一片鮮紅,令人怵目驚心。

    一人見情況不妙,猛的一躍,就想跳到牆上逃命,卻聽「噗」的一聲,一把長刀掠過,猛的自後背紮了進去,頓時跌下斃命。

    又有一人嚇的連忙跪下:「饒命,這不關我事!」

    卻只見一蓬鮮血,這頭顱就滾了下去,跌在院中掙扎,此時雪光明亮,推開了裡間的門,又尋出幾個人殺了。

    王存業巡查了下,見人都死光了,又到了水池上,將劍上腥氣洗了,又回廚房取了條乾毛巾,擦了擦手,擦了擦臉,這才到了前面,又跳上了馬,奔馳而去。

    山崖縣

    桑笠正和一群公差在酒店中,在此店主用濕布墊著,端出個紅泥沙鍋火鍋,下面還有著炭火,裡麵湯水翻花沸騰,有著各種各樣的雜燴……

    一上桌,香氣四溢,桑笠就喊著:「自家兄弟,來,多吃點,等會還要出差。」

    眾人聽了都應著,用調羹匙湯,又吃裡面的肉,就著杯一舉,說:「酒不錯,來,乾杯!」

    眾人都笑著一吸而盡。

    手下有個班頭敦詠,夾著沙鍋裡的肉,喝著溫著的黃酒,就醺然欲醉,說:「桑頭,這上面是什麼章程,只給桑頭代著,卻不扶正?這縣裡哪個又比桑頭強!」

    說的就是桑笠代理捕長,本職卻沒有扶正的事,這眾人聽了連連應是,說著:「對,就是這個理。」

    桑笠卻是心中有事,看看外面雪小了一點,說:「大家吃肉,酒好喝些,免得有人說閒話,至於上面的事,哎!」

    卻是閉口不說,當下一眾公差吃飽喝足了,出了店,按照各自己差事分批出去,就只有二個跟著桑笠巡查。

    桑笠踩在雪地上,慢慢兜了一圈,見西面是「騾馬店」,棚子丈許寬,滿地都是踩的稀爛的雪水,地上車痕蹄跡狼籍,馬嘶騾踢,再遠點就是一家茶館,裡面坐滿人,都在喝茶說笑話。

    一切都是正常,見著雪花漸漸小了,說著:「我們出去看看。」

    兩個公差應了,跟著出了縣城,就在官道看看,這時雪雖停了,但冬雲愈壓愈重,在天穹上滾動著,官道不遠處就是一處河堤,這時就見得一個青年書生在賞雪一樣,久久立在了河堤前,而不遠處,一個僕人牽著一匹毛驢候在外面。

    這本是常有的事,但桑笠一眼見了,卻不知道為什麼,一閃身出來遠遠說著:「喂!雪下的大,別掉到河裡去了。」

    說著,就帶著公差靠近,桑笠正目打量,只見這年輕人穿著灰綢棉袍,穿著蓑衣,上面帶著點雪,腳下穿著靴子,這身衣說貴不貴,說賤不賤,桑笠因此說著:「雪滑堤滑,這位公子還要小心!」

    卻見這公子一揖手,踩得雪地咯咯想著,笑說著:「瑞雪兆豐年啊,我就是來看看雪,你放心,這點我還顧料的了!」

    這本是小事,桑笠說了一句,就想離開,但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安,於是問著:「公子哪裡人?」

    「我叫王少雲,家在風夢鎮,哎,現在雪總算停了,這幾天下得緊著呢!」

    「誰說不是,這雪十年不遇啊,有些門戶都給封了,要是一些貧戶就要凍死餓死,還有些棚子禁不起雪壓要塌著,只有有錢人才能賞雪。」雖說心中莫名其妙的難受還沒有排去,但桑笠找不出什麼名目,說了這句,默默這把這名字記在心裡,就轉身離去了。

    「主人,這裡有個亭子!」說著,引著王少雲去了,又爐背上取出一個炭爐,又取出一個油包子出來。

    王少雲手一點,炭爐就著了,上了個銅壺,裡面有著酒,就熱著,把油包展開了,裡面是醬牛肉和貼餅……

    「主人,這片堤已經辦成了?」

    「只是看看,要緊的還是府城,府城就足夠了!」王少雲望著外面又漸漸下著的雪花,眼神中帶了點迷惘,舉起銅壺無聲嚥了,品著酒香,又說:「只等著明年春天,水暖花開,水大了就可。」

    「哎,我自幼學儒,七歲開蒙,十一歲就進學,雖現在科舉不及以前金貴,但總是一條出人頭地的路子。」

    「十二歲進了仙學,苦讀道藏一百二十一卷。」

    「無論是儒學和仙學,都沒有解得我的迷惑,現在這世道,朝廷衰而不亡,依舊坐鼎天下,各地雖諸侯林立,卻也少有大戰,生業還在滋繁,卻未必不及前朝……」

    錢敏也就著餅子吃著,一聲不言語,也不回話,見此王少雲沉默良久,輕輕一歎,說著:「我究竟心不堅,心中既不能拋棄家仇,一心向道,又不能拋棄憐憫,一心復仇,就此搖擺不定,難怪撫育真種失敗,還壞了道基。」

    錢敏抹著一下飛濺過來的雪花,說著:「公子,這是讀書讀壞了心竅,春秋大義這類東西,一讀就壞了一個,想要報仇,就別惦記著以前的事,更別想到這些聖賢書……話說聖人現在都落魄了,還有多少人掛記著?」

    這時一陣寒風撲面而來,雪花越來越大,王少雲瞇著眼,看看遠河近廓,一片都是雪白的冰雪世界,不由的說了聲:「好冷天——你說的沒有錯,到這時我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王少雲吁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笑歎;「你這性子更適宜修道,我就是讀多了書,迷了心竅,罷了,師門重寶都偷了出來,哪還有我感歎的餘地,走吧,我們繼續去府城的河堤去,那裡才是重點。」

    說著,一主一僕,就沿著河堤,漸漸向著府城的方向而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8 AM

第四十九章 震怒

    一個青衣閣番子,正快步向世子府宅奔著。

    青衣閣四大檔子慘死,這青衣閣就廢了大半,這個番子原本地位低,不能自由出入魏侯府宅,看門守衛大多都不認識他。

    「站住,你是什麼人?」剛靠近世子府宅下,這人被一個親衛喝止住了。

    「青衣閣番子李波,有大事稟報!」這個番子說著。

    「你有什麼大事,要登門也要你家的大人上來!」這親兵說著,一照見,卻見這番子臉色雪白又鐵青,聽著這番子喝著:「有大事……別拖延,我如果沒有大事冒昧求見自有世子懲罰,有大事,你擔當的起嗎?」

    一陣寒風吹來,抽一樣打在身上,這親兵打了一個激靈,才意識到可能情況的確不一樣,一怔一下,語氣變的慎重:「你將青衣閣番子腰牌拿來,我驗證後你就進去,幹我們這一行也不容易,先前得罪之處還請不要在意。」

    「沒事。」李波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著就扯下腰牌遞了上去。

    親衛確認是青衣閣番子的腰牌,就說著:「進去吧!」

    一刻時間後,世子府,側廳

    李波伏身不敢抬頭,他的面前就是魏侯世子,只見世子臉色陰沉,片刻後,終聽見世子沉聲說著:「你說!」

    「世子!青衣閣出動十七人,現今無一生還,全被王存業殺掉!」李波頓了一下首,說著:「鹿口鎮據點還有十三人,連同執事耿懷忠,全部被殺!」

    「砰」的一聲,世子手上茶碗摔下,地上頓時一地碎片和茶水,世子站起來,咬著牙獰笑:「都死了?連補天閣的張明遠也死了?四大檔子一個都沒回來?你說的難以置信,我不信!」

    世子突氣急敗壞來回走動,咆哮著:「連執事耿懷忠都死了,這王存業好大膽子,難道不怕我抄家滅族?」

    這咆哮聲震動著側殿,只聽「咚咚」二聲,見這李波以頭連連觸地,頓時額上烏青一片,大聲說著:「小人萬萬不敢欺騙世子,請世子明鑒!」

    魏侯世子粗重喘著氣,幾乎想一腳把眼前這人踢死,但長期久為世子的修養,使他終於自暴怒中清醒過來,咬著牙,從嘴裡憋出這一句話:「你下去吧!」

    雖三九寒冬,李波此時後背早被汗水濕了,誰會知道世子一個不爽遷怒,但是不稟告又不行,此刻讓自己退下,頓時慌忙退了出去。

    看著外臣離開,魏侯世子再也忍耐不住,長身暴起,一腳踢翻了前面的桌子,一群丫鬟見狀,連忙退後,由得世子在裡面發洩著。

    「張信!」片刻,裡面傳來了聲音。

    頓時自前面暗閣中,一個身穿皮甲的親侍,來到魏侯世子面前,大聲應著:「世子有何吩咐?」

    世子咬牙,森森的話自嘴中崩了出來:「帶我兵符傳我口諭,調三百虎賁衛,裡面必須有一百弓箭手,由葛克帶隊,發兵大衍觀,給我剿滅了這賊觀!」

    「是!」這親兵連忙應著,就要出去。

    「慢!」才到了門口,世子就喊了回來,自己向椅上坐下,漸漸清醒過來,許久才說著:「這命令先擱置,你帶上我私印,前去青羊道宮傳我口諭,說明這王存業實在罪大惡極,請道正立刻削了道籍,讓道宮想個由頭召回王存業,再埋伏下,亂箭將其射死!」

    青衣閣本是賴以通達四周耳目的機構,此次青衣閣骨幹失了大半,就斷了他一條臂膀,叫他如何不怒,因此就算清醒了,還是傳下這命令。

    親兵領了口諭,退了下去,領一匹馬直奔青羊宮而去。

    待親衛出去,世子一瞬間露出了疲憊顏色,直直坐到了椅上,臉色變的蒼白。

    李波退到了世子府外面,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過了一個暗暗的巷子,進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就到到了一處小隔道,幾個轉彎,就到了范府後院。

    一個看門的中年人見了,說著:「你又來了。」

    「嗯,我來了。」李波笑著回應,也不上去,自有人迅速通知,過了片刻,一人回來,說著:「二公子在靜竹閣侯著。」

    李波點點頭,去了一處院子,在裡面一個正房門口停了下來,高聲說著:「青雀拜見二公子!」

    「進來!」從中傳出范世榮的聲音。

    李波聽了,抬腳進去,就見范世榮正在踱著步子,見他進來,就問著:「這時找我有什麼事?可是世子又不安生了?」

    「世子不知道為什麼,突下達命令圍殺王存業,就在昨天夜裡。」

    范世榮手中一個顫抖,把玩的兩個珠子匡噹一聲掉落在地上,皺著眉說著:「有這樣的事,難道他覺察了些什麼……你繼續說!」

    「是,只是今天中午雪中截殺,結果補天閣張明遠、四大檔子、還有執事耿懷忠都被殺了,連同隨行的人員都被殺光了,現在青衣閣已廢了,幾近全滅!」

    范世榮聽到這裡,目瞪口呆!

    本來只想著出了截殺的事,想不到青衣閣打了大敗仗,幾近全滅,這個消息隱含的意義就太嚴重了,要知魏侯只有一郡之地,財力人力缺少,現在的青衣閣,已經是它的情報機構,這次廢了,自有巨大意義。

    范世榮臉色變化著,背後都出了汗,逼上前問著:「你這話當真?」

    李波跪下,叩了響頭:「小人不敢欺騙公子!」

    一時間,房中肅靜,細針落地可聞,突范世榮拍手大笑了起來:「好!好!」

    連說兩個「好」字,笑聲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舒坦,又起身慢慢在窗下踱著步子,越走越是喜色濃郁,幽幽說著:「我本覺得王存業是個人才,不想這樣了得,一口氣把青衣閣廢了大半!」

    又說著:「你這次就是有功,你是番子,死傷這樣嚴重,你必會獲得提拔,以後有什麼情報,第一時間送到我這裡來!」

    這時,范世榮臉上帶著微笑,聲音慢條絲縷。

    「屬下遵命!屬下告退!」李波應下,見再無事情就告退。

    「嗯,你回去吧。」范世榮揮了揮手,李波見了默默不言,退了出去,消失不見。

    范世榮坐在椅上尋思著,八年前,他在府城路上遇到一個將要凍死的孩子,一個不忍心帶了回來,養育至今,直到做了暗棋依然無怨無悔,這次終是用上了。

    范世榮思量著,不禁又轉到了這事上,嘴角流出一絲冷笑——嘿嘿,真是上天使其昏亂,在劫難逃!

    青羊宮·正殿

    道正垂坐雲榻上,靜靜入定,突見牆上高掛的一隻玉環,無風自響「叮」一聲,清清徹徹響徹全殿,道正全身一震,醒了過來。

    這是靈寶示警,道正一驚,感受著心血來潮,思量半響,下令對道童子說著:「你去通知各個執事,搜查最近弟子的動態!」

    「謹遵法旨!」道童行一個禮,就自正殿中退了出去。

    眼見道童出去,道正眉宇皺起,心中暗暗思量。

    一小時後,三個執事坐著,雲榻上道正安坐,左右垂手站立著一些道士。

    道宮調查速度很快,遠超了世俗想像的速度。

    鏡林道人恭謹稟告著消息:「道正,世子連夜派遣人手截殺王存業,王存業誅殺補天閣張明遠、四大檔子,又將鹿口鎮據點消滅,殺執事耿懷忠,青衣閣損失慘重,幾乎全滅!」

    「這樣說來,魏侯算是斷掉一條臂膀,要重新恢復這機構,真不知要幾時!」道正眼神微瞇,淡然說著,語氣不悲不喜,問著:「那世子為何要殺王存業?」

    夜明執事稟告著:「由於魏府被分支龍氣所罩,難以測度,但事情似乎和城隍有關,又和范府有關。」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是震動!

    就在此時,左側一直不言的一個灰袍道士起身,朝道正稽首:「還請大人革除此人道籍!」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相視,露出驚訝的神色。

    道正靜靜坐著,看不清神氣,許久才說著:「理由呢?」

    「大人,自建道宮,就有天律,道門弟子不許隨意干涉世間,這王存業多次招攬是非,現在又捲入了分支龍氣變革中,不論誰是誰非,這樣的人不宜清靜道業,宜革除道職,由他自生自滅。」

    「此言差矣!」這時難得說話的寧和執事站了起來,緩緩說著:「首先道律中所說弟子,是內門弟子,王存業不在其中。」

    「而外門弟子本在紅塵世間,哪能避之,要不然道門也不會廣建道宮,各有良田百頃,又有官印在身。」

    「分支龍氣變革,牽連甚廣,本不是王存業的責任,要是捲入道宮就將其拋棄,道宮廣置天下各郡,甚至天南海北,又有什麼意義?」

    「雖剛才世子已傳來私印,請求革除王存業道籍,但汝也不能這樣應之!」

    這話說的尖刻,灰袍道士卻也不辨解,只是稽首:「還請道正決斷。」

    頓時,眾人都望向雲榻上端坐的道正。

    只見道正垂坐雲榻上,雙眼睜開,裡面有著精光閃爍:「這事沒有這樣簡單,玉環示警,只怕我們想不牽涉在內都不行啊!」

    一聲歎息後,清清的聲音自道正口中傳出:「不過此子太過惹禍了,革職先不必,靜觀其變吧!」

    「是!」眾道士都稽首應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19 AM

第五十章 寒犀鏡

    張信穿著一身皮甲在青羊宮一處偏殿等著,不時在地面來回走動,臉上有遮掩不住的焦慮,突聽見一陣腳步聲向這裡走來,連忙回頭見得一個道士走到面前。

    只見這道士打了個稽首,說著:「閣下久等了!」

    張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和說:「沒事,請問道正怎麼樣回話?」

    聽這親衛問起,道士浮現出歉然的表情:「真是不巧,道正正在閉關,別的執事卻是做不了主,卻是讓閣下白跑一趟了!」

    張信怔了一怔,沒有再說什麼,拱了拱手,就自正門中退了出去,上了馬,朝魏侯世子府宅奔去。

    到了門口一眾門衛卻是認識,知道這是世子親衛,自是不敢阻攔,一路通行無阻,直到庭院。

    推開門,直接進去,他是世子親衛,卻是不必等候召見。

    魏侯世子見親衛回來,面無表情的問:「道正怎麼說?」

    張信掀起下擺,單膝朝世子跪下,雙手將私印捧起,皮甲相撞,發出咚咚之聲,見世子接過,說著:「世子,我去青羊宮拿出您的私印進言,得到的回應卻是道正閉關,執事做不了主。」

    「什麼?!還是拒絕了?好!好!」魏侯世子怒極反笑,笑完冷冰冰說著。

    殿內頓時一片沉靜,過了片刻,才回過頭來對親衛說著:「你先下去。」

    「是!」張信應是退下。

    道正閉關,宮中執事無權做主?

    這明顯就是推脫了,魏侯世子咬著牙默默思量著,想了片刻起身,疾步朝父侯住宅行去,這事已經不是他能掌控了。

    世子與魏侯住宅不過相隔一個花園,其實還是相通的,觀口有士兵把守,士兵見世子過來,自是不敢阻攔,退到左右,任由世子通過。

    「我要見父侯。」不一會就到了魏侯內殿處,世子對著丫鬟說著:「你且進去通報。」

    「是,奴婢遵命。」丫鬟見世子臉色陰沉,彷彿能滴出水來,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回去稟告。

    片刻間這丫鬟又跑了出來:「世子,侯爺叫你進去。」

    「嗯。」魏侯世子從鼻腔嗯了一聲,表示知道,大步走了進去。

    走了進去,就見魏侯坐在椅上,手中翻看著一部書卷,見世子進來,一指下面的椅子:「坐。」

    又問著:「我兒怎麼又心情來看孤了?」

    魏侯世子卻是不敢,只見他步上前來,理了理衣袍,俯身鄭重跪下:「孩兒前來向父侯請罪!」

    魏侯聽了這言語,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瞇起:「哦?何罪之有?你且說來我聽一聽。」

    魏侯府城內,魏侯世子根本不信出了這事,魏侯還是一無所知,心中念頭急轉,就已經決定坦白並且請罪。

    想到這裡,頓時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將事情全盤托出,並且俯身再次請罪:「兒子辦事不力,還請父侯賜罪。」

    魏侯聽完世子言語,卻是半響不語,眼中雖沉重,卻沒有驚訝,世子隱隱看見,連忙將頭低下,凝視地上的青磚,等候著父侯的話。

    過了一刻,世子跪的腿酸腳麻,魏侯才皺著眉頭,沉吟良久沉然說著:「你這次是犯了大錯,不過責任也不全在你,你且回去反思,稍安勿躁,此事不簡單,等調查清楚後再做決斷!」

    「是!」世子眼見父侯籌謀在胸,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起身退下。

    眼見世子退去,魏侯卻沒有動作,只是端起茶呷了一口,默默思量,又起身來踱著步子,倏然停身,說著:「秦川,你且出來。」

    頓時後面帳幔一動,走出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人來,此人走到魏侯面前,行禮,沉聲問著:「侯爺,可有吩咐?」

    魏侯轉過身來,看看秦川藏身的帳幔,眼中凝絕,言語之間透著一股凜然:「你將此事寫成書,快馬加鞭投書於忻水!」

    秦川微微一怔,就此諾然應下,轉過身來,就在書案上,鋪開紙張研好筆墨,略一思索就寫了起來,一炷香後大筆一揮,將筆投入筆筒,靜靜的等著墨水乾掉。

    片刻後墨水已乾,秦川又奉給了魏侯,魏侯細細讀了,加了一印,說著:「不錯,你就按這個投書吧!」

    秦川應命,連忙細細捲起,又扎上兩層油紙,放在腰間,再行了一禮,就此出去。

    出了府宅,秦川攔住一輛馬車,跳了上去,說著:「出城,到河堤上去!」

    車伕雖奇怪此人大冬天的到河堤幹什麼,但也不敢問,免有了無妄之災。

    禍從口出,反是這些底層小民更是知曉,到了城門,就有兩個守衛上來檢查,見沒有兵器通緝要犯,就放了行。

    「這位客官,到地方了!」隨著馬匹嘶鳴,車停了下來,秦川掀起門簾一看,眼前大河冰封,千尺瑩白,果是到了忻水河邊。

    他也不言語,跳下來,隨手拋了一塊碎銀給了車伕。

    車伕拿了銀子,頓時大喜,沒有停留,駕著馬車,一路回了城去,直到車伕遠走,看不見了身影,秦川才轉過身來。

    河面上,冰雪封凍,原本滾滾忻水被冰封,秦川站立於河邊,應河邊獵獵大風,將手中書卷舉起,一圈圈看不見的波紋向四周傳去,一道道向遠方擴散,直到河底。

    河中水府,一蝦將正原地巡邏,突聽見這種感召,頓時一驚,對四周兩個魚兵說著:「你們跟我來,有人攜帶魏侯書信前來,陪同我上去接應。」

    這些魚兵化形不成,還是剛剛成就小妖的精怪,連話語都不會說,只是叫著,跟在玉蝦將後面,一路分波踏浪,朝水面浮去。

    到了河頂,上面有一層半米寬的厚厚冰層,覆蓋在河面上,玉蝦將長矛向上,奮力一捅,「轟」一聲,伴隨著冰面破裂,板凳大的冰塊四處飛濺,河面上頓時破開了一個方圓一丈的大口,頓時露出了幽幽的河水,清清澈澈,還帶著絲絲寒氣。

    玉蝦將從河中浮上,兩個魚兵在後面跟著,就看見河岸上面,一個中年之人,身穿儒服,在獵獵大風之中高舉書卷,凜然站立著。

    玉蝦將見了,連忙滑行過去,將書卷接過。

    只見這中年人這種凜然樣子,不由呲牙一聲冷笑,不過沒有說什麼,退到冰口處,向下一沉,向河底去了。

    秦川站立在岸上,面無表情,這些妖物在三百年前,都是傳說,現在卻可清晰接觸,不過任務已完成,他也不必再此處停留,退步到後面,牽過馬匹翻身而上,朝城中去了。

    河中深深,幽深寒冷的河水倘然流過,在河底形成一道道的紋路,玉蝦將在河底游過,到了一處河水深處,這還不算,此下還有一凹地,直下有三十米,一處水晶宮殿浮現出來,四周毫光四射,這才到了。

    面前就是忻水河伯的水府,一排排兵甲巡查在大殿周圍,直到高台。

    玉蝦將穩步走去,水族兵將望過來,卻沒有阻攔,水族規矩與人族大是不同,此處就可見一斑。

    到了高台前,停下步伐,這玉蝦將跪倒在地,對著空空的寶座大聲說著:「魏侯投書忻水,末將前來奉上書信。」

    珊瑚鑲明珠的寶座上,隱隱一片金光,片刻,顯出了端坐的忻水河伯,可以看見它周圍身上隱隱的金光,它說著:「呈上來!」

    「是!」玉蝦將應著,起了身子,踏步上前,將一卷書信放於前面伺候的水族侍童手中,又沉然退下,立在下面,默然不語。

    河伯將水族侍童手上書卷拿起,細細翻閱,並無表情變化。

    高台下,諸多將領眼光齊齊匯聚到高台上,靜靜等待著河伯號令。

    不過片刻,書卷翻看完畢,被河伯「啪」的一聲,丟到了面前玉桌上。

    忻水河伯閉上眼睛,臉色陰沉,默默沉思。

    最近它也感覺到心神動搖,接了這信,更是有所觸動,片刻後睜開眼睛,冷哼一聲,取出了一面鏡子。

    這鏡子並不大,正面是金色磨光面,反面是青色花紋,隱隱透著五色,大有三寸,這就是河伯的法寶「寒犀鏡」,能探察三百里內情景,並且能追究某些因果,卻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得的法寶。

    以前成事,依此寶不少。

    默運神力,頓時鏡面上金光大作,直直射出三尺,鏡面就變得不同,飛速的掠過無數的景像,片刻後又散去法術。

    河伯眉宇一皺,轉眼之間又是一展,下了寶座,就在高台上來回踱了幾步,就說著:「人間動盪,魏侯境內又出事端,牽連甚廣,甚至要牽連水族。」

    「本神用秘法感應,卻只是朦朧感知,汝等要多加注意,最近不要惹是生非,造出事端,免得引劫上身。」

    高台下,諸將聽了,都是連連應諾應承下來,見此,河伯臉色才柔和些。

    只是有些話它沒有說,信件上講述了此次事件,矛頭指向王存業,而它感知卻覺得,這劫難未必就在王存業身上。

    但仔細查知,又和他有著若有若無,難以脫離的關係。

    水伯見此,頓時生得凜懼之心,當下就約束部下,靜觀其變,找準脈絡,謀定後動,這樣才能度過劫難,想到這裡,它揮了揮手,示意諸將退下。

    諸將面面相覷,卻是無言,於是退下,不過片刻,大殿中空無一人,唯河伯垂坐高台上的寶座,靜靜沉思。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20 AM

第五十一章 看這賊子

    王存業脫下濺滿了血的大氅,到了離城牆十米處,奔跑起來,借助跑之勢,奮力一躍,三丈高的城牆,居被他一躍而上。

    站在城牆上四周目視,找準一處僻靜之地,滑落下來,也不停留,找準前往范府的路徑,行了過去。

    畫橋,位於府城中途,跨過一條小河,裡面就是官宦之地,天一黑,就有著巡夜人員處處巡查。

    王存業出現在畫橋附近,隱身在陰影中,身影突的顯示,又突的消失,每次必跨越著幾丈的距離。

    府城夜間沒有人上街,顯得冷清幽靜,冬天的氣候有著說不出的蕭索和寒意,天空陰沉,烏雲籠罩,看樣子,又有一場大雪。

    王存業並沒有回去風夢鎮,或者大衍觀,卻直接返程到了府城。

    整個街道黑沉沉,有些光亮的是各家世家裡面的蠟燭,遠遠范府已經在望。

    青衣閣原本是秘密機構,但隨著時間長了,就大家都知道了,連鄉下人都有所聽聞,所以赴宴截殺,殺了四大檔子,青衣閣幾乎覆滅一半,算是和魏侯以及世子,把一個深仇結下了。

    王存業是地球轉世,這種事見多了,得了情報心中默默思索,就猜得大半——怕是府城內部有著變革和衝突,自己當時赴宴,被魏侯注意,當成了范府一系提前滅殺。

    這真是禍從天降,想到此處,眼神中掠過一絲殺機。

    魏侯隨意將自己剷除,視之草芥,實是可殺,而范世榮明知情況不對,卻還是召宴款待,使自己一下子落入險境,也是其心可誅。

    此時大風呼嘯,天空中鉛雲層層,接近百步,王存業一皺眉,隱藏在一處陰影內,停止前進。

    夜中府門三十步內,不許閒人接近,府門上懸掛了四個氣死風燈籠,下面隱隱有四個家丁,這四個家丁,實和甲士無異,只是不穿重甲,手持長刀,警惕看著四周,個個都有著武功。

    裡面又有著巡查的人,這時隱隱在圍牆內巡查。

    最讓人噁心的是,還有著巨型獒犬在裡面。

    王存業不在乎這些家丁和巨型獒犬,這些人不可能威脅著他,但是這時,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看清了情況,王存業心中一動,只見龜殼上空,憑空就有著一條小河隱隱出現,又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符。

    這字符發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流傳著奧秘。

    當日白素素登神,看似恢復舊封,實際龜殼已經將其赤敕分解重塑,並且通過這個,在這方天地微不足道的一點上滲透了過去。

    王存業因此獲得了赤敕神職的奧秘,還是這句話,這赤敕實際是官,是委任書。

    這時王存業心中一動,也可使用部分職能,只見著絲絲灰霧,漸漸和天氣融和,瀰漫了上去,趁著迷霧,飄過牆簷,落到牆根時輕如鴻毛,貼地一翻轉,就已經蟄伏到一顆樹下。

    看清了路,身形一閃一現,宛然幽靈。

    半刻鐘後,王存業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聲息,心中一動,身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

    久久,並無動靜,過了片刻,火光一閃,人影顯現,一個發須灰白的老者出現了,皺眉掃看著四周。

    「怎麼毫無動靜,明明寒蟬有所異動?」

    檢查了會,似是覺得自己多疑了,老者漸漸而去,只是過了片刻,這老者身影一閃,又是顯示,驚疑不定的看著。

    這時,風裹著小雪,時緊時慢落下。

    范世榮的院子落在范府西北角,這是個很大院落,裡面有五間正房,五間廂房,一個書房和一個小花園。

    這時雪粒打得人生疼,天氣驟間變得寒冷,范世榮正和高景在亭子內賞雪。

    桌子上一個火鍋,下面是炭火,燒得沸滾,冒著煙霧,這是一鍋野雞為底料的湯水,又加上了各種各樣食料。

    沒有人伺候,有一個銅壺溫著酒,高景穿著件灰綢棉袍,正取出來,給范世榮和自己倒了酒,說著:「這雪不錯,好雪!」

    這真是一場好雪,天地蒼茫,雪花起舞,遠遠有兩個人影立著,雪人一樣,這是跟班的家兵。

    「……說實際,魏侯治下還算清明,卻一朝降禍,這氣運的事,想想真的讓悚然動容!」范世榮有些憂鬱,喝了杯酒說著:「高先生,您有什麼法子呢?」

    「要說根子上,不但現在,以前也沒有,祖龍以來一百五十一帝,誰也沒有辦法,只是昔日道法不顯,鬼神不聖,天命運轉而幽明,朝廷大統一,還可以鎮壓來延緩國祚,現在道法顯世,鬼神顯跡,天命運轉宛日月之明,垂於世間,諸侯林立各受其命,這盛衰之事,就唯有天命。」

    范世榮聽了,不禁默思,表情更是幽幽,高景見此情況,又笑著:「……現在范家受命,不但要緊緊抓住,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這點是范家的生命線,至於得了大位,成了諸侯,那唯有繼續體察民情,矯治時弊,用民意延緩國祚,不管怎麼樣說,得民心者,國祚綿長,這一條有史作證。」

    說著,喝了一杯,落下手,正想再說,手突的僵住。

    范世榮有些詫異,順著高景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庭門,突顯出一人,兩個家兵正是大驚,就要拔刀,只聽「啪啪」兩聲耳光,兩個家丁仰面便倒,口中鮮血溢出,跌到了雪地上,竟立刻昏了。

    打暈了兩人,王存業施施然而來,彷彿在閒庭順步,走近了亭子就看見范世榮和高景驚訝的眼神,王存業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范兄別來無恙?兩位靜坐小亭賞得冬雪,真是文人雅士,佩服佩服!」

    當王存業進來時,范世榮心中就是一震,背後滲出一片冷汗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

    府內的家丁雖不多,也不是甲兵,但實是訓練有素,請得了善用兵法的人調教,又學得武功,數量上不及魏侯親兵,質量上並不遜色。

    並且苦心積慮,還請得了一些散修之士加盟,本以為固若金湯,不想內宅深處,被人入侵,卻幾無反應。

    剛才二記耳光,幾乎是狠狠打在了自己臉上。

    心中念頭百種轉過,見王存業這樣,當下就很自然起身,露出一絲笑容,說著:「剛才賞雪,就想到了王賢弟,悔了讓賢弟回去,不然就可一起賞雪!」

    王存業見亭子裡還有一處椅子,就自行坐下,表情似笑似非,眼神卻帶著森森寒意,目光一轉,打量著范世榮身體,露出一絲冷笑:「現在還來得及,不知范兄可知我昨日之事否?」

    這一語石破天驚,兩人都心中一炸,出了一身冷汗。

    高景自覺得才高謀深,在這種情況下,吸動了一下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而范世榮在這時,也是全身一顫,驚得心中大變,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目光掃過,都落在自己要害上,頓時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震怖。

    不過范世榮終究有著格局,倏然間回神,感慨了一聲,起身作了揖說著:「剛剛聽聞,卻是為兄的不是,不想區區用宴小事,也使魏侯猜忌,使賢弟落了這難,幸虧賢弟遇難化祥,不然就讓為兄愧疚難言了……」

    說著搖著頭,彷彿嚥一口苦酒。

    話落下,王存業卻沒有回應,只是立著遙遙看雪。

    此花園院子清幽,天色晦陰幽暗,院中顯的陰森,王存業只是這樣站著,突使人就想起了這少年殺得二代捕長,又一人一劍,在上千水兵中殺了出來,血染全島,昨夜又一舉殺得四大檔子,連同據點全部端了。

    本來雖驚,但卻沒有親自感受到,此時才覺得寒氣逼人。

    王存業沉默許久才說著:「說的是,這卻是魏侯失道,只是眼前這情況,不知范兄有何法子?「

    「我要是孤身一人,我誰也不懼。」說到這裡王存業一個曬笑:「我只要到深山一潛,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任憑諸侯將相,都可殺了。」

    說到這裡,一直想當諸侯的范世榮聽了,頓覺一股寒氣背後湧了上去,看著這少年冰冷的笑容,這才明白「悖逆不道,喪心病狂」這八個字的含義。

    心中沒有絲毫對官府的敬畏,這種人對官府來說,就是「喪心病狂」!

    當下卻笑著:「賢弟不必擔憂,這事由我范家而起,自當護得周全,賢弟家小都會派人照應。」

    王存業聽了,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那就全靠范兄了,以後出了事,可就要找范兄來問責了。」

    話語笑吟吟,看似開玩笑,兩人卻打了個寒戰,這時高景這時緩過神來,歎著:「這事的確憑空落得劫難,只是單是周全,還是治標不治本。」

    王存業就笑著:「那自然要治本,為了這個,大可同船共濟……范兄有什麼差事,可以吩咐。」

    片刻後,王存業得了一封信出去,而兩人默不作聲,自風雪裡回到內屋,頓時覺得渾身暖烘烘,雪光映著窗紙,照得雪亮,范世榮卻頓時臉色陰沉,半晌才說著:「不想這人真是瘋子!」

    高景歎的說:「公子,今日才見得這人真顏色,這人現在就是要公子負擔起責任,看這情況,要是家人有了罅漏,只怕立刻會血濺全府。」

    范世榮沒有回答,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瞥了高景一眼,過了片刻,氣色變的平和,說著:「姑且忍著,看這賊子以後什麼下場!」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23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9-24 03:23 AM 編輯

第五十二章 臨行

    大雪紛飛,看不見原野,只見白茫茫一片銀色,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在官道上不快不慢的前進著,王存業在裡面,靠在了墊子上,半瞇著眼睛,摸摸懷中信件。

    這是一封給桑笠的信,自己所行這事,僅僅是表個態度,不過身子有些疲倦,頓了頓,就縮著身子窩在椅子上,恢復著精神。

    椅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毯子,雖很平常,但舒適和溫暖上說,很是合格,並且這車伕是老手,行在官道上又快又穩,連馬蹄踏在雪地上的聲音都很輕。

    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的王存業有些昏昏欲睡,心中卻暗暗想著,這次一定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資料庫,找出一些能增強武功或者加快速度方法,現在情況越來越險惡,非得增強實力不可。

    馬車行駛著,王存業的眼睛慢慢合了起來,漸漸睡著了。

    接近黃昏時分,馬車一停,車中的王存業頓時醒來,皺著眉問著:「可是到了?」

    「嗯,雲崖縣到了,道長。」車伕聲音帶著一點恭謹。

    存業掀開門簾,下了馬車,見車伕因路途風吹,身子有些瑟瑟顫抖,這也難怪,自府城一路冒雪到了縣城,行了半天。

    「不用找了。」王存業丟給了車伕一塊碎銀,說了這句就到街道上而去。

    街道下著小雪,地下結著薄冰,街道左右的店肆商舖都披上了銀妝……這樣的天氣生意不多,有的店舖就打了烊,王存業在街道上行著,離開不到十天,卻有著一種物似人非的感覺。

    前去赴宴,卻被當成棄子打殺,各種內幕糾纏在一起,牽連起來和亂麻一樣,王存業也理順不清,只得行快刀亂麻之事,滅殺青衣閣和范世榮,威逼著范世榮,這樣種種盡都做了!

    桑笠趕到了縣衙,見幾間房都空空,只有幾個衙丁在著,見他進來忙都微微行禮,桑笠就問著:「縣堂呢?怎麼今天連六房的人都沒有在?」

    一個衙丁微笑的說著:「今天雪大,縣令讓衙門歇衙,沒有大事不升堂!」

    桑笠點了點頭,卻心裡鬱悶,這本是要通知自己,但卻沒有,縣令心中真實態度可見一斑了。

    只是身為下差,沒有辦法,桑笠還是趕了進去,自縣衙到裡面縣令生活的內院不遠,很快就到裡面,在外面侯了幾分鐘,就聽裡面縣令的聲音:「桑笠?進來吧!」

    「是!」桑笠答應了一聲,進了去,只見縣令正在練習著字跡,幾個丫鬟伺候著,連忙行禮。

    縣令漫不經心的問著:「何事?」

    「大人,下差只是來拜見,問問大人有沒有吩咐。」桑笠說著。

    「唔!」縣令應了一聲,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說著:「今天無事,你巡查了一下,也可早日回家,對了,衙門內發的年貨,你也有份,下去吧!」

    「是!」就算沒有意義,態度還是要作,桑笠得了這話,退了出去。

    才出了去,卻見得留守的公差迎了上去,笑著說著:「桑頭,這是年貨,按照捕長的標準發著,您看看……」

    說著拖來一個麻袋,解開繩口,就看見了一隻魚頭,公差說著:「裡面有二條魚,十斤豬肉、一副豬肝……五十斤!」

    又說著:「桑頭,您看了,簽了押,我們就給你送給家去。」

    桑笠和他們十分熟識了,笑的說著:「現在天冷,是不是麻煩了?」

    「不麻煩!」

    說了些話,桑笠出了衙門,就隨意看看,見著雪大,正想躲到一家酒店裡喝幾杯熱熱身子,突聽見有人招呼:「桑笠!」

    這招呼有點出奇,自他成為代捕長後,很少有人這樣直呼了,但是轉過去一看,開始一怔,接著就有些變色,甚至不自覺摸了摸刀柄。

    只見是王存業打個稽首,說著:「桑捕頭,我們又見面了,近來可好?」

    桑笠見了此人,心中翻滾,臉色複雜,眼中直直望著,遲疑了下,才拱手說著:「承蒙道長掛念,進來還好。」

    「道長進來坐坐吧,有事要談!」

    桑笠皺了皺眉頭,暗歎一聲,只得應了,兩人掀開厚厚門簾,走進屋內。

    話說酒店門簾這樣厚,是因冬天寒冷,為留住暖氣,不得已在門前掛上厚厚的門簾,而不少家庭也是。

    片刻後,兩人對坐,片刻,店裡夥計以很快的速度,上了火鍋和四碟菜,都冒著熱氣,王存業就招呼的說著:「現在天冷,冷了就吃不得,先用。」

    說著,就狼吞虎嚥,這桑笠也是漢子,見此也不多話,也狼吞虎嚥起來,過了片刻,桑笠喝了一杯黃酒,才問著:「王道長此次前來,卻是為何?」

    王存業不言,繼續夾著火鍋裡燙過的肉吃,自懷中取出一份信件,放在桑笠面前。

    桑笠見此,不由心中起疑,但不好詢問,拿過書信,遲疑片刻,還是打了開來,翻看著其中內容。

    隨著觀看,桑笠先是眼神一凝,看了看王存業,眼中閃過恍然之色,只是片刻之後,眉頭皺成一團,看完後,他緩緩將書信放下,默默不語。

    王存業見了也不說話,還是繼續用著,現在二轉,正是需要大量食物補充,因此現在食量是一般人兩倍以上。

    過了一會,桑笠抬起頭來,望著王存業:「范府這是說什麼呢?」

    聽了這話,王存業身子前傾,臉上微微一笑:「你其實盡都明瞭,又何來問我?」

    桑笠也是一笑,心中思量,王存業一個更章吏,不過從九品道官,敢公然對抗公門,還以為他真有天生熊膽,原來是抱上范府這根大腿,所以才有持無恐!

    王存業見這神色,已知曉他誤會了,不過卻也沒有辨解。

    同時看這樣子,自己滅殺青衣閣一事,只是高層知曉,桑笠一縣捕頭也毫不知情,不然不會這樣態度。

    這時就見桑笠對著自己拱拱手,語氣誠懇說著:「多謝道長帶來這信,以後我們關係不同,以前多有得罪,還請道長海涵!」

    卻是投靠了范府,自覺自己和王存業同是「范門之臣」了。

    王存業笑著看桑笠一眼,心想這人果的伶俐,這事就成了,大手一揮:「捕長何出此言,有著范府支持,想必很快可以扶正。」

    頓了一頓又說著:「既這樣,我就不打擾了。」

    見事已辦成,王存業不欲在此停留,就準備出去。

    「道長路上小心。」桑笠見王存業要走,也不挽留,雖現在同是「范門之臣」,但王存業先後殺了二代捕長,在公門內名聲壞了,給人看見了相聚並不好,因此就看著他漸漸遠去,隨之不見。

    此時,鎮上一家旅店中,這店是老店了,規模不錯,客房是廂房,左右各五間,總計十間,向後又有個小門,裡面是二個獨院,給貴賓住著。

    此時王從雲就住著一個獨院,夥計打來洗腳熱水,伺候著洗著,洗完就上了床,桌子就在床邊,點了二根蠟燭,燈火下細細看著一卷紙。

    這紙擺放著河流大堤分佈,這些都是親自一一搜集來,上面細細標明是五處大河堤,十六處薄弱處,王少雲此神眼神一瞇,幽幽發著光,心中默默思索著一些事。

    過了片刻,隨從錢敏過來了,說著:「公子,別熬夜了,是時休息了。」

    王少雲怔了怔,轉過頭來,笑著:「無事,一會就睡。」

    敏見此也不說了,只是坐著,靜靜等著。

    過了一會,王少雲突開口:「錢敏,忻水河河堤分佈我已經掌握了,明天就要實際看看,看是選擇一處!」

    話說之間,雙手下按,眼神中先是浮現出一絲戾氣,又浮現出不能自禁的傷感。

    錢敏聽了,說著:「哪處都行!」

    王少雲聽了,眼中一瞬有些失神,片刻,對錢敏說著:「你也回去睡吧,我也睡,明天還有事做呢!」

    「嗯。」錢敏聽了,也不在多說,回房熄了燈。

    王少雲熄了燈,這時雪過天晴,皎潔月色照了進來,可以聽見呼呼風嘯聲,窗紙或凹或凸,雪光和月光映著窗紙,照得屋裡雪亮。

    怔了很長時間,王少雲才漸漸睡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24 AM

第五十三章 預兆

    凌晨時分,夥計和店主都醒了,都在忙碌著。

    片刻,後院門「吱」一響,出來一個中年人,老闆見他出來,笑著過來:「這位客官,有事?這時天早,您就要出門?」

    錢敏一笑,說著:「我家公子頃刻就要出門,左右有沒有馬車?要雇著一輛馬車過來著,還有,帳房結算下!」

    老闆略一怔,笑著:「有,當然有,張三,還不趕緊去給公子找個馬車?」

    說著又請了錢敏坐,結算著銀子——二兩三錢!

    過了片刻,馬車才來,卻這時後院門「吱」一響,又出來一個人。

    只見這人戴著銀冠,身著青袍,披大氅,穿著長靴,黎明的光中,臉上還帶著晶瑩的光,看上去很年輕,只是似剛哭過,眼有些紅腫。

    王少雲到了外面,見得錢敏和車伕已在外面等著,也不驚訝,走了出來,上了馬車,對著車伕說著:「去忻水西河岸,有青羊銅像的那處河堤上。」

    車伕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說什麼,驅使著馬車朝王少雲說的河堤上去。

    這裡距離著不遠,一炷香時間後就出了城門,雖有守衛檢查,但隨手塞了十幾文錢,他們也就直接放行。

    不一會,就在指定的河堤上,停了下來。

    河岸上大風獵獵,地面被凍的僵硬,不遠處忻水河的水淺了一半,這很正常,這是冬天,到了春暖花開,就水大了。

    錢敏和王少雲兩人下車,付了車伕錢打發了他,車伕也不在意,心中暗中覺得文人都是神經,這樣的天,還上河堤吹風,不過這不關他的事,得了錢,就駕著馬車,匡當匡當的奔了回去,一刻也不想多呆。

    見馬車走遠,王少雲朝河堤上走去,錢敏也自當跟上。

    河堤上,王少雲披青色大氅,只是看著,身後跟著錢敏,望著下面連綿的鄉田,流經河水在幽暗枯萎的蘆葦叢中流淌著,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王少雲毫無表情,向前凝視一會,又看了看遠處:「你看這處河堤如何?」

    「不是很好,公子。」

    「那我們繼續走走!」王少雲皺了皺眉,這些天還沒有找到一處理想河堤,真是讓人不快,王少雲這樣想著,步伐沒有停留,朝更遠而去。

    行了一段路,只見一處壩,高六丈巍然聳立,用堅石疊之,城牆依此而建,從這處河堤上望去,真是威武雄壯。

    不止是城牆,就是河堤,也是寬大堅固非常,就是馬車在上面奔跑也不會覺得擁擠。

    在河堤向下看,整個府城,連同城二十萬畝良田,都在其中。

    錢敏見了,眼中泛起異光,連連說好:「恭喜公子,終於找到了。」

    「嗯。」王少雲應了一聲,表情似哭似笑,沒有半點喜色,繼續上前,就見得一個巨大的記事碑。

    「這就是紀公碑了!」一句話說著,王少雲這才轉過臉來,喟然一歎。

    錢敏雖是江湖人,殺人如麻,早就鐵石心腸,這時心上還是一震。

    紀子英是本地政聲卓著的名吏。

    自知縣到知府,勸桑養蠶、清理政治,禁商短秤,開廣學,境內肅然,家家夜不閉戶,是個名臣,但最著名的就是眼見這堤。

    紀子英勘查河道水位漲落,把衙門設在工地,巡視工地,花費三年修建成此堤,可抵禦百年洪水,僅此一項,恩澤萬民,就可使當地人為他修了一座活祠,只是隨後紀子英被魏侯以「貪婪不法」之罪殺掉,紀公祠因此而廢。

    不過當年記事碑還在。

    摸著這碑,王少雲似哭似笑,過了良久,圍著轉了一圈,又拜了一拜,才說著:「我們回去吧!」

    「是!」錢敏應著,主僕二人漸漸離去。

    水府

    沂水河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又有十六條分支,這水府就是一方中樞。

    時到現在,水府已有一萬水軍,分治十大將軍,漸漸威嚴日盛。

    水府中間是一個高台,上有一個珊瑚明珠寶座,這還是當年委託了人類雕刻鑲了上去,水伯對此非常看重。

    宮中此時,明晃晃的燈柱高照,鑼鼓聲聲,絲竹陣陣,非常悅耳,正是在演練著歌舞,由幾個夫人在指揮。

    而河伯並在上面端坐,正和幾個夫人在欣賞著,心中大是滿意。

    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整個宮殿都在震動著,外面驚天的巨浪沖擊著平整,整個宮殿籠罩在陰沉晦暗黑暗中。

    水伯猛的一驚,卻立刻身上一震,巨大的光環照耀,整個宮殿猛的浮現出了一座隱隱的大陣!

    這座大陣緩緩旋轉著,層層光符流動,只是片刻,就將著這異常鎮壓了下去。

    當晦暗消除,光明重現,水伯臉色略有點蒼白,笑的說著:「沒事,各位夫人不要懼怕!」

    正說著,卻見一個夫人指著高台,手指都在哆嗦,水伯有些納悶,回過去一看,頓時變色,發出一聲咆哮。

    只見珊瑚明珠寶座塌了一片,枝枝珊瑚落下,散了一地。

    這是大不祥之兆!

    直到咆哮聲停止,水伯才從狂怒中醒悟過來,這時才發覺幾個夫人都暈了過去,而附近的水兵水將都伏在了地上。

    水伯這時卻顧不得它們,又取出了寒犀鏡。

    默運神力,鏡面上金光大作,鏡面飛速的掠過無數的景像,只是始終一片模糊,照見不得清晰。

    河伯在高台上來回踱了幾步,突命令著:「來人,派人監看王存業,有什麼動靜,立刻報給我知!」

    雖王存業顯示不是大劫中心,卻有些關聯,這時也許嚴密監督這人,可找出大劫的來龍去脈。

    魏府

    魏府雖是侯府,實就是小王宮,前後花了二十三年,宮禁森嚴,和兵營相連,百年松樹竹林楊柳掩映間,雖這時冬天,顯的寂寥肅殺,但還是勝景。

    魏侯這日酒宴後,有僕人點著香,又伺候著脫了衣裳,聽著外面風聲和下雪聲,魏侯躺著,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心中萬種思想而過。

    就在迷糊中,突見一個青年進來,卻是紀子英,和當年一樣,戴著金冠,身穿青衫,長袖翩翩,身形挺拔,面如滿月,真是有著出塵之姿,手裡還拿著一枝梅花,對魏侯一笑,說:「貴人好眠,不過此時當醒了,真真是大夢一場啊……」

    「你又感慨了,多愁善感!」魏侯起身,笑的說著:「這是送給我的吧?」

    說著就接梅花,嗅著清香,一時間有些恍惚。

    就見得紀子英笑著:「就在你家梅園裡采著,我總算等著了,就要走了,特來告別,我無物可送,就送這枝梅罷!」

    魏侯有些詫異:「走?你到哪裡,業侯還是別的諸侯,不是說好了要輔助於我嘛?」

    紀子英微笑不語,恍惚之間,又到了春天,自己坐在了亭子裡,欣賞春光,那時湖岸奼紫嫣紅,柳垂如絲,水面綠碧綠。

    眼前的春天陽光灑落在庭院上,斑斑點點,大袖飄飄的紀子英穿著高齒屐踏步而來,屐聲清脆。

    魏侯這時歎的說著:「……子英,基業難以紮穩啊,難解的事很多,我靠得不穩啊!」

    紀子英對面和魏侯坐了:「……這裡面有個氣數,朝廷氣數不盡,各地諸侯始終就是蟒蛇,怎麼折騰都是無用。」

    「你繼承大位,情況比我知道得清楚,各官各吏雖恭謹拜主,但有朝廷在,只怕都還沒有歸心呢!」

    魏侯喝了口茶,就是一笑,說;「所以才要子英輔助,現在的確無法歸心,但只要朝廷繼續衰退,基業繼續穩固,總有一天會能真正成為人主。」

    恍惚之間,又有些不安,說著:「子英,你答應過的!」

    紀子英卻沒有回答,笑著:「……你想的不錯,只是氣數和運命交錯,往往不會落在一人身上呢!」

    這話說的不對,魏侯突的警悟,紀子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自己處死,年僅二十七歲,這時怎麼在這裡?

    當下大叫:「來人,來人,親衛哪去了?」

    一時夢還不醒,魏侯又指著紀子英呵斥著:「——你是罪有應得,何來入夢?而且君臣無獄,雖直不可聽也,自古忠臣冤殺不知凡幾,就殺錯了也不能報,要是都來討命,這還成什麼世界?」

    說著咬著牙:「哪個廟裡沒有屈死的鬼,我殺你是為了魏家的基業,為了大局!」

    紀子英只是微笑,並不還口,也不撲上來,但身後只見火在府中各地同時燃起。

    門庭、大殿、閣台,欄杆、亭子,都四處起火,片刻之間,火焰就連成一片,整個魏侯府變得火海,將滿城照得一片殷紅。

    熊熊火光中,隱隱浮現出千百人在火中舞動,又隱隱逼來,都是這些年為了大局殺掉的人,魏侯連連驚退,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遠處一殿坍落,火焰在空中直衝而上。

    「侯爺,您醒醒……您魘著了……」

    魏侯猛的坐起來,醒了過來,倉皇掃看四周,卻還是身在床上,並且遠一點,清寒的風帶著陽光而入,幾個奴僕正在跪在床前伺候著。

    是夢……魏侯呻吟著,只是夢境一向,卻都在眼前,這樣清晰。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27 AM

第五十四章 分肉

    此時雖寒冷,依然掩蓋不住過年氣氛,年節將近,村民都忙著置辦年貨準備過年。

    雲崖山冰雪相間,山巒染成雪白一片,大風吹過,積雪紛紛自樹枝和屋簷上掉落下來,發出吱吱聲音。

    山道途中,行人或立或行,兩三相伴。

    大衍觀正門前懸掛著一個匾額,古篆字寫在上面,深褐牌匾下,香客自此進入。

    道觀正殿前,香爐早已經插滿香柱,大風拂過,就見得段段香灰自上面落下,現在十二月,年節將近,正是三九寒冬滴水成冰時節,前來大衍觀上香依然絡繹不絕,可見香火鼎盛。

    偏殿,陸仁帶著陸葉氏站著,後面有一個八歲小女孩,靜靜抓住陸葉氏的衣角,躲在身面,陸葉氏拍了拍女兒,說︰“藍藍不怕,這是謝小姐,你要叫小姐!”

    小女孩聽了,怯怯的叫了聲小姐,就躲在後面,再也不肯出來。

    陸仁見了,有些尷尬對謝襄笑了一下,說︰“她怕生人,小姐不要見怪!”

    謝襄穿一件青色衣裙,幾絲青絲垂了下來,帶著微笑,目光帶著一種慵弱的嫵媚,見陸仁這樣說,淡淡一笑︰“沒事,小女孩大多都是這樣,我小時也是一樣!”

    昨天陸仁就帶著陸葉氏回來,這是他新娶的妻子,只有些晚了就沒有見禮,今天早晨起來,就連忙趕了過來見禮。

    這時陸葉氏就走上前來,沏了一杯茶,敬給了謝襄︰“陸葉氏見過小姐。”

    這卻是禮數。

    謝襄見了點點頭,端起茶水輕飲一口,算完了禮數,將杯子放下,說︰“陸伯你回來,觀裡的事情就都交給你,別的也沒有啥事,就是過年將近,我們要準備年貨,這是師兄吩咐的事。”

    王存業一回來,就基本上不見人,在崖石上一直修煉。

    “過會,我就去召集佃戶幫忙搬著年貨!”陸仁應了一聲,頓了頓,又問︰“那怎麼樣發下年貨?按照什麼標準?”

    謝襄無聲的一笑,說著︰“每個佃戶拿十斤肉回去,酒就給戶給個二斤,窗花春聯鞭炮統一向縣城裡購買。”

    頓了一頓,又說著︰“肉已經有了,是向村里購的豬宰殺著,總共殺了五隻,足夠分派下去了。”

    十斤肉,算的上很豐厚了,別看這些山民住在山中,吃肉也相當艱難。

    現在這個世界,山中的確有著各種各樣禽獸,但由於靈氣的緣故,這些動物也很機靈,有的甚至兇殘,捕獵十分困難。

    因此一張完整虎皮可以賣五十兩銀子,虎骨虎鞭也可以賣到三十兩,而且一身虎肉可以食用,差不多算下來,一個普通老虎一身的價值就是在百兩左右。

    山熊差點,皮毛和骨肉換來的錢,加起來也有五十兩,而野豬有三十兩!

    除非有超高武力,可以直接格殺猛獸,才是暴富之路,山民中的獵人都知道這些猛獸,特別是有點年歲,想要捕獵十分困難,獵人世代相傳,成功捕獵的幾率不到七分之一,並且獵人多有折損,艱難可見一斑!

    王存業早年就被半步成精的老虎所掃殺,才得奪舍。

    除非是大戶人家,可以直接買食牛羊豬肉,普通山民想吃到肉是時分困難,只能踫著運氣。

    陸仁聽了這話,微微一驚,有些遲疑的問︰“小姐,是不是有些太豐厚了?”

    謝襄聽了,一笑︰“新年新氣象,過年是好事,佃戶現在是第一次在我家過年,豐厚些也無妨!”

    陸仁聽了,笑的說著︰“這是觀主和小姐的仁德,對了,天陰得,方才我過來,就有小點雪落在臉上,看來又要下雪了,要發年貨我要連忙招呼去。”

    謝襄抿著嘴笑了︰“這是好事,再下些,明年會有個好年景,不過小河村是我們觀裡的根本,村里斷炊的人家,我們都清楚,你下去週濟些糧食,不是白給,等雪停了來觀裡鏟雪掃地砍柴,也就當成工錢。”

    這還是王存業吩咐的事,陸仁隔窗望瞭望,零零星星飄下了雪花,因此就拉著陸葉氏,告退一聲出去。

    陸仁出去後,對陸葉氏說著︰“你娘倆先回去,把屋子繼續安頓,你以後多熟悉些情況,小姐說了,以後內院就是你管著。”

    “還有,小姐也說了,我們家雙份肉,你挑個二十斤回去包餃子,我出找人招呼佃戶幫忙。”

    “嗯,我和藍藍先回去了。”陸葉氏聽了,拉過女兒回到房內,這是一套廂房,幹淨寬大,她很是滿意。

    現在觀裡加起來就有著十幾人,很有些興旺樣子了。

    正殿前人流穿行,香爐裡插滿的香火,陸仁只是一掃眼,就見著一個熟人,於是喊著︰“田老弟!”

    被叫住的人一怔,見是陸仁,連忙過來︰“陸老哥,你叫我啥事?”

    “快過年了,觀裡要發年貨,你回去把種我們田的佃戶叫上來,這次小姐仁慈,每戶能拿十斤肉回去。”陸仁說著。

    田佃戶聽了,先是一怔,接下來就是大喜,連忙應下︰“我這就回​​去叫他們!”

    說著,田佃戶就急沖沖直接往山間村子去。

    過了會,一群人就上來了,連著一大群婦女和小孩,大部分都是頭發篷亂,衣服破舊,眼中卻帶著希望。

    這些人都是大衍觀的老佃戶,謝成在時就跟著,後來大衍觀破敗,不得已只得離開,前一陣得知大衍觀興旺的消息,都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就立刻被收留了。

    雖約定了五五分成,又不受官府差役,負擔頓時輕了一半,只是時日尚淺,第一次收成都沒有,因此還是很貧窮。

    陸仁上下打量這群佃戶,看看天色,想了一會,說︰“觀主和小姐仁慈,過年了,每戶都發十斤肉。”

    話還沒有落,頓時大家都喜形於色,就有小孩連忙拉著父母的衣角︰“爹,娘,我要吃肉。”

    陸仁眼光掃視四周,舉了舉手,頓時喧鬧聲就漸漸停了︰“還有些年貨,我寫個單子,柴大門和彭田,你們勉強識幾個字,就按這個下去購買,再搬上來,今天不早了,就是買下貨物,也上不來。”

    陸仁頓了頓︰“你們先把肉領了,再按照我的單子購買,我會給錢,你們明天一大早就從家裡出發,去鎮上買回東西來,不要耽擱。”

    柴大門和彭田聽了,頓時應了,見此陸仁一笑,陸仁也不怕這些佃戶拿錢跑了,因土地都在大衍觀手裡,拿錢跑了也就不用再回來了,自沒有人會這樣幹。

    “你們去灶房等著,外面冷,我去寫單子,柴大門和彭田你們過來,跟我拿著單子!”陸仁毫不客氣,立刻吩咐著。

    轉身朝一個房間走去,柴大門和彭田頓時在羨慕的眼光中,立刻跟上!

    這是一個小房間,是王存業小時學字用著,現在是道童學習的地點,筆墨紙硯都有著,陸仁就簡單的抄了一張單子,又一一解釋給兩人聽,這兩人雖勉強識幾個字,但識不全。

    見兩人都記住了,發下單子,陸伯又取出碎銀,當場用秤稱了,一一分派給兩人,這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多銀子,小心翼翼的拿了。

    直過了半小時,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才算弄完。

    陸仁揮了揮手,“我們去灶房!你們跟著去吧,明天早些下去買貨,到了下午就能上到觀裡來,還有一次分貨,你們去吧。”

    陸仁嘆了一聲,也是回了家裡。

    這時灶房裡都擠著人,五隻豬頭已掛在了樑上,二十隻蹄子也掛著,中間是四張桌子拼起來的平台,豬肉都在上面,紅白相間,瘦少肥多,看得人頓時口水直流。

    下面又有五大盆腸肚心肝肺片油。

    這時,村里請的屠夫看了陸仁一眼,陸仁點頭,並且說著︰“排隊,戶長先發!”

    屠夫運刀就割,一拉一大條豬肉就被割出來,跳起來一稱︰“十斤零半兩!”

    頓時人人稱贊,這功夫就是了得,當下二個戶長就接了肉,接下來,就是給各家各戶分肉,領到肉的人,立刻歡歡喜喜和老婆孩子回家。

    一個小時後,肉分完了,人群散得差不多,只剩下兩個戶長,還有陸仁一家,陸仁就作主說著︰“你們每戶加個豬頭,屠子不分肉,也帶個豬頭和肝肺回去。”

    戶長和屠子也是千恩萬謝,提了東西回去了。

    餘下的豬頭並不供神,陸仁也不客氣,吩咐著趕過來的陸葉氏︰“小姐和觀主都不吃豬頭,也不供神,你和廚娘裡就把它煮了,給觀裡的姑娘和小子開葷。”

    “骨頭要熬湯,觀主喜歡,別的東西就慢慢收起來,多餘的肉要處理,別壞了。”

    陸葉氏和廚娘都應了,片刻紅彤彤的火燒在灶裡,撲鼻香氣很快就散到院子裡,惹得丫鬟和道童,都聞著鼻子。

    而在這時,山下佃戶都炊煙裊裊,香氣彌散透了上來,很多年了,只有在今年過年的時,才有這種氣氛!

    而在這時,神像內的白素素,微微睜開眸子,露出了微笑。

    作為神靈,她能看一絲絲白氣滲了上來,凝聚在觀內,轉化成紅色,這是氣運穩固的象徵。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31 A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9-24 03:41 AM 編輯

第五十四章 此子

    夜幕緩緩退去,天隱隱泛白,王存業緩緩睜開眼睛,自入靜中緩緩退出,他只覺神清目明,周身隱隱泛著寒玉一樣的光澤,顯是功行又有進步。

    不過臉上神色波瀾不驚,看了看天色,太陽將出,隱隱有著紫氣,王存業不敢怠慢,長身立起,跳到一塊石上,對著隱隱紫色雲霞吞吐。

    這是天地間為數不多可供修道者直接吸取的靈氣,十息後停了下來,再展開身子,打出了六陽圖解的動作。

    自下而看,只見懸崖上雲海翻湧,人和雲幾是一體,變換出種種玄妙姿態,令人目眩神迷。

    一套打完,王存業靜靜調息片刻,心中有些思量,話說得的就是正宗奠基法門,又有著龜殼轉化著靈氣,速度自是快速。

    可是實力的增長,還是跟不上情況,按照正常情況,還需一年左右,才可進晉凝元築基,也許是想著別的辦法才是。

    想著,王存業抽出劍,一手作劍指,撫過劍身,只見劍指過處,劍身立蒙上一層白色劍芒,聚於劍尖隱隱吞吐。

    王存業腳踏禹步,劍氣破開空中,點點寒星,​​或刺或削,或砍或劈,轉折不帶絲毫煙火,宛然天成,有著大家風範,這劍法卻是漸漸大成了。

    縣城

    雪花飄飄,落在了院中瓦簷上,細微之聲不絕於耳,顯得屋裡更是寧靜,遠遠著,有著喧鬧的聲音,卻是店裡都辦著年貨。

    王少雲怔了許久,嘆著︰“要過年了,大家都籌備過年……”

    此刻站在窗前,看著街道上忙碌諸人,這種心情真的難以描述,片刻後,他嘆的說著︰“錢敏,你準備一下行禮,我們去雲崖山大衍觀,看看我這個堂弟!”

    說著,眼睛不由一瞇,若有所思。

    錢敏看著他這個樣子,微微將頭低下,應了聲是,就去準備了。

    去大衍觀的路並不好走,不過敢出錢,還是找得車子,只是到了山下,就不能上車了,這難不倒王少雲主僕兩人,出了車錢,讓他在棚子裡侯著,沿著台階而上,大風呼嘯,吹起衣襟,兩人卻根本沒有覺得寒冷,說說笑笑。

    卻見得一群村民正在掃雪,把台階上一級級掃下,天雖寒冷,卻個個幹勁十足,王少雲不由詫異,問著︰“這時掃雪,不怕冷?”

    “不怕冷,昨天觀主掛記著我們,送來了二十斤麵,哎,這過年就有糧食吃了,出點力氣不算啥。”就有一個中年婦女說著。

    王少雲目光一閃,沒有說話,就直直上去,片刻就來到了大衍觀門前。

    王少雲細細打量這大衍觀,不由開口稱贊︰“果然不愧是成平道謝成所建的道觀,居隱含著道韻。”

    道觀上下,盡然被重新修繕,顯得古樸大氣,山巒上冰雪皚皚,襯托下更有幾分仙風道韻,也無怪王少雲稱贊。

    經過的一個香客聽了,不由一皺眉,出言提醒著︰“這位少爺,大衍觀原本沒有這樣,只是前些時,觀主道業大成,重新修繕此觀,才有了這規模。 ”

    王少雲聽了,不由一怔,片刻哈哈大笑︰“多謝提醒。”

    這路人見了,也不在意,拱了拱手道別而去。

    這人走後,王少雲停下笑聲,眼神幽暗,幽光閃動,也不知道想著些什麼來著。

    不一會兩人就進了大衍觀,不遠處的正殿中,神像下香客肅靜不言,只是納頭便拜,上香後再叩拜,靜靜離去,而中間一個女神像在簾子後威嚴空靈,彷彿隱隱能夠聽見虛空禱唱,讓人看去就不自覺生出此地莊嚴非常不可輕褻的感覺。

    王少雲靜靜看了看,心中暗暗驚訝,他見識不少,知道這種情況非常難得,這是金敕正神才有的異景。

    而眼前這個小神,有著這情況,這說明她潛力巨大,甚至摸到一些道意。

    正尋思著,不遠處有一個道童,錢敏見了走過去,問著︰“王道長在否,有族內堂親前來相見,還請通知一下。”

    道童聽是觀主族內堂親,細細打量,見王少雲氣度不凡,不敢怠慢,說著︰“請這位公子稍等片刻。”

    連忙小跑到正堂,走到王存業面前,理了理衣服,鄭而重之的說著︰“觀主,前面有兩人,說是你族內堂親,特來相見。”

    說完這句,道童垂手立著,靜靜等著王存業吩咐發話。

    王存業這時正在閱讀著道經,雖都熟悉了,但每背誦一遍,都感覺有一絲絲進益,這就是積累的根基了,聽了這話,眼楮一瞇,語氣卻是淡然︰“哦?我的族內堂親,可是一青年和一個中年?”

    “是的,觀主。”道童應著。

    王存業凝著笑容,微一點頭說︰“我知道了!”

    思量著片刻,還是長身而起,批上一件大氅走了出去。

    錢敏本在外面等候,此時抬頭,只見正堂中,一個少年走出,青玉道冠,身披大氅,面如皎月,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淡然冰冷的氣息,的確隱隱有一股超脫氣度,心中不由一驚。

    上次忙碌,還沒有註意,現在定神看去,自己公子已是翩翩公子,眼前這人卻也不遜色。

    王存業見是錢敏,還是認識,上前說著︰“哦?原來是你?可是我堂兄來了?”

    錢敏將頭低下,應著︰“是的,公子在大殿等你。”

    “哦?我們去。”知王少雲在大殿等他,就起了步,進了大殿中,就見一青年來回渡步,手中拿著一盞茶杯,輕輕飲著,顯是道童伺候著。

    正是自己的堂兄王少雲,王存業見了,眸子一縮,片刻平靜,他不肯失禮,上前去深深一揖︰“堂哥前來,怎麼不提前通知一番,卻是讓我失了禮數。”

    王少雲見了,連忙回禮︰“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幹什麼呢?”

    王存業看著,這堂兄面容方正英毅,英氣逼人,只是最近幾天少了些打理一樣,帶了點疲倦,一雙眸子深不見底,卻隱隱有著精光懾人心目。

    王存業笑著︰“堂兄請坐,這幾日還忙碌著,殿裡茶水不周全,還請海涵。”

    “你這是隱隱有再興之意!”王少雲莞爾一笑︰“這裡先前我也來過,現在氣相大是不同了。”

    說著,又親熱說著︰“我和你是親切堂兄弟,多年不見,卻是想念你的緊,這次年節,和我一起回老家過年如何?”

    這話說的語氣真誠,臉上似喜似悲,讓人不由感動著。

    王存業心中一動,可想起龜殼景象,卻是心中一寒,當下嘆息一聲,帶著毋庸置疑的無可奈何,說︰“堂兄有召,本是願往,可是最近卻脫不了身。”

    當下就把白素素的事細細說了︰“白素素的鎮河廟犯了水伯忌諱,又初登神位,根基不穩,我就要在觀裡坐鎮,以度過這道難關,唉… …等這事週濟了,必登門向兄長謝罪……”

    這樣的理由很是重大,王少雲忙說著︰“登神的事,我也聽說過些,不過只要把住理由,諒這水伯也難以隨意打殺,不致出大亂子。”

    “你說的是,不過總要盡一些人事才可……”說著,王存業嘆了口氣。

    王少雲聽了,知道這人拒意已絕,按捺住心中失望,瞇著眼不語,許久,嘆息一聲︰“你說的是,這樣吧,以後有時間就來!”

    又說了些閑話,過了片刻,起身拱手︰“為兄就告辭了!”

    說著大袖一揮,帶著錢敏,就此下山去了。

    這個關節終是過去了,王存業心中一定,就覺得全身一鬆,此刻才明白,原來這人對自己的壓力這樣大。

    王存業處事決斷,但並非一昧蠻幹,這事上就不敢觸得一分,只是久在冥土,養成的深沉心性,不體現在外面罷了。

    王存業默默呆了片刻,到了裡間,關上了門,只是手一翻,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將龜殼放到了桌上,“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湧了出來。

    沾染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黑色龜甲上,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之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一副景色浮現出來,王存業盯了上去,卻猛的一驚。

    只見這次顯示的情況又是不同,只見代表著王少雲的明紅點,不僅僅是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黑氣,而是真實的有著巨大的黑氣迅速彌漫,黑中帶著血腥,纏繞不休,積累出的劫雲簡直是彌漫著龜殼,當下就心生冷汗。

    並且這顯示異相的時間非常短暫,轉眼就消去,龜殼就落入身內。

    王存業心中疑惑震驚,到底是何種事情,居有如此異象,血腥之光滔滔不絕,染紅大地,災禍漂浮天空,這要何等禍患!

    這時主僕兩人下了台階,雪點又開始點點落下,雖瞑暗天空下,但道觀還是顯的很有氣派,而台階上,掃得一片雪,一點乾草都沒有,顯得開闊乾淨。

    錢敏有些憤憤不平︰“這人怎麼這樣,這樣誠心邀請都再三推辭。”

    王少雲喟然一嘆,說︰“剛才我也有點惱意,但是現在一想,卻越來越瞧不透他了,此子要不就是精於測算,要不就是天運在身,能趨吉化兇。”

    “算了,我尋此子的確是心懷異志,一旦被牽連就仙業無望,更是受到天譴,也難怪他這樣。”

    說著,就自嘲一笑,“他真真有意思!也許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是見不著他的成就了。”

    還要往下說,台階已經到底了,就住了口,只是發出一聲嘆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41 AM

第五十六章 不信這命

    魏侯府

    雪嘩嘩的而下,親兵在巡戈,步履很沉重,長筒靴子踩在雪上吱吱作響,暗色的天空,使整個府顯得有點陰沉壓抑。

    幾個親兵在前引路,又有著二個持著燈籠,在走廊中行走著,遠處一片,就算是在白晝,由於烏雲,還是上著燈光,有著一層淡淡的微靄。

    魏侯沒說話,到了一處屋子,也不通知就踏了進去,只見裡面幾個書吏忙碌著,一個中年人正在伏案疾書。

    這時,書吏看見了魏侯,連忙“啪”一聲跪下來,而這時中年人見得是魏侯,很是吃驚,連忙擲下筆起身行禮︰“侯爺怎麼來了,正想著這份單子總結完,就要來拜見主上呢!”

    魏侯微微一笑,目光盯了下眼前這人,這人長得普通,帶著點斯文,臉色白淨,就是鐘賀雲,當年和紀子英是同代人,只是紀子英外形翩翩公子性情端正剛強,而這人容貌普通性情陰暗,卻又精於才略,一明一暗,可稱雙傑,自己卻選擇了這人。

    想著,臉上毫無表情,淡淡說︰“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是!”鐘賀雲略一躬身,揮了揮手,左右書吏退了出去,將大門緊閉,鐘賀雲取出一個畫卷,鋪下一幅地圖。

    魏侯上前細細查看,見是全府地圖,上面還有圈圈點點。

    魏侯先是贊了一聲︰“鐘先生,整個府城都被你走遍,這幾年辛苦了。”

    鐘賀雲垂手說著︰“不敢當,這是臣份內的事,主上請上,這是全府風水圖,總計有三十六處氣穴,基本上都在這裡了,只不過深山內部,妖魔叢生,就難以到達和查看了……”

    說到這裡,略一沉吟,頓了一頓說著︰“本府龍脈來自於沂水,氣穴多沿著水路而凝聚,主上祖墓就在主幹上,並沒有動搖,但要破別的氣穴,也許反而會影響主幹……”說到這裡,鐘賀雲停了下來不說,房內頓時靜了下來,雪下的聲音隱隱傳來,反而更增靜謐。

    “鐘先生,你說的有理,你有什麼建議呢?”魏侯目光掃過圖紙,範家也在這條分支上,淡淡的問著。

    “主上,只要主幹不變,就可獨享主運,這翻不了天,但氣運不僅僅是地脈,還在於別的,就看主上怎麼樣處理了,依臣看,還是這句話——治亂世,用重典,為了大局不殺不行。”說著,鐘賀雲臉上肌肉抽搐一下,透了一口氣︰“哪怕是牽動一些政局,有些波折,也不是不可承擔,主上,只要情況在控制中,哪怕惡化了也不要緊,相反,情況不在控制中,就算太平也無濟於事。”

    魏侯聽了先是悚然動容,又蹙眉沉吟,一時沒說話,站起身慢慢踱著步。

    鐘賀雲目不轉楮看著魏侯,他跟了主上二十多年了,多次見過這情況,遇到大事都是這樣踱步徘徊想著事情。

    但都不會很長時間,就會有著決斷。

    果鐘賀雲正思量著,魏侯已站定,閃過一絲冷笑︰“看來還是孤德淺才薄,不能鎮壓局面啊!”

    說罷,又抽出一張條稱,上面寫的正是范府派人隱隱關照王存業家人的事,冷冰冰說︰“你說的沒有錯,現在這時,局面還在我手中,寧可打爛了重建,也不可顧忌太平而放權,這點一點不能含糊。”

    “既有人在這時還想著大逆,孤亦不能拘於常法!別以為太平之世,沒有證據不能動手,孤這就痛痛快快的給他們上把刀!”說著,魏侯格格一笑,拍了拍這個條稱︰“還有這個姓王的賊子,以為靠上了范家就可無憂,簡直是作夢,孤要看這賊子怎麼死!”

    “這些先期準備都交給你,具體怎麼樣辦都由你,不須再來請示,過了年春獵閱兵,孤就一舉將這些賊子全部誅殺……你聽見了?”

    “是!臣奉命!”鐘賀雲伏身叩拜,大聲應著。

    大衍觀

    大衍觀身處雲崖山,道觀依山而建,道觀中可仰觀天上流雲。

    此時一座偏殿中,謝襄身著一身藍綢細衫,身旁雕花實木桌子上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水。

    晾了一會,謝襄端起青花瓷碗,感覺並不是很燙,吹吹熱氣,一飲而盡,只是喝完之後,卻又是咳嗽起來,面色一陣潮紅。

    身後彭田的妻子彭張氏是照顧著謝襄,看的揪心,臉上帶著憂色︰“小姐,這藥怎麼越來越不頂事了……”

    謝襄捂著嘴,過了半餉,不再咳嗽,臉上潮紅了消退了下去,只遺留一片蒼白,這種疲倦的感覺不由得讓她靠在椅子上小憩一會,恢復了些氣力才張開眼,臉上帶著苦笑,對彭張氏說︰“我也不清楚,但細細想來,是藥三分毒,應是連續服用,身子積了藥毒,顯得越來越不頂事了! ”

    彭張氏走了過去將青花碗收了起來,她聽不懂這些,但也知道這藥不頂用,說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只是這次,謝襄卻沒有回答她,彭張氏想了想,就走了出去,就去了正堂。

    正堂比鄰正殿,依山而成,終年清幽,外面一間小屋有道童看守,彭張氏走上去,對著道童問︰“觀主在裡面麼,可有空見我?”

    觀中都是認識,道童見彭張氏過來,連忙放下手中書捲走出小屋迎接,喊著︰“彭嬸子。”

    他是佃戶的孩子,幸被觀主看上,父母連忙把他送到觀中當了道童,有飯吃,有衣穿,閑暇無事可識文斷字,這卻是山民求之不得,是以他父母還是自己,都認為是撞上好運,才能有此機緣。

    這彭張氏是戶長彭田的妻子,又是小姐的伺候大婆子,他不敢有絲毫怠慢,這時聽了話,說著︰“彭嬸子這些天,觀主一直閉著門,我也很少見著。”

    見彭張氏臉色有些焦慮,的確有事的樣子,道童回答的說著,彭張氏聽了,眼中不由一陣黯然,想了一會,對道童說著︰“謝姑娘身子越來越差了,山藥也不頂事的樣子,我不敢把這事瞞著,怕壞了謝姑娘的身子,觀主出來,你跟他說一下,讓他知道這事。”

    “嗯,觀主出來,我會立刻稟告!”道童作揖,臉上帶著鄭重神色,卻是跟著學習禮節,用上了。

    彭張氏見這種鄭重的神色,顯是上了心,心中放下一塊大石,轉身向廚房行去。

    道童站在石階上目視她遠去,心中尋思著觀主何時出來,不過一轉念知道,這事也沒有準確時間,搖搖頭回小屋去了。

    正堂中,王存業雲榻上而坐,雙手結印,紅蓮半隱半顯,灑下一陣陣赤光,隱隱有著清越悠然之音,宛如玉石相撞,鐘鼓和鳴。

    片刻後,又漸漸隱去,王存業睜開眼中,下了雲榻。

    這些日子,一回來就參悟二百卷道經中的法門,又反復參悟青華寶上法門,要不是克制著自己,要用六陽圖解將根基扎實,早就可以修煉並且小成了。

    推開房門,陽光灑了進來。

    這時小屋中的道童只聽門“嘎吱”一聲,就見觀主從中走出,一驚後又是大喜,連忙上前稽首為禮︰“觀主!”

    王存業大袖一拂,叫他免禮,問著︰“我閉關這些時日,觀中可有事發生?”

    道童退在一旁垂手而立,見觀主問起,應著︰“前三日購買年貨,給每戶分發十斤肉食。”

    王存業聽著略微點頭,這事他知道,問︰“還有呢?”

    道童頓了一頓接著說︰“今天早晨,彭張氏過來見您,因您在閉關,她叫我轉告,謝姑娘身子不好,山藥越來越不頂事了。”

    說完這話,他閉口不言,垂手不肯多說一個字。

    “嗯?!”聽著這個,王存業心中就是一沉,就一腳跨進去,趕著向著謝襄所在而去,到了前面,只見彭張氏和一個十二歲左右的丫鬟在房內,謝襄傾著身子,咳嗽得漲紅了臉,丫鬟輕輕給她搥背。

    謝襄見王存業過來,喘過氣,笑了笑,揮了揮手。

    王存業皺眉上前查看,心中壓仰,謝襄的身子一直記掛著,本想著開春就想辦法,不想現在山藥就不頂事了,揮了揮手,讓道童和丫鬟都退下。

    上前用關切目光凝視著謝襄,又仔細端詳著,問著︰“師妹,這藥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真的作用不大了。”

    謝襄聽了微微一驚,她並沒有將這事告訴師兄,不過轉眼就想明白,定是有人稟告了去,這時已經露了形跡,並不遮掩,點了點頭︰“嗯,山藥作用不大,近些日子,越來越覺得沒力氣,還時常咳嗽。”

    這話有謝襄親口說出,證實道童所言,王存業尋了處坐下,握著她的手看著,又默默思量,謝襄見師兄凝視自己,滿眼都是關切愛憐,心中感動,咬了一下唇,淡淡一笑說著︰“師兄不必太多憂慮,這就是命數,卻是抗不了,剛才我還在想,我曾說過要為師兄生個兒子,看樣子未必能達成……萬一我不好了,只要師兄在族譜上,還能記得寫上我的名字,我就心滿意足了。”

    王存業聽了,咬著牙不說話,沉思良久,說︰“我們修道之士,就是要闖開一條道路,哪能就這樣認命?”

    又思量一陣,冷笑說著︰“我還真不信這命,你不要亂想,我要去一次道宮。”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47 AM

第五十七章 用意

    寒冬,大雪封山,松柏卻還是鬱鬱蔥蔥,厚雪積壓在上面,略有動靜就噗噗落下,偶有野兔在其中飛奔,在雪中刨著,找一些草根過冬。

    山道間多有嶙峋怪石,王存業行著路,想起道宮中搜羅上萬卷典籍,醫道兵法都在其中,頓時有了心思。

    又想著青羊宮中,自己有些關系,可以向執事求一求,專門對症下藥看看。

    青羊宮中內門弟子所學甚廣,道德業位,功行內煉,丹道符法都有所涉獵,而能做執事,定有所樹見。

    自身同時可以找些對人仙二轉有些幫助的藥方過來,增益其不能,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大袖一卷,繼續朝山下行去。

    過一個口就到了山下村子,再行三里就是官道,就有過往馬車,這樣想著,速度又快了幾分。

    到了官路,等了片刻,就有一個馬車經過,當下喊著︰“去魏城!”

    大雪茫茫在地,覆蓋原野,一輛馬車在道路上奔馳著,下午就到了青羊宮。

    青羊宮天下道宮之一,總領魏侯郡內數十道觀,是道門中層樞紐所在。

    穿過三里就是魏侯大殿,再二里百米處就是范府宅院。

    道宮冷眼觀看諸侯變異,南拒百里忻水,數百年來聳立不動。

    由於寒冬,青羊宮中飛簷斗拱間有臥雪相連,本身依山而建,長年地氣不斷上湧,極具靈氣,是修習道法的聖地。

    王存業進了宮,沿台階而上,到了一處平台,站著向下看,下面民居和芝麻一樣大了,忻水在河堤之下,滔滔流向東方,下面就是二十萬良田……

    他若有所思,想得忘神,就在這時,一個道童經過,稽首為禮,王存業醒了過來,才發覺太陽有些偏西,不由自失一笑,繼續上前。

    穿過一片中間建築,就見一片竹林掩著一座側殿,遇到了一個道童,認得王存業穿著的道服,稽首為禮,聽聞要見執事,就進去稟報。

    片刻,就見得一個三十歲模樣的道人出來,相貌清秀,神情卻平和,卻正是鏡林執事,見了就笑著︰“哎呀,不速之客來了!”

    “卻是不得不打攪!”王存業笑著答著︰“無事不登三寶殿,卻是來求藥。”

    “哦,裡面說話。”鏡林執事笑了笑,讓王存業跟著去了殿內,兩人主賓而坐,不一會就有道童端上茶水,退了出去。

    自外面風雪回到殿裡,這殿看不見炭火,王存業卻覺得暖烘烘,令人感到舒爽,就有些詫異,這時卻不及細想,喝了口茶,就對鏡林執事說著︰“實不相瞞,近來我的師妹,也是師傅許的妻子,身子骨越來越不行,普通山藥都沒有用了,道宮中可有得力的方子?”

    又一一將情況說了,說完這個,略微一頓︰“非是弟子心急,而是師妹身子骨已太差,不當之處還請師叔諒解。”

    說完就深深將身子躬下,以示懇請。

    鏡林執事忙伸手浮扶,說著︰“這方子應該有,你等著片刻,我去尋尋就是。”

    王存業行事,有人覺得贊賞,有人覺得偏激,但不可否認本身天資,要是以前,還有埋沒的可能,現在只要過了此劫,前途不可限量,因此鏡林執事願意接個善緣,再說也不難。

    就在這時,一個道童過來,在鏡林耳低聲說了幾句,鏡林臉色微變,讓道童退下,鏡林長身而起說著︰“你且稍等,我看看師兄有何吩咐!”

    “師叔盡管先去!”王存業站起來說著。

    片刻後鏡林回到殿中,外面下著小雪,殿內靜得能聽到雪片落地沙沙聲,王存業正在喝著茶,就咳嗽了一聲,對王存業擺擺手︰“只是一點小事,勿怪!”

    王存業聽聞,不假思索的說著︰“不敢!”

    “嗯,我們就動身,查查資料,想必自然有辦法!”鏡林目光一轉,說著。

    兩人相伴而行,片刻就到了一處藏經閣前,門前佇立著兩位看守道童,見是鏡林和一位道官前來,都是不敢阻攔。

    這處藏經閣,並非是專門密藏功法經卷,並不算太重要,建成二百年,簷瓦高聳殿氣莊嚴,二百年間曾大修數次,不但沒有讓此殿有半點破敗,更多了幾分古樸。

    入得閣內,就是書架,密密麻麻全是書卷。

    “我記得這方子就放在這片書架上,你也幫忙去找找,還有一本黃皮丹書,裡面有記載你說的這種情況。”鏡林按照記憶翻閱著,又對王存業說著。

    “好。”王存業聞言走到書架上翻看起來,尋找鏡林所說的黃皮丹書,眸光裡隱隱有著清光。

    翻過七八本書,就見得一本黃皮封面書卷,擺在第二個左側,上面落著一層薄薄塵土,顯是許久無人翻看,王存業眼神一凝,將這本書取了下來,見封面上用四個古篆書著《丹道注意》四字,翻了過去,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就對鏡林說著︰“這本是黃皮的丹道書,你看是不是這本。”

    說著,就將手中書遞了過去。

    鏡林將書接過,略一看,就說著︰“嗯,不錯,就是這​​本。你先出去等我,我找到後就出去。”

    王存業聞聲,出了門去,尋了一處亭台坐了。

    片刻,鏡林手中捏著一卷青色封面的書卷自裡面出來,對王存業說著︰“終於找到了,費了不少力氣。”

    “多謝師叔。”王存業連忙感謝。

    兩人尋了一處石台坐下,這時前面水潭已凍成一潭冰塊,散發絲絲寒氣,兩人對坐似若未覺。

    翻開書卷,尋到一處方子,鏡林就向他指出︰“你看,我先前所說就是這道方子,別的都是龜甲山參之類普通藥材,可以直接購買,唯有這一味龍結草,卻是需要進入深山懸崖壁下,唯有那裡,罡風吹打,才能長出這種草來,雖不能治本,卻大有裨益,久久服食,也未必不能全癒。”

    王存業聽聞,只是點頭,鏡林見了,翻開丹道注意這本丹經註解,連連翻動,並且指出好幾個方子,容王存業細細挑選,並且說︰“這些都是可以鞏固精元,洗身伐骨髓的丹方,甚至可以一舉治本,但是其中藥材非比尋常,你仔細挑選。”

    說著,就把指出的幾個丹方劃了出來,送到王存業面前,容他細細觀看。

    王存業看著,其中一位人元丹方功效溫和,後勁綿長,還有諸多神效,特性上都要超過別的丹方一籌,特別是能治本,讓王存業心動,只是看見材料時,卻是心頭一沉。

    這丹方別的還算了,其中一味就要蛟龍筋熬成油膏,可是哪裡去尋蛟龍筋?

    深海自然不用想了。

    魏侯郡內就河伯一條蛟龍,只是自己殺它未免有點太不現實了,搖了搖頭,在不看這個方子。

    別的幾個也多有苛刻丹材,王存業仔細對比得失,又把這些全部記下,片刻後對著一處丹方一指︰“就是它了!”

    鏡林拿過書卷一看,這丹喚“白虎培元丹”,要取一隻已成精但沒有化形的虎妖,熬其骨髓和筋膏,連同一些珍貴藥方,每天服食一枚,可固本培元,增長本源。

    鏡林見他選了這個,卻是笑笑︰“這不但你師妹可服用,而且你也可以服食,有益修行,只是來源不易,聽聞雲崖後山,就有不少老虎,也許就有成精,不過沒有也沒有關系,普通老虎也可,功效會差些!”

    王存業思量著,自己後山,自可搏殺老虎,成精猛虎至少有一隻,就是打的這肉體昏迷的那隻,而且普通老虎不少,質不夠大可用量來補足,這個丹方,正可供他衝擊人仙奠基之用。

    別的山藥雖苛刻,深山裡還是有著,只是自己卻是要花費大把時間。

    “我這裡有些方子上需要的藥材,我正好不用,就送與你好了!”鏡林臉上帶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

    “謝過師叔了。”王存業起身深深躬身。

    “無事,反正我也不用!”鏡林說著,與王存業兩人並排而行,進了偏殿之中,將藥材拿了出來,交予王存業。

    王存業接過一看,已很全了,就是缺了妖虎身上,以及深山中的幾味藥材,瞅了瞅就將藥材收起,朝鏡林深深躬身︰“多謝師叔,以後有用的到我的地方,還請招呼一聲。”

    鏡林聽了,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王存業見鏡林毫不作態,灑然應下,心中有些歡喜,又朝鏡林說︰“這樣,我就不打攪了,回去準備,師叔保重。”

    “我就不送你了。”鏡林見王存業要走,也不挽留,直接說著。

    見王存業出去,鏡林返身而回,到了一處靜室,就見得一個道服老者,端坐石台,見鏡林緩步過來,微微睜開眼睛︰“事情辦成了?”

    “是!”鏡林說著,神態恭謹,顯對這老道非常尊敬。

    “先前用靈寶觀察河伯動向,不想感知到謝成弟子進來……”說到這裡,這老者語氣微微一頓,嘆了口氣︰“我時日不多,就此了結和謝師兄的因果吧!”

    頓了一頓,又說著︰“大半藥材都給他湊齊了?”

    “是,只剩下深山中的幾味藥材了。”鏡林神色肅穆,恭謹回應著。

    “哦,這樣就好,這段時間到深山避一避,對他有好處。”道人點點頭,嘆的說著︰“藥材還在其次,這小傢伙太能惹禍了。”

    鏡林聽了,不敢有半點忤逆,只是輕聲回應︰“師叔說的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50 AM

第五十八章 避無可避

    寒冬時節,雪落著不化,堆積起來,給整個魏侯城中都蒙上一層厚厚的雪殼,年節將近,大家都忙著過年,但有些人還是把守著崗位。

    魏侯府

    正廳中,一個青衣執事跪在魏侯面前,申報著︰“統計已出來了,這次青衣閣損失慘重,經過多處調整,抽調人手,已初步重建,只是目前只能完整監控府城,再多就有力不逮了。”

    魏侯喝著參湯,聽著下官的匯報,不一會放下空空茶碗,說著︰“哦?才修復到監控府城?”

    這青衣執事不敢抬起目光,聽見魏侯問起,只是低聲回應︰“是的,侯爺。”

    “嗯,你且下去,一旦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向我匯報。”

    “是!微臣告退。”說著就緩緩起身退了出去。

    城中雪花點點而下,才出去,一陣風吹來,裹著雪花襲過來,不由渾身一顫,不勝其寒的哆嗦了一下,雪就落上了衣裳,這執事抖抖身上飄雪,踏步下去。

    出了二門,執事看著雪花飄灑落在地面,積雪未化,又添新雪,古來就有瑞雪兆豐年之說,想來明年有個好收成,正這樣想著,就到了府前街道上。

    由於離堂口不遠,自己身份也低了些,就沒有叫車子,轉了一彎,來到了第二條街上面,突聽前面一陣馬蹄聲,隨意看了過去。

    馬車奔馳而過,大風吹拂,門簾乍起,隱隱露出了一人,只見裡面是個青年,面如寒玉,隱隱有一種凜凜氣度,覺得有些眼熟,不過轉眼之間,這馬車就過去了,執事定了定神,不在想著,繼續向前。

    不遠處就是青衣閣的堂口,這時是中午,堂口內的人都出去吃飯沒有回來,顯的冷冷清清,甚是肅殺。

    這執事進去,就見得里面還有幾個值班的黑衣人,心中有些滿意。

    “呀,執事大人!”幾個番子忙過來行禮︰“您回來了。”

    “嗯,剛才去給侯爺稟報了一下。”執事隨意回應著,頓了一頓,問著︰“最近分部有什麼情報傳上來?”

    黑衣番子見上司問起,回著話︰“剛才分閣送來最新一批名單,有幾張是紅字級,您要看麼?”

    “嗯,看看。”執事說著,黑衣番子聽了就轉身進了後堂去取。

    青衣閣中諸多文件都有分列排序,其中黑墨書寫是一般情報,藍字書寫,是比較重要的,紅字文件,就是非常重要,也無怪執事聽了就立刻上心,因這事實怠慢不得。

    黑衣番子手捧一疊文書走了進來,拿著一卷畫像,走到執事跟前︰“執事,你看,這是就是上報的文書,昨夜裡送上,剛剛分檔處理,還有注意人的畫像。”

    說著遞上來,執事不語,接過文件,細細觀看著,又翻一頁,一個面如寒玉,戴著青冠的少年道士就出現在眼前。

    執事不由一驚,片刻沉下心來,將這些文件細細閱覽完,沉吟片刻,把手一拍,沉聲說著︰“立刻去調查城門守衛,帶上這畫像,看他幾時出去,又是幾時進來,再去各個分閣查詢,看此人去了哪裡!”

    “是!”黑衣番子聞言,諾然應是。

    執事想了想,出了去,一到外面就感覺寒風撲面,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就見得外面下著鵝毛一樣的大雪,他卻不管不顧,徑直走到馬廄牽了一匹馬過來,翻身而上,朝城中各個暗點飛奔而去。

    半個時辰後,黑衣番子詢問完城門守衛,正朝據點趕去,路途中就遇見騎著馬的青衣執事,一見不由一驚,立刻躬身稱呼著︰“大人!”

    執事在馬上坐著,冷冷下望,大雪翩翩落下,片刻兩人身上都是蓋了一層︰“你可查詢清​​楚了?”

    “稟報大人,已詢問清楚,此子上午卯時進城,下午巳時出去,在城中待了兩個時辰左右,去的是道宮。”黑衣番子躬身回應著上司問話。

    “你先回去!”問詢清楚,執事丟下這句話,一抽馬股朝魏侯府上去了。

    聽著馬蹄聲踏踏而去,黑衣番子才抬起頭來,見上司走了,不由長長噓了一口氣,放鬆下來。

    魏侯府

    青衣執事翻身下馬,上著台階,就對著左右站著的魏侯親兵說著︰“青衣閣執事有事上報魏侯,速速傳話!”

    魏侯親兵聽了頓時就是一驚,不敢怠慢,連忙快跑裡面去了,

    片刻,這個魏侯親兵出來,對執事說著︰“大人,侯爺讓你進去,在側殿裡。”

    執事聽了,將馬匹交予他,大步而行朝魏侯側殿而去,到了殿前,慎重理了理衣服,將身上雪花彈了下來,才進去。

    一進側殿,就見得魏侯坐在前面,這執事連忙行禮︰“侯爺,大衍觀王存業於今日上午卯時進城,去了青羊宮,下午巳時出去,折合下來在青羊宮中待了兩個時辰!”

    魏侯聞言,眼角不由得一沉,此子又來此處攪風攪雨?

    “他去道宮幹了什麼?”魏侯問著,聲音低沉,幽幽寒潭。

    “臣不知!”執事如實稟報著,道宮不能窺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你且下去!”

    “是!”執事聞言退下,大殿中唯有魏侯在沉思,外面濃雲陰沉沉壓在天空上,鹽一樣的雪粒打得人生疼,風吹了一夜還沒有停息,天氣變得異樣寒冷。

    沉思半響,魏侯頰上肌肉抽搐了下,咬著牙,半晌幽幽說著︰“先生,你且出來,我有一事相託於你。”

    這話說完,身後屏風一動,裡面出來了一個身穿白雲大氅的老者,看年紀有七十歲左右,布滿銀髮,異常的是,面容卻和中年一樣,兩道壽眉自額上長長垂下,雙眼上眼簾下垂,一時間讓人摸不清他的年齡。

    “侯爺,找我何事?盡管說來。”這老者步履從容,掃視一眼,說著。

    魏侯聞言,“嗯”了一聲,先請了老者坐下,又拿起青衣閣執事留下的畫像,說了起來︰“文先生,此子喪心病狂,多次殺官殺公差,我怕未到開春時,他又給孤添亂,亂了大局,還請文先生幫我除此大害!”

    文先生本是補天閣上代閣主內定順位繼承者,三十年和現在補天閣閣主爭奪閣主之位,經過兵敗投靠了魏侯,這樣一過就是三十年,現在已經是府內定海神針。

    文先生聞言,若有所思,問著︰“此子聽聞是道官,卻是幾品?”

    魏侯聽了,看不出啥神氣,緩緩說著︰“從九品更章吏,聽聞現在是運元開脈。”

    聽了此言,文先生身子向後微微一仰,說︰“侯爺放心,我會讓此人活不過年關!”

    “好!好!好!多謝文先生。”魏侯聽聞卻是大喜。

    文先生武功怎麼樣很是清楚,一身真氣已經大成,就算道術也難以加身,曾經在宴上,折下花枝,連殺七個刺客。

    魏侯才對他禮數有加,此人要是出手,王存業還真的活不過年關。

    就見得文先生永遠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微微躬身︰“侯爺既是心急,那就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動手,為侯爺殺得此子。”

    “好,回來孤必設宴慶賀。”魏侯一笑,就連忙說著︰“這就是此子的情報和地點了。”

    文先生接過,再行一禮,踏步而出,漸漸遠去不見。

    文先生出去的同時,青羊宮正殿,道正垂坐在雲榻,閉目調息,頂上絲絲雲氣彌漫,垂下絲絲金光。

    而在道正前面,一輪水鏡褶褶生輝,泛著盈盈水光,上面各種景物不斷變動,有熟悉府城佈局的人仔細看去,就可以發現,這正是府城內景象。

    就在這時,水鏡“叮”的一聲,清玉敲打一樣響徹殿內,受這影響,雲榻上道正緩緩自入定中退出。

    睜開眼一瞬間,幽暗的殿中,宛如劃過一道閃電。

    道正這時起身,瞇起眼楮查看著水鏡,就見水鏡上,原本一大片被龍氣籠罩,不可查看的區域,一點明亮的明紅星辰,緩緩離開了府城,向著雲崖山而去,速度之快令人驚訝。

    道正見了,不由長眉皺著,思量片刻,閉目頷首,手指輕輕掐算,片刻後,道正睜開眼楮,閃爍著恍然的神色。

    “果是氣運,避也避不得。”殿內,響起道正微微嘆息,話音一落,就見道正長袖一揮,空中水鏡頓時片片破碎,消失不見。

    這水鏡術本身是一種道術,隨時可以重聚,卻不需要時刻灌注法力觀看,先前不過是監督動態,才一直開著,現在……自是不用了。

    道宮有人授意,讓王存業進入深山,不但是王存業本身避禍之舉,同時也是減少王存業對魏侯氣運的干涉和傷害,免的越卷越深。

    可是王存業實質退讓進入深山,魏侯卻調集高手進擊,這真是氣運之下,避無可避,硬是要王存業捲入殺劫。

    魏侯根基,其中就有這顆輔星,要是萬一隕落的話,那魏侯的氣數就……

    想到這裡,道正露出一絲冷笑,緩緩閉目,再也無語,頓時殿中就靜了下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3:57 AM

第五十九章 本是喪家犬

   文先生一路進了山崖縣,這時已經夜了,當晚就在縣城孫家老店中住宿,店中廂房一間連著一小間,有二十間左右,這時快過年了,生意並不怎麼樣,不過正合著文先生的心意,就住了一間清靜正房。

    老闆這時見有了生意,十分熱情帶著夥計燒了一大桶熱水送到房裡,伺候著洗了,見文先生出手大方,一丟就是二兩銀子,又生了炭火,送上來一桌小菜,並且點上了二支蠟燭,屋內頓時暖烘烘。

    文先生就獨酌獨飲,片刻就有些醺醺意,突起了詩興,沉吟詠著︰“乍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正還要吟時,卻聽外面有人續詠︰“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鞦韆影。”

    “誰?”文先生吃一驚,自己竟沒有覺得有人,頓時就提起了武功,向外面看去,卻見著一個青年人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中年人。

    這青年看上去很英俊,卻也不足為奇,至於這後面中年人,只是相互用眼一看,文先生就是眸子一縮,露出針芒一樣的光點。

    這青年卻只是看著文先生笑,大大方方說著︰“我是王少雲,也住著這店,聽先生清吟,也跟吟幾句,萬望海涵。”

    文先生能把武功修到這個程度,卻自是不凡,當下笑著︰“既來之,就就是緣分,還請入內一起酌飲,就請教一下,我這些年閑著沒事,還真寫了幾篇文章。”

    說著就引著入內,王少雲笑著︰“真是豪爽!”

    說著也不推辭,進了屋坐了,就自酌一杯,又夾了塊牛肉吃了,吩咐︰“這時雪後最是寒不過,菜餚稍涼一點就吃不得,你去吩咐店家上只炭火鍋,要無煙炭,免得有煙火氣。”

    後面中年人就應了,出去,片刻,和著一個夥計進來,就是一隻小火鍋,不大,又帶了些牛肉、羊肉、肚子,這中年人就麻利的賞了這小廝一串錢,打個了躬,說著︰“少爺,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就是。”

    當下就在燈下二人喝酒,說著文事,論著文章,許久後,文先生嘆的說著︰“憑你才學,怎麼不去考科舉?必可進仕在青雲。”

    王少雲“噗哧”一笑,說著︰“要是三百年前,這條路還是青雲大道,現在卻變成了細支末流了。”

    “三百年前,別說是進士,就是舉人也是拔家門出泥塵,光宗耀祖,現在中了舉人,只是能當上吏員,連從九品都不是,考了進士更是為難,朝廷的疆土用不著這樣多進士,諸侯的郡縣,又不想用朝廷的進士——這斯文早就掃了一地了。”

    文先生聽了,嘆著︰“也不僅僅這樣,中了進士,至少是個從九品,只要苦熬一些年,一個縣令的前途還是有著。”

    頓了一頓,又說著︰“不過你有如此大才,埋沒在民間太可惜了,魏侯是明主,我和他也有些關系,不如我一卷薦書,推薦你進府,雖不可能立刻當官,但只要勤勉,這是遲早的事。”

    王少雲頓時默默,文先生還以為他是驚訝,說著︰“你我年紀相殊,卻相談甚歡,難得知己,就不要推辭了。”

    這的確有部分原因,更重要的還是重視這中年人,文先生何等武學修為,已經發覺這個中年跟班武功極高,幾不在自己之下。

    這種武功,魏侯也沒有幾個,要是能收取到魏侯門下,自可大漲實力和氣運。

    王少雲聽了,微笑的說著︰“這事很是重大,還容我思量幾分,來,我先敬先生一杯了。”

    文先生哈哈大笑,舉杯一飲而盡,王少雲又接過了薄薄一卷文冊,說著︰“先生的文章,我要回去細讀,這酒喝了差不多了,今天就盡興了,以後再見。”

    王少雲說完一揖,文先生見此同是一揖,說︰“我還有些事,等我完成了再來尋著細談!”

    “這個自然。”王少雲說著,起身離開,去了門外。

    “哎,山野民間多有遺賢……”文先生見這人離開,喃喃而語,補天閣的要意就是“天有不足,我以補之”,實際上不局限武功,這文治也是必讀,而二十年來在魏侯府中默默修養,早讀了萬卷書,對王從雲的才華有所理解,所以才有此嘆。

    不過這時還不是思量這事的時候,文先生洗了臉,吹了燈,坐在床上閉目養神,片刻,玄功徐徐運轉,卻入得了靜修中。

    王少雲一出了房,回到自己房中,錢敏就迎接了過來,說著︰“公子,原來這人是魏侯的走狗,要不要殺了?”

    王少雲這時臉色沉凝,再無半點歡顏,許久才說著︰“此人武功很高,殺他只怕不容易吧!”

    錢敏就說著︰“殺此人的確有些不易,但只要公子一聲令下,小人拼了性命也要取了這人性命,而且要是有著公子相助的話,必可成事。 ”

    王少雲有些心動,但片刻後嘆息一聲︰“我武功上並不出色,單用武功,只怕幫不了多少忙,就算和你聯手,也未必殺得他,大舉用上道法的話,就會洩漏氣機——我用密法封住了法竅,才能瞞天過海,行這大事,不可在這點上誤了。”

    “公子,要行大事,這些魏侯的羽翼爪牙,都要一一剪除才行,不乘此殺了,以後未必有機會。”錢敏還是勸的說著。

    王少雲聽了不吱聲,半晌臉上掛了霜,才說著︰“你說的有理,必須把這人殺了,不過卻不是現在。”

    徘徊了幾下,又說著︰“我有相面之術,觀此人氣運,隱隱帶著黃青之氣,黃氣是依附魏侯所得,青氣卻主其武功已經登堂入室,雖未至爐火純青之境,也差之不遠,這樣的人很難殺得。”

    說著,看了錢敏一眼,又垂目沉思,格格一笑說著︰“但我本是喪家犬,和時運相悖,於道業無所成就,於富貴艱難竭蹶,卻不能因此退縮,這樣吧,我就犧牲一隻娃娃,來斷掉這人的性命。”

    說著解開內袍,自裡面兜袋中取出三隻小娃娃,這個娃娃看著精緻,下面卻銹著眾多神秘符號,這些符號仔細一看,又宛面目猙獰的鬼怪,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王少雲一笑,沉吟片刻又說著,這語氣很是平淡︰“這是魘鎮娃娃,卻是逆數之物,用了有可能不得善終,不過效果還是不錯,有一隻必須用在魏侯身上,只是法不鎮大運,現在對魏侯沒有用處,以後待得破運後卻是有效。”

    “現在雖對魏侯無用,對這人卻綽綽有餘。”說到這裡,王少雲深深嘆息一聲︰“我已經說了,我是喪家犬,什麼都顧不上了,就用著吧!”

    說著,取出了那本文先生的文冊,仔細翻開一頁,摸出了幾根文先生的髮絲︰“有這個就足夠了。”

    說著將這幾根髮絲塞到了一隻娃娃的裡面,默念了一下密咒,頓時這娃娃眼睛亮起了紅光,雖轉眼就不見,但還是使人心寒。

    王少雲頓了一下,語調很是平緩︰“行了,這娃娃就能抽去此人的氣運,使之陷入枯竭中,到時就是天地不容,舉步艱難,過幾日等他回來,你我再出手,就必可殺了這人。”

    看了一眼這個娃娃,心底無聲地透了一口氣,又說著︰“現在就是想辦法獲得魏侯的髮絲指甲了,等日後破了運,你幫我出手把他殺了吧!”

    說著,就說了密咒。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錢敏恭謹應著︰“公子放心,髮絲指甲我會想辦法獲得,等公子破了他的大運,我必啟動密咒,再殺得魏侯。”

    雲崖山‧大衍觀

    王存業回到觀中,就見得道童丫鬟,還在做晚課,坐在一間臨時開闢的房間裡學習著怎麼樣識字和誦經。

    王存業見了,就是微笑一下,也不叫人,這些道童丫鬟,再過個一二年,就調教出來了,那時什麼事都不用多管,只要清修就是。

    這時站在屋簷下,深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空氣,就在走廊之間散著步。

    雪後天晴,雖是夜空,還是能看出天上一絲雲都沒有,藏青天空遼闊,星星閃爍,一絲月牙懸在中天,月光灑落下來,大地罩著一層霜,讓王存業心情平靜了下來。

    “師兄,你回來了?”不遠處傳來了謝襄的聲音,王存業應了一聲,就看去,這時月光下,只見她穿著一身青裙,眸子閃著歡喜的光。

    王存業就立刻笑了,卻埋怨的說著︰“你怎麼出來了,這裡天寒,快快進去。”

    “師兄,難得這樣天色,就讓我少許和你散會步。”謝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說著過來。

    王存業感覺到她情感微妙變化,笑著說︰“冬霜重著呢,過會就進去?”

    兩個很久沒有這樣散步了,兩人就沿著走廊慢慢轉著,一時誰也沒有說話,許久王存業說著︰“今天去了道宮,總算找出了幾個方子,有一個很有眉目了,明天我就去山中去殺老虎。”

    “唔!”謝襄神色有些恍惚,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王存業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不對,問著。

    “……感覺我總是拖累師兄的樣子。”

    “傻瓜,你不拖累我,我還不樂意呢,別多想,嗯?”王存業就拉過她,將她伏在了自己懷中。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9-24 04:01 AM

第六十章 襲擊

    馬車在落滿雪的道路上奔馳,馬蹄上套著厚厚的腳套,天氣嚴寒,就是馬匹長時間在這樣的環境中奔馳也可能凍壞,所以都戴上了腳套。

    王存業坐在車中,靠在後面,在一陣陣顛簸中細細思量著藥材的事。

    自道觀直接去後山也是一條路,卻深入不了內部,而經過官道抵達一處谷口,就可以深入大山主脈。

    一小時後,馬車停下,車夫穿著厚厚棉襖掀起門簾,頓時一陣冷風夾著雪粒飄了進來,說著︰“道長,山谷口到了,現在這天,馬車上山路很可能掉落山溝。 ”

    車夫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上不去了,王存業看一眼,發現確實是這樣,也不為難,點點頭,將錢給了他,翻身下車朝山中行去。

    山間道路並不好走,特別是下雪後,把一些坑掩蓋了,普通人踩踏上去都有摔落的危險,更加不要說馬車了。

    不過王存業此時卻毫不遲疑,一路踏了上去,奔馳而去,沿途只留下淡淡的腳印。

    翻過一處山,頓時後山的景色展現在眼前,鬱鬱蔥蔥松柏連成一片,大雪連天,整個山間都彌漫著一種深幽晦澀的氣息,這裡就是後山主脈了。

    雪山連綿,王存業步履矯健,隨著前進的步伐,遠處大山變成一片銀白,一直綿延到肉眼看不見的天際,近處松林依舊一片黑綠,置身其間,心靈漸漸純淨。

    王存業很喜歡這個氣氛,只是越往裡面而去,山林越密,只得在稀疏樹隙裡穿過,少許一動,就會震得積雪在松樹下簌簌落下。

    雪地上動物的腳印不少,小到一排排小爪子印,大到巴掌大的蹄子印,王存業一一看了過去,卻沒有見得老虎腳印。

    這身體原本是個獵手,記憶裡對老虎有著刻骨銘心的烙印,卻不愁找不著,當下繼續向前,奔了十里左右,終於在一處,尋著了老虎腳印,而在遠處還有一隻瑟瑟發抖的兔子,在刨著雪尋找著草根。

    伸手拔劍,劍光一閃,法劍化作一道青虹,向著吃著草根的兔子射了過去,只聽“噗”的一聲,鮮血飛濺,兔子四肢亂抽,被釘死在了地上。

    王存業腳下一滑,飛速朝下面奔了過去,到了樹下,伸手一拔,將法劍收起,血腥味一下子彌漫了出去。

    王存業不在此處停留,彈跳而去,落在一處大石後,靜靜等待著。

    過了半柱香時間,猛聽得山間一陣虎嘯,震動山崗,夾雜一陣惡風,朝血腥彌漫的地點撲了下去。

    王存業看了上去,這隻老虎身長三米,虎背筋肉扎結,一看下就能想像其中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尾巴宛如粗大鋼鞭,在身後搖擺,要是抽到人身上,定然是骨斷筋折的下場。

    王存業見了,心中有些歡喜,又有些失望,歡喜的自然是引出來一隻老虎,失望的是這隻老虎算是成年虎,卻不是成精老虎。

    就算是普通山虎,在這個世界也隱含巨大精氣,可以藥用,心念一動,見得老虎自半空中撲落而下,就身形一閃,撲了上去。

    這老虎落下,正咬了一口兔子,一口就咬了一半,這時見一人撲了上來,頓時兩眼直冒凶光。

    這冬天大雪​​本身就難以吃飽,此刻又急又餓,而人類卻是大補,當下放下嘴中的半隻兔子,兩隻巨爪在地上一按,合身就朝王存業撲了上來。

    王存業在老虎一撲時,就看清了它的動作,身子一閃,這老虎就撲了空,落在了一處樹木上,頓時一聲虎吼,震動山崗,無數樹枝上積雪噗噗落下,就和下雪一樣。

    只是老虎很快穩住重心,只聽“噗”一聲,鋼鞭一樣的虎尾,帶著呼嘯之聲抽了過來,王存業不躲不閃,瞬步上前,長劍一閃,頓時虎尾變成兩截掉落下來。

    要是普通獵人,還考慮著虎皮的完整,但對王存業來說,只要搏殺就是了。

    斷尾的疼痛,實不是任何一個哺r 動物能夠承受,這老虎同樣不行,當下就口中爆出一聲大吼,只是其中帶著絲絲淒厲還有凶暴。

    王存業卻是不管,欺身上前,一腳踢在老虎前爪一側,老虎站立不穩頓時倒下。

    王存業劍光一閃,直直朝老虎耳朵後面刺去,只聽“哧”的一聲,自耳中直接刺入腦中,又是一攪,彷彿是鋼鐵破裂,腦漿伴隨著血液奔流而出,大腦被攪爛一半,這隻老虎低吼一聲,撲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王存業冷眼看著,並不上前,退後三步,靜靜等待,這老虎卻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又過片刻,終於不動彈了。

    這時王存業收回了劍,放回背後劍盒,取出了一把匕首,開始劃開了虎皮,抽出了虎筋和骨髓,正想著繼續,就身子一動,抬起身來,警惕看著一處。

    “啪!啪!!啪!”這時,遠處響起了三個掌聲,初時和普通掌聲無異,卻一聲響過一聲,最後一聲幾如洪鐘大呂,震蕩整個山林。

    王存業看去,就見十丈處的一塊石上,站著一人,面容看上去中年,長發銀白,兩道壽眉從眉間垂下,這人面目平和,洪鐘一樣的聲音傳了下來︰“王存業,我找你,還真是不容易!”

    大風呼嘯,這人長衣飄飄,有種說不出的氣度。

    這人上下打量著王存業,眼神平靜,沒有波動,這眼神王存業並不陌生,這是農夫打量著莊稼,牧人打量著牛羊的眼神。

    王存業收回匕首,踏步上前,說著︰“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這人微微仰頭,也不在意,笑著回答︰“老夫文若,魏侯侍奉,奉魏侯之命,取你首級回去。”

    話音剛落,王存業眼睛睜開,眸中驚雷乍起,抽劍而起,一竄而上,下一息,直接跨過數米距離,直直的一劍刺去。

    見此,文先生微微冷笑,也不避讓,伸出拳來一擋,只聽“錚”的一聲,這一劍刺中了鐵拳,發出了火星,原來真的戴了精鋼所製的拳套。

    拳劍相交,一股尖銳的劍氣沿著拳套就要襲上,文先生身子一震,頓時大手一拂,一股強大的內力,帶著獵獵罡風沿著劍身反擊而去。

    王存業這一劍,就算是妖怪也可一劍斬斷,此刻只感覺到一股強大罡力滾滾而上,雖被劍氣切開,卻還是反震過來,頓時眸子一縮,雙眼射出精光,不進反退,手上劍光大盛,化成點點星光,電光火石間,已是十數劍刺出,出手就是奕劍術,帶著難以言述的軌跡,將文先生捲了進來。

    文先生見此,身子微斜,拳套連震,眨眼間,拳套連連格著,刺削劈擋間,每一下都敲在劍上。

    沉厚的力量,自劍身傳向王存業的手,有如觸電,全身一麻,見此,文先生右手高舉,順勢下劈。

    這一劈行雲流水,又帶難以言述的殺機,雖不知道這是何種武功,王存業本能的心一沉,身形一閃,向後掠去,只聽“轟”的一聲,半空炸起一聲悶雷。

    見王存業退去,文先生一看,只見大氅上已滿是窟窿,呼嘯北風自裡面灌了進去,他雖有鐵拳,武功大成,但大氅卻抵抗不住殘餘的劍氣,不由冷哼一聲,隨手​​扯下大氅丟在雪中。

    文先生收回目光,聲音幽幽響起︰“真是好劍法,這樣的劍法,就是我三十年前師兄都要自愧不如,你可以自傲了,不過你現在能避開我幾招大劈棺手呢?”

    雖是說話,眼光卻沒有離開王存業分毫,氣機鎖著王存業。

    話音剛落,就見王存業冷哼一聲,王存業並不是武林中人,不清楚這所謂“大劈棺手”是哪種武功,這時也不言語,只是冷笑一聲。

    心神發動,頓時一道黃符沖天而起,又迅速落下,籠罩在文先生身上,只見“噗”的一聲輕響,頓時絲絲金光落下,演化出日月星辰大地萬物,絲絲鎮壓之力,就落了下去,只見在這個瞬間,風雪落在文先生三尺內,生生停止了運動。

    乘此機會,王存業猛撲身上前,拔劍而起,只見一道劍光,直直刺去,這劍光清光凝煉,帶著刺破千山萬水之意,貫穿而入。

    就在這時,文先生雙拳就對著天空一擊,只聽“轟”的一聲,伴隨陣陣氣流,金色符文頓時炸開,碎成金光。

    “可笑!這種妖術,能奈我何!”文先生大喝著,心中卻是震驚,當下只見內息罡氣護體,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大力加身,身形一動沖了上來,一拳擊上,正中王存業刺來一劍。

    滾滾雪花離地而起在空中炸開,卻沒有半點聲音傳播出來,王存業身子一震,連人帶劍身跌飛出去,跌到半空,這時空氣中才傳來爆響。

    武道先天,純而又純,凝成一片,才能凝聚這先天罡氣,從此鬼仙以下的法術都不能加身。

    這是習武之人的說法,道門中別有稱呼。

    人仙三轉,自神氣通透,化作焰光,武道曰罡氣,道門稱焰光,都是一回事,只是此一擊,王存業就是一驚,只聽“砰”一聲,落在雪地上,不過這時積雪深厚,又有新雪堆積,並無大礙,王存業翻滾起身。

    王存業感受到了法劍中靈性的哀鳴,卻冷笑說著︰“先天罡氣?怕接了我這一劍,也不好受吧!”

    話才落下,只見文先生噴出一口氣,隱含著劍氣,卻把身內這道劍氣噴出,聽了這話,文先生收了原本神態,正容說著︰“老夫的確小看你了,你劍氣凝聚,離劍氣先天不過半步,假以時日,必可成為一代宗師,不過越是這樣,老夫更是要殺之後快,只怨你命不好了。”

    所謂劍氣先天只是武學的說法,換成仙道,就是由劍入道的劍元奠基!

    這話一落,一股氣息沖天而起,凝重、厚實、浩大,直自頂上透出,鎖住了王存業,一步步壓了過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4:34 AM

第六十一章 不能殺我

    “噗”一張符籙在空中化成一個古篆,黃光爍爍,立於虛空,演化出日月星辰,又垂下絲絲波紋。

    這次文先生早有防備,冷哼一聲,單手舉起:“大劈棺手!”

    周身罡氣和火焰一樣吞吐,這一掌劈下,頓時空中炸開,一股焦味瀰漫而出,這張符籙消散於無形,卻比上次更是輕鬆。

    不過符籙阻擊,卻是為王存業爭取到寶貴時間,只見王存業閃電一樣急退,退到了松林之中,身影不斷變淡,消逝在天地山林之中,最後吐出一句話:“兵法雲:藏於九地之下,動於九天之上,我以兵法破你!”

    滾滾言語,自口中砸下,每一音節都宛如悶雷,一聲聲響在山谷中,積雪震動,紛紛落下,一時間雪落二度,卻成奇觀,最可怕的是,聲音到後來就縈繞山林,不但不能找出聲音來源,反顯的四處都是。

    見此,文先生冷哼一聲,雙拳緊握,身軀上明紅的罡氣環繞周身,宛然火焰吞吐,火舌吐出三尺,刀劍不能加,法術不能落,舉手投足間大力相隨。

    “笑話,裝神弄鬼!”出於對自身武功的自信,似乎王存業所做作為,不過跳梁小丑,不值一提,文先生踏步上前,耳朵微微顫動,似尋聽著王存業的心跳。

    王存業隱於一顆樹下,心跳和氣息已經潛藏,道法中有遁形術和歸隱術,王存業得的都是初卷,但足夠了。

    遁形術初卷,能合在五行中,特別是藉風而行,雖趕不上馬匹的速度,但勝在出其不意,和輕功配合可以事半功倍,要是中卷更可以踏水而行,火中漫步,又或凌然飛渡,諸般種種,舉不勝舉。

    而歸隱術,氣息與天地山川大地相合,乘六御,合山林,不見行跡,渺渺茫茫。

    仙家法度,古有仙真,凡人不能見其形體,此術依此演變而來。

    王存業此時就連用二種密術,雖都是初卷上的內容,卻都足夠了,這時目光迷離,冷眼向文先生望去。

    只見文先生靜靜站著,甚至半閉著眼,處於入定一樣的靜止狀態。

    王存業頓時知道,文先生心靈一片空靈,周圍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感覺,在茫茫山林中,王存業依著道術,或可一時潛伏,但王存業只要一動,只怕立刻就要遭他的殺手!

    王存業心中佩服,原本的計劃,就是自己隱藏在暗處,卻可使這文先生草木皆兵,時時處於戒備中,這樣自然不能長久。

    不想這人靜立凝柱,反而可以藉此養氣,宛如中流砥柱。

    只是,僅僅這樣並不夠,王存業泛出了一絲冷笑!

    雙手結印,嘴唇微動,隱隱有氣流捲動,卻詭異不見半點聲音。

    大雪茫茫而下,垂在了一層雪紗,一陣風吹過,捲起無數積雪,王存業啟動著六丁六甲,片刻,半空中有著普通人肉眼看不見的金光一亮,十二個若隱若現的影像浮現在空中,這就成了!

    這時文先生已有察覺,半空中金光一閃,六丁六甲還未落下,文先生就單腳向地面一踏,用力之大,使得大地都出現一個深坑,山林震動,積雪崩塌。

    這人絲毫不顧,藉著此力一躍,右手高舉,全力劈下,正是大劈棺手,空氣中,出現水波一樣的紋路,震動四周,下一刻才有隆隆爆裂聲傳出。

    只是六丁六甲並非實體,文先生雖強,罡氣在身,刀劍不能加,道術不能落,卻無法對這種靈體造成有效殺傷。

    只見一擊之下,六丁六甲卻漸漸要隱去。

    文先生心中一沉,果是靈體,自己大劈棺手不能殺之!

    文先生生性決斷,不然當年就不可能在兵敗下斷然投靠魏侯,眼見著六丁六甲漸漸隱去,四周卻不斷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或東或西,頓時就知道了王存業所想的詭計。

    這四處有聲,而王存業隱在其中,頓時就掩蓋了,而自己必須處處戒備,一有疏突,王存業就會乘機刺殺。

    此子劍法通玄,劍氣凜寒,卻真真可以使自己疲於奔命。

    想到這裡,手一揮,指甲劃過左手臂膀,和刀劃的一樣,血肉被劃開,鮮血翻飛,文先生毫不在意,銀牙一咬,怒吼一聲,向四面灑出,每滴血珠都隱含著雷鳴。

    武道之人血氣陽剛,卻防不過鬼靈偷襲,而武道宗師功至先天,一身血罡練成,舉手投擲之間罡氣翻湧,其之血液更是有破邪之效果。

    血珠四濺,炸裂在半空中,只是卻沒有半點反應。

    天空中大雪茫茫,鵝毛大小一樣的雪花灑下,見此,文先生不由一股寒氣從頭到尾澆了下來。

    這一手陽剛血罡,不知破了多少陰靈鬼孽,為何今日卻不見半點反應?

    眼見著文先生已經破去了先前靜立姿態,警惕掃看四周,罡氣翻滾,肌肉塊塊緊張,王存業冷冷一笑。

    這種全面警惕的狀態,極耗真元,而自己卻可從容休息,彼消此長,他疲我逸,雖文先生入得先天,也可斬殺之!

    雪不住的下落,文先生站在雪中,六識被他提到一個難以想像的高度,四周每一絲氣息都在監看中,半響後也不見一絲響動,只卻不敢大意,全身罡氣流轉護住周身。

    心中不由思量,莫非此子見不敵我,已經遠去了?

    這念頭剛起,三丈距離,突有一顆樹枝折斷,“啪”的一聲掉落而下。

    這聲音極細微,卻立刻引發了暴雷,文先生眼神一凝,單腳踏地,身形前傾,一竄之下,三丈距離瞬間就到,右手一橫,向前探去。

    只聽“轟”的一聲,空氣波紋四溢,劈斬下去,這顆生長了百年的松樹,頓時擊成碎木,如中雷擊,轟而倒下。

    幾乎同時,背後又是一聲,文先生一聲吼叫,反手就是一掌,這一掌比剛才更強,無聲無息之間,背後一顆松樹,一個掌印浮現,還是沒有人!

    就在這時青黃不接的瞬間,劍光一閃,一劍直直刺來,雖是直刺,卻依循一條難以描述的曲線而來,每個瞬間,劍尖都轉化角度,只是太快,因此匯集成劍光一閃!

    還來不及思考,文先生突發覺自己完全被劍光所罩,現在即要退避也絕不可能,硬是提起一口真元,劈斬而下——大劈棺手!

    天地突而停頓,拳劍相交,只聽“轟”的一聲,一條人影趁著大力,向後飄去,只是退後三丈,人影就漸漸淡去,融合在山林中不見。

    文先生卻不及追殺,只聽“噗”的一聲,額上出現一條血痕,卻是劍氣所傷,王存業的劍法,實達到了接近劍法宗師的境界。

    這一耽誤,待得文先生將身內一絲陰毒的劍氣噴出,只見茫茫雪原,松伯處處,卻再也不見人。

    文先生心中震驚,感覺到內臟隱隱作痛,卻是受了一些內傷,對此子的最後一絲輕蔑都消去,他戰鬥經驗何等豐富,立刻明白王存業的戰術。

    此子劍法已經算是頂尖,但是殺之不難,只要五十招就可,單有這樣道術的道士也見多了,單是自己殺了就有十數個!

    兩者單獨都不難,可一結合,就實是可怖可懼。

    是不是撤退,一種想法從心中閃過,但這想法還沒有明亮,又一個念頭浮上心——魏侯對我有大恩,我怎能後退?

    必殺了此子,以報魏侯,這念頭一產生,就瀰漫在心中,聽著背後一動,頓時反手一掌——大劈棺手!

    雪花片片落下,王存業坐在一塊青石後,青石前十五丈處,文先生左突右擊,動輒間都要將虛空炸裂,隆隆之響不絕於耳。

    六丁六甲與施法者心靈相通,可以知道靈體所見,見此,王存業不由浮出一絲冷笑,要是文先生立刻離開,自己還難以殺之,現在卻大有機會。

    只是片刻,整個山谷樹木倒塌,碎木四濺,大地上積雪大片大片掃了出去,人力能達到如此,真是可怖可懼,只是打不著人,卻也無用。

    王存業靜靜觀雪天地,聽著六丁六甲匯報,歸藏術在身,氣息盡數隱藏,與天地山林​​合為一體,靜靜待著文先生力竭。

    到時,就是此人身死之時,想到此處,王存業心中一片清涼。

    青石下,文先生劈出一掌,突覺得一陣心悸,頓時明白自己耗費過鉅,接近油盡燈枯,一有這感覺,頓時一股清涼襲上心中,將原本的想法砸的粉碎。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這樣迷亂了心竅,卻是這樣想,這樣幹?魏侯再大恩,也不值我這樣拼命,莫非是此子的妖術?”文先生一想到這裡,就立刻掠了過去,背靠大石,注視四周,身體微微不支,罡氣散了開去。

    靠著大石,手按丹田,急速恢復真氣,只要緩過這口氣,就立刻出山!

    就在這時,“噗”一張符籙在空中化成一個古篆,黃光爍爍,立於虛空,演化出日月星辰,又垂下絲絲波紋。

    文先生三尺內,風雪停止運行,絲絲力量垂下,束縛著動作。

    王存業現出身影,說著:“我有此法在此,請君破之!”

    話音剛落,就仰天長笑。

    文先生怒吼一聲:“大劈棺手!”

    一掌劈去,只聽“轟”的一聲,掌力和波紋相撞,飛濺出火花,卻沒有破開,生死關口,文先生披散著頭髮,表情恐懼,高喊著:“王存業,你不能殺我,我是魏侯供侍……”

    話還沒有落,一道劍光閃過,只聽“噗”的一聲,鮮血噴出七尺,直直而上,而頭顱滾落而下,陷入積雪。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4:39 AM

第六十二章 急報

    一陣寒風襲來,王存業打個冷噤,只見原本山谷被破壞的狼藉一地,隨著片片大雪落下,轉眼之間就掩蓋上一層。

    王存業停了片刻,就在雪地上找了一個坑,繼續挖深了三尺,將這人頭顱和屍體掩埋下去。

    這人是武道先天高手,雖立場不一樣,但一死百了,沒有必要讓他曝屍荒野。

    天寒地凍,泥土冰封,仗著法劍鋒利,還並不是問題,王存業掩埋後,轉到了老虎屍體處。

    剛才激烈戰鬥,野獸都不敢前來,雪越下越大,王存業經過這次搏殺,也沒有心思再去尋找成精老虎,於是拖著老虎就向道而去,路途中留下的腳印,在茫茫大雪中,片刻盡數全被掩蓋。

    府城·青羊道宮

    雪粒雪花打了一夜,風吹了一夜,道正怔怔立在殿前,看著天上飄落飛舞雪花,沉吟不語,就連肩身佈滿一層潔白都是不顧。

    殿內一個面容乾癟命元將盡的灰袍老道見了,上前說話:“師兄可在考慮這次劫難應在誰身上?”

    道正聽了,微微一笑,說:“這卻無礙,我不是想著這個……”

    說著,臉色微沉,說著:“雪下的大,府城下面就有著民房被壓塌了,也有著雪封著門出不去……”

    “哦,原來是這個,難得師兄還有一片惻隱之心。”灰袍老道微微驚訝。

    “道人也是人嘛,我們寒暑不侵,衣食無憂,可以觀看雪景,下面百姓卻必須苦熬著雪寒,也不知道要餓死凍死幾許!”

    灰袍老道卻不以為意,笑著:“現在府城都捲入分支龍氣的變革中,誰會顧得上這些事情呢?”

    道正聽了,沒有回話,就在此時,殿中一處波光閃爍的水鏡上,突傳出一聲“錚錚”鳴響。

    兩人聽了,臉色頓帶上鄭重,轉身回了殿內。

    就見八尺水鏡上,一點明亮的紅色星辰迅速黯淡下去,搖擺兩下,就徹底熄滅。

    道正見了默默不語,這時灰袍道人見了此景,喟然嘆著:“魏侯前些時,青衣閣損失慘重,此刻這人又隕落,氣運大跌,恐真是劫數到了! ”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帶著沙沙聲,道正聞言,望著水鏡上熄滅的星辰,沉吟許久,才說著:“道宮不干涉具體龍氣變革,只負責監督不必要的殺戮。”

    “那王存業呢?”灰袍道人追問著。

    “暗中不管,各憑生死,明中殺戮必須制止。”道正浮現出一絲冷笑,說著。

    話說王存業拖著一隻老虎,花了幾個時辰才到了官道,這時陰霾密佈著烏雲匯成一片,官道上罕有車馬過去。

    偶有幾個馬車,見得王存業身上有血跡,又拖著老虎,頓時嚇的連車都不敢停下,猛的抽鞭過去,倒讓王存業苦笑不己。

    尋思著,就決定道觀裡自己購買馬車,這樣的話,出入就方便了,就在尋思著,一輛拉貨馬車穩穩落下。

    一個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的中年人,臉上滿是皺紋,卻打著招呼:“哎,這位道長,深山打了老虎?後面正​​空著呢,快上來吧!”

    提著老虎,丟到車上,跳上了車,就見得這車夫讚歎著:“道長,您打的?著實了得?”

    王存業出了一兩銀子,這空貨車就轉了方向,一直抵達大衍觀的下面。

    王存業拖著老虎上去,這一切都落在一個香客眼中,眼見觀中道童丫鬟以及香客的歡呼,這人默默退了出去,下去進了一個村屋中。

    “莫謙,你回來了。”一掀開門簾進屋,有風雪呼嘯進了屋子,裡面的人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見是同袍回來出來招呼著。

    莫謙聽見同僚招呼,並沒有立刻回應,順勢將門關住,將風雪阻擋在外面,望著屋內劈啪燃燒的篝火細細思考著。

    小小的篝火,坐著一個同僚,給這寒冷山巒小屋之中,帶來一些溫暖。

    大衍觀觀主王存業忤逆不道,喪心病狂,視律法如無物,先後殺得的官差近百,最近就橫掃青衣閣,使之損失大半,魏侯和世子都深深警惕。

    是重建中,第一時間,就將城中人手抽調出一些來時刻監督大衍觀動態!

    這種事後果很大,會造成府城中監控人手的不足,只是那時世子非常堅決,此時莫謙就回想起自己被任命來此的一天,世子那決然的眼神!

    想到這裡,說著:“我回來了,大衍觀王存業武功很高啊,今日我見他拖著一隻猛虎回來了,單人殺虎,佩服。”

    莫謙說到這裡,露出絲絲冷笑,又說著:“這種喪心病狂的國賊,居還能活到現在,真是老天無眼。”

    “難道是文先生進去,沒有遇到,不然此賊怎麼就出來了?要不我聯繫下文先生,報告下新情況,並且看看需不需要我們配合!”這個同僚說著,文先生的事,魏侯令青衣閣的人配合,是以有這句話。

    “你說的沒有錯,文先生應該跟了進去了,怎麼就沒有遇到?我們必須聯繫文先生,告訴他這個情況——你去準備小山鷹,我寫書信。”莫謙聽了,覺得有理,起身朝桌子上筆墨而去,鋪開一條小紙,用極細的毛筆書寫上。

    小山鷹本身攜帶不了太多東西,各種書文傳遞時,都是用這種小字體,以減少小山鷹不必要的負擔。

    “好了嗎?”片刻,同僚過來,手裡還有一隻小山鷹,低聲叫著。

    “好了,稍等,讓墨乾掉。”

    片刻後,墨跡乾了,莫謙細細將一卷細紙搓成一卷,拿過小山鷹綁在腿上。

    到了房門外面,雙手一揚,小山鷹飛了起來,朝遠方去了,方向正是雲崖後山,見小山鷹遠去,莫謙就退回屋子裡,外面實在太冷了。

    雲崖後山·山谷

    諸多樹木折斷,倒在山上,雖有大雪,還能看見,其中一片空地還有依稀痕跡,一陣風雪吹來,小山鷹落在地上。

    它在這片空地上盤旋著,尋找著文先生原本龐大氣息,半響後卻依然無所收穫,它不由的悲鳴一聲。

    轉了幾圈,再一落地,抓住一塊帶著血跡外衣布條飛了回去。

    大風凌冽吹著,夾著鵝毛雪花,過了兩柱香,山巒上一間小屋通風口處,小山鷹鑽了回來,落在莫謙肩上。

    莫謙一驚,見是小山鷹,放鬆下來,只是片刻,神色卻凝重了下來,眼中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恐慌,失了方寸,叫喊著同伴:“你出來,看!”

    在小屋中弄著食物同僚過來,問著:“何事這樣慌張?”

    見莫謙不說話,他不由一陣疑惑,順著莫謙手指看向桌子上小山鷹,只見這小山鷹抖動身上雪水,爪子上抓著一條染血的外衣破布,旁邊爪子上的信件半點沒動。

    “轟”的一聲,腦海中響起一個炸雷,文先生去了後山,但只有王存業一人歸來,先前他們還以為錯過了,現在看來,恐怕已身死,不然不會連青衣閣的話都不看,這人同樣掩飾著恐慌,但微微發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莫謙,怎麼辦。”

    片刻後,莫謙自恐慌之中掙扎了出來,狠狠喘了幾口粗氣,說著:“你在此看守,我立刻去稟報魏侯,這是大事,耽誤了,我們都擔不起!”

    說著,莫謙就頂著風雪將馬匹牽了出來,帶上腳套,又自屋裡拿出一件厚厚棉襖​​,披在了身上,駕馭著馬匹,消失在風雪之中。

    風雪呼嘯著,莫謙全身一陣陣發抖,韁繩都隱隱抓不住,只能合身摟住馬匹,任由馬匹奔馳著,不過這是一匹老馬,它認識去府城的道路。

    直到接近傍晚時分,莫謙才進了城門,城衛卻將他攔了下來,莫謙張大眼睛,​​哆哆嗦嗦說著:“青衣……閣……口袋。”

    卻是風雪太大,又長途頂風跋涉,一時間凍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城衛聽得青衣閣,不敢怠慢,連忙按著莫謙的意思,將腰間口袋拿了出來,拉開一翻,果有一塊青衣閣專屬信物放其中。

    “多有得罪了。”將口袋被紮好,重新放回莫謙腰間,對著兩個守衛大聲喊著:“這是青衣閣的大人,你們放行!”

    “好!”聽見是青衣閣,不敢怠慢,連連取消關卡放了進去。

    馬匹在街道上奔馳著,莫謙勉強抬起身子,抓住韁繩直向著魏侯府去了。

    “青衣閣大衍觀番子莫謙,求見魏侯,有天大消息速速通報!”到了侯爺門前,莫謙一翻身自馬匹翻滾下來,對看守衛說著。

    “你等等。”見莫謙一身奔波,不是騙人的模樣,門衛也不敢遲疑,向府中奔去,片刻又跑了出來:“侯爺叫你速速進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4:43 AM

第六十三章 踢死

    魏侯接見的是北園,莫謙用了一刻時間,在主道穿過,到了北園,就見兩個僕人望著園門。

    莫謙疾步上前,問著:“侯爺現在在哪裡?”

    “在裡面,快進!”

    莫謙聽了,急急行去,沿途全無阻攔,顯是被魏侯吩咐過了,不得阻攔,進了大殿,裡面數個銅盆中燃燒的木炭,一陣暖意襲來,莫謙不由一陣舒坦。

    但是這時魏侯就在前面,莫謙不敢享受,快步走過去,慌忙跪倒在前面,叩拜了,張口就是驚雷一下的話語:“侯爺,文先生已遭不測!”

    “你說什麼?”原本還在喝茶的魏侯,豁然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震動大殿,卻是將莫謙嚇的一驚,一時沒有來得及回話。

    只是轉眼,魏侯卻已平靜了下來,收斂了怒態,眼中看不出表情,臉色有些僵硬和鐵青。

    “你細細說清楚。”魏侯說著,把茶杯擱在桌子上,茶水潑了出去,他本養氣甚深,這種情況就是心中大怒,無法控制的表現。

    “是!”莫謙卻不知道,連忙應著。

    “是我們見得王存業回觀,才發了山鷹……”莫謙口齒流利,把前因後果,連同王存業回觀時間,拖著老虎,以及小山鷹抓回的血色碎衣,和自己猜測都一股腦說給了魏侯聽。

    莫謙覺得身子漸漸暖和,卻越說越流利,卻沒有注意周圍侍從憐憫的表情。

    高台上魏侯又驚又氣,卻差點暈了過去,一下子跌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半響見莫謙還在滔滔不絕,不由一陣憤怒自心底燃起,跨步下來,一腳踢在鼻樑之上:“豎子!安敢聒噪!”

    只聽得莫謙一聲慘叫,就跌了出去,暈在地上,血液蔓延出來,生死不知。

    魏侯見了,不由一陣厭煩,“抬下去!”

    話音剛落,就有人抬了下去,血液落在大殿中,魏侯全不在意,只是想著文先生的事,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一下子萎頓著。

    宗師級別武者並不好尋,一直以來,文先生配合著甲兵重弩,不知殺了多少刺客和政敵,現在卻隕落在這時,這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魏侯才清醒過來,喝著:“來人!”

    頓時四個持刀親兵依次魚貫而入,立在殿前等候命令,魏侯目光幽幽閃動,顯是平靜了下來:“傳我命令,立刻派遣內衛趕去雲崖後山查看。”

    說到這裡,語氣變得嚴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得了消息,立刻稟告於孤!”

    “是!”侍衛立刻應命,出去傳令。

    侯令如山,只是一刻時間,就有三十匹馬帶著親兵,自侯府中奔了出去,消失在寒風大雪之中。

    這時莫謙被抬了出去,到了醫館時,就已不活了,身子都冷了。

    醫館老者無奈,還是上去檢查了下,片刻說著:“鼻樑骨斷了,骨刺刺進了內腦,早來片刻還能勉強活著,現在身子都冷了。”

    兩個親兵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由一陣黯然,他們不是沒殺過人,但這種因主上心情不好就被殺掉的……伴君如伴虎……

    兩個親兵都禁止自己想下去,再想下去就非常危險了。

    “他是青衣閣的番子,交給青衣閣處理後事吧!”一個親兵說著,聲音有些嘶啞,顯是心情有些不平靜。

    “嗯。”還有一個親兵同意了,藉著一塊木板,就抬著莫謙僵硬的屍體,進了青衣閣一處堂口。

    這時,一個青衣人走了出來,卻是青衣閣執事李波。

    話說李波這時正翻閱著各閣獻上來的捲案,細細讀著,就在這時,一個番子氣喘吁籲跑來說著:“魏府親兵抬了一個死人過來了。”

    李波微微一驚,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魏府親兵抬了一個死人過來了!”這人再說了一次,李波登時一陣不快,不過臉色還保持著平靜,說著:“我這就去看看。”

    心中暗想:“當青衣閣是挺屍場?”,就陰沉著臉,快步上去。

    上前一看,見得一死人全身僵冷,鼻樑塌陷,並不在意,但仔細一看,不由腦海中“轟”的一聲。

    只見這人面目中還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卻正是自己表弟莫謙!

    親兵見此,顯是認識,就說著:“執事大人,您就好好葬了他吧!”

    說著,就想退了出去。

    這時李波緩過神來,說著:“慢!”

    李波臉色有些蒼白,卻有著一些凜然的官威,這時就問著:“不知此人因何而死?也好記錄在案。”

    兩個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相對無言。

    李波見此,擺手讓周圍的人退下,用細長的手指伸入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兩位,這是十兩銀票,給你們喝點酒,還請告訴我,他是怎麼死了,本官感激不盡!”

    兩位親兵見了,對視一會,一個親兵順手接過銀票,就壓低了聲音說著:“文先生被王存業殺了,他來上報,就被氣急了的主上一腳踢死了,大人處理時,可以當成殉職來處理。”

    這話說完,兩人再不言語,疾步出了去。

    “大人,還請節哀!”這時,就有番子上前說了一句,李波這時卻心知不能有絲毫不滿表露,苦笑了一下,說:“哎,我表弟死了,我心裡很難過,只是總算是因公殉職,卻是不幸裡大幸。”

    說罷起身,說著:“你們按照殉職的待遇把他洗洗身子,換上新衣,這些事慢慢來,不必急,我去去棺材店訂口棺材!”

    說罷就去了,出了堂口,這時大雪飄落,已下了兩天兩夜,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北風呼嘯著,想來明年是一場豐年……

    李波仰天任由雪花飄落在臉上,讓呼嘯北風灌進衣襟,不由想起兩人一同進了青衣閣的時光,還約定過,要是富貴會怎麼樣。

    不過隨著時間發展,自己投靠著范府,而莫謙一心想著為魏侯效忠,以爬上去。

    身為內奸的自己,有著范府暗裡支持,卻爬上了執事的位置,而一心效忠的莫謙卻僅僅是個番子,本還想著以後吸取表弟,不想轉眼之間,莫謙音容相貌還在腦中,人卻已經成了屍體。

    深深呼吸幾下,李波跨著沉重步子,的確就去了棺材店,尋了幾家棺材店,找了一口上品棺材買了,回去照常處理。

    轉眼就到了夜裡,衙門緊閉,一間房中生著炭火,二個番子正在案前整理文書,小桌上放著一壺酒,幾碟小菜。

    事情辦完了,兩人就在火炭前烤了烤手,各自斟一杯飲了,頓覺一股暖流,一人就說著:“不想表弟死了,還能不動聲色,跟著幾條街了,都沒見異常。”

    還有一個番子夾了花生米吃了,焦香崩脆,滿口濃香,又飲一口,說著:“你這就是妄想,李大人是什麼人,哪能因個表弟就給你抓著把柄,好好乾吧,別給李大人反過來抓住你的把柄,這樣就慘了。”

    這個番子一嚇,瞄了一眼外面,外面白茫茫一片,雪還在下,沒有見著人影,放心的又“吱”一聲飲了一口,說著:“——我還不是想升職……哎!”

    兩人幾杯酒下肚,全身暖洋洋,來了談興,就在小屋中扯著話。

    范府

    就在這時,一處側廳中,裡面沒有人,只點了一個燈,在昏暗的燈光下,范世榮仰天大笑,聲音雖壓著很低,卻帶著難以遮掩的快意。

    魏侯一直壓著范家,此刻魏侯一而再,再而三的斷掉左膀右臂,他焉能不痛快。

    通過暗道趕過來的李波卻跪在下面,默默不語,靜靜等著二公子安排,只是聽了上面笑聲,心中浮現出悲哀。

    二公子聽了消息,根本就沒有理會莫謙的死,只想著文先生斃命帶來的喜信,這天下上位者,莫非都是一樣?

    這樣想著,心中就浮現出濃濃的悲哀。

    范世榮半響後,笑聲停歇:“你傳來的消息不錯,很是及時。”

    說著,范世榮突轉了話題問:“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啊,回二少爺!”李波被范世榮這問話弄得有點迷惘,怔了一下才回話:“十五了!”

    “十五年了啊!”范世榮沉默了一下,又問著:“你現在在青衣閣也是執事了,能控制幾個人?”

    范世榮突提及這個,李波心裡一沉,忙說著:“青衣閣控制的很嚴格,如果是表面不背叛,我可以控制十來個心腹,但要是明明背叛魏侯,只怕一個都拉不出來……”

    范世榮聽了,皺眉說著:“雖青衣閣控制的很嚴格,但是你也不能一個真正心腹都沒有,到時有著大變,你怎麼應對呢?”

    范世榮言辭雖平和,但話說的很重,李波身子一震,頓時覺得背後沁出冷汗,忙謝罪說著:“屬下無能,還請二公子責罰。”

    范世榮又露笑意,說著:“現在事情緊著,我才這樣要求你,只要辦成大事,你就可以以我范家功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來,到時我們不會虧待你。”

    “是!”李波聽了,立刻應著,心裡卻浮現出一絲寒意。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4:48 AM

第六十四章 逼迫

    空曠大殿中放著數個燃燒盆火,魏侯在這中間來回渡步,望著燒得通紅的木炭,怔怔不語,連剛才身上衣服沾上了茶水也沒有在意。

    良久,空曠大殿中傳出聲音:“給孤換衣!”

    在大殿兩側垂手站著的侍從聞言,疾步出來,片刻一套新的衣冠就被拿了出來,伺候著魏侯穿上,嶄新的衣冠穿上,魏侯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威儀。

    “王存業,你一而再,再而三斷孤左膀右臂,孤豈能容你?”魏侯怒吼著,大殿空曠,被震的隆隆作響,迴聲不斷。

    所有人都垂手侍立,大氣都不敢喘著,這時又傳來魏侯聲音:“親兵統領何在!”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軍官自一處台階上疾步過來跪下,衣甲間碰撞,發出框框的聲音,伏身叩拜:“末將在!”

    魏侯站在了高台上,緩緩轉過身子,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冷冰冰說著:“看來真是有人覺得孤可欺,不但不肯束手就戮,還敢殺我侍奉!”

    說罷看了下面兩個軍官一眼,突又猛的站起身來,咆哮著:“孤要殺他,他就應束手就擒,坦然受死,這樣的人,才算有點人味兒,才算得上大丈夫!”

    “不想此人喪心病狂,這樣兇殘超出常情,敢於殺了孤派去治罪的侍奉,要是人人都學他,國之不國!”

    “殺,孤要滅了這種大逆之人的滿門——劉信!”

    “末將……在!”

    只聽著魏侯冷冰冰說著:“傳孤令旨,帶上孤的兵符,調集三百甲士,一百弩手,發兵大衍觀,將其全部誅滅——孤要看看,小小道觀,能不能抵擋孤的鐵甲之師!”

    說著,將腰間兵符接下,拋給這個劉信。

    劉信接過,應了一聲:“是,末將告退!”

    行一禮,默默轉身,自大殿中退了出去,這時風雪已停了,卻更寒冷,天空陰沉沉著宛然黃昏。

    這劉信到了馬廄,牽出一匹黃馬來,翻身而上,駕著向兵營奔馳去了。

    青羊道宮

    一輪水鏡懸掛,顯出種種事情,雖正殿中看不見,但馬匹出了魏府,這軍將種種動態盡落入一個道士眼中。

    此道人立刻起身,穿過走廊,來到道正正殿前,默默垂手立著,片刻,殿門自動打開,這道人也不驚訝,走了進去,就見道正端坐雲榻。

    道人理了理衣冠,行了禮,說著:“道正,魏侯欲發兵大衍觀,現已派一將持了兵符去兵營!”

    話音剛落,道正就睜開眼,頓時,殿中一亮,宛然雷霆劃過,不過轉眼之間,這異相就消失,道人看了上去,就見道正面色古僕,沒有表情,頓時知道道正已經震怒。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王存業有此劫難,也是天數!”道正不急不徐的說著,沒有半點喜怒,話到這裡,微微停頓。

    “只是公然陳兵道觀,卻壞了規矩,你且下去準備法壇,我自有計較。”道正擺了擺手,語氣淡然說著。

    “是!”雖不知道正的意思,但多年的積威,讓這人不敢有別的想法,應了聲,緩緩退了下去。

    隨著殿門被這人關上,道正長身而起,自懷中取出一張雲篆符籙,上面隱隱虹輝燦爛,綢繆非常,符籙白玉所製,卻是空白一片。

    就見道正口中低聲念了個咒語,單手做劍,虛空畫符,頓時一陣光芒四射,又把拂塵一挽,朝上面一甩,只聽“啪”的一聲,玉符碎裂。

    頓時魏侯氣數顯示出來,黃中帶灰,有些透明,還帶著幾分厚重,灰色顯是劫難,透明根基已是不穩。

    道正見了,卻是冷笑一聲:“好個魏侯!”

    魏府大殿

    魏侯才自暴怒中清醒過來,就向椅上頹然坐下,正尋思著,此時卻突覺一暈,恍惚中身子都有些不穩,丫鬟見了,連忙上前扶住:“侯爺!”

    就在這時,一絲黃色的蛇影,向著魏侯身上一沖,這才清醒了過來。

    一醒來,就見一個婢女扶著自己,頓時大怒:“滾!”

    這丫鬟見魏侯此時性情不對,隱隱有些喜怒無常,連忙遠遠退了下去,不敢多言。

    青羊宮

    一個道人匆忙過來:“道正,法壇已布好。”

    “嗯!”道正應了一聲,下了雲榻,就有弟子帶著路,進入了一個偏殿。

    這偏殿並不大,香火青煙繚繞,顯得靜謐非常,中間設著一個法壇,裡面一個道童,遠遠見道正來了,連忙行禮。

    道正也不說話,上了法壇,左手伸向,道童見了立刻會意,將一把法劍捧了上去,道正接過,抽出一張雲篆玉符,放在法壇上。

    仗劍行雲,踏罡步鬥,左手持劍,右手做印,向著玉符打了三個法印,頓時玉符錚錚響聲不絕,隱隱見得金光,又帶著一絲絲青色,只聽“噗”的一聲,就飛了出去,瞬間消失在空中。

    道童睜大了眼睛,這樣的法術還是第一次看見。

    道正卻沒有管著,單手仗劍,繼續行法。

    就在這時,天空陰了下來,滾滾黑雲凝聚,並且湧了上去。

    卻說魏侯突覺得有些不對,謔然而起,出了殿,站在台階上望去,只見天上沉沉濃雲冉冉升起,翻滾著,看​​著緩慢實際非常快速瀰漫而來,心中頓時一驚。

    就在這時,“轟”一聲巨響,電光閃耀虛空,橫行天際,照亮四野,本來黑雲壓城夜晚一樣,瞬間明亮起來!

    冬日炸雷!

    耀眼亮光讓魏侯一陣失神,還沒有來得及定神,一道玉符自雷霆處落下,帶著流光直直落下,隱隱聽見某種破碎的聲音。

    這時,道正聲音自天空玉符中傳來,滾滾如雷。

    “天人定律……修士應約束自身,不以道法神通凌駕世間,妄動社稷朝綱……同理,世俗律法,不得加於修士之身……魏侯,你發兵欲想何為?你要單方面撕裂世俗和道宮的協議,公然動用刀兵威脅道觀嗎?!”

    滾滾聲音響徹著府內上空,連城裡都隱隱聽見,魏侯鬚髮皆張,臉色鐵青,死死握著劍柄。

    他想不到,道宮在這時,竟敢公然威逼!

    就在怔神中,聲音消退,黑雲迅速消散,玉符也落了下來。

    魏侯拔劍而起,當著侍衛的面,一劍就將這落下的玉符斬成碎片,喝著:“老匹夫,你安敢如此!”

    在場的親兵,都個個垂手不語,昨天踢死的莫謙就是前車之鑑,沒有誰敢在這時觸著霉頭。

    魏侯氣得臉色鐵青,又抽劍對著不遠處一塊石雕就砍,火星飛濺,這時殿前一絲聲音也沒有,大家都閉住了呼吸。

    過了片刻,才聽著命令:“你去兵營將劉信叫回來,大衍觀……再聽處置!”

    “是!”一個親兵應著,退了下去,同樣進了馬廄,牽出一匹棗紅大馬出來,翻身而上,一抽馬股,朝著兵營追趕去了。

    見親兵下去,魏侯眼中怒火冷卻不少,把劍一丟,退回大殿,在殿中渡步。

    “秦川!”片刻後一聲叫喊。

    “臣在!”秦川連忙自後面出來,跪在魏侯面前。

    “你負責去給河伯傳信!”魏侯臉色陰沉沉,坐在椅上沉聲說著,頓了一頓,又繼續說:“讓它助我,殺了王存業!”

    “……就這個意思,你去幫我潤色,拿上來我看看。”魏侯冷冷說著。

    “遵命!”秦川咽了口唾液,行了一禮,不敢拖延,就在殿裡角落處的一個書案前,秦川鋪開宣紙,研磨半響,默默思量,動筆書寫,半柱香後收筆,片刻,秦川見墨跡乾了,拿了上去:“侯爺,你看看。”

    魏侯拿了過來,突又覺得一陣頭暈,粗略一看:“行了,就這樣!”

    說著,拿出印章加蓋其上。

    秦川又接過書信,捲起來裹了油紙,這才退了下去。

    出了殿,就見得一眾聚集一起,議論紛紛,說著就是剛才天空異象,秦川眉一皺,頓時心生不滿。

    這時有一個機靈,連忙上前:“秦先生有何吩咐?”

    “令府內立刻出輛馬車,去城外河堤!”秦川冷聲說著。

    “是!”片刻,車子來了,請著秦川上了馬車,車夫駛著馬匹,轉眼出了府門,上了大道,一抽馬鞭,頓時奔馳而去。

    “你覺得剛才天象是什麼?”半路上,秦川突開口問著,眼神幽幽。

    這車夫不敢答話,怕遭了無妄之災,只是答著:“小人剛才在屋,沒有聽清楚,不知道誰這樣大的嗓門。”

    秦川聽了,只是點點頭。

    半個小時,就到了河堤,車一停,秦川就跳下馬車,地面積雪深厚,一跳下來,就深深陷了進去。

    舉目四望,冰雪茫茫,忻水上也全是積雪,一陣風吹了過來,秦川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5:00 AM

第五十五章 白虎培元丹

    冰雪覆蓋的忻水展現在秦川面前,踩著厚厚雪層,秦川爬上的堤壩,和以往一般,將手中書信高高舉起。

    頓時,一陣陣肉眼看不見的波紋傳播出去。

    過了片刻,冰封河面下一聲爆裂之聲,一隻蝦將一矛破開冰面,蝦頭就浮出了水面,見得秦川立在前面,臉色不由陰沉:“人類,怎麼又是你!”

    這蝦將顯然將秦川記住了。

    “侯爺有命,我自當前來。”秦川平靜的說著,同時將書信拋了過去。

    就見蝦將頭頂上紅光一卷,將書信收了,冷哼一聲,沉入水中,潛向河底去了。

    秦川在堤壩上長噓一口氣,別看表面從容,和妖怪打交道,內心實有幾分心驚膽戰,不過現在任務完成,無須在此停留了。

    活動了下被凍僵的雙手和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堤壩,踩著積雪,上得了下面等候的馬車,又向魏府疾奔而去。

    忻水河中,蝦將接了書信一路下潛,直到河深處,又向前遊了一會,一座水晶宮殿就浮現在眼前,它行了過去,殿中諸將望見,並沒有阻止。

    “河伯大人,魏侯又有來信。”到了河伯面前,蝦將不敢抬頭,深深將腦袋底下,跪了下來,雙手將書信高高捧起,此時就有水族侍童過來,將書信接過,又走到河伯跟前,交予河伯閱覽。

    底下水族皆不動神色,連同蝦將,一起在下面默默立著。

    河伯臉上如煙似霧,讓人看不清面容,只見他單手拆開書信,默默翻看了起來,半響,河伯看完,右手一捏,書信頓時承受不住,化作冰渣,濺裂到下面。

    下面水族見此,連忙將頭低下,不敢再抬頭看一眼。

    “諸位愛卿。”寶座上,河伯聲音響徹了出來:“本神盟友魏侯來信,讓本神幫他剪除一個人仙二轉的道士……”

    底下水族聞言,都是面露不屑之色,就有一個龜將走了出來,巋然跪下,大聲說著:“啟稟河伯。”

    “你講!”河伯見他走了出來,頓時來了興致。

    “不過是人仙二轉的小道士,居需要我忻水一脈水族出手,看來魏侯這架子已空了,河伯大人何不……”話到這裡,這龜將伸出鱗片​​叢叢的手爪,向下一按,示意滲透架空。

    河伯見了,搖頭說著:“魏侯對本神來說,還有大有用……而且本神是水族之神,不能直接干涉著陰司,更別談大規模干涉人族禍福,天庭在上,此中規矩甚多,汝無須多言。”

    話聽到這裡,龜將連忙唯唯後退二步,應著:“是!”

    “不過魏侯發話了,本神不能置之不理,這事就安排給屏山灣河神來辦,如何?”河伯語氣淡然說著,掃看了一下左右。

    台下水族左右相視,齊聲呼喊:“河伯賢明!”

    “來人啊。”山呼過去,寶座上傳來河伯低沉的聲音。

    侍立的一個水族聽了,連忙疾步行過來,跪在河伯面前說著:“小人在!大人有何吩咐?”

    見侍從水族過來,河伯手指一彈,一塊玉符就落在這水族手上:“你且去屏山灣,將此符交予它看,它自然知道怎麼樣做。”

    水族聽聞,立刻應下。又是一禮,自水晶宮中退了出去,認清方向,向屏山灣水脈而游去了。

    忻水河面上結了一層堅冰,冰下的水,冰涼刺骨,水族諸人世代這樣過了,並沒有覺得不妥,只見河水深處,一尾六尺長的鯉魚,在河深處一路開流分水,疾然前行,嘴上還銜著一枚七寸玉符,閃耀著霍霍華光。

    一路前行,直到下午,來到一個水脈地點,向前一行,就是屏山灣水脈地界。

    不遠處,只見有一批水兵把守,不過見了這尾大鯉魚嘴中銜著河伯玉符,都是連連退下,不敢阻攔絲毫。

    又行了幾個時辰,穿過一處河層,過了一處石道,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宮殿,和衙門一樣大小。

    這就是屏山灣河神的府宅了,鯉魚更奮力朝水衙游去,巡視水軍見了河伯玉符,都是讓開道路,並不阻攔。

    到了臨近衙門地點,河水突湍急了起來,鯉魚知道這是天然關卡,並不驚慌,沉然擺尾,奮力一躍,就躍入其中。

    隨著身軀進來,水壁上“啵”一聲濺起片片水花,卻不落回到水衙內,這鯉魚進了裡面,就地一滾,頓時化為半人半魚的水族模樣。

    疾步上前,入內殿內,就跪在屏山灣河神面前,說著:“河神大人,河伯大人讓我將此物交予您!”

    說著,就將手中玉符捧了上去。

    屏山灣河神接過,細細打量片刻,閉目沉思,玉符上閃著一絲金光,過了片刻,才抬起​​頭顱,眼中閃現著了然神色。

    對著這鯉魚說著:“你且回去,告訴河伯大人,這事我已知曉,自會辦的妥當!”

    鯉魚精聽言,頓時應是,退了下去。

    “你且喚大花魚將上來,說我有事命他去做。“這時,屏山灣河神對著侍立的水族吩咐著。

    侍立水族聽言,口中應是,轉身退了下去,朝一處洞府去了。

    不過半響,只聽衙門外壁上“波”的一聲,水花四濺,大花魚將進來了,它的修為遠在鯉魚之上,因此水里府內,都是人形。

    “末將大花魚將,拜見河神大人!”到了前面,大花魚將披一身銀白鎖子甲,這實際上就​​是它的鱗片蛻下所煉的甲衣,自是最適宜堅固不過。

    河神略一沉默,說著:“大花魚將,你且起來!”

    話說水族中,只有登了神位,或者親近水族,才能由上位者賜名,或者自己取名,因此才算得上水神。

    這大花魚將早煉去妖身,接近人身,但還差了最後一道關卡,沒有真名而不能成為水神,因此稱呼“大花魚將”。

    “是!”大花魚將聽了,長身而起,垂手立在下面。

    就聽河神的聲音,自上座上傳了下來:“大花魚將,你且去大衍觀,通知白素素,說我三月三日神誕日,命她前來,不管她怎麼樣回應,都回來報於我聽。”

    大花魚將聞言,雙手作揖,沉然說著:“定不負河神大人所託,末將這就去辦著!”

    河神聞言,微微點頭,說著:“去吧!”

    大花魚將又是一禮,才自衙門退了出去,一到外面長嘯一聲,身軀膨脹,化作一尾龍鬚鯉魚,鱗甲霍霍生輝,身軀沉凝,在河底竄遊。

    一路而上,片刻就到了河面,只聽“轟”一聲,半米厚的堅固冰層,被他一撞就開,寬闊冰面板,冰塊飛濺,露出了一個方圓數米的大窟窿,下面清澈河水帶著絲絲寒氣,自河下冒出。

    大花魚將到了河面,竄到河岸,就地一滾,起身之時已是一位翩翩白衣公子,只是冬日荒無人煙的河案,一位公子身薄影單,穿著單衣,就顯得有些詭異。

    大花魚將抬頭四望,尋找雲崖山地界,雲崖山它幼年之時,還是一條水魚,曾順著青竹河上去過。

    不過片刻,就見一處山巒,隱在雲霧中,大花魚將見了一笑,一步跨出腳下生雲,雖不能飛騰而起,有滾滾勁風。

    再一步跨出就是三丈距離,身子過去有著滾滾風雪,這樣一路疾行,風雪顯在身後,在雪地上蔚然奇觀。

    雲崖山·大衍觀

    新建丹房,王存業坐在丹房中,閉目存思,冥冥中,七卷經書浮現,凝聚出七個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的真文,奧義隨之在心中流淌,頓時盡數了解。

    而這時,面前火爐鼎沸,雖沸騰不止,隱隱有一種平和意味,顯是煉丹到了最後步驟,用文火煉著。

    過了片刻,按照提示的奧意,王存業手上一掐法決,“啪”的一聲,一絲化作金光,投進丹爐內,受此,丹爐頓時安靜下來,丹爐下文火漸漸熄滅,絲絲藥香漸漸瀰漫而出。

    王存業見此,心中喜悅,這種煉丹之術,實是最基礎的煉法,當日閱讀丹經時就記錄下來,要是尋常,怕是要花費數年時間,實驗上百次才掌握,但對於有龜殼之助,第一次就可以實踐中掌握。

    無需再去道宮花費人情來煉製,這白虎培元丹就已成了。

    當下長身而起,去了丹爐蓋子,頓時一股氣流“砰”的噴出,直直衝了上去,捲起三尺。

    王存業見了,並無神色,按照奧意,這本是丹爐煉藥一股廢氣,實屬正常,不必大驚小怪!

    上前雙眼一看,滾滾龍眼大小透明色藥丸在丹爐底處滾動著,王存業一笑:“妙哉,妙哉。”

    伸手一吸,滾滾龍眼大小的透明白虎培元丹就飛了上來,又用早已準備好的葫蘆,將它裝了進去,卻有著三十七顆。

    最後一顆白虎培元丹放入口中含而不吞,想試試藥效。

    進了靜室,將葫蘆放進一處暗格,才垂坐閉目,牙齒扣動,咬碎丹丸,咽了下去。

    頓覺一股溫合藥力化作熱流,滾滾而下,王存業不敢怠慢,只見龜殼又是一噴,一股清氣噴到藥力上,絲絲精氣轉化,落入氣海精元,漸漸化成本身精元,絲絲鞏固增厚著精氣法力。

    半個時辰後,王存業嘆著:“善!”

    難怪仙道要煉丹服食,這一顆白虎培元丹,就抵得自己辛苦吐納七天之功!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5:21 AM

第六十六章 一波又起

    大花魚將到了大衍觀前,見得整個道觀依山造殿,巍峨古樸,沿途冰雪未消,當真一副修真養性寶地,不由心中暗讚。

    由於大雪封山,行路艱難,又要過年了,道觀這時並無多少香客,只有幾個道童還在院中掃雪。

    進了台階,少許聲音,卻驚動院中查看的陸仁,不由望了過來,見是一個氣度不凡的公子,連忙走上前來,躬身說著:“這位公子為何前來?這時道觀已關了,年節後才開著。”

    大花魚將見這中年人禮數俱到,也是揖手回應:“聽聞大衍觀白娘娘靈驗非常,特此來上一柱高香,還請准許。”

    “這個……”陸仁不由一陣犯難。

    就在這時,謝襄自偏殿中行了出來,臉色有些雪白,低聲說著:“陸伯,且讓他進去,來一趟不容易,下不為例就是了。”

    “是,小姐。”謝襄這樣說了,陸仁就應下,又轉身對著大花魚將說:“公子請跟我來,我給你開大殿。”

    “有勞了!”大花魚將聞言,少許揖手。

    大衍觀正殿簷飛入雲,殿氣莊嚴,伴隨“嘎吱”聲響,大殿正門緩緩推開,陸仁對著大花魚將說著:“這位公子,娘娘就在這裡,你上香吧,我先忙別的事去了。”

    “請去,我上完香就出來!”大花魚將應承著。

    大花魚將細細打量著白素素神像,只見神像上,凡人看不見的一輪紅光垂拱,顯的穆然莊重,心中大是羨慕。

    論修行進度,一般吐納修煉,遠不及神道,短暫數月,藉著青竹河的靈力,以及香客香火,卻赫然有著相當於人仙三轉的法力!

    大花魚將耗費二百年修煉,此時也不過稍許勝出,心中就又是羨慕,又是憎恨,只不過這憎恨未必就只針對白素素罷了。

    就在這時,紅光一現,一個少女顯化形體,落在大花魚將面前,只見此女垂下三尺青絲,身上穿著宮衣,上面裝飾著精美飾品,面容秀麗端正,眉心一點朱痣,映輝著容光,看上去就有雍容,正是白素素,已經沒有絲毫妖氣了。

    只聽白素素沉聲說著:“現在大殿無人,你可敞開說話,你是水族大妖,我是青竹河正神,你我份屬不同,為何來我這裡?”

    聽著“水族大妖”“份屬不同”這八個字,見著這白素素容光清麗,大花魚將的臉上肌肉就抽搐了一下,單是水府小吏的職份,根本不夠,自己修行再高,還剩三分妖氣尚未蛻去,不能蛻去,就還是屬於妖怪!

    這時大殿中,就只剩下大花魚將與白素素,大花魚將悵然而立,卻不再多想,伸出手掌向前一握,頓時黑紅玄光顯現,上面有著一個碗口大的珠子,流光四溢,上面還有屏山灣河神的烙印氣息。

    大花魚將把這珠子一現既收:“明年三月三日,就是屏山灣河神神誕日,你身為屏山灣河神分支之神,理當上前拜見,你好好考慮考慮,別壞了神律,到時沒有人能救得你!”

    聽到這裡,白素素臉色微變,盯了大花魚將一眼,沒有言聲。

    她重登神位,屏山灣河神神權必有所消減,但此次河神邀請,屬於理直氣壯,她身為青竹河河神,是屏山灣河神下屬,除非有更高的神召見,沒有任何推脫理由。

    白素素沉吟片刻,靜靜說著:“明年三月三,我自當前去。”

    “嗯,那我就不多說了,勿送!”大花魚將話音剛落,白素素就見這大花魚將,人影一晃,已出了門去。

    她不由心中一驚,不過不在多想,化作一道神光,遁回神像去了。

    這大衍觀現在是王存業的領地,大花魚將上來,卻是清楚,只是並沒有感覺到殺意,又心裡惦記著謝襄的病,就一時沒有理會。

    自靜室裡出來,就夜幕緩緩降臨,見得幾個丫鬟忙著,煎藥爐煙霧裊裊,滿院飄著濃烈的藥香,房裡已點了燈。

    王存業知道這是煎藥,不過最近效果漸漸沒有了,要不是謝襄素來性情恬淡大度,只怕早就難免了,站著想了想,先沒有叫丫鬟把這撤去,還是用了一丸看看效果再說,於是直向謝襄房中而去。

    見得房裡一個丫鬟正洗著毛巾,謝襄躺在了榻上,披著虎皮,一眼見了王存業,就說著:“師兄來了!”

    王存業俯身看了看:“我看下你……這張新制的虎皮怎麼樣?”

    “虎皮的確不錯,有點成精的樣子,天然就能保暖,蓋著就是舒服!”謝襄抿著嘴一笑,就要起來。

    “別,就這樣半躺著!”王存業把枕頭取來,給她墊著下面,謝襄舒適半躺著,心中感動,笑著:“師兄別這樣,我已經好多了。”

    王存業笑著:“還沒有用藥,怎麼好多了?我這次帶來了白虎培元丹,是我自己煉製的,我給你帶來了二十四顆。”

    說著,就拿著葫蘆,傾出一顆,只見龍眼大小,半透明的丹丸,一取出來,就縈縈絲絲藥香,讓人覺得心神一清。

    “師兄,這是你煉得?”謝襄接過,有些驚訝,她雖不修道法,但見多了,也知道內情,這煉丹術雖不是罕見,也不是大路貨,師兄不知不覺,怎麼就煉出丹了,煉丹也罷了,還這樣半透明,蕩漾著水波一樣的藥心,這真是上品。

    王存業聽了,先是一怔,隨即笑了:“師兄的本事大著呢,你放心,這都去掉了藥毒,只是怕藥性強,你服一丸試著。”

    的確,這煉丹術有三要,第一就是提純藥性,要是提不干淨,就有藥渣殘餘,這就損了效果。

    第二就是去掉丹毒,有毒性存在,對有些人無礙,對謝襄這樣身子弱的就受不起。

    第三就是調和藥性,陰陽相交,取長補短。

    對一些藥性強烈的藥材,王存業不敢說,但對於普通藥材,有著龜殼之助,卻大是有把握。

    聽了這話,謝襄抿嘴一笑,也不多話,就著丫鬟送上的水,服了一丸下去,而王存業也不避嫌,要連著這身體,早生活了十幾年,又是青梅竹馬,又是相依為命,哪還避得世俗的嫌疑?

    當上就上去用掌推拿,一絲絲溫和的真元滲了過去,助著消化丹力,只是片刻,謝襄就覺得肚中一痛,轉眼腹部原本冰結之處,又有著絲絲寒冰乍破融化的感覺,不由全身舒服,臉上絲絲泛出紅暈。

    王存業見此,頓時喜笑顏開,他推拿著,真氣入她的身體,自然知道情況,就說著:“有效果,看來此丸不錯。”

    定了定神,又仔細查看了一下,說著:“丹力已在修復身體,只是丹力還強些,你的身體虛弱,不能連著服食。”

    “嗯,三天服食一丸,連著不斷,就可以了。”

    謝襄感覺到絲絲溫暖,全身通明,心中歡喜,就吩咐丫鬟:“今天在道觀的人都給些賞,每人賞二斤肉。”

    “二斤肉太少,再賞十斤,連著佃戶一起賞,讓大家都佔點喜氣!”王存業聽了,就笑的說著:“反正上次連虎肉都沒有吃完。”

    又笑著對丫鬟說:“這事你去通知陸伯和陸葉氏來辦理。”

    丫鬟大喜,連忙出去,謝襄就笑著說:“師兄,我現在沒事,你有什麼事就去辦著吧!”

    頓了一頓,又說著:“以前我和陸伯都是親手幹活,現在已經有丫鬟伺候著,還能怎麼樣?”

    “這是應該有的!”王存業笑著,又叮囑幾句,才退了出去。

    王存業心中有事,就去了大殿。

    一進正殿,白素素就又落在面前,雍容從容的行禮,讓王存業不由暗暗驚訝,問著:“什麼事?”

    白素素就一一把剛才的事說了。

    王存業也是一驚,聽著,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聽完後,就格格一笑:“不想還有這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就起,不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也算是劫數,歷劫才能革新麻!”

    在殿內踱了幾步,沉吟了片刻說著:“你不要心中不安,這時離三月還有三個月呢,我道門賀新不歲舊,過了年,到了大年初五,就是道宮賀新節,我自會上去慶賀——到時自會請得一些援助,現在說話不方便,到時就知道了!”

    白素素聽了,心中大安,起身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年節,王存業和謝襄給傭戶賞下年貨,王存業又去家中拜見了父母,就算了結。

    陸仁一家掛上了大紅楹聯,在屋中陪著妻子女兒,一家人裡面過著年節其樂融融。

    鞭炮聲聲,人們都沉浸在年節的氣氛裡。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5:25 AM

第六十七章 更章令

    大年初五,王存業上了馬車,向府城道宮去了。

    此時年節剛過,冰雪未消,王存業想著,要到冰雪全消,估摸還要一個月。

    一路疾馳,馬匹鼻子冒著白煙,到下午就進了城門,王存業有著道官的身份,又是一年一次的道宮賀新節,就算被查也不敢公然阻攔,說白了這些事,都只能暗底下去做,上不得檯面。

    甚至現實更容易,只是收了十五文錢,就放了進去。

    片刻,就到道宮門前,王存業下馬,命著車夫在此候著,就進了裡面。

    不覺已到內門,此時八盞宮燈煌煌耀眼,燈下人影幢幢,本郡道觀的道士都紛紛前來,王存業自是入鄉隨俗,打著稽首。

    道門天性喜好清靜,但這是一年一度的賀新節,在此時節還是相當熱鬧。

    王存業這才留意到道宮中,除了道士,還有著筆直站著的人,帶著刀,個個很是英武,心裡很是驚訝。

    這時一個經過的道士見著他詫異,就說著:“你是新來的吧,這是道兵!”

    “道兵!”王存業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思考著這句話,更有所悟,道門原來除了培養道士,還培養武士!

    正想著遠處鐘聲響著,卻是召集了,王存業跟隨眾人魚貫而入。

    只是這時,就見一個道童上前,打個稽首,悄悄將他拉住,低聲說著:“道長,鏡林執事讓你先去偏殿見著。”

    王存業見道童說的隱蔽,想是不願讓人知道,連忙退出幾步,溜了出去,一眾道人卻是被道童接待到側殿休息去了。

    王存業轉了幾個圈,進了偏殿,就見鏡林執事在偏殿裡踱步,見王存業進來,張口就問著:“你這次帶了什麼?我給你提個醒,不要帶差了,如果差了,影響卻是不好,此次由我將賀新節禮送與道正過目,你現在還有空出去換一換!”

    王存業心裡感激,連忙稽首,卻是不言,只是把腰間葫蘆取出,拔開蓋子,從中倒出三十六顆白虎培元丹,放入一個白玉盒中,推到鏡林面前。

    “前些日子來觀中討要了一副方子,回去就自己煉製這丹,這裡是三十六顆,作賀新之禮,還請執事評點。”

    王存業這樣說著,這已經是第二批了,卻把虎髓虎筋還有上次鏡林執事送的藥材用的精光。

    “哦,已煉成了?”鏡林皺著眉,起身接過,但接過一打開,就見得這丹藥,隱隱有琥珀之色,顆顆圓潤無暇,更聞著透徹的香氣,顯是上品,​​心中就是一驚。

    雖由於丹方限制,這品級並不高,但考慮到此子得到丹方的時日,就讓人不得不側目了——此子還是煉丹之才?

    鏡林想著,定住了神,笑說:“哦,讓我白擔心一場,有此就好,我替你收了,你別去和那些道士一起了,在此等著,我一會一起上交給道正過目。”

    說著,就讓王存業坐了,這時又有著一個道童提著剛煎沸的水壺進來,挽起袖口提壺在手,向杯中傾著沸水,杯子中立刻傳出噝噝聲,絲絲香氣瀰漫,王存業應了,慢慢品啜起來。

    鏡林也不管著,走出去到了接待大殿,這時道童見了,立刻快步走了過來:“鏡林師叔,這是這次各個守觀的賀新之禮,白鶴師叔讓你送與道正去。”

    鏡林大手一揮,就把單子接了過來,這本是他分內之事。

    “好!”對道童點點頭,就向道正正殿去了,有幾個道童見了,連忙跟上,他們都推著一個小車,各個守觀的賀新禮都在其中。

    到了道正正殿前,鏡林理了理身上衣袍說著:“弟子鏡林,前來呈上賀新禮單子。”

    話音剛落,就見正殿大門自然而開,鏡林見的慣了,絲毫不以為意,大步走了進來,兩個推車童子也行了進來,順帶將門閉住。

    只見道正微微睜開眼睛:“唔,你且將單子呈上來。”

    “是!”鏡林連忙走了過去,躬身捧手,將單子呈上。

    道正接過,慢慢翻看了起來,也不過是些金銀、藥材、玉石,過了片刻,突說著:“大衍觀的賀新禮是三十六顆上品白虎培元丹?”

    鏡林聽了,沉思一下,說著:“是,我有印象,此子白虎培元丹,全是自己煉製,而且他得到這個丹方到現在,也不過一月有餘!”

    道正聽言,來了興趣,說:“你且將他的丹藥拿過來,我親自看看。”

    鏡林聞言,連忙自推車上,把王存業白玉盒子取了出來,遞給道正。

    道正伸手接過,手指輕彈,白玉盒蓋就被彈到一旁,露出了裡面顆顆圓潤無暇,顯半透明,裡面琥珀色的丹丸,一見這外相,就已知是上品。

    只見道正兩指夾住一粒,取了出來,細細觀摩,甚至就含在嘴中,就這樣細細體會,讓鏡林不由詫異。

    這可是賀新禮,雖道正無論怎麼樣用都不會有人說,但這種情況實是罕見,而且這種丹丸對道正無用,要多少有多少。

    片刻,道正睜開眼,不由說著:“火候純正,品質上乘,毫無菸火氣和丹毒,此子果真天子橫溢!”

    話到這裡,卻是無言,道正若有所思,眸子中幽幽閃著光,片刻後聲音才從道正口中響起:“你且取一封玉符過來。”

    鏡林聞言,立刻應是,片刻就拿了一片空白玉符出來,交予道正。

    只見道正接過,左手輕撫,右手手指連連彈動,猶如雨打芭蕉,整整之聲不絕於耳,過了片刻,玉符光華大作,又自隱去。

    道正這才將此物交予鏡林,只聽道正說:“此子可受正九品更章令,這是赤紅道券,你下去後開啟法庫,取出更章印授之,然後你將此事記錄在案。”

    鏡林聽言,怔了怔,才答著:“是!”

    更章令就是正官了,有官印,在世俗同樣享受著九品待遇,只是不掌權罷了,而且離執事就只差一步了,看來道正很看重啊!

    “你且下去吧。”道正揮了揮手,鏡林見了,也就不在打擾,退了下去。

    鏡林出了正殿,第一時間來到偏殿中,見王存業坐著默默飲茶,不由上前說著:“恭喜,你真有大造化,今日不知怎麼,道正看中與你,授你更章令,先將這道券收起來,我去法庫為你取來官印!”

    說著,便將赤紅道券拿了出來,交予王存業,王存業聞言訝然,不過轉眼就行禮:“多謝道正栽培之恩。”

    說完,就接了道券,接過了道券瞬間,心神中龜殼之上,一張金色符籙落下,放出絲絲金光,似要佔領心神,只是和上次一樣,頃刻之間,龜殼一股清光噴出,鎮壓住這張金色符籙。

    下一刻不由分說,金色符籙“轟”煙消雲散,片刻,清光中又重生出一張一模一樣的金色符籙,垂在了心神中,放出絲絲金光,又有著絲絲微赤之氣縈繞。

    這是官氣,只是這個時代人口遠不如地球,要是在地球,九品鄉官就有赤紅,這不多說,王存業再向鏡林謝了。

    見得鏡林遠去,才細細看著這金色符籙,除了官氣增強,還有著一些玄妙的變化,體現就是二點。

    第一這張赤紅道券本體,能保住魂魄一次,也就是說,能轉移靈體抵達指定地點,這讓王存業不由想起了復活點,可惜的是這裡不能複活,只能從此轉到神道了。

    其次就是可以憑藉這赤紅道券的權限,把合法領地轉化成道場,為了配合這功效,還必須有更章令官印鎮壓。

    鏡林去拿,就是這個官印,王存業又是歡喜,又是可惜——本想通過這個,再向道宮換取一些藥材,自己收集要到何年何月?

    片刻後鏡林出來,後面就是一個捧著銀盤的道童,上面有一個小印。

    這官印不過寸許,可以攜帶在身上,裡面是小篆字,顯得古樸端莊,也帶著絲絲紅氣,當下就謝恩受了,一戴到身上,就覺得身上籠罩著一層赤氣。

    鏡林顯得很隨和,走動幾步,打量著王存業說著:“很精神,像個道官!”

    王存業再次謝了,鏡林一笑,說著:“不過按照規矩,你要不就要熬三年資格,要不就要煉元奠基,才可名正言順的當上更章令,道正有恩提前了,你也不要鬆懈,早日達到了煉元奠基,就再也無人可以說閒話。”

    這話說的是正理,更是一種長輩的指點,王存業謝了,心中已經有了底稿。

    別的無話,當天王存業就回去了,到了道觀,王存業不立刻去見師妹,卻直接去了大殿,引出了白素素,就說著:“這是赤紅道券,你拿著,這只能對靈體起作用,而你雖是神體,實還是靈體,這次你去河神會,就有把握了,一見不妙,就弄碎了回來!”

    白素素取了這赤紅道券,心裡很是感激,卻問著:“如果河神對我不利,怕是避過一次,避不過第二次。

    “屏山灣河神——還有水伯,也許我們遲早會戰一次!”王存業一哂,淡淡說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5:30 AM

第六十八章 準備
 
    年節過去,積雪開化,地面隱隱露出了綠意。

    郡內流傳著一首忻水歌謠,單贊此間時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河上走,五九六九沿河望柳,七九開河八九雁來,九九又一九,耕牛遍地走!”

    此時出了九九天,忻水冰面開化,河水上漲,滋潤著兩岸大地,片片農田,梯田上綠意煥然,大衍觀傭戶牽著耕牛耕著農田,新一年播撒收穫種子。

    謝襄和王存業立在台階上放眼下望,觀測著耕種忙碌著的佃戶,初春的風還帶著些寒氣,卻沒有大礙了。

    謝襄通身穿著青綢,繡著梅花,拂發的皓腕雪白晶瑩,手指纖細削蔥,臉上白裡透著一絲紅,帶著血色,王存業看著,心中高興:“你的身子骨是越來越好,這白虎培元丹比山中藥草好多了!”

    “嗯,我也覺得這樣!”謝襄想了想,笑說著。

    “身子再養一陣,我們就去見父母,當面請安行禮,嗯?”王存業說著,這隱含的意思就是要結親了。

    謝襄聽了這話,不由又染上幾分紅暈:“就這樣過去是不是有點不妥?”

    “我和你青梅竹馬,又是師傅早就定的事,誰能和我們計較這些?”王存業笑著用手拉著謝襄:“不過你雖身子漸漸好轉,但終吹不得風,不要多看下面了,就到裡面去避避吧!”

    陪著到了殿外滴水簷下才停了步,謝襄就笑著:“還有一件事,陸葉氏有了身子了,這幾天才發覺呢!”

    “好事啊,有身子的人不要多勞累了,叫戶長彭田的婆娘多管些事。”王存業還是相當迷信前三個月不能勞動的觀念,就這樣吩咐著。

    再說了幾句寒溫,才送著謝襄在趕來的丫鬟陪同下回去,良久,卻嘆息一聲,進了殿,殿中就立刻浮現出了白素素。

    “……情況怎麼樣?”王存業冰冷冷的問著。

    “不是很好,我走神道接觸了下,聽見不少不妙的風聲。”白素素回答著說:“水伯和魏侯都很是不善呢!

    王存業聽了一時沒有說話,站起身在殿中慢慢踱步,片刻冷笑的說著:“水府和魏侯我原本疑心就聯合著,有這情況也不稀罕。”

    頓了一頓,又嘆著:“說來說去,就是我根基實力太差,要是我已經凝元奠基,正式打磨出神通法力,就完全不一樣了,那時才可施展分水符,才可入水作戰,現在就只有生受著。”

    “不過魏侯,還真得早早下手呢!”王存業最後說著。

    河堤

    站著河堤上向下看,只見府城外連綿的平原,兩千頃良田溝渠縱橫,農人在其中忙忙綠碌,隱隱見得一塊塊田野,田野中,又有著一座座農舍,自北面連綿到東面,直到看不見的地平線。

    春風吹拂,王少雲眼神憂鬱的看了片刻,終還是一聲嘆息,一揮衣袖走下河堤,不再觀看農夫忙碌。

    雖春初,但不見太陽的堤岸處,還是有些寒冷,還有些積雪彷彿在留戀大地一樣不肯消退,王少雲踩在其上,發出微聲,過了片刻,卻見王少雲皺眉沉思,又對著錢敏說:“魏府的僕人……有買通了麼?”

    “少爺,有錢能使鬼推磨,出了三百兩銀子,就買通了,帶著魏侯的髮絲送過來,那時一切都可步入計劃了。”錢敏回應著。

    心裡早有準備,王少雲神態平靜,只是面色有點蒼白,說著:“這樣就好,我等了二十年了,終於快要到這日子了,真是令人感慨啊!”

    王少雲說著,並無喜色,反而容色有些慘淡。

    錢敏聽言,只默默跟隨著王少雲,並不言語,卻和以往一樣,堅定站在王少雲的身後,雖知道此次行為,造孽之大,牽連之廣,可能古來少有,但也絲毫沒有悔改,自這條命被王少雲救起,並且幫著報仇雪恨,就已不在乎這樣多了。

    王少雲兩人回去,一時沒有找著馬車,走了二里路才尋到馬車,乘著入了城,這時看天色就接近黃昏了,街上店鋪櫛比鱗次,還有很多行人來往,這時顧不得欣賞,就去了程家老店。

    “哎呀,公子回來了,李四,還不去提熱水給公子泡腳,再拿一雙千層靴送過來。”店主身材短矮,中年人,說話聲音中氣卻很足,見得了王少雲回來,並且鞋底有些濕了,連忙說著。

    這當然是王少雲出手大方才有的待遇。

    王少雲就笑著:“拿兩雙……你婆娘做的鞋不錯,樣子雖比不上大會社制的,但樸實大方,穿著合腳……”

    說著進了去,就見得店中伙計打來熱水,兩人都泡了泡有些凍著的腳。

    店主笑著:“公子能看上我家婆娘做的鞋,是給我的臉面,等會辭別時,我叫我家婆娘再送兩雙來。”

    說著,又吩咐著店裡伙計準備晚宴。

    就在這時,卻見伙計引著一個僕人左顧右視行了進來,看這樣子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見了問著:“你可是王少雲先生?”

    王少雲微微皺起眉:“你有什麼事?”

    就在這時,錢敏換了鞋過來,見了這僕人,快步走向前去,對王少雲說著,“少爺,是自己人!”

    又對著僕人說著:“我們出去說!”

    這僕人也覺得店裡人多嘴雜,怕洩露了關係,就跟著錢敏出了去,轉著幾個圈,就來到一處胡同深處,這靠著一家荒廢的宅地,四周無人。

    錢敏就問著:“東西可到手了?”

    僕人見此,左右看看,自貼身腰包掏出一縷髮絲,遞給錢敏,並說著:“到手了,這是每天給魏侯梳頭後,我在梳子上收集到的髮絲。”

    話一說完,又急促一笑,搓搓雙手,說著:“我出府不能很長時間,這次可以把還有一半銀子給我了吧。”

    錢敏一把將髮絲接過,詭異一笑:“給你,可以給你了。”

    突然間,這中年僕人覺得有些不對,就見得眼前一花,一個手掌就狠狠抓在自己喉嚨上,力道之大幾乎讓人懷疑是不是人類,他想驚呼,卻叫喊不出來。

    “嘣”一聲,頓時喉嚨斷裂,這中年僕人的腦袋和失去支撐大球一樣折了下來,詭異的嚇人。

    錢敏見了,又拿出一個已經準備的麻袋,熟練的將這具屍體裝入其中,再趕了幾步,就到了廢棄院子中早就挖好的坑里一丟,拿起鏟子就填土,隨著泥土的不斷填入,這中年僕人的身軀,連同麻袋一起不斷被掩蓋,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第二日·府城魏侯府宅中,一眾剛剛從年節氣氛中恢復過來,雖有諸多不快,但也在年節的氣氛下,或被掩藏,或者遺忘。

    宮中,兩個丫鬟伺候著魏侯洗漱穿衣,片刻後洗漱完成,兩個丫鬟默默退了下去,又有兩個宮人走上前來,托扶著魏侯行往大殿中去。

    路途有著侍衛,低頭對魏侯說著:“侯爺,今日是開春第一次全臣上殿拜見,大臣們都已經全部到了。”

    魏侯眼簾低垂,看不出表情,只是輕微點著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見此,侍衛就不在多嘴了。

    從大殿後面中進去,到了高台上,昔日空曠的大殿之中,已列滿群臣,左右兵甲列於兩側,威嚴重重。

    下面的人,都垂手侯著,直到魏侯坐在椅子上,諸多臣下才紛紛全身跪拜,高呼:“拜見魏侯!”

    宛一個小小朝廷。

    魏侯端坐其上,雙手微微抬起,示意諸人起身,有宮人見了,跨步到前台,扯著嗓子大聲叫喊:“諸臣工平身!”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下面群臣都是謝恩起身,魏侯在高台上一一掃過,範同知在首下,垂手不語。

    他不由稍感滿意,低沉的聲音說著,“又到了驚蟄之時,諸位與孤同行,前往民間耕作,​​給郡內生民一個榜樣,接下來就是春狩,還請眾位臣工參與。 ”

    話到這裡,魏侯站起身來,掃視四周,諸多臣子都紛紛會意,拜倒下來,高聲說:“臣願同魏侯前往。”

    魏侯瞇起眼前,點點頭,對宮人吩咐著:“去通兩位親兵統領,安排隨從護衛,今日我連同百官耕作上午,以示對黎民農桑之重視。”

    宮人聞言,應了聲是,立刻退下安排。

    每年驚蟄時分,各地諸侯天子,紛紛下地與民耕作,以示對黎民農桑重視,特別是近百年來,已成了慣例,魏侯此舉,也不過是按例行事。

    不過片刻,早已經有準備兵營立刻調出三百甲士,護衛著魏侯百官,從大殿之中魚貫而出。

    一行人馬,紛紛而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5:35 AM

第六十九章 邀請

    不過半個時辰,錢敏就回來了,客房單間裡光線很暗,沒有蠟燭,只有桌上有著油燈,王少雲這時就在單房中就著幾隻小菜喝點小酒,,看不清神色,見了微微一笑:“痕跡弄乾淨了?”

    “乾淨了,雖不至於沒有意外,但爭取十天時間綽綽有餘。”錢敏垂手站著,說著,又將這髮絲送了過去。

    毫不遲疑,王少雲將這髮絲放入了娃娃身內,才鬆了口氣:“完成了,一切準備都完成了,哈哈!”

    笑聲有些慘淡,過了片刻,王少雲帶著一絲冷笑,徐徐說著:“魏府這些人,收不了不少奇能異士,裡面有四大散人,三大先生。”

    “不過前些日子就死了一個,我也想不到效果這樣好,我這裡下咒,就送上去給我那個堂弟殺了。”

    這些日子,王少雲是查出來了,他起身緩緩踱著步子,片刻一笑說:“文先生死了,還有一個先生要跟著世子,那就只有一人貼身護著魏侯了。”

    錢敏眼皮也不抬,說著:“公子放心,只有一個的話,在兵荒馬亂時,我必可取魏侯性命。”

    王少雲思量了一下,呼出一口氣:“四大散人無非就是散修,學了點本事,不受道宮待見,春狩時不可能公開在場,否則就會引得道宮不滿。”

    “既是這樣,那我就親自誅殺之。”王少雲陰沉的一笑:“到那時,本來就圖盡匕現,露不露形,就沒有關係了……你說是不是?”

    “是!”錢敏躬身應著。

    魏侯府

    夕陽染紅了晚霞,照進殿中,魏侯安坐著,秦川向著魏侯念著春狩名單,大殿中諸多丫鬟侍女遠遠避開,不敢聽得半個字。

    秦川念著,魏侯不時點頭,半響後念完,就垂手立在下面,說著:“侯爺,所有名單,已經列在上面了。”

    “嗯,你且按上面名單,一一發過去,下去吧。”魏侯撫了撫額,說著,只是作戲一樣的耕作,就使他覺得疲倦不堪,這身子骨真的不行了。

    “是!”秦川聽了,頓時退了幾步,轉過身就想下去,就在這時,魏侯突轉過身來:“慢著!”

    秦川一怔,不敢怠慢,連忙轉過身來,問:“侯爺有何吩咐?”

    只見魏侯陰沉著臉:“為何名單怎麼沒有見得王存業的名字,嗯?”

    秦川聽了,頓時心中冒上來一股寒意。臉色有點蒼白,頓時謝罪:“是,是小臣疏突了,只是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實是不宜靠近侯爺。”

    先是認罪,接下來又是以魏侯安危考慮,魏侯聽了,臉色轉和,這些日子自己脾氣見漲,自己也覺得,而這秦川也跟著他十數年,的確忠心耿耿,揮揮手:“王存業現在是正九品道官,有資格在上面,你把名字加於其上……下去吧,以後不要有這樣的錯誤。”

    秦川聽了,感激涕零,連忙應是,退了下去。

    只是片刻,屏風後轉出一人,正是鍾賀雲。

    “安排了?”魏侯徐徐說著,有點不勝疲倦的樣子。

    “是,春狩時,各家都要到場,這樣無法串連反抗,控制起來就容易多了,狩場可以名正言順調集重兵,臣建議到場三千左右。”鐘賀雲稟告的說著。

    整個郡內就是六千軍,到了一半了,魏侯思量著,說著:“晤!”

    “春狩後,城中就反而空蕩,有五百甲士,上千廂兵,就足可將范府一網打盡,連同別的忤逆之人……還郡內一個安穩!”

    說到這裡,鐘賀雲冷笑的說著:“侯爺,這是我魏境內政,就算是道宮,也說不上話來,再說只要根基穩固,道宮也不得不避之三舍。 ”

    魏侯聽了,心中滿意,正想說些,一個禮官奔了上來,理了理衣冠跪下,魏侯見了不由心情一陣煩躁,冷然說著:“何事?”

    “侯爺,三月三屏山灣河神神誕日將近,這是賀禮單子!”說著,就把一份單子呈了上來,交予魏侯過目。

    屏山灣河神是忻水河伯下分支,歸河伯統御,但也不可小看,魏侯接過單子,草草看了一遍,見並沒有太出格的物品,又交予這禮官,說著:“不錯,你下去吧,就按這個單子來。”

    “是!”禮官退下。

    屏山灣

    水流湍急,晝夜不停的向忻水流去,在河道劃出一道道紋路,此時冰雪消融水位大漲,一眼望去,波濤滾滾,蘆葦在河岸生長,給這條水脈,帶來絲絲綠意。

    衙府內,上千水軍立著,都是齊整,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一片寂靜中,河神出來了,這神也是人首蛇身,面容威儀,舉止間隱隱有光輪顯現,三位水族大將,相陪隨行,整個衙門一下子變得肅穆森嚴。

    見河神立定,所有人一起行禮。

    “六日後就是本神誕日。”河神話到這裡,微微停頓,河神眼光掃視水兵和大將。

    下面諸多水軍,鱗甲重重,關節粗大,身軀都不小,這已成精怪,此時紛紛列隊,佈滿方圓三十丈內,三個大將分佈其中,滾滾妖雲從中匯聚而起,卷盪不休,匯聚成雲,在河中聚而不散,湍急的水流,根本不能對其造成任何阻礙。

    這些水兵聽了,都不能自持,有一陣騷動,只​​是屏山灣河神目光一掃,頓時就平靜了下來。

    屏山灣河神很是滿意,說著:“本神憂慮到了那時,會有人不敬上神,你等到時聽令,若我下令,立刻就地格殺!”

    話音一落,水軍和大將都紛紛跪下,兵器衣甲碰撞聲連成一片,喊著:“遵命!”

    這聲山呼海嘯一樣,滾滾聲音,響徹整個衙門。

    “好!”屏山灣河神微微點頭:“你們且去部署。”

    說完這話,左右掃視一圈,又一轉身,就消失不見。

    卻說秦川退了下去,立刻召集一干人手,傳達魏侯命令,數十匹馬魚貫而出,奔往不同地點,其中一匹就朝雲崖山而去。

    雲崖山·大衍觀

    雖修建翻新,還是古意煥然,片片青瓦石台,幽然靜謐,左右有著發著嫩芽的樹枝伸了出來,別有一方風景。

    王存業站在一塊青石上,向下看去,只見在滾滾忻水滔滔東流,宛如白帶,此時春來積雪融化,水量卻是大漲,利用得當,收成又要加上兩成,王存業想著。

    這段時日來,借得了道宮之助,又煉出了二爐白虎培元丹來,每三日服食一顆,打熬著筋骨,又積蓄真元,漸漸血流聲變的沉重,真元一次次沖洗著內臟骨髓,但終是時日尚淺,卻始終沒有跨越凝元奠基這步。

    正尋思著,無意向山下一掃,卻看見一人騎著一匹馬,徑直向大衍觀奔來,王存業一皺眉,揮著袖子回去。

    片刻,陸仁就慌慌張張進來,說著:“觀主!一個魏侯侍衛上來,現在在偏殿中,說是有魏侯公函給你。”

    “哦?”王存業似乎早有預料,不動聲色說著:“既是這樣,我去看看,陸伯你忙你的事!”

    王存業大袖一揮,向偏殿而去,進了偏殿,王存業打了一個稽首:“不想卻是魏侯傳信而來,所為者何?”

    這侍衛顯不善言辭,也不知道王存業底細,只當是道官,見王存業問起,立刻答著:“這是春狩的事,具體我不清楚,還請道長自己拆信觀看,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哦,那就不送了。”王存業眼神淡淡,丟了一個銀元寶,五兩,算是了結。

    這侍衛接了銀子,當下就出去,牽著馬匹出了道觀,翻身而上奔了下去。

    王存業等這侍衛遠遠下去,這到了殿前拆開信件。

    這是有人代筆,書法不錯,大意是六日後,邀請自己去府城春狩,可帶二個侍從,信件下面,還蓋著一個印記,仔細看了上去,還隱隱有著黃色的蛇影,卻正是魏侯身具的龍氣。

    上下看了兩遍,王存業不由露出一絲冷笑,迎著風尋思著:看來,要提前去范府一趟了,以早早做出對策。

    想完,王存業轉身回了道觀,掀開門簾,去了謝襄的房間,進到裡面,就見謝襄靠在枕上打著盹。

    “師妹,我準備去范府一趟,過些天也許有事,你小心一些!”王存業斟酌著詞語,提醒著謝襄:“一旦有事,就受白素素保護,退到準備的洞穴中去,那裡存有水和糧食。”

    謝襄眸子一凝,敏銳感覺到了些事,卻只是應著:“好,我會小心!”

    “嗯,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動身!”說完就轉過身子,王存業下了山去,一路經過,雲崖山上已長出嫩草,半柱香後,下了雲崖山,攔住一條小船,逆流而上,去了府城。

    此刻水流湍急,河面廣闊,春風吹拂著,王存業立在甲板上,看著觀賞景色,實只是尋思著一些事情。

    如果說殺死公差和捕長,在這時已經不算什麼事,可自己覆滅青衣閣,斬殺文先生,斬斷魏侯臂膀,此仇之大已是不死不休,又怎麼會邀請自己打獵?

    想想都能尋思出不對味,但自己不去,就真給了魏侯藉口……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去不去都是一樣,現在唯一的是誰掌握先機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9:56 AM

第七十章 吊上去

    “客官,到了府城了!”黃昏時到了府城,小船停靠在岸上,船夫出言提醒著。

    今日王存業身穿一身青衣,船夫並沒有認出他是一位道士,王存業聽見船夫的話,隨手拋下一串錢,步下船向著城門中進去了。

    街上行人往來不絕,王存業一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范府住宅相當大,周圍是高高院牆,一處小巷幽暗,偶有三兩個行人,王存業無聲無息穿入。

    范府庭廣院深,內有幾重,門禁森嚴,甚至比上次還要森嚴,但對王存業來說,難度還不及上次。

    隨著越來越接近著凝元奠基,原本存在的神秘力量漸漸一絲絲生出,王存業和幽靈一樣,漸漸靠近著核心。

    一處密室,室裡點著二支蠟燭,范世榮正在議著事。

    范世榮望著牆,久久不肯移開目光,似乎上面有著花一樣,片刻陰沉的說著:“魏府調兵了。”

    高景也沒有以前從容的神色,說著:“看這樣子,根本不去尋些證據,就要下手了,仔細想想又覺得合理,只要懷疑就可定罪,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本是統治的不二權術。”

    說著,口水枯澀的咽了下。

    密室裡一下子變得死寂,在坐的桑笠臉色又青又黯,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本想著范家是一條又粗又大的大腿,不想是謀反的路。

    可是這時,已經來不及退出了,魏侯的手段……

    片刻,高景擺出了地圖:“公子,您別心急,魏侯的佈局很明白,藉著春狩,將世家貴族官員全部調出城中,集中到兵營控制下,這是赤裸裸的陽謀,我們只有幾個辦法,第一就是提前舉事。”

    “第二呢,就是刺殺魏侯。”

    “第三就是遠避,無論哪條,公子必須留在府內。”

    “提前舉事準備不足啊,刺殺魏侯當然是釜底抽薪的上策。”范世榮思量著苦笑說著:“可誰能辦到呢?”

    高景沉思良久,徐徐說著:“當然有,王存業能殺掉文先生,就說明他已經能刺殺魏侯了。”

    說到這裡,冷冷盯著范世榮,帶著一絲冷酷的微笑:“他以家人逼迫公子照看,當然是妙計,但也是送了把柄給我們,你可以以他的家人生死逼之。”

    “此子只怕難以受到逼迫,就算受了,事後只怕會受到他不死不休的追殺。”

    “沒有以後了,刺殺魏侯何等難事?就算能刺殺成功,怕也難以全身而退,就算全身而退,此子刺殺魏侯,這就破了道宮和朝廷,以及諸侯的底線,再怎麼樣都保不住了,道正必會親自殺他,一個死人,又有何懼?”高景婉婉說著,讓人不由浮現出一絲寒意。

    “而且這時,要是不能破了魏侯的布局,那范家遲早就要煙飛雲滅,又何懼此子的報復?”

    范世榮在室內急行幾步,拿定了主意,說著:“來人……”

    話還沒有落,室外傳出兩聲慘叫,人影急搶而入。

    “小心……”桑笠本能的驚叫。

    只見密室左右突大開,人潮水一樣湧入,刀劍弩弓破開空中的聲音驚心動魄,幾乎是瞬間,劍光一閃,只聽“噗噗”之聲不絕,片刻後,劍光收去,六個密室護衛呆呆立著不動。

    “是你!”桑笠驚叫著。

    “不錯,是我!”王存業再次踏步進來:“話說,真是有氣運的事,怎麼我就在這時進來呢?”

    話還沒有落下,六個護衛眉心炸開,都撲在地上,立刻氣絕。

    范世榮見到王存業進來,臉色不由一陣蒼白,身軀無力,跌坐在椅子上,手臂指向王存業,怒著:“你……”

    王存業喪心病狂早深深烙印在范世榮印象中,夜殺官差,覆滅青衣閣,更可怖是就是文先生這種大宗師也隕落在他手中。

    眼見著六個護衛不是和上次一樣被打翻,而是立刻斃命,他隱隱明白,為何沈正直和魏侯決意滅殺此子,這樣的人當真不可留!

    卻說王存業見了這兩人神態,冷笑一聲:“我是接了魏侯邀請公函,才過來,本想和范公子商量些事,不想聽著些有趣的事。”

    至於桑笠,王存業看都沒有看著,桑笠在這時不過是一小小捕長,自己比在法會那時,已經是正九品更章令,並且經過歷次搏殺和修煉,武功更是激增一倍!

    說到這裡,王存業眼中寒光閃著,臉上連冷笑也沒有了,盯著高景一眼,說著:“你各為其主,算計我也是你的本分,但站在我的立場上,你這樣的人斷不可一日留於人間,你有什麼遺言,可以說了。”

    不言則已,一言就這樣,范世榮面色蒼白,豁然站起,牙齒中蹦出字來:“王存業……你別太過分了……”

    王存業冷眼旁觀,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說著:“我給你半柱香的時間!”

    這時,桑笠猛的站起,當時王存業送信時,還不清楚他與范府的關係,現在卻明了,兩人根本是不是一路,當下就對王存業說著:“大膽,公子面前,不想你這樣喪心病狂……”

    “聒噪!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王存業眉一皺,手一揮,只聽“啪”的一聲,頓時桑笠跌了出去,一排牙齒就飛了出去。

    “你!”范世榮自小到大,哪受過這樣要挾,他還不到三十歲,頓時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上來,豁然站起,與王存業對視:“王存業,各為其主,再說我也沒有採納,還請你多多思量。”

    話才落下,只聽“啪”一聲,頓時眼前一花,向後跌了過去,粘粘的液體就噴了出來,范世榮呆了片刻,才發覺自己跌在地上,卻是挨了一記耳光。

    “你敢……”范世榮感覺著耳朵“嗡嗡”,一時暈頭轉向,指著王存業,鼻血和嘴邊的血還在淋漓著。

    “高先生!”王存業看了看呆著的高景。

    高景是聰明人,所以更理解眼前的恐怖,這個男人這一耳光打上去,事態就已經惡化到了最高的程度,頓時全身僵硬,連起身都難。

    王存業見他毫無反應,又說著:“生死在命,何必這樣呢?”

    說著,取過了一根繩子,向上面一綰,推了高景一把,高景見了這繩子,自噩夢中驚醒過來,不由慘叫了一聲:“……不……想不到我是這個下場……不,不,我還有許多事要辦,我要補天不足……”

    “這些事留到以後吧!”王存業冰冷冷,說著,一把抓住了高景,在他慘叫中,脖子已經掛到了繩子上,只是一放,沉重的身體頓時就落下。

    高景嘶鳴著,窒息的聲音傳了出來,高景掙扎著,企圖將腳落到注定無法再接觸到的地面上,而每一次劇烈的動作,都比上次逐漸慢了下來。

    高景的肺像火燒一樣,高景拼命抓著,想要再呼吸一口空氣。

    這時繩子,已深深嵌入了他的脖頸,完全關閉了他的氣管,讓他的生命,進入了最痛苦階段。

    “……”范世榮眼見這個,宛在噩夢中一樣,頓時將牙齒咬出了血。

    “……很好,還能保持這樣的清醒和控制力,實在了不起!”王存業平淡的說著:“人啊,總是忽視我認真的警告,只有血才能記牢,所以,我就不得不拜託這位高先生吊上去了,讓大家清醒一下。”

    “還有,我還以為你要叫囂著殺我全家,讓我索性把你也吊上去,密室三吊屍,主僕三人同歸西天,不是一段佳話嘛?”

    這話說的笑吟吟,卻讓范世榮自最深處的心,都冰涼了下來,在他的眼中,王存業的話,彷彿不是人間聲音,而是九幽傳來,帶著森森的寒意,冷了他的心他的血。

    “你放心,我會拼了命,保證你家人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范世榮服軟了,他掙扎著起身說著。

    “乖,這樣才好,不過我很好看你的計劃,除了把我利用完了殺掉的那部分!”王存業笑了笑,說著:“說吧,到底哪個大將,或者哪個人,是魏侯布局的關鍵?”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10:01 AM

第七十一章 刺殺

    到了門外,遠處燈籠還是明亮。

    細雨在風中絲絲,王存業出了去,想剛才的話,若有所思。

    以上位者的角度,吊死了高景,未必及得上剛才一記耳光,這記耳光已和范世榮和解的可能性去掉了,但是王存業並不後悔。

    只要自己凝元奠基,就有資格進入預選內門弟子,進八品道官成為執事,這凡俗的政權再怎麼樣更迭,也不能動搖了。

    就算范世榮當了新一任魏侯,也是一樣。

    在這關鍵時,只看效果,卻顧不得後續影響了。

    說著,又想到了鐘賀雲。

    名單上有幾個大將,也有幾個關鍵人,但王存業選了鐘賀雲。

    關鍵是什麼?

    是各個大將和官員都是朝廷命官,直接殺了因果不小,而鍾賀雲是魏侯的謀士,影響力非常大,可偏偏身上沒有功名官職,自龍氣角度看,就是平民,這樣的人,雖智深似海,隱隱是魏侯的宰相,卻可殺得。

    眼見著雨劈啪落下,漸漸轉急,王存業無聲透出一口氣,就是他了。

    這時

    王少雲沐浴更衣,換上一身玄色道衣,戴上了一頂黑色的道冠,不顧天還冷著,穿上了高齒屐,走幾步屐聲清脆,大袖飄飄。

    閃電在雲中劃下,一閃後接一聲雷聲,雨急驟落下來,打得眼前密密麻麻都是雨水,茫茫一片,王少雲大袖一揮,就踏了上去,細雨成絲,靈氣瀰漫,呼吸一口,飲甘露純釀一樣潤澤心脾。

    說來奇怪,雨絲打下,卻被一層擋住,落不得三尺內,而靈氣洶湧,在頂上翻滾著,王少雲享受著這種絲絲的靈氣,心中嘆息——封關閉元後,多少時間沒有享受到這種氣隨身轉的滋味了?

    李度回到自家,這是一個府,雖沒有擔任官職,但實際上享受著錦衣玉食,待遇和一個知縣都不差,這不回到府上,就見得了妻子正在繡花,見得回來站起身說著:“哎呀,老爺回來了……別,別大聲,別驚醒了兒子!”

    李度看了看,發覺床上有著熟睡的兒子,說:“好兒子,讓爹看看!”

    說著就去看看,只見兒子粉嘟嘟,帶著兜肚,實是可愛,就上去親了一口,只是親了後,李度就有些沉思,妻子正在問:“怎麼了?”

    李度就臉色一變,作個息聲的聲音,妻子頓時警覺,抱起孩子退了下去,就在這時,外面隱隱有著異聲。

    “混蛋,有人入侵……”接著,就有著拔刀出鞘的聲音,李度是四大散人之一,自然有魏侯派親兵保護,雖這親兵也負責著監督,但這時無疑要執行著保護的責任。

    “錚!”外面傳來了刀劍相撞的聲音,以及隨之連綿不斷的慘叫。

    “真是該死!”李度低低吼著,不及盤算來者何人,持咒密念,一雙袖子飛舞,片刻,只見陣陣濃霧滾滾而出,連雨水都一時打不掉,整個府邸就籠罩著霧氣,滾滾濃霧中看不見人影。

    “老爺施展法術了,這賊子必經不起一擊……”有親兵護衛頓時大喜說著,但話還沒有落,一道電光帶著火焰,“轟”的一聲雷聲射入濃濃霧中,電光一閃,頓時濃霧快速消散。

    “啊……”情況露出,露出了驚聲,只見自家老爺李度跌在地上,半身焦黑,還冒著絲絲焦炭的氣息。

    對面是一個道人,穿著玄色道衣,戴著高大道冠,穿上了高齒屐,正徐徐拔出劍來。

    “你不過得了幾篇遺卷,就這一點點道行,也敢入世扶龍?”王少雲冷冷的說著:“今日你福壽享盡,下地府吧!”

    “保護老爺!”親兵撲了上去,就在這時,錢敏出現,刀光一閃,鮮血激射,兩個親兵各現出了一道刀口,呆立片刻,跌在地上頓時氣絕。

    “貧道認輸……饒了我,我的兒子才出生……”李度渾身發抖,語不成聲伏在地上求饒著。

    “饒你,又有誰饒我呢?”王存業若有所失的一笑,眼神多少有點迷惘,說著:“你還是上路吧!”

    劍光一閃,“噗”的一聲,直刺入身體,李度慘叫著,雙手緊緊抓住深入體內長劍,王少雲又是一捅,李度痛得全身扭曲,雙手再也抓不住,癱軟掉下,只是身子時不時抽搐一下。

    拔出劍來,鮮血飛濺,驚的後面女人沉悶的尖叫,以及嬰孩哭著又被摀住的聲音。

    沒有殺著內宅的女人和嬰孩,王少雲沉默的收起了劍,轉身離開。

    大街·前後有著各三十騎並排前行,中間有著二騎,左面一人穿著騎甲,面容粗豪,但眸子精光閃爍,卻是魏侯的大將鄭解,而右面一人,正是鍾賀雲。

    只見鍾賀雲相貌普通,卻深沉自若,正在說話:“這次行事,要多靠著將軍,要是識相,還可免死,要是不識相,哼!”

    鄭解皺眉說著:“這些事我只聽侯爺命令……只是邊境在我職權內,現在業侯和荊侯方面,似有異動,形勢大是不利。

    鐘賀雲面不改色,從容說著:“與我接壤業侯和荊侯,也是外強中乾,短時間內不足為患。”

    “願聞其詳。”鄭解問著。

    鐘賀雲思考了下,帶一點失神,怔​​了怔,才說:“業侯內政混亂,貪污賄賂無所不行,范家二子能在那裡站住腳跟,我們豈不能,上下打點又挑撥,業侯這時騰不出手來威脅我們。”

    “至於荊侯算是一個強鄰,足和我魏府對抗,只是荊侯野心太大,十年前和濮侯一戰,不但元氣大傷,而且始終無法與濮侯真正和解,因此抽不出多少兵來。”

    鄭解聽的心悅誠服,說著:“軍師大人果是妙算,一切都在控制中……”

    才說到這裡,突聽遠處“當”一聲,正是警鐘告急,頓時心中一懍,連忙呼喚著:“侍衛警備!”

    周圍騎兵頓時抽出刀來,虎視左右,又有四個弩手操出弩弓來。

    呆看著半刻,就見城南隔了多處街,警鐘警鑼敲著,遠遠聽見將兵呼喚的聲音,隔著很遠,鄭解皺著眉,吩咐一人:“你去看看什麼事!”

    不過這時,大街上一小隊迎來,為首一人是費本業,正是本城的巡檢,見到了鄭解和鍾賀雲,“啪”的一聲,在十步外行禮,說著:“稟二位大人,是李侍奉家出了事,一個道人刺殺,現在和城衛交戰,還請二位繞道而行。”

    鄭解心中暗罵一聲,命令著:“繞道!”

    說著,就命騎兵嚴加防備,繞道而回府,整隊隨來的親兵,齊齊策馬轉身,向街道又另一處出口緩緩馳去,隊形整齊,自有森嚴氣度,而鐘賀雲這時端坐在馬上,表情無喜無憂,令人見而心折。

    一路無事,轉眼之間,就是鍾府,府左右就是兵營,府內有兵三百,諒是有頂尖刺客,也無濟於事。

    鐘府燈光明亮,有著五楹大門,還沒有到家,就聽到府內隱隱傳來的笙蕭之聲,聽說鐘賀雲很愛美色歌舞,看來的確是這樣,不過鐘賀雲男子大丈夫,魏侯謀主,享受這點自然不算什麼事。

    眼見著大門徐徐而開,有親兵迎接下來,鄭解笑了笑,說著:“先生請進!”

    就撥轉馬就想回去,但是這時,驀感到一絲冰冷的殺機浮現,在毫無先兆下,一個戴著竹笠看不清楚面孔的人,猛自人群中撲出,形如閃電。

    前面都是身經百戰精銳,頓時一齊大喝,抽出長刀,但這時竹笠人,已橫衝過來,自前面二人穿過,劍光一閃,兩蓬血雨噴出,連阻擋也不能阻擋,跌落在馬下。

    竹笠人更毫不停留,騰空而起,腳在一個親兵頂上一踏,只聽“噗”一聲,這親兵腦漿飛濺,而竹笠人更直撲上去。

    更近的親兵這時終已經獲得了時間,見轉眼之間,刺客已經靠近著不足一丈,知道這時退縮不得,怒吼著,圍攻而上。

    劍光噗噗而響,瞬間連忙七聲,並沒有中著要害,只是一格,就覺得一絲劍氣,自刀上傳來,不及慘叫,就鮮血噴出。

    刺客猛的一晃,轉眼之間就撲到了鐘賀雲面前,說時遲,那時快,這實際上只是瞬間,稍遠一些的鄭解才撥轉馬匹。

    鐘賀雲蒼白著臉,卻還沒有驚慌失措,直盯著閃到面前的刺客,喝著:“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王……”

    話還沒有落,“噗”的一聲,長劍猛的刺入。

    “不!”鄭解怒吼著,將手中才拔出來的長刀丟了過去,卻眼睜睜的看著這劍破開鐘賀雲身穿的軟甲,深深刺入他的體內,自背後透出出劍尖,並且劍尖還瀰漫著一寸碧綠的光芒。

    “是劍氣!”才想著,就見這劍一攪,鐘賀雲口中鮮血噴出,甚至帶著內臟,話卻說不出來了,只見劍一抽,身形一閃,躍了上去,行雲流水一樣,迅速沒入民房,轉眼不見蹤影。

    就在這時,鐘賀雲屍身才緩緩摔落在地,落到地上時,已經氣絕,只是雙目圓睜,卻是死不瞑目,直直看著天空。

    整件事前後不過瞬息,鐘賀雲已經伏屍在門前,鄭解發出怒吼,心中卻是一片冰涼,他清楚知道這事的嚴重性,今次真的完了,只怕就算不被魏侯處決,也再難獲得魏侯的眷顧。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10:04 AM

第七十二章 甲士

    “什麼?鍾先生死了?”魏侯這淡淡的一句話,殿內氣氛立時變得緊張肅殺,在場的人都垂手站著,誰也不敢抬頭。

    “還有什麼消息,一併說罷!”魏侯臉上毫無表情,淡淡的說著,只是頰上肌肉急速抽搐了幾下。

    “是,李先生和徐先生也被殺了,卻是個道人。”

    “道人,是王存業嘛?”

    “不是,卻是一個陌生道人。”說著,下面有人就取過一張圖卷來,畫的依稀就是王少雲的面相。

    取了圖卷,看了片刻,魏侯突把圖卷撕了,站起身來,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又出來了一個,果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這一陣大笑,頓時使殿裡所有人都驚得臉色蒼白,都一齊跪了下去,稟告的一人說著:“這事臣等無能,還請侯爺降罪。”

    魏侯突止了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倏地收了笑容,說:“……你們聽令!”

    眾人這時,都呼吸都不敢大聲,伏地聽令。

    魏侯神色平靜,眸子空空,看著遠處:“第一件,傳令給鄭解,他辦砸了事,免去伏虎將軍之職,仍任原職,戴罪立功,把原本的事繼續執行,要是這事都辦砸了,提頭來見。”

    這話一說,下面有人就應著:“是!”

    “第二件,讓親軍陪著孤和太子,明早就一起提前去城外春狩園,孤現在要在那裡侯著,餘下的程先生和張先生,以及二位散人,都一起隨行! ”

    “是!”

    “第三,讓范同知安撫城內,主持大局,孤要看看這樣一來,有多少人跳了出來!”說到這裡魏侯古怪的一笑,一掌拍在殿內案上,頓時一套茶具跳起,跌落在地下,在眾目睽睽下,摔了個粉碎。

    第二天清晨

    春雨綿綿而下,道路左右綠意隱隱,一輛馬車道路上奔馳,此時天濛濛亮,晨間霧氣甚大,難以看清路面,但路上行人不多,就這樣一路奔走著。

    王存業這時在城外,不管怎麼樣,至少表面要作出不在場的證據,所以連夜出城,又租了車子這樣進城。

    春狩和屏山灣河神神誕日這樣相近,卻是很麻煩,左右照顧不來。

    這樣想著,半瞇著眼,靠在毯子靜靜閉目養神,聽著哐當哐當的馬車響聲,別有一種韻味。

    丟了十五文過了城門,又行了一會,馬車在魏侯府前靠近十米處停下,就聽車夫恭謹聲音:“道長,侯府到了,小人只能到這裡了。”

    王存業翻身下車,隨手丟了一塊銀子,將車夫打發走。

    雨水打濕青石地面,雨還在下著,沙沙作響,是毛毛細雨,勉強能打濕衣服的那種程度。

    許多大臣世家都紛紛前來參加這次春狩,就在門前,王存業細細一數已有二十幾人之多了。

    這時,有眼尖的親兵看見王存業過來,連忙展開畫卷,細細的照著相應的面孔,連翻五頁面,就見到王存業的畫像和說明。

    “來人可是王道長?”已認定是春狩賓客,這親兵立刻熱情起來,這人卻不知道上層對王存業的態度,當成貴賓接待著。

    王存業看著這個親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只見身著軍衣,面容乾淨,大概由於接待人員的緣故,並沒有配刀。

    “是我。”王存業說著。

    親兵就簡短說著:“道長既來了,請立刻隨駕,侯爺有令,今天就去郊外軍營巡視,已經到城的人一起陪同,並且送到郊區。”

    王存業一怔,想不到趕了個巧,不過立刻明白過來,魏侯突然之間提前幾日到郊區軍營中,這顯是被刺殺驚動,要遠避到軍營內。

    畢竟城中民居建築眾多,可以隱藏刺殺,而軍營中除了兵變,從沒有聽說過有人能刺殺的事。

    只是昨夜除了自己,還有誰悍然刺殺?

    “道長裡面請!請去迎客廳喝茶,候著時間到,就可以隨侯爺去郊外了。”正思考著,這個親兵說著,就給王存業帶起路,直到一個大殿前。

    “道長,就是這裡了。”說著又行了一個禮退下,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引領貴客。

    王存業抬頭,見這大殿中已有為數不少的人在等候,只是每人一件雅閣,都有小廝隨時伺候著,並不顯得擁擠。

    抬腳走入就有一個小廝行了過來,躬下身子,默默帶路,不一會就帶到一處雅閣:“道長,還請稍等一會,要有需求,盡可叫我。 ”

    見王存業點頭表示知道,這小廝躬身退下,立在外面,腳步輕盈,不帶聲響,顯素有教養。

    不愧是王侯家的小廝,真是質量上乘,王存業瞇著眼睛,這樣想著。

    過一刻時間,就聽得院中一陣鼓聲,​​聽著聲音,小廝上來通知,說是人員到齊,魏侯已在大殿,已到達的賓客魚貫而行,王存業也在其中。

    二十幾人,連同親兵,人員上百,立在魏侯台下。

    魏侯緩步出來,在親兵簇擁下,年在六十間步上高台,左右還有二個中年人,都是長袖寬袍。

    魏侯和上次見得一樣,表情平靜,甚至帶了點和藹,唯臉色比上次更蒼白些,王存業盯了上去,龜殼一動,頓時眼前蒙上了一層光,一切都有不同。

    只見魏侯身上一條金黃的蟒蛇還是隱隱出現,背後又有一片金光,只是隱隱之間,似是弱了幾分,並且蟒蛇還在憤怒的嘶嘶吐舌露出獠牙,神態暴虐。

    這一看,王存業就心裡清楚,收斂了觀察,就見得魏侯雄踞高台上,虎目四顧,令人膽寒,說著:“諸位愛卿,孤要先去郊外軍營,祭祀春君,以彰顯我魏郡武功,又為今春祈福。”

    魏侯說完,諸人都是高聲齊贊:“侯爺賢明。”

    魏侯掃了下面一眼,見得範聞和王存業都在其中,不由嘴角抽動,露出一絲冷笑,又轉眼不見,喝著:“啟程!”

    伴隨著一聲令下,數百精銳護衛而出,諸多大臣跟隨,其中不乏武道高手,六百人浩浩蕩盪集結而出,而王存業也混雜其內,牽了一匹魏侯僕人供上的馬匹,跟隨在大軍後面,冷眼而行。

    一面朱色大旗,上書古篆魏字,在人眾最前,被高高舉起,迎風飄著,標識著魏侯的位置,後面諸人都是跟著這個前行。

    侯府離城並不算遠,半個時辰後,就出了城,前面十五里處,就是春狩之地,雖過幾日就要過去,但眾臣還是按照禮節,送了三里,才看著魏侯車架漸漸遠去,消失在了平原上。

    見車尾在平原上消失,眾人漸漸散去,而王存業卻呆在原處,默不作聲,用帶著點憂慮的目光看著遠處——明天,就是三月三,屏山灣河神神誕日了,不知白素素去了,又有何驚變?

    幾乎同時,沿著河流,幾條漁船慢慢向著府城而來,而在沿河處,望紅樓本是青樓所在之地,分佈著四座院子,樓有三層,在三樓憑窗而望,可看到半片府城。

    這時,范世昌和范世榮都在其上,默不作聲。

    “你看魏侯怎麼樣?”片刻范世昌問著。

    “看樣子被嚇著了,所以才到軍營內逼禍,不過想必春狩會上,會更加慘烈。”范世榮冷冷說著。

    范世昌聽著,按捺著胸中的不安:“所以必須在城中發動了?”

    “鐘賀雲是謀主,所有布局都在他的胸中,魏侯失了鐘賀雲,固使他驚慌,也打亂了部署,但也逼著他絕無後路。”說到這裡,范世榮猛的想起了自己的謀士高景,咽了咽胸中猛的浮出的憤怒和悲哀,說著:“因此數日後魏侯春狩,魏侯絕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我們斷無倖免之理。”

    “幸虧魏侯出城,父親作為同知,名義上主管城內——有這名義就可以了,能辦許多事吶!”

    “不怕……引蛇出動?”范世昌粗重喘一口氣,最後問著。

    “哼!”范世榮先沒有回答,靠近著窗口,仰著臉​​任由雨絲落在臉上,鑽進脖子裡,雨絲非常清涼,卻感受到種種悲哀,良久深深吐了一口氣,說著: “現在到了這地步,還有別的餘地了嘛?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說到這裡,有人就上來了,啪的行禮:“大少爺,二少爺,來了!”

    兩人相望一眼,就踏步下去,經過走廊,到了一處倉庫,一進去,就見得里面三百甲士,都是一色黑甲,也許剛剛經過雨,都微微發亮,肩胛上都刻著古篆魏字,三百甲士都默默行禮,令人望而生畏。

    這正是范府的死士,也是這次政變的最大本錢!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10:07 AM

第七十三章 命令

    三月三

    屏山灣河神神誕日,一早晨,河中大妖雲集,都前往屏山灣水府賀壽。

    大衍觀正殿神像上,紅光一閃,一個宮裝少女顯出了身影,站在了殿上,看著山下一條河而看,隱隱見到一片水光,正是屏山灣。

    遲疑了下,白素素摸了摸赤紅道券,露出一絲苦笑,又想著:“不知這時,主上去魏侯春狩,又怎麼樣了。”

    想著,搖了搖頭,飛遁而出,疾朝河府遁去,她現在是神靈,本質還是靈體,卻能隨意飛遁。

    只是片刻,就到了屏山灣。

    由於春天已到,冬雪消融,河水因此上漲,一眼望去,河面闊大,水流滔滔,其中龜魚鱉甲翻騰不止,隱隱濃郁妖氣沖上。

    望著腳下寬闊河面,白素素停住腳步,這河有多少時沒有來了?不過這時一絲冷風帶著濃郁的妖氣襲來,她雖是靈神,也微微打了個寒顫。

    凝神一看,下面水中不遠處,有個水晶宮牌立河內,想是給來路諸神指引,白素素微微側目,不在停留,化作一顆紅光直衝河底,濺起一片水浪就消失不見。

    屏山灣河底水路,雖被調度井然有序,也掩蓋不住各種大小強弱不一的妖性神性匯聚引起的氣息。

    今日是屏山灣河神神誕日,這些氣息想必是屏山灣的別的分支河神已來了大半,想到這裡,白素素不由的又加快了速度。

    過了一處凹地,向前行了一段,就見到一個水晶衙門,這裡就是屏山灣河府。

    水衙四周妖兵陳列,井然有序,諸多前來神靈或作水遁,或騎大龜,翩然而行,魚貫而入。

    白素素卻停了下來,立在一處隱蔽的水草處細細觀察。

    今日神誕日,衙門上懸掛著大紅楹聯,並且結著宮燈,當然這些都是低級法寶,不受水侵。

    仔細一看,隱隱可以聽見大殿內絲竹陣陣,翩翩起舞,明亮的夜明珠自門口一路鑲了進去,照的整個衙門宛如天宮。

    白素素也許是早有成見,立時卻覺得溫香氣息中帶著絲絲殺機,不過並沒有察覺出明顯佈置,又想起了叮囑。

    這次行來,就是為了爭一個名分大義,上面有著天庭,中間有著道宮,不比野荒時代,不管怎麼樣說,屏山灣河神,是白素素上司,只有此神先發難,才能反制。

    這自然危險了許多,不過有觀主道籙,就算屏山灣河神真的要打殺她,也可退走一次,這樣想著,就緩緩出了暗處,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遁入水衙中。

    “篷”的一聲,水簾四濺,白素素流光顯了形體。

    大殿中雕欄冰景,現出一種淡藍,高台上有著珊瑚寶座,一個人首蛇身之神巍然而坐,肅穆莊重,兩點眼眸中金焰閃動,這是神道業位的顯示。

    台下是連綿小案,已坐滿了神靈,這些都是屏山灣的分支河神,也是前來賀壽。

    白素素見了,上前幾步,盈盈下拜,口中稱著:“青竹河河神白素素,前來恭賀屏山灣上神神誕!”

    說著取出一顆碗口大珠子,明黃發亮,光照纖毫,顯是上品,​​但對水族來說,這也是平常,只是考慮到白素素只是一條細流河神,又很恰當了。

    一個水族童子疾步過來,收了珠子,記錄在案,默默退下。

    高台寶座上,屏山灣河神面目平淡,雙手虛抬:“起來吧,入座!”

    “是!”白素素沉聲應是,款款起身,退在後面,尋了一處單人小案坐了下去。

    片刻,又有一些小神陸陸續續來賀,不但是河神,還有一些附近的土地神,過了半個時辰,大殿中已坐滿了神靈。

    白素素目光一掃,神靈一共十七批,大殿中已坐滿,就等著時間一到,神誕宴正式開啟了。

    片刻時間到,一聲大鐘而鳴,聲震著整個殿內,上百人一齊起身躬身:“恭賀屏山灣河神神誕,願神壽綿長,位業精進。”

    “不敢,眾位請入座,共飲一杯!”屏山灣舉杯說著:“請!”

    絲竹之聲陣陣,蚌精翩翩起舞,大殿中眾神,都舉杯盡歡,白素素也在下面小口飲著水中瓊漿。

    酒過三巡,外神漸漸告辭而去,轉變成河神內部的私宴。

    見外神遠去,就有下面河神一一上報政事,這一一匯報也是正常,雖天庭法度,上官實際上不能隨意干涉內政,但稟告卻是合理。

    屏山灣之下有七條細流,本有七位河神,但這時只有五位,都是水伯或者屏山灣河神的親信,白素素只是冷眼旁觀,暗暗盤算著。

    這匯報只是形式,不過片刻就輪到了青竹河河神,隨著童子宣讀,白素素起身,她一身宮衣,明紅色光輝隱隱浮現在身上,清清純純,頓時使周圍眾神都是驚訝。

    “……聽說才登位幾個月,怎麼有這樣​​精純的神力?”

    “對,看不見半點逆願之力。”

    所謂的逆願之力就是香火願力的反面。

    正議論著,白素素上前,稟報著青竹河的政事:“大人,小神才任河神不久,不及半年,卻尚未有所大事,只是略略稟告半年內水位變化……”

    屏山灣河神聽著白素素說話,臉上毫無表情,突說著:“停!”

    打斷了白素素的話,眼中寒光隱現,上下打量著這青竹河河神,殿中氣氛頓時沉凝下來,白素素心中一沉,已經有了防備,卻問著:“嗯?河神大人有何吩咐? ”

    屏山灣河神目光冰冷,冷哼一聲,大手一揮,獰笑一聲:“白素素!你可知罪?”

    只見河神長身而起,懸浮在半空,眼中金焰熊熊,長長的蛇尾搖擺不定,這一喝,隱含著威嚴,就算是白素素有著準備,也不由冒出冷汗,在場的眾神更是面面相覷,有些知道消息的卻已經作了準備,隨時準備響應。

    白素素這時知道半步也退不得,說著:“知罪?我不知何罪之有,您是我的上司,您神誕日我來慶賀,雖禮品微薄,卻也是我精心準備,何來此雷霆大怒?”

    “而且就算我有錯,按照天庭法度,處置也不在您手中,您身居上神,要在大庭廣眾之中,公然威逼下神破壞法度嘛?”

    說到這裡,她眼眸冷冷看著:“你……不怕我撞擊天鼓,上陳天庭,送你上司法台嗎?”

    白素素這話說的滴說不漏,把天庭抬了出來。

    剛才河神大怒時,大殿隱暗處妖氣沸騰而出,兵甲陳列已經露了出來,所以她也不在顧忌,只要爭取個大義。

    真的事情鬧大,天庭懾靈鏡足可照得過去,那時就可再現此時情況。

    這時兩神對峙,屏山灣河神聽了,卻是不怒,只是冷笑連連,眼神中彷彿在打量著一位已隕落的神靈:“你還沒有罪?上次你重登神位,成神時,我曾派府上水將前去祝賀,卻被你打殺……”

    說著大手一揮,蝦將身死一刻就影在殿中,而且周圍還可以感受到白素素的氣息,看到這一幕,下面神靈發出驚噓之聲。

    “白素素!你打殺上神大將,形中叛逆,還有什麼話可說!”這時一個禾溪河神就大步站立出來連聲怒喝。

    它本是屏山灣的一尾鯉魚精,受屏山灣河神扶持得以登上神位。

    別的河神,也是或多或少開口指責。

    “這是它自己尋死,你們都是神靈,難道不知道成神之時,最忌打攪嗎?慶賀也要成神後召開典禮時進行,在登神時前來,別說不是我打殺的,就是我打殺的,也是理直氣壯,名正言順——這恐怕是你授意破我成神吧?”白素素冷笑的說著。

    這時有大批的兵將魚貫而入,鎮壓場面。

    “給我拿下!!”屏山​​灣河神耐心早已消磨乾淨,冷然揮手,並且在這時,“嗡嗡”聲起,若隱若現的法陣開始啟動。

    聽著此令,這時就有一個水族大將,立刻應命:“水軍聽令,拿下此神!”

    聲音才落,水軍轟然應諾,殺氣妖雲頓時衝起,隨著這水族大將下令,大花魚將心中嘆口氣,也是揮手,身後三百水軍同樣猛的撲上。

    “哼,看你怎麼拿我!”白素素猛的拿出了赤紅道券,就是一搓,頓時化成碎片,只聽“啪”的一聲,一片金光炸開。

    “不好,快阻止她!”這時,胸有成竹的屏山灣河神,猛站起,身後法陣加快浮現,隱隱形成屏障。

    “晚了!”白素素冷笑著,身子就和金光一合,只見一聲脆響,金光就直衝出去,遇到還沒有完全顯示的法陣屏障,就“啪”一聲,穿了出去。

    “可惡!”屏山灣河神大怒。

    在白素素壓碎了赤紅道券,也就立刻發覺了這個,並且也清楚這個是什麼,這是道宮保護弟子魂魄的道券,不想王存業把這個救命的法器給了白素素。

    如果法陣全開,說不定還可阻攔,這時還是晚了一步,大殿中已不見白素素,顯是已傳送到道觀中。

    “羅拜何在!”河神見已經這樣,立刻喝著。

    “末將在!”河神話音剛落,一個身穿黑甲的水將過來,跪在河神腳下:“還請河神大人下令!”

    大殿被他這一跪,玉石地面隱隱出現裂紋,可見這將力道巨大,此將身軀魁梧,沉然跪著,都有一種威儀。

    屏山灣河神咬著牙冷笑:“好個白素素,好個王存業,羅拜,你前去大衍觀,將白素素立刻打殺,要是王存業阻擋,一起格殺勿論!”

    “遵命!”羅拜轟然應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10:11 AM

第七十四章 還真是怕死

    赤紅道券一碎,王存業直的站起,不言語,起身開門站在簷下。

    只見雨點迷茫,幾個伙計正在來回伺候著客人,但王存業還是踏了出去,讓雨水劈啪打在了身上。

    “道長,你有何吩咐?”

    “備馬,我要出去。”

    “……是!”伙計遲疑了一下,見著王存業目光,還是答應了下來,折騰了好一會,一匹馬才牽了過來。

    雨水中,王存業翻身上馬上,疾奔了出去,不過一炷香時間,就到了城門口,就見著雨中有著門衛攔截,自也不懼,只是冷然一笑,奔了過去。

    “停馬,檢查,否則格殺勿論!”雨中有人叫著,王存業只是瞇眼一看,不由皺眉,一抽馬股,策馬前進。

    就在這時,門口十個弩兵衝了出來,走動間結成陣列,章節有度,身後還有三十個兵甲護衛在後,一旦弩弓射完,如還未死,這些刀光霍霍的甲士必撲上來。

    王存業眼中一寒,還不等他有所動作,就見弩手剎那間,已經瞄準著,於此同時,甲兵盾牌結陣,豎立在前,沒有給王存業喘氣之機,一個軍官就冷然揮手,令著:“放!”

    “咻咻咻咻!”弩手放箭,三石的弩箭帶著破空之聲,飛射而來。

    王存業是身經百戰的人,是軍官在冷然揮手時,已猛的一拉韁繩,又立刻翻身在後面,這馬匹嘶鳴,高舉前腳!

    只聽“噗噗”之聲,數支弩箭已射中了馬匹,就在這時,王存業喝著:“疾!”

    頓時,一張符籙在空中化成一個古篆,黃光爍爍,立於虛空,演化出日月星辰,又垂下絲絲波紋,這時軍官也顯然意識到不好,用盡氣力嘶喊:“盾牌!”

    “砰”一聲,馬匹哀鳴跌下,王存業的身影已經趁著這個縫隙出現,瞬間跨越到弩手的面前。

    “噗噗噗!”劍光一閃,攔截在前面的弩鮮血飛濺,和麥子一樣跌了下去,這個軍官睚眥欲裂,卻還沒有超過時效,只見劍尖在前面二個盾牌上一點,兩個持盾的士兵猛的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就軟了下來。

    這瞬間後,符籙的時間冷去,王存業已經穿入了軍陣中。

    “殺!”王存業和軍官幾乎是同時吶喊,深沉的殺意瀰漫開去。

    只聽“噗噗”兩聲,前面的甲士慘叫著跌了上去,見著戰友被殺,幾個甲兵頓時紅了眼,揮著長刀砍殺上來。

    ……慘叫聲不斷響起,轉眼之間,已經有幾個甲兵被殺,但這些甲兵以武士來說,個個技藝普通,而且每人只會軍中刀法,就幾式,不過人人都精於配合技擊之術,這種默契深入到骨髓去。

    左右上來,群刀劈來,舉槍刺去,一往無前,雖前面戰友戰死,卻絲毫不亂。

    “如果道歉有用,還用警察幹什麼。”

    “如果勇氣有用,還用槍砲幹什麼。”

    莫名其妙之間,王存業突然之間想起了這二句,眼神凝出殺意,只是一聲冷笑,長劍反巧為拙,只是平平的點上,頓時和盾牌產生幾下交鳴,乍合倏分,對面本來天衣無縫的戰陣,前面幾個甲兵七孔溢出鮮血,迅速擴大,緩緩倒下。

    王存業劍氣本來就陰毒異常,這些甲兵就算穿著盔甲舉著盾牌,只要沒有內在抵抗力,一絲劍氣就可立刻沿著襲上,頓時斃命。

    只是這些甲兵見此,更是瘋狂,一擁而上,刀劍直砍了上去,王存業一聲長嘯,長劍劍光凜然,反沖了上去,殺氣瀰漫,突的陣破開,王存業奔出了戰陣數步,冷冷一笑,只見肩上胸口都有刀痕,卻不見鮮血流淌。

    而在後面,十幾個甲兵和麥子一樣,不斷跌下。

    眨眼間,四十個甲兵,只剩下一半,雨水打在這些甲兵身上,寒意逼人,這些甲兵突地清醒過來,原本激勵的勇氣,頓時散盡,吶喊一聲,連連後退。

    此時軍官怒吼著,揮著長槍撲了上去:“兄弟們,殺,你們難道忘記了黑甲衛的尊嚴了嗎?殺!”

    聽著軍官的榮耀,又有三個甲跟了上去,一起整齊出刀:“殺!”

    劍光一閃,長劍刺入肉體的聲音令人心寒,這次王存業不再使用著陰毒劍氣,卻是一劍,破開三個甲兵的鐵甲,深深刺入他們的體內,三個甲兵悶哼一聲,鮮血飛濺,行了幾步就跌下。

    ……而這軍官舉著長槍,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身上一處飛濺的血,又看著周圍緩緩跌下的甲兵,再看著遠在幾步的王存業,身體一搖,撲在地上,全身抽搐,鮮血不斷流了出來,卻被雨水打散。

    就算以王存業的武功,實際上這些甲兵還是有很大威脅,只是用甲兵要殺王存業這樣道法和武功都雙修的高手,這點人遠遠不夠。

    雖也覺得有些力竭,瞬殺著二十個左右甲兵,真元耗費甚鉅,但這些甲兵卻不會知道,王存業疾閃而過,見得有一匹戰馬牽在城門口,躍了上去,劍一斬,牽繩就斷了,馬匹一聲嘶鳴,奔了出去,只留下二十個已經膽寒的甲兵。

    任何軍隊都是以勝利來培養戰意的組織,這方面沒有神話,諒餘下的這些甲兵已經膽寒,不敢動手,王存業看也不看,在雨中疾奔,讓冰寒的雨打在身上,轉眼消失在雨中。

    河堤

    雨劈啪下著,河堤上風雨很大,王少雲行在上面,衣袍被雨打著,卻近不了身,在河堤上向下看,寬闊的忻水河河面,被雨點打的一片朦朧。

    “少爺,就在這裡了!”錢敏跟隨在王少雲後面,開口提醒著有些走神的王少雲。

    驀聽得此言,王少雲驚醒過來,微微瞇起眼睛,就見的前面季子英河碑,不由苦笑一聲:“嗯,到了,是到了。”

    此處河堤,高約六丈,巍峨龐​​然,從上而下不斷變寬,一直延伸到河底,簡直是一條蜿蜒巨龍,保佑著忻水沿岸不被暴漲河水奪走生命。

    六丈高的河堤用堅石疊起,一層一層累積而上,中間參雜粘土乾膠,堅固非常,大堤下面,無邊的忻水不停拍打,濺起陣陣晶瑩浪濤,席捲而來,又黯然而去,有瞭如此堤壩,放有了魏侯昌盛統治的根基,魏侯郡內萬民繁衍,三分之一要依它阻擋河水之功。

    有河堤上遠望,不遠一堵巍峨城牆,就是依此而建,城牆上魏侯大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還可以見到數個士兵在其上負責看守。

    還真是威武雄壯,王少雲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城牆,這樣想著。

    王少雲默默看著,河堤上風吹下,雨打不下,風卻吹著衣襟貼在身上,他是絲毫不覺,只是伸出手來,自衣袍處取出一個碗口大小的明青色珠子。

    一時之間,碧光深深,熠熠生輝,王少雲周圍,都染上一層璀璨的清輝。

    細細的撫摸這珠子,在江堤四望,隱隱可見城中萬家燈火,一陣陣雨霧中瀰漫著江面……在這樣的時刻,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王少雲不由回想起往事,自己叛逃出師門,自己拼著負傷換取了一絲遠遁機會,還記得逃出時,師門一位執法長老見追捕不上,雷霆一樣傳聲百里,告誡他勿要拿師門寶物投靠妖孽。

    只是,自己雖沒有投靠妖孽,但幹的這事,恐怕比投靠妖孽更嚴重。

    手中此物是師門重寶,喚作太陰滅絕神球,此法寶是當時師門二代祖師所練,威力之大,能滅一切生機,在當時祖師手上,劈山斷海都不在話下。

    想起昨夜自己已經自開關竅,只怕自己的元氣已經激活了山門殿中的真元反應,追捕就在眼前了,但卻來不及了。

    希望破開山門,斷絕關係的作法,使大孽不至於牽連到師門吧!

    不知過了多久,王少雲自失地一笑,說:“自古艱難唯一死,真的是這樣,連我現在都有遲疑,下意識拖延著時間,還真是怕死!”

    又說著:“魏侯這次真的如我意,逼出了城去,嘿,三千軍營在平原河道之下,正好一水全部衝了,真是天隨我最後願望,看這賊子失了軍權,百里沼澤,破了大運,又是什麼下場!”

    “錢敏,我是無法親自殺得魏侯了,這事就交給你了。”

    錢敏聽了,就在雨中,在石上磕著響,只是幾下,鮮血就在石上和雨中流淌:“少爺,你就放心去吧,這事我拼了性命,也要完成。”

    “嗯,我相信你。”話一落,手中碧珠就化作一輪明光,照徹四周,整個江面都波動起來。

    在雨水和波濤中,王少雲於河堤上,面無表情,單手持寶,一手結印,默默念起了啟動法咒。

    一團碧光,越來越大,照亮了河堤。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10:15 AM

第七十五章 天誅魏侯

    衙門大門緊封,議事廳桌子上擺著蠟燭。

    眼見著葛克和一個校尉黃參進來,都是臉色鐵青,鄭解笑了笑問:“都準備了?”

    “都準備了,三百黑甲衛,七百城防軍,連行刑司三十個劊子手,總共一千零三十人!”黃參稟告的說著。

    行刑司三十個劊子手是處決俘虜或者女人小孩。

    葛克眸子幽黑,帶著點黯淡:“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范家運兵進城,實是過了……隊正以上的我都見了,並且都在外面廣場上候著,就等著侯爺煙花號令了。”

    鄭解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到外面看看!”

    說著起身佩劍,到了外面。

    這裡總共有三十個隊正以上的軍官,都預感要出大事,個個齊整站立,院中一片寂靜,鄭解處於第一位,葛克和黃參分列左右,到了台階上。

    見三位上官立住,軍官都一齊行禮。

    鄭解嗓音沉厚,掃看了一眼,就說著:“侯爺有令,今夜圍剿范家,滿門抄斬……”

    這句話還沒有落,軍官就是一陣不安騷動,鄭解雙手虛按,軍官又靜了下來,見此鄭解略感滿意:“巡捕司和青衣閣已秘密監看,各個道路已封鎖,我們主力,務必一舉將范府包圍一網打盡,不聽號令者斬,臨陣退縮者斬,私藏金銀者斬,你們聽見了沒有?”

    “是!”眾軍官齊聲應著。

    鄭解這時望瞭望天,這天並不怎麼樣,小雨還在下,一大片黑沉沉雲氣,正想著,突然之間黃參喊著:“煙花射上來了!”

    鄭解一看,果城外天空出現三個紅點,接著就是一團火光,炸出了一個“天羅地網”四字,頓時異彩繽紛。

    鄭解見此,頓時喝命:“開拔!”

    一聲號令,頓時上千人列隊出發,向著範府撲了過去。

    看見了煙花,此時范府就有了警覺,頓時銅鑼震響,大批人聲鼎沸,燈火都紛紛亮了起來。

    大軍奔流,范府哪能不知,頓時向著裡面報信。

    范聞衣著不整,出現在側廳,而幾個探子跪在地面,范聞大聲喝著:“你說什麼?魏侯大軍直壓范府?”

    就在此時,一個僕人慌張跑了進來,絆倒在地,磕破牙齒也絲毫不覺,“砰”一聲,跪倒在地:“老爺!大事不好了!已經能看見大軍向著我們撲來!”

    話音剛落,范聞就聽遠遠有著兵甲和腳步聲隆隆傳來,聽聞這聲音,范聞頓時老了十數歲,臉色蒼白,跌坐椅上,眼中失去焦距。

    而這時,范世榮已經出來,掃了一眼,想著什麼,卻又沒有說,只是趕了出去,才上了箭哨,就見得一條火龍已經靠近,包圍著范府。

    火光中,一將自軍中大步行出,身形巍峨,煞氣沖出,喝著:“范府私藏甲士,大逆不道,逆反朝廷,實為該殺,令革除所有職務,滿門抄斬! ”

    這聲音滾滾雷音,這樣武功當真可怖。

    范世榮一看,卻是自己好友葛克,雖有些交情,但這時卻各為其主了,知道要是不抵抗,斷無活路,心一橫,大聲喊著:“魏侯無道,濫殺大臣,眾位,還不抵抗,就要全部被殺了,殺,殺出去!”

    說著,已拔出了長劍,後面湧出的數百親兵,見二公子這樣,頓時士氣大震。

    “殺上去!”

    “殺!”魏府的軍隊撲了上去,而范府的軍隊靠著城牆抵抗,一時間,殺聲震天,殘肢斷臂橫飛,屍體堆積起來,血匯聚成一片。

    而周圍的人家這時個個熄燈,躲在家中顫抖,希望這惡夢趕快過去。

    河堤

    隨著法咒漸漸接近尾聲,無聲波動越來越劇烈,忻水滾滾波濤捲起,潮起潮落,不斷朝王少雲這裡聚集,不斷拍打著大堤,驚濤陣陣,聲音悶雷一樣,遠遠傳了開去,就連府城內,都隱隱能聽見。

    水花四濺,激起七八米,有的水點就落在城上。

    守城的士聽著悶雷一樣的聲音,不由看向堤壩,就見到數丈高的巨浪打著堤壩,頓時人人臉色蒼白。

    府城裡,原本被著殺聲嚇的躲在了屋中的百姓,雖看不見堤壩,卻還能感受到這一陣陣悶雷,頓時人人都全身顫抖。

    忻水

    河道深深幽暗,有一種朦朧意境,幽暗不見光色,尾尾魚兒游動其中,一陣陣的波動不斷傳來,從河面直到河底。

    水府中,河伯在珊瑚寶座上小憩,突眼皮一陣跳動,不由納悶,起身出了大殿,還沒有來得及轉念,“轟”的一聲,整個水府都不由一陣搖晃,顫抖起來。

    河伯一驚,臉色一下白了:“不好!”

    只聽一聲龍吟,河伯身軀一陣白光閃過,身軀暴漲,就化作一條玉白色澤蛟龍,爪子一抓,水府上空都撞個窟窿,轟然破碎。

    河伯真身就飛了出去,在水府中有陣法阻擋,動靜不是很大,一旦到了外面,就能感覺到河面上一種滅絕一切的恐怖氣息在瀰漫,頓時大驚。

    “為什麼,我沒有預先知道?”這樣想著,蛟龍卻毫不停留,直撲上去,瞬間就抵達水面,就要破水而出。

    河堤上,王少雲掃見了河中破開的蛟龍,不由露出一絲冷笑:“還想上來阻擋,晚了啊!”

    話音一落,法咒完成,王少雲只是將手中太陰滅絕神球一丟,一道碧光頓時就撲向了一處河堤。

    瞬間一聲悶響,一團雷火炸開,堅固的堤壩在這面前,頓時化作了一團靡粉,連片刻都阻擋不住。

    轉眼之間,碧光產生的波紋就擊中了王少雲,雖隔了百丈,但只聽“轟”一聲響,王少雲就跌了出去,飛到背後一顆樹上。

    “哢”就是這種大樹不過片刻阻攔,就猛的折斷,伴隨著王少雲,落在地上,而幾乎同時,才衝出的蛟龍,就被餘波轟著。

    蛟龍一陣嘶吼,金光大盛,卻被碧光破開,餘波散去,就見得鱗片飛散,鮮血淋漓,卻是受了不小的傷。

    而這時蛟龍卻顧不得,睜眼看去,只見滾滾忻水咆哮,突然失去堤壩阻攔,剎那間就決堤而出,帶著隆隆聲響,宛如雷震,滔滔水流直衝而下。

    雷聲隨水而行,波濤滾滾,一浪高過一浪,撲了下去,河伯雖暴怒憤恨異常,但此時卻顧不上百丈外的敵人,直撲上去,就想著阻水。

    只是三十丈的缺口,雖水伯一河正神,卻也攔截不住,滾滾洪水,沸騰而下,一時間,下面就成汪洋。

    去年冬季雪異常大,春來雪消,忻水水位隨之上漲,水勢比往年更大,現在決堤下來,更洶湧不可擋。 、

    無數沿河房屋都被滾滾而來的洪水沖垮,水流毫不停歇,奔流前去,狠狠撞了過去。

    軍營

    眼見著煙花開放,又眼見著城中煙花再射,作了響應,魏侯笑了笑,迴轉營中。

    見著伴隨的眾臣有點驚慌,魏侯伸手按按,示意他們都坐下,笑了笑說著:“你們別怕,孤這次算是了卻一件心事,誰想到范聞這樣的人,也會私養死士意圖謀反呢?還是祖宗有靈,讓孤覺察,所以提前剷除這個禍害。”

    說到這裡,頓了頓,見眾人還是懼畏,就又是一笑,轉移的話題:“立春了,春荒青黃不接時,就要餓肚子,劉紀文,你準備的怎麼樣?”

    劉紀文見點了自己名字,就立起身,聽魏侯說完,已經定下神,說著:“侯爺勵精圖治,現在治下餓死人的事不多,並且官府早有準備,糧庫的糧已屯得發霉了,或許可以調劑一下,發下補貼,賑糧到戶!”

    魏侯聽了,笑說著:“這主意不錯,深合孤的初衷,就按照這個來辦……”

    魏侯正說著,突聽遠處一陣悶雷,宛如萬馬爭奔,連軍營都顫抖了起來,魏侯不由大驚,開始時以為是騎兵,但這時誰有這樣大規模的騎兵?

    連忙出門而看,夜中還看不見,正要派人巡看,就見得有人高喊:“是水,大水!”

    話還沒有落下,一線波瀾波濤洶湧呼嘯過來。

    “轟”一聲,水流帶著巨勢,撞擊到石塊泥土高台上,頓時炸開一塊,卻還沒有沖垮掉,來不及發號施令,只見大水沖過,一般軍營的小屋和帳篷,頓時捲了進去,在水中沉浮,一時間連人影都看不到。

    洪水中,被水沖下的甲兵在水中沉入水中,說起來這還是魏侯的命令,為了準備戰鬥,人人都穿著甲衣,頓時因兵甲太重而沉溺者不計其數。

    高台上,魏侯望著滾滾的洪水,裡面掙扎的士兵,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雙眼怒睜,“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直直倒了下去。

    不僅僅這樣,洪水還直撲入城中,只是城牆和民居連綿,洪水沖入,緩了衝,雖是這樣,也和沼澤一樣,水面不斷上升。

    正在廝殺的兩軍,頓時被洪水沖開,一時間兵荒馬亂,見此,苦苦掙扎抵抗的范世榮,突福至心靈,喝著:“魏侯無道,天降洪水滅之!”

    周圍親兵一怔,有著聰明的人,就一起跟著喊著:“魏侯無道,天降洪水滅之!”

    “天誅魏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1 09:58 PM

第七十六章 蝴蝶

    “魏侯無道,天誅魏侯!”

    天降大禍,萬民都是惶恐不安憤恨之際,突有聲音喝出,頓時就有不少人響應,開始只有幾百人,轉眼之間就是幾千人,最後滿城都是這喊聲,遠遠傳播到天空之中。

    青羊宮·正殿

    道正垂坐雲榻上,靜靜入定,突牆上高掛的一隻玉環,“叮”一聲,這次卻不是響徹,而是炸開,道正全身一震,醒了過來。

    見此情況,道正也不由大驚,連忙大袖一揮,殿中水鏡“嘩”一聲展開,將城中情況顯示出來。

    頓時,道正臉色鐵青。

    只見堤壩崩毀,忻水滾滾不可阻擋衝下,高高城內,萬頃良田,疊綿的屋舍,都一一被摧毀,大樹卷拔而起,不知多少人在水中掙扎。

    水面上偶爾可以看見屍體沉浮不定,又一陣波濤拍下,頓時渺渺茫茫,一切痕跡都是不見。

    河水肆虐而出,一片洶湧咆哮,整個府城都變成一片汪洋,無數生靈在水中掙扎,原本廝殺和對陣,頓時一文不價,都在各自奔命。

    城中有著連綿的建築,雖沖垮了一批,水力還是減緩了,不過也有著一人高,可以見到不少民眾抱住浮木,努力保持浮在水面,而後面水浪拍打著,有些民眾直接拍暈,紛紛沉落水底。

    “怎麼回事,河堤為什麼會決口?”一直從容雍容的道正,也不由手顫抖著,怔了片刻,突喝著:“來人,鳴鐘!”

    “噹噹噹!”只是幾分鐘,鐘聲就震盪全宮,人聲鼎沸著。

    悶雷一樣的聲音,隔了幾十里都能聽著,王存業這時疾策著馬匹,向著雲崖山奔去,這時聽見了,回首一看。

    這樣遠的距離,卻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事,怔了片刻,猛抽了一鞭,繼續向著道觀奔馳而去。

    城中一處,一顆巨木上,一個中年人扶著一位公子,拍打著身子,期望醒來。

    身下浮木橫張一丈,突兀漂浮在洪水中,上面斑斑駁駁,顯是被巨浪直接拍斷,直接斷成兩截,漂浮到此。

    隨著錢敏拍打,王少雲幽幽轉醒,扭過頭去,印入眼簾的就是瘋狂暴漲著的河水,飛快淹沒沿河兩岸,滾滾波濤此起彼伏,不住繼續向高處蔓延,原本清澈水浪已變得渾濁不堪,巨大水浪拍打在山岩上,發出隆隆響聲。

    百里水面,彷彿置身海中。

    “錢敏,扶我起來。”王少雲掙扎發聲,盡量讓聲音更大,保證不被巨浪拍打聲掩蓋了去。

    不遠處水花四濺,水面帶起陣陣巨風,讓他不由噴出一口血來。

    太陰滅絕神球威能實太大,根本不是一個人仙三轉能掌控,勉強使用已經傷及了根本,但這並不出於預料。

    錢敏觀察著水勢,給王少雲活絡血脈,聞聲看了上去,眼中帶著神光,臉上帶著蒼白,顯比王少雲情況好多了。

    “嗯?!公子,你醒了?”

    兩人在浮木上沉浮著,四周全是大水。

    “嗯,醒來了。”王少雲苦笑,掃看著四周,嘆著:“水澤百里,二十萬畝良田,數十萬人……”

    良久,王少雲苦笑一聲,說著:“我們還是去堤上。”

    一處堅固石壘處,並沒有沖垮,並且經過洩洪,水漸漸有些小了。

    錢敏立刻移了過去,王少雲找了塊青石,整了整衣冠,這些衣冠都是法器,片刻就和新的一樣,又是一個翩翩公子。

    “錢敏,我還有一事未了……刺殺魏侯的事,就拜託你了!”

    錢敏聞言立刻肅然,他曾探查王少雲身體,發覺經脈小部分斷裂,顯是剛才反震所導,但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現在這話……

    下面滔滔河水,錢敏長身而起,滾蕩的水風吹得衣襟飄飄,沉然說著:“我此去定然不負公子所託!”

    王少雲看了看他,眸子幽幽生光:“洪水已下,龍氣已破,本來再等十日,魏侯氣運徹底散去,我一道魘術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說到這裡,突笑了起來,笑的淚花都出現:“可惜我等不到這日子了,開啟靈竅已經被覺察,動用師門重寶,師門定會急趕而來,我想最遲今日下午,就要到了。”

    說著自失一笑:“不過,雖氣運未失,不能咒殺,但魘娃卻也可起作用了,你儘管去吧!”

    錢敏沒再說話,叩了一下,就腳踏一塊木板,遠遠去了,雖巨浪滔天,對這種武道先天的高手,影響並不大!

    目視錢敏遠去,王少雲自懷中取出兩隻娃娃,拿在手裡細細撫摸著。

    這個娃娃一共有三隻,為了對付文先生用掉一隻,現在還剩下兩隻,上面玉瓷紋理精緻非常,只是下面卻咒刻著鬼道銘文,讓著兩個娃娃顯得猙獰,彷彿幽夜中哭嚎的鬼怪,又彷佛是地獄中索命之魂。

    兩個娃娃微微散發著紅光,在這情況下讓人一陣陣的毛骨悚然,王少雲細細撫摸,卻是絲毫不覺。

    頓了頓,又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彈開蓋子,一束髮絲靜靜躺在其中,王少雲見了,笑著:“就是你了,父子同歸黃泉,也是佳話!”

    說著將髮絲取出,盒子拋落進水裡不見。

    巨浪拍打滾滾洩下,王少雲臉色略顯的蒼白,手卻不停,只見把一束髮絲放入了一個娃娃內部,念個咒語,頓時兩個娃娃眼眸紅光大亮,隱隱有著絲絲血色在內,王少雲見了,只是一笑。

    辦完了這件事,王少雲端端正正而坐,閉目冥思,七竅中絲絲不斷的流出黑血。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綠色衣裙,雲鬢風鬟,天姿綽約,秀麗端莊少女,正踏著一個紫玉六角花籃,急急的在在水上踏波而行,一路分波湧浪,行程已是飛快,掩蓋不住眼中的焦慮。

    她能感覺到,自己師兄的靈力波動,就在不遠處。

    自王少雲叛逃師門,她就接下追緝任務,暗中搜查,當年師兄是出走後遇到師門,因此只知道就在這州。

    奈何王少雲封閉靈竅,修士探查不到,這州又有六郡,一時查不到。

    昨天靈力啟封,她才感應到,立刻趕來,只是才到這郡,就已遲了,感受到太陰滅絕珠爆炸的靈波。

    現在大水洩下,她絲毫顧不得,只是追尋著靈力源頭,飛快趕了過來。

    並且剛才,師兄王少雲靈力突沉沉隱匿,這讓她有一種難以言述恐慌,腳下紫玉花籃更是快了幾分。

    衝過一片水波,突見一處石階,一個玄色道袍的青年,端正的坐著,神色安詳。

    她不由身軀顫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

    “俞師妹,你終於來了,能見我最後一面。”王少雲微微睜開眼說著,這話本是平常,只是此時說來就讓人不能自勝,偏俞初夏心裡有著真情,聽了這話就立刻動了心懷,頓時淒楚不勝,眼都紅了。

    “別,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要哭。”王少雲說著。

    可這一說,反而讓俞初夏身子顫抖,她是何許人,已知道他生機已絕,喃喃說著:“師兄,你說。”

    “我作下這事,已罪不可赦,只有二件事心裡一直掛記著。”王少雲目光凝望著她,露出一絲微笑,似悲似喜。

    “第一件事,就是雖我已經自絕於師門,但作了這種大孽事,只怕對師門還有不少牽連。”王少雲聲音很低,卻是十分清晰:“當年師門大恩,救我於​​長岸上,一轉眼就是十五年。”

    “……只是我心神不定……再難有寸進,壞了道基,無以報答師門,又壞了這事,你要重重處置,代表師門斬殺於我,可免去師門一些業報,我才能安心去了……”說到這裡,王少雲還保持著平靜,聲調溫和,而俞初夏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

    王少雲這時,不知從何處,抽過手帕輕輕替她揩了,柔聲說:“不要意氣,這是我的心願。”

    說到這裡,王少雲已經撐不住,面上露出一絲最後潮紅,咽了一下,說:“數十萬人受災,我有大罪,我幾年來有十五萬兩銀子,十萬石糧食,都存高崖山的洞穴裡,你把它抄了,就可以去救濟災民——我自己想來我也是太過矯情,師妹你說是不是。”

    “我真是一個矯情的偽君……子……真……不想……走……啊!”王少雲說到這裡,呼吸急促,胸脯起伏,身體已開始抽搐,頓時不能再說話,用著最後的力量,看著師妹,懇切催促著。

    見著這個懇切的目光,俞初夏腦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兩行長淚垂垂而下,只喊了一聲:“師兄!”

    一咬牙,劍光一閃,王少雲的頭顱就掉了下來,這鮮血噴出,飛濺著一地,俞初夏出了劍光,站起身來,不敢相信,不知所措轉了二圈,才醒悟過來,頓時跪在地上,扳過腦袋,就見著師兄七竅流血,表情平和又帶著笑,眼角有著淚跡,再看了上去,只見屍體和頭顱處,絲絲蝴蝶一樣的亮光飛出,宛然螢火蟲。

    這些精魂所化的蝴蝶,戀戀不捨,繞著她轉著幾圈,漸漸的淡去,化成虛無。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14 PM

第七十七章 羅拜

    夜色濛濛,絲絲細雨連成一片,不斷打了下去。

    暴漲的洪水淹沒了大半個府城,又向著周圍縣城擴散,王存業提前了一小時左右,正趕過了一橋,進了山崖縣境內,後面就聽見了“轟轟”的聲音,回過去一看,只見一米左右的洪水撲了過來,轉眼之間,就淹成一片汪洋。

    王存業頓時驚的目瞪口呆,還沒有來得及細想,面前突有一小片黑紅色的煙霧降下,若隱若現,一轉眼就不見。

    當下只覺心靈一震,激彾彾打了一個冷戰,要是別人就會忽視了,王存業卻立刻起了警惕,凝神向下看去。

    只見著識海中,剛才覺察的一小片煙霧,已變成了暗赤色密雲,天塌一樣,正往識海壓去,受到這個影響,下面一塊識海立成血海,宛如山呼海嘯,地震天崩。

    王存業漸漸看出厲害,這是罪孽,怎麼會有罪孽,剛把手一指,待要出手,一片黑光閃現,向上沖起,這光一湧現,周圍暗赤色密雲當時溶化​​,一隻巨大的龜殼浮現,這點罪業立時被鎮壓住。

    轉眼之間,識海恢復正常,再看下去,就一切恢復原形——小小的龜殼,以及被鎮壓的更小薄薄一層罪業。

    這時無暇處理這事,眼見著洪水瀰漫過來,雖經過上百里只有薄薄一層,王存業還是抽了一鞭,讓這馬向著山崖而去。

    雨水劈啪而下,深夜在繼續,朦朧看不清楚的雨水世界,河流水漲著,順著河水,河中游魚覓食,不時有大魚鱉甲穿過,在河中捲起陣陣暗流。

    幽幽的河水中,一隻大鰲自幽深河中逆流而上,四肢擺動間,在河中劃起陣陣暗流,捲著泥沙,伴隨著一下破水聲,露出一個木盆大小的腦袋,轉眼之間拱起一道十數米粗的水柱,蔚然壯觀。

    水柱相託,跨越數米河面,“轟”一聲,龐大身軀就地一滾,再次起身時,已變成一位身帶鱗甲的大將,渾身肌肉賁張,黑色鱗甲覆滿四肢軀幹上,一直蔓延到了頸項。

    這大將抬起手來,摸了摸頸項下鱗甲,它是水中大將,修行三百年,當年河神還是一條水蛇時,就彼此相識,自是心腹。

    自水衙一路從河中逆流而上,直到雲崖山的青竹河,花了它半天時間。

    這個世間雖是修道妖神層出不窮,但肉身飛行卻是少數人的特權,天庭甚至劃分了標準,除了靈體和禽族,能肉身飛行者,就可進入天庭任職。

    原因很簡單,飛行一旦出現,就意味著超脫了一個層次,一個能飛行的人隨時可以斬首、暗殺、游擊襲擊。

    當然騰雲之術本身就要相當高的修為,在道門中這一層叫做真人,也就是地仙,這水族除了水伯,無人可以騰飛,只得沿河道而上。

    羅拜這時爬了上來,目光順山巒而上,隱隱可見雲崖上雨霧繚繞處,一座道觀若隱若現,這就是他此去此行的目的地——大衍觀。

    四周打量,見這裡是一處渡口,沿路而上,還可見春草,再上就是山路,當下認准了路徑,再不遲疑,就抬腳而上。

    大衍觀

    神像上紅光一閃,白素素臉色憂慮的浮現出來,想了想,還是向著一處而去,敲了敲門。

    “誰?”片刻,裡面傳來了謝襄的聲音。

    “是我,白素素,可以進來嘛?”白素素說著。

    片刻,謝襄開了門,對著門口的白素素說:“請進……”

    白素素打量了下,只見她穿一件紗褂,青絲直垂下,露出一抹凝脂白玉,心中暗暗有著想法,卻只是行了一禮:“見過謝小姐……”

    謝襄卻不敢這樣承受,連忙回了禮,說著:“原本姐姐在殿內,卻很少來往,不知現在何事?”

    白素素斟酌一下,說著:“下午時河神要擒我不果,現在只怕要派妖將來圍剿,本想等著觀主回來,但現在看來來不及了。”

    說著,一一把過程說了,謝襄聽了,臉色微微發白,想不到一開口就是這個,她也不是外行人,問著:“神人之間有契約,河神敢攻打?”

    “直接出兵攻打不會,但派遣個大將前來,卻還是可行,就算有違背天規之處,一般也難以計較。”白素素說著:“所以小姐,您還是召集著人,先向避難洞內避避,等著事情解決了再說。”

    謝襄身體雖弱,卻相當果決,深深看了白素素一眼,立刻起身就去,只是片刻時間,陸伯就被喚醒。

    “是!我這就交待去,小姐您放心,一刻時間就完成……”

    這時白素素已經不見,她守著神和凡人少接觸的規矩,謝襄披著一件衣服,站住腳說著:“洞穴裡有棉被,不必帶太多衣物,連食物都不必多帶。”

    陸仁說著:“小姐放心,我知道。”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避難洞離著並不遠,並且實在不算很隱蔽,假如有敵人佔領了道觀,搜索一下肯定可以找到。

    這時,雨劈啪下著,所有圍牆、樹木、走廊都籠罩在雨中,就算黑燈瞎火,一刻時間內,還是帶著家人,還有一批丫鬟道童集中。

    “我們快走!”謝襄只點了一支小蠟燭,打量了下,就說著,頓了一頓,又說著:“陸伯,注意嫂子,她帶著身子,別跌著,更別淋著了。”

    陸仁答應了一聲,兩個道童乖巧的上前,撐著大油傘,又有個丫鬟扶著陸葉氏,見此,謝襄很是滿意,當下就率人沿著走廊,向著避難洞而去。

    只是片刻,整個道觀就一片寂靜。

    這時,羅拜沿著青石台階而上,雖是雨夜,但是水族能夜看,就是見得滾滾東去的忻水,在此處下望,也能感覺到其中奔湧不息的力量。

    羅拜的視線,沿著河流延伸到水府處,他就是自那裡一路逆流而上。

    忻水蜿蜒數百里,穿過整個郡,穿過整個寧州六郡,灌溉出了數万頃農田,滋養著這方民眾。

    忻水河神掌管這水脈枯榮,眾人無不對它敬畏非常,就算有些荒淫之事,也只求自保,不敢對河伯生出非分之念。

    這就是水族人人想獲得的大位啊!

    羅拜默默想著,腳步下隱隱有黑雲頓生,不過半柱香,就來到大衍觀門前,才想靠近,就聽“嗡”的一聲,一片紅光照了出來。

    這對凡人或許無效,但對水族鬼怪,卻有著奇效,羅拜見此,不閃不避,就是一拳擊了上去。

    只聽“轟”一聲,這紅光波動一下,飛濺出些赤屑。

    “白素素,我奉河神之命誅殺於你,要是識相,早早受死,或可保得魂魄,要不就是魂形都散……看你這個防護,能接我幾拳!”羅拜哈哈笑著,又是一拳。

    “轟,轟,轟!”赤屑不斷紛飛著,罩子不斷波動著,似乎已經搖搖欲墜,這悶雷一樣的聲音,連雨聲都無法掩蓋。

    避難洞

    避難洞實際上不遠,就隔了上百米一處青石下,洞內一進去,就透著一陣寒氣,令人毛骨悚然。

    兩個丫鬟提著小燈籠,光線很暗,在山洞中幽幽發著青綠的光,就見得一塊塊鐘乳石,繼續前行,眼前豁然開朗,眾人置身在一個高大的洞穴中,裡面已經砌了小牆,隔離著風,一進去就覺得溫暖。

    打開了箱子,取出了裡面棉被,雖略感有點潮,但已經不錯了。

    鋪著幾床,就請了小姐和陸葉氏先躺著休息,又用著火折子點起了篝火,暖氣就瀰漫著,人人就安置下來了。

    才安下來,就聽見了外面不時的滾雷聲,頓時又是一陣沉寂,各個丫鬟和道童就面面相覷。

    陸伯取出一個小鍋,煮了些水,說著:“小姐,請用茶。”

    又見著謝襄若有所思,問著:“小姐,你想著什麼……或許我不該問。”

    “我在想,假如我也能學得道法,就可以……”說到這裡,把話吞了回去,說著:“把茶給陸葉氏,她有著身子。”

    陸仁也不多問,點了點頭,就去照顧自己妻子了。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炸響,整個道觀都震動了一下,連避難洞中都隱隱感覺到,一些灰塵籟籟落下。

    只見雨水打下,紅色罩子已經破開,羅拜獰笑著,衝入了道觀。

    這時,一個女子閃著紅光,顯出形來。

    “哈哈哈!”見了這女子,羅拜停下,仰天而笑:“我本道你被嚇呆了不敢出來,不想你一個小小毛神,也有面對我的勇氣,真是好膽!”

    “哼,你只是連妖氣都沒有蛻盡的妖怪,我豈會怕你!”白素素冷哼一聲,說著,手中就凝聚出一團陰雷,只聽一聲喝著:“爆!”

    羅拜眼神一縮,就見這陰雷帶著滾滾電光朝飛射而來,沒有來得及轉念,這陰雷頓時爆開。

    炸開後,只見羅拜衣衫盡破,露出裡面鱗甲,鱗甲裡,有著暗紅色鮮血滲了出來。

    羅拜立在原地,目光陰冷的掃過白素素,咧嘴一笑,笑容充滿猙獰:“區區一個小神,懂得嶽山雷法,真是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道士教給你的?不過,你又能使得幾次?要是不能再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說著,身影一晃,一拳就擊了上去,已經落在了白素素身上,只聽“砰”的一聲,白素素跌了出去,落入大殿中,才停了下來。

    剛才靈體的特性,並不能阻擋隱含著妖力和神力的拳頭,被結實擊中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23 PM

第七十八章 迷惑

    “可惡!”這一拳,幾乎把白素素神魂打碎,一時掙扎不起來。

    就見著羅拜踏步而來,腳步厚重,近著又是一拳擊來,這一拳而擊,空氣發出爆響,白素素的臉一下蒼白,對這一拳,幾乎沒有抵抗餘地。

    “啊!”就在這時,下面台階上躍上一人,人還沒有靠近,劍氣一閃,破空而來,羅拜大驚,身子一收,大喝一聲,反手一圈,擊在劍尖上,頓時全身一震,如受雷擊,向後疾退五步,噴了一口鮮血。

    殺了鐘賀雲,王存業信心力量都攀上了高峰,這一劍頓時使羅拜吃了個大虧。

    “王存業,你敢阻我?”羅拜大怒的喝著:“我奉河神之命,掃滅叛孽!”

    “你殺我到觀裡,還敢問我?別說是河神所命,就算是河伯所命,一樣要以死來彌補!”王存業冷笑著,踏步上來。

    “哼!”這羅拜身經百戰,這時頭顱突脹大,身體周圍蒙上一層濃密黑雲,將身軀包裹了進去。

    只是片刻,黑雲消散,王存業瞳孔一縮。

    只見殿內空間,就有一隻巨鰲漂浮在半空中,這鰲身上全是巨殼,一顯原形,風起雲湧,隱隱有著波濤聲,神通法力在迅速增長。

    “現原形了?”王存業心中默默想著,不過瞬間,聽到一下破空聲,極是細微,王存業現在感知非常靈敏,這一下襲擊雖迅速無聲,轉瞬刺至尺許,但還是身影一晃,避了過去,隨之,劍光一閃,半空中鮮血飛濺,一條鰲尾落了下來。

    “啊!”斷尾之痛,沒有那個妖族能承受,羅拜眼中除了痛苦,還有不能置信,這鰲尾被它煉製,近於透明,硬勝鋼鞭,靠這這招,已經殺得了不少強敵,但沒有想到一下子會這樣。

    “去死!”羅拜扭動著巨大身子,咆哮著,身軀一轉,硬殼和轉輪一樣,壓了過來。

    “殺!”王存業毫不躲避,一劍斬下,劍光和硬殼交戰,火光四濺,發出鋼鐵碰撞的聲音,接著大蓬血水灑落下來,染紅了殿內。

    羅拜急退幾步,露出驚懼,只見硬殼硬生生斬開一道劍痕,刺入肉中,雖不深,卻血水噴薄而出,羅拜身經百戰,頓時知道不妙,強忍疼痛,念起法決,化作一道水流遁了出去。

    王存業冷哼一聲,劍光一閃,這水遁出不過數米,就被劍光斬中,只聽“噗”的一聲,就落在地上,化作原形。

    下一刻,甚至來不及求饒,劍光一閃,一顆碩大的鰲頭就滾落下來,頓時鮮血飛濺,瀰漫著一地。

    王存業站了過去,伸出手來,只是一觸,巨鰲肉身就被一道清光接觸住,只見識海中龜殼亮起,只是一抽,就見股股白色精元抽取出去,灌入王存業體內。

    巨鰲的肉身以肉眼可見速度枯萎著,不過片刻,半個房間大小妖身,化成一個骷髏,身體之中,瀰漫著巨大的精氣,還帶著血色,這些精元不但沒有好處,反對身體有著侵害,卻是和血液一樣的排斥反應。

    龜殼發出“嗡嗡”的聲音,將一絲絲精元轉化成人體可吸取的精氣,一時間,王存業有著連服了十顆白虎培元丹的感覺,頓時有些後悔。

    這時事情還沒有完,看著巨鰲骸骨,不由露出一絲冷笑,單手一招,一陣紅光籠罩,一條巨鰲的魂魄就顯化了出來。

    巨鰲再也沒有以前的威風,一顯形,就不斷中磕頭求饒:“饒命,我願將數百年的藏寶給予你!只要留我魂魄轉世。”

    不怪它這樣,只是神魂俱滅實在太可怕了,比永不超生還要可怕。

    王存業聽了,卻是不理,不過見了這魂魄上居還帶著紅光,有些驚訝,因這種紅光,就代表代表一種神職,神職紅光有獨特光色,王存業卻不會認錯。

    不過沒有理會羅拜,只是一摧,龜殼就噴出一口黑氣,這黑氣一出現,就將巨鰲魂魄牽引,巨鰲魂魄拼命掙扎,看似還很強大,但遇到這黑氣,頓時就連半點抵抗力量也沒有,被吸了進去。

    把魂魄都吸取了,龜殼黑光一閃,微微震動著,又消化著魂魄和精力。

    白素素這時掙扎起來,見著巨大的骸骨,心中又是感傷又是慶幸,又想著自己必須勤修道術,不然空有一身法力,卻也無濟於事。

    凝看向王存業,只見臉色紅漲,肌肉抽搐著,片刻才徐徐平靜下來,見著王存業緩緩睜開眼睛,白素素躬身行禮:“多謝主上及時趕來救援。“

    王存業淡淡一笑,說著:“沒事,主有庇護之職,你投奔了我,我就要庇護你——對了,觀中沒有人,是轉移了?”

    白素素是神體,被打的有些不穩定,聽了這話說著:“剛才這妖上來,就就讓小姐帶著所有人去了避難洞了,要不要我去喚他們?”

    “不用,神不輕易顯形嘛。”王存業笑著:“你辦的不錯,就是這​​樣,並且這妖怪的精氣真是強大,雖轉化折耗很大,但一旦完成,卻憑空多了一股精元,只怕就憑著這股精元,我就可以沖入凝元奠基。”

    白素素聽了,笑著:“這樣真的太好了,主上只要凝元奠基,還怕陰神不成?”

    王存業聽了,又笑了,笑容片刻就收斂,端容說著:“剛才我回來,聽見悶雷聲,又看見水卷撲來,雖到了山崖縣,水就不到一米了,水災不是很大,但府城只怕就洩了洪。”

    說到這裡,王存業納悶的說:“我也看過這水壩,修的堅固,現在水也不算太大,為什麼能破堤?”

    迷惑了一下,說著:“不管怎麼樣,你要趕快修養,修復了就配合著道童出去救災,你雖只是小小河神,但也不能不照顧,能救幾個就是幾個。”

    “這是主上的仁德!”白素素說著,微微行禮。

    過了片刻,王存業又噴出一口氣,卻見是一個面無表情的魂魄,顯是洗去了一切記憶,連形態都變成人形了,隨手一丟,就落到地上隱沒不見,再一噴,卻是一股紅光,還帶著一張符文。

    “這巨鰲魂魄還帶著一道神職,正是管轄六子口河的神職,和你的青竹河相連,你就取了這個神位!”

    白素素聽了,也是爽快人,連忙拜了下來,說著:“謝過主上!”

    王存業點點頭,手指一彈,這道紅色符詔帶著紅光,融入白素素體內,受此一進,本來虛弱神魂,頓時又有著波動。

    “你這去煉化這道神職,我會封鎖正殿,不讓外人打攪,你安心休養就是!”

    說罷,王存業取出了更章令,只是手一抖,化作一道紅光,在正殿周圍瀰漫著一道結界,見此,白素素再微微一禮,紅光一落,回神像之中,靜養去了。

    此時,避難洞中,眾人聽得外面聲音沒有,都是面面相覷,謝襄有些遲疑,站在洞口前面,心中思量著。

    就在此時,遠處有著一個燈光,大家都直盯著,有的丫鬟還瑟縮著,恐懼得將頭偎在周圍姐妹懷裡。

    待到近了,才看見是王存業,大家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見禮:“師兄(觀主)!”

    王存業見了眾人,又見得朦朧中謝襄蒼的面孔,問著:“你沒有受驚受涼吧?”

    “沒有!”

    王存業聽了,還是不放心,上前看著,就見著她在暗裡啜泣,連忙上前挽著她,謝襄擦了一把淚水,說:“我沒事!”

    王存業就一笑,說:“洞中陰濕,沒事了大家就出去,小心些,外面雨還沒有停,小心摔著!”

    “白素素沒有事吧?”

    “受了點不輕不重的傷,需要靜養些時日,為了不讓人打擾,我已在正堂周圍布下結界,一般人靠近不了。”王存業說著。

    出了洞,雨絲還是劈啪而下,一行人各回到自己院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讓著陸伯趕著回去了。

    “你先回去安排,過會到殿中來,我有事吩咐。”見著陸伯應了一聲,王存業說罷就進院,穿過走廊,到了側殿,見爐子還沒有熄,自己倒了茶。

    過了片刻,陸伯就跟了進來,問著:“觀主有何吩咐?”

    不過半年多,他對王存業的稱呼沒有變,態度卻已經變了很大,王存業就笑笑:“你派幾個人,下山去看看,府城到底怎麼了,水淹到哪裡了。”

    “淹水了?”陸伯不由嚇得一跳。

    “我回來時就見得了,淹到本縣就沒有多大水了,只要這雨一停,水就很快退去,不會有多大損失,但府城只怕不一樣了。”王存業皺眉想著,這大水淹過去,不知對魏侯和范家產生什麼影響,不過這時卻顧不得這些。

    自己和范家合作,也只不過是各取所需,殺得了鐘賀雲也足夠了,現在就是打聽下消息,因此擺了擺手,說著:“就這樣辦吧!”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26 PM

第七十九章 “撲”的一聲

    王少雲殞命時,錢敏心中一顫,不過片刻就沉下心來,繼續前行著,直奔魏侯營地而去。

    腳步踏在木板上,炸起一片片浪濤,錢敏身帶著淡淡火焰一樣的罡氣,佈滿周身,這時用到極處,木板劃過才聽得爆響。

    雲層湧動,濛濛細雨下著,腳下水浪滔滔,過了片刻,就到了原本的營地,只是這營地已經被淹沒,只露出半截營房,顯得有些荒涼,滔滔流水在營地周圍不斷打旋,雨水滴打在水面之上,濺起片片漣漪。

    錢敏停下,仔細查看著,轉眼又盯向了遠處一個山丘,片刻,他朝這個山丘而去,這時天越來越黑了。

    魏侯手下有三大先生,文若已被王存業斬殺,而剩下兩位先生一位跟隨世子,一位跟隨魏侯。

    也就是說要斬殺魏侯,必須要和自己同階位的高手還有殘兵作戰。

    魏侯殘兵敗將皆不足道,唯一可慮的就是武道高手和散人,這是魏侯的護身符,想到這裡,錢敏眸子露出了寒光。

    話說到魏侯處,水後,隔了幾百米有個山丘,山上有個廟,軍中才勉強反應過來,用木板讓魏侯乘著上去,又命令收集人員和物資。

    這時水已小了點,在水中行進,還算平安無事,終於趕上了廟。

    這時副將鄭興,見人人一身泥水,立刻吩​​咐燒了湯侍候著魏侯沐浴,並督促著廟裡造飯,忙了一個時辰,才清點了收集的殘兵,點上了篝火。

    一時就靜了下來,只見六個軍官都迅速將軍​​服洗了,晾在了火上烤著,又有著米粥分了狼吞虎咽。

    用完後,齊整站成一排,注視著殿內等候著召見。

    良久,裡面傳來了魏侯的聲音:“……都進來吧!”

    接著一個侍衛出來,臉上毫無表情,說著:“都進來拜見吧!”

    六個軍官魚貫而入,一起叩拜,齊聲說:“拜見侯爺,給侯爺請安!”

    “起來吧!”魏侯臉色蒼白,神色黯然,抬手叫起,第一件事就問著:“收集了多少兵了?糧食有沒有撈到?”

    鄭興看了一眼階上這個魏侯,躬身說著:“侯爺,才收集了一百七十三人,連我在內,總有六個隊正以上的軍將校尉,都在這裡了。”

    “糧食大部分被沖去,只勉強收集了一些糧食,看情況只夠現在吃上三天,至於武器更是少了,只有五十一人隨身還帶著軍刀。”

    魏侯這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雖臉色蒼白,卻還是神色不動的聽完了話,嘆著:“這也怪不了你們,這樣大的水……先生們找到了沒有?”

    問的先生當然就是二個宗師和二個散修,現在在魏侯背後,只有程先生,鄭興是軍隊中的人,向來看不起這些人,當下就說著:“侯爺,末將沒有見著。”

    這話說的本是對著,但這時總有些輕慢,魏侯盯了這人一眼,頓時產生一種厭憎,當下說著:“你們再去尋著物資和人,整頓營盤!”

    “是!”

    “就這樣吧!”魏侯擺了擺手,讓這人退下,眼神卻有些憂慮。

    這時程先生嘆了一口氣,他是魏侯家的老人了,從沒有見過他這模樣,當下就低聲勸慰的說著:“侯爺不必傷懷,幸虧世子昨天有事返程進了城,這就是大幸。”

    魏侯聽了,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這時,外面篝火處處,士兵和軍官在烤著火,喝著熱粥,漸漸恢復,又安排著崗哨巡查四周,只是大家都默不作聲,面目上帶著悲容。

    這樣大的水,同營的兄弟,再找不到的話,只怕……

    雨絲這時漸漸停了,夜色卻越來越重了,就在這時,只聽“啪”一聲,一個士兵正在執勤,感覺到一陣疼痛,想叫喊,卻發覺天地顛倒了起來,接著就沉入了黑暗中。

    並非是一具,是八具無頭屍體一起噴灑著鮮血,緩緩倒下,守在周圍士兵呲目欲裂,這些都是同袍,居這樣眨眼殺死,士兵又驚又怒。

    “大膽!居敢殺同袍!將士,隨我一起殺……”一個軍官喊著,不過話還沒有落,只見身影一晃,被錢敏抓了上去。

    這軍官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疼痛,有什麼東西破碎,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劈啪”一聲,宛西瓜開裂,堅硬頭骨經受不起一爪,直接被捏爆,腦漿飛濺。

    錢敏打量著剩餘的上百士兵,卻沒有再下手,這時廟裡已經出來一個人,

    “好武功!為何倒行逆施行謀刺殺侯爺?嗯?”

    程先生緩步而出,吐氣開聲間,滾滾雷聲而過,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碾壓過來。

    只是錢敏一身修武道先天,罡氣加身,絲毫不受壓迫,冷冷一笑,腳步連續三踏,瞬間就到了程先生跟前,左手上揚,右拳下劈,自胸部到肩膀,肩膀下沉到手肘,又自手肘湧到手間。

    光焰一樣的罡氣猛的提出,擊了上去,四周空氣和水一樣出現了波紋,剎那後,才傳出爆響,這一下,就要將這程先生打成一張肉餅!

    “好!”程先生不閃不避,直直迎了上去,吐字出聲,單拳一橫,就似一條撐起天地的巨梁。

    “轟”一聲,兩根血肉之軀互相碰撞,炸出來的聲音,卻金戈碰撞,周圍靠近的士兵承受不住,捂著耳朵,跌在了地上。

    這種程度的武道先天非常可怕,罡氣凝結,滾滾焰光,鬼神辟易,道法難侵,不成就鬼仙,休想用道法對這種人形成直接傷害。

    錢敏見程先生渾身光焰翻騰,卻是冷笑:“你果然也是武道先天。”

    武道先天所凝聚罡氣,道法不能侵,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是武道中最高成就,同階修行術法者,遇到這種武道先天高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錢敏單手一擺,右手如鉤,直啄向程先生右腦太陽穴,這一下子要被打實了,就算程先生同樣有罡氣護身,也要被腦袋破裂成西瓜。

    程先生不敢怠慢,身軀老樹盤根,輒扎而起,詭異一扭,堪堪閃過這一奪命啄,接著反客為主,身體一竄,空氣水波一樣波動,欺身而上一掌拍下,卻是程先生的絕技。

    錢敏眸子射出三寸精芒,程先生手掌清晰影在了錢敏眼中。

    “吒!”舉臂轟上,雷一樣響聲,錢敏右手極不自然垂下來,顯被這一擊生生打折了,但程先生也臉上一紅,手震開,就在這一瞬間,錢敏欺身上前,單肘發力,程先生向後一晃,卻還沒有完全避開,一肘擦著,向後跌去,嘴口吐血。

    右臂雖然廢了,但只要能完成公子的遺願,就是性命丟在這裡也沒有遲疑,隨著程先生跌飛出去,錢敏不退反進,腳步踏地,一身爆響,腳下石階開裂,錢敏直直朝程先生追了上去,一腿踢出。

    “砰”一聲,這腿擊中了胸口,頓時遠遠的飛了出去,掉入到遠處水中,一下子沉了下去。

    程先生不知生死,錢敏一竄就進了裡面。

    這時裡面還有親兵護衛著,可以看見魏侯蒼白臉色和驚恐神情,親兵就要誓死撲上去,就突聽一聲:“吒!”

    這一聲如雷炸響,整個殿內都震的嗡嗡作響,在場的親兵都站不住腳,撲在地上,只見錢敏罡氣流轉,單腳一橫一抽,直直抽到還勉強站著的一個軍官身上,這軍官一手拔刀,卻見得自己身軀斷成兩截,上身飛了出去。

    “你這個賊子……”魏侯這時,突驚醒過來,指著就說話,只是錢敏本是**出身,心狠手辣,哪給他機會,右手折了,左手還在,當下左手一掌拍了過去。

    拍了過去,隱隱有著黃光一閃,只聽“啪”的一聲,魏侯腦袋和爆裂西瓜一樣炸開,紅的白的飛濺了一地,頓時撲在地上斃命。

    見殺了魏侯,錢敏仰天大笑,笑聲滾滾:“公子,我殺得魏侯,你放心去吧!”

    周圍的親兵這才醒悟過來,一聲吶喊,撲了上去。

    錢敏這時也不想繼續作戰,哼了一聲,一聲躍起,扑出二丈,再一跳,落在水中一塊木板上,真氣一催,就滑了出去。

    眼見著積威二十年的魏侯被殺,副將鄭興一時間都驚呆了,這時聽著親兵喧嘩哭喊,就只是怔怔看著地上的屍體。

    這屍體活著時候,鄭興伏首聽命,半點也不敢違抗,只是這時看上去,腦漿飛濺著,表情扭曲著,卻和普通人並無一樣。

    “大人,怎麼辦,要是被世子知道了……”這時,有個軍官輕聲上來說著,鄭興“嗯”了一聲,頓時清醒過來。

    按照軍法,魏侯被殺,自己這些在周圍的軍官一個都活不了,想到這裡,鄭興就眼神變了,語調低濁,掃看著那些魏侯親兵。

    “大人,他們才七個,我們一起把他們……”一個軍官說著,露出了殺機。

    “是啊,就說被水沖去了。”幾個軍官都眼露凶光,見這些軍官的樣子,鄭興咬牙沉思著,心裡矛盾,意識到自己假如不從,也會處在危險中。

    鄭興是聰明人,當下就說著:“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為了兄弟們的身家性命,有些事不得不作啊!”

    他的話立即引得軍官的反應,個個交頭接耳,臉上帶了喜色。

    片刻之後,突然之間,他們吶喊一聲,揮刀向著魏侯親兵砍去,只聽“噗噗”聲不絕,魏侯親兵來不及反應,就慘叫著幾個被砍倒在地。

    “大人,這怎麼辦?”地上躺的是魏侯屍體。

    “我們誰也沒有見得魏侯,他由程先生護著去了。”鄭興見了,就說著。

    兩個軍官點了點頭,抬起魏侯的屍體,向著水下一拋,只聽“撲”的一聲,這具屍體落到水中,只是打個旋,就沉著不見。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29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10-6 10:44 PM 編輯

第八十章 投靠

    屏山灣

    天空灰濛蒙,一波一波水湧動,忻水河洩洪,連這裡都能有所感覺。

    上面波濤滾滾,河道內幽靜,一群碩大銀鱗游魚穿梭覓食著。

    前面不遠,河神水衙四周,水流湍急,突側殿傳出一聲咆哮聲音,還伴隨著器皿破裂之聲,水兵不由得心頭一緊,連遊蕩擺尾的魚兒都嚇的紛紛遊開。

    水衙中一隻巨龜臉色發白,地上瓷器被它摔碎,明顯表示著主人的心情,它目視著前面一盞燈,只見這燈已熄滅。

    水府大將和分支河神,為了保證控制,都命令將命元真魂,留一絲在前面供桌油燈上面,一旦出了不測,此處就可顯示。

    這桌子上油燈看似亮著,實際上只是影子,真正控制在河神擁有“金絲銀燈”上,但也足夠顯示跡象了。

    每隻巨龜的夢想都是成為龜相,但只有成為龍王才能稱相,此時它心中不安。

    白素素不過初重登神位,上次河府觀禮一見有人仙三轉的神力,但怎麼說也不是羅拜的對手,羅拜當能斬殺才對。

    就算不能,萬萬沒有隕落的危險,正尋思著,供養在桌上的河道地圖,突發生了變化,原本屏山灣本支是金紅色,隱隱帶著河神的氣息,而七條支河中,河神直接控制一支,五支雖別有河神,但氣息和屏山灣河神相通,唯有青竹河明紅色,瀰漫著不屬於屏山灣河神的靈力。

    此時,青竹河的靈力突瀰漫過去,越過了界限。

    “什麼?”巨龜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置信,不過片刻臉上的驚訝就轉變成暴怒,河圖上,原本青竹河一片小小河流的氣息,迅速擴大,直直佔據了柳子河口。

    “好膽!居敢不經上封,私自佔據神位!”巨龜自言自語,暴怒神色轉眼斂去,略一思索,就朝大殿而去。

    穿過數個水晶走廊,游魚群落,就到了河府大殿,巨龜長步行到河神高檯面前,一震衣袖跪下。

    高台寶座上,河神正在冥想,這時睜開眼眸,裡面隱隱有點點金色光焰,眼見巨龜行此大禮,不由開口相問:“何事?”

    “稟報主上!青竹河河神白素素大逆不道,不知道用什麼依仗,將我水族大將羅拜打滅,神魂已經歸到了地府!”巨龜低頭叩首,不敢將腦袋抬起一點。

    “哼!真該死,莫非道宮派下人來幫忙?”屏山灣河神怒吼著。

    “而且,柳子河口神位已被白素素奪取,此神現已有了兩處神職,狼子野心啊!大人!”巨龜深深跪在地上,稟報著。

    “好膽!”河神聽得此言頓時暴怒,令人膽寒。

    這位屏山灣河神站起來,在大殿內踱步,漸漸怒容消去,他冰冷冷的說著:“知道了,你且下去,此事我自有決斷!”

    “是,大人!”巨龜緩緩起身,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此時大殿空曠,河神踱步的聲音,在大殿中傳出,此時河神面容帶著遲疑,只是細細想著。

    忻水河決堤,大水傾瀉而下,這種不需要打聽,水神就能自神職中感應到,這水淹了萬頃良田,死傷自是無數。

    這牽連之大,堪稱少有,不知有多少人神要被這事牽連。

    魏侯大位必會動盪,不過這不關它的事,關鍵是河伯神位有傾覆之患。

    天庭威嚴鎮壓三界,雖對正神相對寬容,但這樣大事,天庭必會降罪,具體就是怎麼樣結果罷了。

    要是上神廢黜,這水伯之位就空了出來。

    沂水河綿延三百里,有十六條分支,自己屏山灣只是其中一支,但在這樣情況下,還是有希望爭一爭,相比這個目標,青竹河和柳子河就完全是小事了。

    府城

    三日,雨過天晴,水退了不少,但還有積水在城中肆虐,半米左右,隱隱可見一具具屍體浮在水里,破碎房屋瓦片到處都是,一派災難後景象。

    張家

    家主張嚴坐在一張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喝著濃茶,眉頭緊緊皺起,聽著一個個手下不斷匯報著財產損失。

    張家本身是魏侯郡內排的上前五的世家,張嚴更是深蘊藏拙之理,是以家室龐大,基業四散,但始終讓魏侯把自己把柄牢牢握在手上,是以魏侯一直對他相當滿意,視為羽翼。

    不過這次損失很大,城外不說,城內府邸內泡了一米多深的水,不少珍貴物品都衝去,甚至連地基和建築泡鬆了,也要大修,這損失很大。

    因此張田氏不斷哭泣著,一聲接著一聲。

    “啪!”聽著不耐煩,茶杯重重貫在桌面上,頓時茶水四溢,張田氏被自家老爺這一下子嚇住,不敢哭泣,眼淚汪汪的看著張嚴。

    “夠了!婦人心腸,損失這點算什麼,一二年就又回本了,你回屋子去!別在這給我添亂!”

    “是!”張田氏聽了,只得退了下去。

    張嚴擺了擺手,冷著臉對著手下道,“你繼續說。”

    “是!”

    就在這時,管家慌張沖了回來,大聲呼喊:“老爺,大事不好,出大事啊!”

    “慌張什麼,是那個官員被淹死了?說!”張嚴怒喝著,這些日子,不少官員都被水患沖散淹死,老爺子也聽多了。

    卻見管家張丁眼淚鼻涕橫流,撲的一聲跪倒在老爺面前,說:“老爺,大事不好!魏侯薨了!當今魏侯薨了啊!”

    張嚴聽了,頓時一暈,他轉過頭去,吃力的撐著:“什麼?你說什麼?”

    張丁跪在地上,聽了這話,連連叩著:“老爺,魏侯薨了,當今魏侯薨了。”

    張嚴坐在椅上,不​​斷喘著粗氣,良久,才有些平靜下來,鐵青著臉,問著:“這事證實了沒有?”

    “是!軍營被水沖了,據副將鄭興說,主將和魏侯以及先生,正巧巡查,就一下子被水捲了,事後鄭興只收攏了二百兵,仔細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魏侯的下落,因此急報給城中了。”

    “……那這也未必薨了。”張嚴冷冷的說著。

    “大水後有三天,魏侯要是沒有薨,怎不和世子聯繫?”

    這話問​​的實在,張嚴慢慢踱著步繞著房間兜了一圈,良久,深深吐出一口氣,說著:“你說的沒有錯,你知道了,各家也會知道,但是你還是派人通報下,順便看看各家的動向怎麼樣。”

    以前有著探子,現在這時哪有,有也被水沖走了,只得用這個苯辦法了。

    “是!遵命!”管家聽得此言,一瞬間有了主心骨,立刻退了下去吩咐去做。

    事實證明,世家的能量是巨大,無需通知,中午時魏侯薨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官員和世家圈子。

    李府

    經過了一天暴曬,夜幕緩緩降臨,雖府邸一片狼藉,並且積了一尺水,但已經開始恢復正常了,幾個丫頭忙著制著食物,廚房也煙霧裊裊,這是泡濕了的木柴經過一天曬著,又沒有乾透,所以弄的滿院煙霧,但這反而顯的多了幾分人氣。

    二樓沒有泡著,這時基本上乾了,裡面已掌了燈,李濤正在樓上走廊中看著下面,沉著臉不語,這時就聽著大兒子陪著笑:“爹……張家給我們傳了信,說著魏侯薨了,我們要怎麼樣應對呢?”

    沉默半響,李濤不言語,只把眼神望向城外,頓了一頓,問著:“你覺得是薨還是假薨呢?”

    “真薨,原因有二個,據說原本三千軍營,現在只剩二百,算在城中真正掌握的也只有黑甲衛二百,加起來還不足五百!”

    “可以說,魏侯現在處於最空虛的時候,這時最好的辦法是迅速依靠以前的威望,掌握大局,而不是潛伏在暗裡裝死引蛇出洞——這樣幹的話,只怕立刻就是喧賓奪主,弄假成真。”

    “三天都沒有見著動靜,范家和魏侯經過上次一戰,已經撕破臉,公然招降納叛,已經有不少人投靠,這萬萬不可能繼續下去——所以魏侯是真薨了。”

    這話說的有條理,李濤聽了,面無表情,許久才出了口氣,說:“你說的還算可以,那你覺得,我們要如何應對?”

    “現在實力差不多,世子能掌握的實力和范府差不多,下面就看城防巡捕這些力量,投靠到誰的手中。”

    話還沒有落,就見一隻信鴿落下,信鴿並不稀罕,但這時大災後,還有信鴿就不簡單了,大兒子李旺見此,單身上前,把紙捲解了下來,手一揚就叫信鴿飛走。

    “父親,你看!”李旺卻是沒打開,而是交給身為家主的李濤。

    家族等級森嚴,這種觀看密信權利非得家主不可,就是親生子女也不可逾越半分!

    李濤瞇著眼睛,緩緩將它展開,默默看著,只是隨著觀閱,突冷哼一聲,起身抄手在走廊裡迅速徘徊。

    連轉幾個,李濤停住身子,喊著:“李掛青!”

    隨著李濤一聲呼喝,頓時一個身軀高大青衣人大步上來,行禮:“小人在,老爺有何吩咐?”

    “你拿我令牌,調動一隊家兵,隨我一起前去范家!”

    “是!”李掛青將令牌接了過來,沒有半點詢問和懷疑,家族內禮教可殺人,家主決策根本不是他可以質疑,接了令牌就下去了。

    李旺眼中閃過震驚,這就是投靠范府啊,他囁嚅著張口想說,又吞了下去,只怔怔看著緩緩踱步的父親。

    李濤聲音有些空洞,在走廊上灑了出去:“剛才倖存的密探上傳情報,城防軍有人叛亂,殺了主官,率眾投向了范家,這顯是范家的暗手,有兵在手,加上范家這些年底蘊,大勢已成,我們此刻在不站隊,恐怕就可以等著清洗了。”

    李岩聽了,頓時明白了,心中暗暗震驚,不想范家埋著這樣深。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32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10-6 10:48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送你上路

    魏侯府·一處側殿

    夜中靜謐非常,一輪明月高懸天上,照著河川府城。

    世子頹坐在一張椅上,身子絲絲顫抖,桌上的燭火搖擺,漂浮不定。

    大水漸漸退去,這對別人或許是好事,對世子來說,卻恨不得大水不退——大水不退,人人還有個期望,現在大水一去,父侯薨了消息傳了出去。

    雖自己嚴加呵斥,說之謊言,但心裡明白,三天都不派人聯繫,的確是兇多吉少。

    最重要的是,三千甲士十去九空,自己手上真正可用的,就只有二百侍衛,在這種情況下,鎮壓局面都難。

    世子這樣想著,臉色蒼白,不由咳嗽著。

    這時進來的先生見此,卻是出言說:“世子勿要憂慮,不管怎麼樣說,世子是正統,周圍邊境又有重兵,只要等得片刻,邊軍響應,就可度過這難關。 ”

    “此刻關鍵時,安危係於世子,壞了身子卻不好,我於醫道也有樹見,且去為你拿一副藥方子!”

    魏侯府上武道宗師招攬三位,一位就是文先生,死於王存業之手,剩下兩位分別跟隨魏侯和世子。

    眼前這位張先生,憑著超人武道,不知擋下多少密謀暗殺。

    世子聽得張先生此言,臉上帶上一絲笑容:“有勞先生了,此刻正最空虛時,我能依仗的著實不多啊。”

    頓了頓,繼續說著:“還好先生在……”

    張先生擺了擺手:“世子勿要作此女兒態,大事還在您身上呢!”

    張先生出了殿,漫步在月光下出去,就在此時,一個青衣閣番子一臉惶恐奔向世子所在側殿。

    張先生見了,眼眸一緊:“過來!”

    聲音一條細線,傳入這番子耳中,番子聽言,頓時看去,見是世子身側的先生,頓時一驚,出現幾縷恭謹,躬身說著:“不知先生有什麼吩咐?”

    侯府有三大先生,都是武道先天高手,雖無實權,卻地位超然。

    張先生問著:“深更半夜……你這樣慌張行蹤可疑,青衣閣令牌拿來!”

    青衣閣傳信有一套專用令牌,以供辨別,張先生負責保護世子,索要令牌雖不是常事,卻也算可以。

    番子聽了,自腰間掏出一塊精鐵令牌,遞給張先生。

    這是一塊玄黑精鐵令牌,黑底銀字,正面書“青衣閣”三字,反面有著細細的具體官職,張先生見此無誤,將令牌拋還著這個番子,問著:“深更半夜,卻是何事,不知有擾世子休息?”

    “城防軍黃參叛了,殺了大將鄭解,起五百人投靠范家!”番子見問起,思量著這事也瞞不住,最多半天就會傳開,就回答了。

    “嗯!”聽得這話,張先生身軀一震,說著:“那你就去吧!”

    “是!”番子連忙行路,見著番子遠去,張先生緩緩踱步,月光幽幽照著他頎長的身子,他深深思索著,眼神深如古井,又自打量著四周。

    這時月光下,雖經過洪水,但由於地基高,並沒有太大損失,這時見得石子舖就的走廊,苔蘚茵茵,種了幾十年的樹木森森綠綠,綠瓦粉牆、亭榭閣房連綿不斷,心中不禁暗嘆,喃喃說著:“天意難測,這樣府怕是要易主了……”

    有此一念,卻下了決心,返身折了回去,向自家屋舍而去,不過片刻,就進了房中,裡面佈置清雅,水才退去,已清掃乾淨,不見半點污穢。

    牆壁裱上桑皮紙,窗上是名貴的綠色蟬翼紗,張先生掃看著四周,嘆了口氣,打開了一間格子。

    裡面有著一疊銀票,都百兩一張,看上去有上萬兩,還有不少珠寶陳列其中,張先生瞇起眼睛,細細打量,心中若有所思。

    魏侯大勢在,可依附其上,借力修行,此時魏侯傾覆,大軍倒戈,留在此處,不但沒有益處,只怕還有殺身之禍。

    想到此處,張先生自腰間取出供奉之印,懷戀的摸了摸,卻放到了桌上,思量片刻,又取了筆墨紙硯,疾書一封,同置在案上。

    取了長劍和銀票,將珠寶放到懷裡,袖子一揮,就自離開。

    話說番子一路行到大殿前,高舉青衣閣令牌,喊著:“報!”

    世子見著來人,先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看著院子,出了一陣子神,才問著:“什麼事?”

    番子細看,見世子麵帶倦容,眼圈發暗,聲音嘶啞,只是這時眸子裡閃著火焰,一掃以前的遲疑,顯的英氣逼人,於是出言稟報:“城防軍黃參,圍殺主官鄭解,現率城防軍投靠范家!”

    “嗡”的一聲,世子腦中頓時一片空白,跌了下去,坐在了椅子上。

    “世子!”青衣閣番子見世子神情不對,低聲喊著。

    “黃參叛了,葛克呢?”世子年輕,過一會就緩過神來,只是臉色鐵青的問著。

    “葛大人帶著上百親兵殺出重圍,卻不知去向。”

    聽了這話,世子自座椅上直立:“可惡,黃參這逆賊!虧我父侯還厚待,不想是叛逆,親兵何在?”

    最後一句是向四周喝問。

    台階上一個黑甲親兵上來,腰帶長刀,面色沉凝,上前跪下:“世子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立刻召集所有侍衛穿甲,準備作戰。”世子面色鐵青,眼眸中寒光凜凜:“也給我穿上。”

    “還有,快快找到張先生,請他過來護我!”世子面沉似水,連連下令。

    卻見這個親兵伏在地上不動,世子皺眉:“你是什麼規矩,為什麼還不聽令?”

    話還沒有落,只聽得“哐”一聲,這親兵起身,順勢就將長刀抽了出來,只聽“噗”的一聲,就自刺到世子腰間。

    這一下刀行雲流水,剎時間,世子臉色變得蒼白,手臂艱難抬起:“你……你敢弒……主……”

    “世子大人,我送你上路……”話還沒有落,反手拔出,對著驚呆的番子就是一刀砍了上去。

    殿內燈火忽暗乎滅,只聽噗了一聲,又是血濺了一地。

    過了片刻,黑甲親兵背著一個包裹,手持卷文,自大殿內出來,高舉世子手諭,對左右說著:“世子有令,一刻時間內,任何人不能進入其中!有違令者斬!”

    左右親兵聞言看見世子手諭,頓時行禮應聲。

    這個親兵見此,一路而出,去馬廄牽一匹馬出來,一跨而上,就以傳令名義,一路直出侯府,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夜中。

    道宮·正殿

    水鏡的影相漸漸淡去,三個執事都是胸中深沉,只是看著,沒說一句話。

    “你們都看過了,有什麼想法?”道正這時卻從容了,握管在一份青紙上寫著,說著:“不要遲疑,我寫完了就跟你們說話。”

    三個執事都是稽首,其中一個夜明執事,這時就說著:“本來龍氣掩蓋,魏侯府邸觀看不出,現在看出了,就知道魏侯不妙了……只是這是分支龍氣變革,卻和我們無關吧​​!”

    正說到這裡,聽見沙沙聲停止,夜明執事看去,見道正已寫完青章。

    道正淡淡一笑:“是,我道宮不得私立人主,不得參與這龍氣變革,如果僅僅是龍氣變革也罷了,這王少雲雖叛出師門,卻是我道門出身,行此大孽,牽連不小。”

    “而且道宮享官位,享田地宮殿,卻有維護之責,凡人私鬥死多少無所謂,但用法術大規模殺人就有責任。”

    道正說到這裡,微微苦笑:“我已經上青章給道君請罪,向天庭請罪,想必處分這幾日就會下來。”

    三個執事目瞪口呆,片刻才回過神來:“道正,這事並不是你的責任……”

    道正靜靜擺了擺手,神色平常,只有在此時,眾人才看清了這位道正的養氣和胸懷,當下都止了聲,換了正容,凝神傾聽著。

    “天道本是幽明,借陰陽運行,陰極陽生,陽極陰始,機藏於至微,人不能覺,到它顯現出來,已是不可逆轉。”

    “龍氣是由民意和天心而定,我們插手不得,既成了就有順之,現在世子已死,魏侯根基已崩,世孫才七歲,又能幹什麼呢?”

    “你們只要勒令各道觀各道士不許插手就是了,待得範府登位,照樣和以前一樣,上得道書,簽下共約,以後的事,自有新一任道正來施令。”

    三人齊聲應著,夜明應了後,身子一傾:“道正,我們道法不精,下面局面怎麼樣,還請點破,我們也好按事而行。”

    道正聽了,啞然失笑,說:“魏侯龍氣已折大半,世孫還有三分殘氣,估計還可以在位,范聞雖得天佑,根基還淺,估計會懾政,以漸漸收權。”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三人一起稽首,應著:“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6 10:38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2-10-6 10:41 P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誰敢不服

    馬匹奔馳涉水而過,直直向范府中飛奔而去,大風吹在身上,心臟砰砰跳動,臉色漲紅,要窒息一樣。

    這人只是一個小兵,本來沒有機會接近世子,但是大批親兵調出,府內空虛,就有了機會。

    剛才實在太冒險,稍有不慎,就是亂刀砍死的下場,不過還好逃出來了。

    明月高懸,照在地上,馬蹄踏過,濺起陣陣水花,駕著馬匹,穿過漆黑巷子,前面不遠處燈火通明,門前有著甲士守衛,這就是范府了。

    親兵望著范府,一時間腦中念頭轉動,卻一抽馬股,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大膽!來者何人?”

    “再向前一步,立刻格殺!”

    門前甲兵很是警覺,手按刀柄,抽刀半出,月光照下,冷光閃爍,帶著逼人的寒氣,冷冷問著。

    “范府密派入黑甲衛周邦,有緊急情況來報,請速速通報家主和公子,要有耽擱,你們吃罪不起!”周邦卻絲毫不懼,自腰間拽下一塊青銅令牌拋了過去。

    火光下馬匹嘶鳴,守門甲士聽了這話,心里大驚,卻細細檢查令牌真偽,過了片刻,就見著甲士向周邦一躬身:“果是府內兄弟,多有冒犯,還請見諒,你稍等,我這就稟告家主和公子。”

    說完,就向范府裡疾奔而去。

    一陣腳步聲,範府中一位中年管家行了出來,立在台階上,眼光直視過來,上下打量著一下。

    “果然是你,進來吧!”管家見得周邦,確認是府上派出的人:“有什麼事這樣緊急要見家主和公子?先帶你去見二公子吧,你是他的人。”

    “是!”周邦應了一聲,提著包裹,翻身下馬跟著進去,卻沒有多說,一路直行,帶到二公子院中。

    一進門中,周邦就立刻跪下,大聲說著:“二少爺,周邦幸不辱命,提了魏侯世子來見了!”

    說著扯開包裹,撕開裡面防止洩露血腥的油紙,只聽“嘩”的一聲,一個雙眼怒睜的頭顱咕嚕嚕一聲滾在地上,披頭散髮,早就沒有昔日世子風度了。

    “什麼?”范世榮聞言,腦袋“嗡”的一聲,連忙快步上前,顧不得頭顱猙獰恐怖,抓住頭髮,將它提起來,細細打量著。

    片刻後,范世榮突倒退數步,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哈哈,魏侯,你父子也有這一天!”

    這要是以前,非得​​安上一個大逆不道罪名,而在此時卻一切理所當然,大位傾覆,雲泥差別。

    如果說洪水傾覆是第一件喜事,這使范家免了滅門之禍,而魏侯身死是第二件喜事,一下子使搖搖欲墜的范府站住了腳跟,可以分庭抗禮,雖有著種種隱患,但已經可以招降納叛了。

    不過邊境幾個大將還是心中之刺,一旦和世子匯集,只怕就是內戰。

    但現在世子一死,頓時一切都傾向范家,再也無可心憂。

    范世榮頓時深刻感受到了天命存在,唯一可惜的是高先生已經去了,不過這一念轉眼就沒有了,他沉在喜悅中。

    “好!好!好!周邦是吧,你立了大功,要什麼賞賜?”范世榮踱步地上,臉上紅光湛然,精神抖擻,連連叫好,對跪拜在腳前的周邦這樣說著。

    周邦深深將頭底下,此刻時節雖有際遇,但更多卻是暗中考校,一旦有所出格,就立刻會使得主子不高興,甚至可能會上黑名單。

    “小人只求一家人豐衣足食,不為田間事物操勞身心,能夠讓他們安享晚年,心願足矣。”說著又是叩首,頭顱撞擊地面,咚咚作響。

    范世榮眼神瞇起,上下打量著這人:“好,這些算得什麼?來人,給他拿一套隊正衣甲,賞百兩黃金,百畝地契!”

    頓了頓,又繼續說著:“將此頭顱包好,等會我親自送往父親處,你派人先去告知一下!”

    語才落下,就有隨從大聲應下,分批下去置辦。

    “周邦,你且聽著,我封你隊正,先領一隊,晉升也要慢慢來,你放心,有此功勞,我不會虧了你。”范世榮顯心情大好,出言撫慰。

    “謝公子大恩,小人敢不效死?”周邦連連伏身叩拜說著。

    “你換了衣甲,就去歇息。”拋下這句,范世榮長身而起,四個親兵跟在身後,行了出去。

    一路直行,拐過數個走廊,就行至到範聞的院子前,范世榮在門前停下,命兩個親兵停留在外,一個親兵捧著頭顱進去。

    “父親!”進了裡面,就見得一個中年人,雖熬了一夜,卻沒有顯出半點疲態,顯是此刻心情大好。

    “榮兒,世子真的死了?”

    “是,還請父親觀看,的確被我門下周邦所殺,我許了隊正之職。”

    “賞的對,賞的對,我范家大運來了!”范聞顧不得血腥,仔細看著盤子上的頭顱,他是同知重臣,不知多少次對世子行禮,這時卻變成了一顆首級,頓時大喜,幾乎語無倫次。

    “是!魏侯父子盡被誅殺,城防軍徹底投靠我范家,既是這樣,要不,就一不做二不休,乘此大勢,我范家自立,擁戴父親當上魏侯,如何? ”范世榮一躬身,說著。

    范聞聽得此言,自驚喜中醒過來,卻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沉思著,不住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范世榮見父親思量,靜靜垂手立著,等著父親的回復。

    范聞停下步子,目光幽幽,凝看著燭光,許久才說著:“不行,現在自立雖可以,但是我家根基還不能和魏侯相比,直接自立,雖可成,但難免根基不穩之患,也許邊境大將會不服。”

    范聞思慮極深,當時魏軍攻府院時,他嚇的臉色蒼白,只能癱坐在椅子上,但一旦緩過氣來,又是深沉明智之士,因此這時緩緩說著。

    范世榮聽了,又躬身問著:“還請父親明示。”

    范聞先是不言,坐在椅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說著:“魏侯父子雖身死,還有血脈遺留,我們立七歲​​的世孫為新任魏侯,誰敢不服?”

    “只要一周時間,將府城控制,收集了府內兵將,就又有三千,那時就算萬一邊將攻來也無妨了,到時我們紮實根基,剝繭抽絲,將魏侯的權柄全部奪來,徹底掃平大患,到時這侯位就是我們范家,誰也奪不了。”

    “在這之前,我們先把實權握到手中,按計行事就可。”

    說到這裡,范聞微微一頓,露出一絲冷笑:“雖魏侯爵位目前不可奪,但知府之位卻不可不奪,明日一早就召集諸人,為我擔任知府見禮,諒他們也不敢不來。”

    范世榮聽言,細細一想,卻是心折,如果現在自立,就憑手中三百兵甲,以及搖擺草的城防軍,只怕抵抗不了,到時一將而來,只怕立刻開城投誠,范家立刻煙飛雲滅,步魏侯後塵。

    但是現在立了魏侯世孫,名義上還是正統,就算有將想要起兵也難,只要獲得點時間,一切就會轉變,當下稱讚:“父親賢明!”

    范聞哈哈一笑,大手拍打在范世榮肩上:“你遠勝於你大哥,范家將來就是你的,過些日子,你就去雲崖縣當縣令吧!”

    范世榮聽言一驚,不過還是立刻應聲稱是。

    魏侯領地,有離江府和六個縣,當上了雲崖縣縣令,就有了八分之一領地,並且可以培養班底。

    但是遠離了府城,只怕未必全是好處。

    對父親范聞的安排,到底是好是壞,還真的難說,范世榮特想念著高景,要是有他在,也許一切就不同了。

    想到這裡,心中一凜,暗想著:“父親明知我和王存業的矛盾,為什麼還派我去當山崖縣當縣令?這是考驗,還是……”

    他是極聰明和深沉的人,雖對王存業滿腔仇恨,但一想到大業,立刻就清明過來,看了父親一眼,他抿了抿嘴,已經有了想法。

    就在范世榮這樣想時,山崖山大衍觀中,此時夜色深沉,雖房間中點了油燈,還是光線幽淡,顯的格外靜謐。

    王存業臉色沉鬱,把手一翻,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以指為劍,“哧”一聲劃破自己手臂,在龜殼上一抹,上面沾染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黑色龜甲上。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之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觀看格局。

    龜殼上籠罩著一層灰黑氣,只見無論哪一方都折了些氣運,道宮在本地的紅氣略有折損,而代表著水伯的卻折了四成左右。

    魏侯折了七成,只有三成,而范家卻猛的膨脹向外擴展。

    范家……王存業有些沉鬱,當日和范世榮結下死仇,現在范家崛起,只怕會麻煩不小,不過轉念間,感受著身體內還沒有消化完的一團精氣,心中稍安。

    只要自己能凝元奠基,進人仙三轉,身份地位和實力又不一樣,范家也未必能奈何得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7 10:15 PM

第八十三章 府君

    天還未亮,張嚴來到魏侯,這時門前掛著四盞宮燈,照得明亮。

    門上“魏侯府”三個金字黃燦燦明亮亮,但這時看來,卻讓人覺得有些諷刺,最關鍵的卻是門前親兵都換了。

    現在府城內,盡被范聞一一鎮壓,裹著大勢壓平,一郡內已沒有高過范家的聲音。

    掃眼一看,已有二十多人,都是世家和官員,分成了幾團低聲議論著。

    張嚴一掃眼,見得了李濤,連忙上去,趕上去一揖,說:“李世兄來的早!我是遲來不恭了!”

    李濤笑了笑:“不算遲,不算遲,只要比范大人早一點就是了。”

    說著,兩人神色都有點詭譎,正說著,就聽遠處有著整齊的腳步聲,二人都轉身出來,就見著一個車子停著,范聞從容下步過來。

    范聞身穿一身大紅同知官衣,緩緩行出,顧盼間,威嚴懾人,這時在場的人,都紛紛上前躬身作揖:“見過大人!”

    卻都沒有指明具體名號,這讓范聞很是滿意,含笑說著:“都不必多禮,還是請各位大人一起進殿吧!”

    眾人都是躬身聽命,隨范聞身後進了殿。

    這殿是議政殿,鋪著一色青磚,殿宇深邃,能給百人議事,高台是五階,上有一個大座,眾人跟隨進去,就見著范聞直直上去,心中頓時大驚:“難道此人就立刻要篡奪不成?”

    卻見行到高台上,並不落座,站著掃視,頓時不少人都舒了口氣。

    但是轉眼之間,一片寂靜中,一批范府侍衛按刀隨行,腳步橐橐進了殿,分列到左右,各位大人本來就忐忑,見此,整個殿一下子變得一片肅穆森嚴。

    這些情況,一一印在范聞的眼簾中,當下雙手輕抬,示意諸人,諸人紛紛目視范聞,看著他下一步。

    范聞的聲音,從高台上響徹下來:“諸位大人,現在情況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洪水傾瀉,沼澤百里,誠是可哀!”

    說到這裡,口氣變得嚴峻,掃看四周:“郡內侯爺身死,世子不幸遇難,國不可一日無主,郡國雖小,也不可馬虎,第一件事,就是在此立世孫魏武為魏侯。”

    聽了這話,下面面面相覷,卻沒有人說話。

    范聞站著看著,露出一絲笑意:“當然第一件事,是行葬禮,只是人子盡孝,無論天子諸侯庶民,都要盡心盡禮,諸侯禮喪以日代月,有二十七日喪禮,世孫要作表率,當竭盡孝子之禮,自二十七日後再正式登位!”

    說到這裡一頓,見眾人都目瞪口呆:“而且世孫尚年幼,又要行三年孝禮,不可不誠,就由本官擔任知府,繁細政事由本官主持,大事稟告共議,這樣既不誤軍國大事,世孫又可盡孝子之職。”

    “我們都是飽讀史籍,此時正是郡國安危存亡之時,這是非常之變,禮有經亦有權,現在只能從權了,不知諸位大人對以上幾條有何意見,嗯?!”說到這裡,范聞臉色冷峻掃看著四周。

    這時台下有著騷動,范聞淡淡的眼光掃過,卻都平息,片刻李濤上前一步,說著:“大人說的是,此時非大人無以挽回,擔任知府順天應人,下官拜見府君大人!”

    說著,就上前叩拜,眾人面面相覷,頓時齊聲高呼:“范大人說的是,拜見府君大人!”

    范聞站在高台上,見著眾人叩拜見禮,心中頓時一熱,有著片刻模糊,不過他終為官數十年,迅速警覺過來。

    自己已是知府,整個弘明郡的實際掌握者,看著這批世家和官員行禮,說著:“各位大人都起來吧!本府初任知府,有許多大事要辦。”

    “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先侯屍體,要是找不到,就衣冠代之,並且直接上書朝廷,請朝廷賜下諡號。”

    “第二件事,就是通知全郡,世孫繼位魏侯,本官擔任知府,這就穩住大局,還有些細務再議不遲。”

    下面張嚴聽了,眸光一閃,暗了下來。

    范聞不愧是世家出身,久歷政事,這些辦的滴水不漏,找不出破綻。

    見得台下世家官​​員這樣識相,范聞不由稍稍滿意,繼續說著:“第三件事,黃參任郡尉負責城防,鄭興繼任府軍衛指揮使。”

    頓時,二人都出列,叩拜說著:“謝府君。”

    別的眾人都臉色複雜,這樣一來,城內城外都控制住了。

    緊接著下面,卻見范聞獰笑一聲:“黑甲衛負責保護侯爺和世子,不想卻有人謀逆,刺殺了世子,這就是大罪!”

    “來人,將黑甲衛火長以上的人,全部拉到殿前斬首!”

    “是!”頓時,就見著十幾個五花大綁的軍官被拉出來,有人沉默不語,有人被拉著,還慘呼著:“大人——各位大人,這不關我們的事……冤枉啊……”

    “殺,不殺不足以懲叛!”范聞格格一笑,說著,他的決心已下,這時自沒有誰能阻擋,只聽殿外慘叫連連,隱隱有著刀砍下頭顱的聲音,頓時使在場的人都個個毛骨悚然。

    “黑甲衛謀叛不可信,但世孫不可沒有侍衛,本府自當重建之,范成林!”

    這一喝之下,就見著一個身材高大,黑紅臉的軍官出來,此人雙目炯炯有神,上前跪著。

    “黑甲衛謀亂取消名號,重建可稱羽林衛,本府任命你為侍衛統領,負責保護世孫安全,明白了嘛?”

    范成林重重叩拜,說著:“下官明白,請府君放心。”

    李濤一直聽著,心中一嘆,這一下處置,就把世孫徹底架空了,周圍親兵都換上了范府的人,再也沒有機會了,這范聞真是又狠又準。

    “青衣閣也要重建,李波,你本是執事,就擔任閣事。”

    李波也出列叩拜,磕頭說著:“是!”

    一系列調整完整,就基本上控制了府城,范聞這才笑著:“別的都依原位。”

    這時,下面的人才都鬆了一口氣,這沒有超過下面人的底線,當下一起行禮:“府君英明。”

    范聞笑了,又話鋒一轉,說著:“剛才是體制,現在要辦的是政事,首先,要命全城百姓一起出動,收斂溺亡屍體埋葬,前些日子水患甚大,房屋倒塌無數,裡面可能有積屍,更要快速處理,免得瘟疫。我會開放糧倉,救濟民眾,以糧代工,供他們一日三餐,不得剋扣。

    “其次,要開渠分流,清理城中積水,水患後就是瘧疾肆虐,歷年來都是這樣,速速命人去請道宮道長做法驅除病患,同時命官員配置治療瘧疾的藥物,要有不夠,立刻向外地購買,不得有誤。”

    “第三,城中積水浮屍清理後,就全城修復破開的河堤,現在是春時三月,接著就是夏天暴雨時節,我不希望看到我治下府城再有水患。”

    話音一落,頓時台下眾人都是肅然,齊著行禮:“是!”

    “你們都退去吧,組織人手,把這些緊要的事辦下來!”范聞站起身來,臉上帶著笑容,拱手說著。

    台下諸人都紛紛應是,個個凜然,不敢有違,魚貫而出。

    見著眾人魚貫而出,殿中已經沒有人,范聞看著高台四周,以前站在下面,看著上面的人尊貴威嚴,今日自己就站在這裡。

    種種感慨,真的難以概述,不由繞著上座,徘徊轉了一圈。

    道宮

    殿中水鏡閃爍,將城中一幕幕顯示,只見大水後城內城郊一片狼藉,屍骸在水中漂浮著,到處是殘屋敗瓦。

    一個街道上,一個還活著的中年婦人,無力倒在積滿水街道上,面上黝黑,咳嗽著,整個府城,這種情況舉不勝舉,都是水患遺留的問題,不少水患中倖存下來的民眾已患上了瘧疾。

    大災後有大疫,古來這樣。

    不過遠處,已經有公差敲著鑼聲,甚至有著聲音傳了過來:“居民聽著——瞠瞠——范大人放糧了,每人一份糧!”

    “要領飯的人——到廣場憑戶籍登記,編隊幹活,把家裡死人,還有病的人,都挖出來——瞠瞠!”

    城中公差分成十幾處,喊著敲鑼,街上人群頓時炸了鍋,連忙一擁而出,向著廣場而去。

    道宮中,道正端坐雲榻上,下面是內宮的執事,大家都見得了這情況。

    水鏡最後鏡頭,停留在了范聞身上,他的身上一股股濃郁的紅黃之氣在凝聚,當下道正嘆著:“這人雖有天命,但根基淺薄,只是還有些本事,這些措施下去,氣運就凝聚成形了。”

    眾執事稽首,應著:“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7 10:23 PM

第八十四章 俞初夏

    不過這並非是正事,請罪青​​章,已上報導君和天庭,用不了多久處置就會下來,青羊宮有資格的執事,都在此等著。

    大殿中香爐青煙繚繞,已經開啟了聖像。

    只見中間是一個白髮垂眉的老者,卻是本世界道門源泉——道君!

    下面左右是五個道人,有男有女,排列左右。

    道正上前,點上九柱香,三跪九叩,將香插入爐中,又退到了下面,下面執事都正襟而立,面容肅穆,等候祖師和道君的法旨。

    片刻一位少女神像上,一道宏大莊重的意識降下,神像一下亮了起來,周圍有陣陣青黃之光環繞,神像上雙眸亮起。

    這少女身著淡青衣裙,秀麗入骨,天姿綽約,但殿中眾人連同道正在內,見此異象,都不敢怠慢,一起拜下:“青羊宮一脈拜見雲英祖師!願祖師聖壽無疆,功參造化!”

    神像周圍虛空一陣波動,一道道清光漣漪散出,傳出一個聲音:“青觀!”

    道正不由一驚,立刻俯身拜倒:“弟子在!請問雲英祖師有何吩咐?”

    “這裡出了這事,你不宜在這裡任職,回到祖山安心靜修,至於新的道正,道君自有安排,汝等無須多慮,遵著法旨就是……”

    “是!”道人拜倒齊聲應是。

    半響,道士抬起頭來,清輝已消散,道正緩緩起身,望著剛才祖師顯聖的神像,怔怔不語。

    這五個神像,就是達到“神仙”的師門前輩,受詔飛升任職。

    這雲英祖師就是道正這一脈,因此才出聲指點,這件大事,只是罷免回山,想必是出了不少力。

    正尋思著,大殿中又一道金光而下,朵朵金光落下,飄渺莊嚴,一陣陣威嚴一波波的傳開。

    一張青紫色的道卷自金光正中垂下,徐徐展開。

    “青羊宮諸人接旨。”浩瀚,磅礡,威嚴,飄渺,神聖,這些都不足以描述著聲音的萬一。

    青羊宮道人都被震懾,紛紛拜倒在地。

    “道正青觀率青羊宮一脈跪聽道君法旨!”道正朗聲帶頭出言著說,伏身跪下。

    “青觀身為府城道正,管束不嚴,致使成平道棄徒王從雲用神通禍亂世俗,釀成大災,但看以前薄有功績,從輕處罰,革去青觀道正之位。”

    “此事成平道責職不輕,雖斬殺棄徒王從雲,也不能免去,由成平道弟子玄雲攜道符前來接任,戴罪任職,直到消除才可解脫。”

    清清的聲音消去,金光隱匿,一道青紫色的道卷落了下來,道正忙跪上前叩拜,捧了回來。

    十幾個執事道人緩緩起身,都目視上面的道正。

    道正見弟子這樣,開口說著:“你們不要這樣,祖師有言,我們自當遵守。”

    “新任道正前來,我就卸職,按照祖師法旨,回祖山靜心潛修,以求天仙大道,說起來這些年,我的道業雖有精進,還是被道宮事務牽絆不少,現在我得以一心求取天仙大道,你們當為我高興才是。”

    道人所求,就是了卻生死,求得天仙業位,從此形神俱妙,超脫其上,別的種種,都是路途上的風景,這道正之位,卻也不算什麼。

    青觀道人現在已是地仙,神仙天仙未必無望。

    “謹遵道正之言。”當下,在場的人都稽首為禮。

    王從雲祖宅

    經過不久前主人的修繕,這時雖沒有人在,這祖宅卻打理的很乾淨,一個身著綠色衣裙,秀麗端莊少女,正挽著一個紫玉六角花籃,在其中看著。

    這宅中還有著師兄的氣息,但他已不存在了,因此這些氣息,格外使人惆悵悲哀,不知不覺,淚水又自滑下……

    正想著,突一道金光照耀而下,包攬住俞初夏,片刻後金光隱去,只留一塊金色玉符在她掌中。

    俞初夏擦去了自己淚痕,緩緩起身,收起玉符,掃看著四周:“要我替師兄彌補罪孽,還有這道正之位……”

    只是道君法旨不得不從,必須去青羊宮了。

    俞初夏按捺下心思,思量片刻,丟下了紫玉花籃,這花籃頓時放大,將她受了進去,青光一閃,向著青羊宮飛去。

    這個世界只有地仙才能飛行青冥,俞初夏天縱其才,已是鬼仙顛峰,不過要穿越青冥還是差了一步。

    只是有這法器,卻可代步而行,只見這花籃掠過天空,半個時辰就來到了青羊宮上空了。

    青羊道宮位於府城,依山而建,地勢高絕,清幽非常,就是忻水決堤大水傾覆而下,也沒有殃及此地。

    俞初夏到了此地,卻是沒有進去,而是抽出玉符,輕輕一彈,一陣波紋就閃過,收了起來,就在外面等候著。

    就在此時,道宮中道正青觀心血一動,已是明了,轉身對諸位執事說著:“你們再此等著,我去將新任道正接過。”

    執事都沒有這瞬間飛行的力量,來往一次只怕浪費很多時間,都行禮應是。

    青觀道人下了雲榻,出了正殿,凌空飛起,片刻就落到了俞初夏前。

    俞初夏見青觀道人出來,稽首行禮,而青觀道人打量著這位新任道正,只見她一身青色裙,秀麗入骨,可見周身五氣隱隱,祖竅含光,真靈凝聚,當真是不凡。

    青觀道人不由暗讚,她修為已到鬼仙三轉,要是讓她完全凝聚五氣,和神魂打成一片,煉化了凡身,脫胎換骨,就立刻是地仙業位!

    青觀道人同樣回禮:“道友是成平道一脈,卻是許久未見了!”

    俞初夏聽言,眼中一陣恍惚,不由憶起初入成平道脈時,自己尚年幼,給一位別脈道長行禮的場景。

    憶得此處,俞初夏又行禮:“果真許久未見了!”

    青觀道人點頭說著:“只隔了十餘年,道行修為精進如斯,可喜可賀!”

    俞初夏說著:“少時有幸見得道友,那時您就是鬼仙業位,現在更是精進,已到地仙,脫了道正牽絆,卻是大道可期。”

    “多謝吉言……不說這個,你我進去交割差事。”青觀道人搖搖頭,說著。

    俞初夏應著,就進了去,就見得眾人在殿內周圍站定,靜靜立著。

    青觀道人見了,引著走了上前,掃看了一下,說著:“成平道玄云道友,尊道君符詔前來任職,諸位見禮!”

    這時,俞初夏一個金色符詔,漂到頂上,一轉間,大放金光,諸多道人見得符詔,都稽首成禮:“見過玄云道正!”

    一時間,殿內清音如海,濤生濤滅,一波波而上。

    “善!”俞初夏稽首還禮。

    “禮成,自此,玄雲就任此郡道正,還請與諸位道友彼此照應,同舟共濟了。”青觀道人說著。

    在場道人應聲:“正應如此。”

    此禮一成,青觀道人心神一震,似有一道黃氣抽離身體,俞初夏同是身體一震,一股黃氣襲到身內。

    青觀道人見此,就是一笑,朗聲說著:“諸位道友,今日我就去了,以後有緣自當再見,就此別矣!”

    此言一出,腳下生雲,駕雲而起,只是片刻,就飛入高空百丈,破空而去。

    天空罡風陣陣,青觀道人隱隱下望,天空下,府城宛如方塊,百姓小如螞蟻,嘆了口氣,就自遠去。

    青觀道人破空而去,道宮諸人都是觀看,卻見俞初夏回過神來,咳嗽一聲,頓時殿內眾人,都回過神來,個個垂手恭謹而立。

    見此,俞初夏很是滿意,說著:“此時城中難民甚多,此番劫難因我門神通而起,我自有責任救贖——鏡林執事。”

    鏡林一驚,踏步而出,稽首:“道正有何吩咐?”

    “小田村村西有我一位師兄的暗倉,你且去全部取出,用作充災。”俞初夏神色平靜,靜靜說著:“有十五萬兩銀子,十萬石糧食,可以作一場功德了。”

    “謹遵道正法旨!”鏡林聞言,立刻應下,退了出去。

    鏡林出去後,俞初夏又緩緩說著:“此番劫難,溺死無數,患病者也是甚多,自即日起,道宮大開方便,渡亡者入地,病患者痊癒,四面遭受水患之人,都在救濟範圍之內。”

    道人聽得,都應著:“是!”

    當下分批魚貫而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0-29 07:00 AM

第八十五章 天旨

  府城·鹿口鎮

     這裡一條官道岔開,左右都是農田

     此時天空晴朗,萬里無雲,金黃陽光照射而下,帶來溫暖氣息,鎮上百姓在​​重建房屋家園,遠遠看去,堤壩街道,密密麻麻全是辛勤勞作的人。

     河裡和屋下的浮屍一具具被尋出,入土埋葬,這些泛著腐爛氣息的屍體周圍,有著道士用著符水灑著,這有防治瘟疫之效。

     有的屍體實在找不到親人了,有的還有親人,這些親人雖神情憂傷,但只是接受著,看著道士做法超度。

     鬼神顯形,道法顯聖,大力影響著民生社稷,冥土流傳民間,是民眾都知曉,死亡並非終結。

     人來人往,有的粥棚是道宮,有的是官府,保的災民活過這段時間,一排排的人衣衫破爛,眼中並非是死寂,含著隱隱的希望。

     范世榮觀察著民生,眼睛微微瞇起,眼眸中閃動難明的光,又回過首來說著:“尹先生,你怎麼看?”

     後面跟的是一個中年人,長相清臒,這時住了步回顧,說著:“我才來不久,不過也能看著人心是穩了。”

     范世榮凝視著眼前的中年人,這人尹尚和前面高景是同一類人,就不知具體本身怎麼樣了,踱了幾步,望著忙碌的百姓:“你繼續說!”

     尹尚看了范世榮一眼,眸中閃爍著光,沉吟說著:“府城大水,這冬天種的麥子是絕收了,不過現在時間來不及,可以補種麥子,到秋天還可以收一次……道宮的人雖放糧招攬人心,但也減輕了官府的壓力。”

     說著目光掃看,似笑非笑的說著:“公子,現在郡內格局已定,無論是府君,還是范家,或者是您,目前最關鍵的是養氣,紮實根基。”

     “公子,過些日子,您就要去雲崖縣當縣令了,這才是您重中之重……”

     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這時話謔然而止,只見遠處一線黑雲湧現,翻滾著,緩慢又毫不猶豫湧了過來,天空以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來,頓時路上行人都變了顏色,紛紛逃到屋簷下躲避。

     “公子,速速退避,這情況不對。”見天空異象湧動,片刻就是滿天濃雲,和黃昏一樣晦暗,尹尚皺著眉說著。

     “我們且避一避。”范世榮看著一眼,退了出去,只見悶雷響徹天際,“轟”的雷聲中,幾點雨就打了下來。

     片刻,雲層中突有一道電光劃過,把天地照得雪亮,接著又陷入一片晦暗,一亮一暗間,悶雷又一聲巨響。

     接著,傾盆大雨直打而下,范世榮臉色有些陰沉,看著四周,見屋簷下的百姓都戰戰兢兢遠遠朝天際望去,掩蓋不住驚懼和敬畏,臉沉的更是可以滴下水來— —大災後,百姓對神仙的敬畏更增一層,這對官府是重大打擊。

     又一道電光更粗大,直直打了下來,滿天雲層都被這一擊擊開了巨大的孔洞,“轟”一聲,天地都一顫。

     電光後,金色陽光自孔洞中灑了下來,照耀波濤起伏忻水河面。

     雲層捲動,金色鎖鏈自雲中垂下,粗大鎖鏈上帶著著天庭氣息——威嚴,浩瀚,博大,莊嚴,神聖,隱隱有著天音降落下來。

     “忻水水伯敖白接旨!”一個金衣使者降落下來,滾滾天音,帶著威嚴莊重。

     忻水水面波濤起伏,一條白蛟飛出,鹿角魚須,蛇身兩爪,帶著陣陣波濤,落在水面上,就水一翻,化作一個中年人,向著天庭使者拜了下來:“忻水水伯敖白,跪接天旨!”

     濃黑的天幕,滾滾的雲層,隨著天庭使者手中天旨展開,一時間,金光照耀,唯天庭使者和一道金黃色鎖鏈橫貫天地。

     “今據天律詔令,查沂水水伯敖白,本屬有職正神,受敕命血食一方,保境守土,卻妄興禍福於人民,才有破河之劫,此罪甚重,姑念你二百年來雲行雨施薄有功績,得以免死,當金鎖擒拿,捆綁沉入河底百年,欽此!”

     滾滾天音,自有一股貫穿天地時空的韻律,聽此,忻水水伯敖白臉色慘白,俯身拜倒:“罪臣接旨,謝過天恩。”

     天庭使者在虛空上微微點頭,單手一指,頓時橫貫天際的鎖鏈落下,只是一翻,頓時敖白現形,化作一條白蛟,緊緊捆綁,緩緩沉入河底。

     最後入水時,可見敖白龍目中閃過點點水花,不知是淚痕還是水痕。

     這時天庭使者又是一指,一道金色光柱憑空而生,穿越空間直貫魏侯祀堂,這金光玄妙非常,靈物兩性,能撼動物質,也能過而不傷,直直落在一尊神像上。

     神像一震,一位城隍被金光一卷出了祀堂,轉眼就到天上,腳下是萬里河山,忻水玉帶,青山點綴,城隍雖為神,卻並不多飛行,一時見此,不由多看兩眼。

     “府城城隍孫康拜見天使!”城隍見了天庭使者,只見得這天使面容被一層金光包裹,看不清面容,心中暗暗震驚,就拜了下來。

     “孫康!”

     “在!”

     “今據天律,具陳本郡城隍孫康不法事,查本郡城隍孫康,本屬有職正神,受敕命位據一方,雖還算勤勉,但汝是魏侯一脈先祖,暗自溝通陽世子嗣,透露天機,妄興禍福,宜按天律斷罪,當革去城隍正職,貶為平山縣土地,欽此!”

     城隍渾身一顫,卻不敢違抗:“罪臣孫康接旨,謝過天恩。”

     頓時之間,一道明黃光被抽離體外,沒有了這神職,孫康神魂頓時黯淡下來,只餘一片紅色。

     使者見了,也只是微微點頭,面目上蒙著一層金光,看不清面容,只是又一指,一道明紅神職就降了下去,匯入孫康神魂之中。

     使者淡淡說著:“你接了這神職就下去,安心做你的土地,不可再乾擾陽世,不可職責有失,不然難逃押赴斬神台依律處斬的大罪。”

     孫康聽了,只得叩拜領命,戀戀不捨的看了下面府城一眼,黯然而去。

     兩道旨意完成,使者無意停留,化作一道流光去了。

     府城·道宮

     俞初夏和大批道士,早早行了出來,立於廣場上默默觀看,當然能直接看見的,就是少數。

     “都回去吧!”見天上異象隱去,俞初夏開聲說著。

     “是!”道人聽言都退下,道宮廣場上,只留俞初夏一人,她默默思量著魏侯與范府之事,過了片刻,回到殿中,盤坐雲榻上閉目靜思。

     過了片刻,對著水鏡一指,睜眼查看。

     頓時只見一大團明黃氣流動著,原本龐大氣運範圍,已縮減到不足三分之一,乾涸痕跡依然猶存。

     俞初夏見了微微冷笑,收了靈覺。

     世俗中范府已掌權,世孫還是魏侯,只是傀儡罷了,自此不成氣候。

     只是魏侯雖有殺伐,自良心上說,還是有功績,政治還算清明,百姓還算和睦,因此衰而不絕,還有一塊難以消融。

     道法顯世前,也許功德不能抵消殺劫,多少仁人誌士都被殺了,何況魏侯?

     但顯世後,氣運功德的效力就變的強大,直接影響禍福,看這情況,就算日後范府當上魏侯,原本孫家也未必被根除。

     這也有著是魏侯不是皇帝的原因,如果把孫家趕盡殺絕,那別的諸侯就有理由討伐,也會獲得朝廷不滿和呵斥!

     俞初夏安坐在雲榻上,眸中漸漸露出寒光。

     師兄之所以斷絕道基,又作此大孽,就是因為魏侯孫家,這時見著氣數還不斷絕,心中頓時有了思慮。

     范府·精舍

     范聞逗著籠中鳥兒,聽著匯報,突手微微抖一下,停了下來,問:“這樣說,我二兒此刻已去雲崖縣赴任的路上了?”

     這是青衣閣新任執事,見府君轉過頭來看著,不由身子一抖,說:“是,公子今天中午已啟程,現在出了城外,去往雲崖縣的路上了。”

     范聞聽得此言,不由手撫鬍鬚:“行了,你且下去!”

     黑衣人聞言叩頭退了出去。

     這人去後,范聞吐出一口氣,看去有些憂鬱,這次范家能成事,洪水是關鍵,但魏軍攻打范府時,要不是范世榮挺身而出,組織抵禦,只怕就已經被破了。

     范世榮挺身而出,得以掌握機會,在府內聲譽漸起,直接威脅了長子范世昌的地位,甚至隱隱對自己都產生影響。

     這次就任命為縣令,本郡六縣一府,擔任其一不可謂不重,但就遠離了府城了,至於去雲崖縣,卻是長子的建議。

     范聞也聽聞了二子和大衍觀的王存業有些矛盾,雖說還是採取了長子的建議,可心中總不是滋味,無可奈何苦笑一聲。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1-27 03:53 AM

第八十六章 賠禮

  馬車在道路上馳騁,三十個面容剽悍,身著黑甲騎士跟隨著。
   
  這些原本是范府的親兵,現在都脫離私兵範圍,成為了光明正大的“羽林軍”親兵,這一轉變,氣度就不一樣了,原本狠毒轉成了威凜,隨護范世榮後面,用著軍人的目光掃看四周。
   
  馬車內,范世榮掀起簾子,望著四周道路。
   
  “公子,今日黃昏前,就可以到雲崖縣,那裡都安排了。”一個管家靠近著說著。
   
  范世榮揉揉額頭,點著頭,聽完“嗯”了一聲,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下一路而行,下午時,到了雲崖山地界。
   
  這時接近黃昏,縣城和田野籠罩在灰暗的天穹下,此時縣令丞帶著迎接,由於天有點暗,已派著公差和官員,點起了燈籠,幾十個差役伺候著,排列成一排。

  見著馬車和士兵到了,官員都心中一震,連忙行庭參禮,范世榮下了車子,表情似笑非笑,不過轉眼就斂容:“天晚了,大家都跟我進去吧!”
  
  縣丞張玉澤忙搶一步,笑著:“縣尊,請去衙門,接風筵已經備了。”
   
  “行,一起去吧!”說著又提步上了車,眾人各自上車跟隨,跟在馬車後面,魚貫進了城。
   
  范聞前些日子就將雲崖縣縣令調回府城,范世榮文書早已經下來,就等他赴任。
   
  片刻,官員就到了衙門,雖快入夜,但因是新官上任,又是府君的公子,在座諸人無一缺席。
   
  范世榮下了馬車,步入正堂,走到衙門內,裡面已擺了不少酒席,第一張就是縣令的位子。
   
  筵席上菜很不錯,范世榮坐了下來,就見得張玉澤帶著官員都再次正式行庭參禮,人群中,桑笠站立在最後面。
   
  范世榮當下就笑著:“不必多禮,以後還勞煩各位大人呢!”
  
  這頓飯,有著雙方配合,還算吃得舒服,宴後,個個心滿意足,見天色不早,就行禮辭出。

  范世榮親自送出,說著:“今日不早了,不敢久留,明日再集了論事,哦,主薄留下,我還有些話說!
   
  縣主薄聽得此言,心中一顫,不知道新任縣令何意。
   
  官員面面相覷,卻也不敢違逆,當下只是魚貫退了下去。
   
  片刻後,正堂一走而空,只留下三十個黑甲親兵,還有掌燈的捕快,范世榮見這主薄冷汗直流,擺了擺手:“楊主薄,你勿有擔憂,我且問你,縣中土地戶籍,可是歸你查管?”
   
  “是歸下官管理。”主薄楊孫道不知范世榮何意,只是應著。
   
  “嗯,你查了戶籍,割出一塊靠近雲崖山的田地出來,要十頃,把地契交予我,就這事,你退下去吧!”說完,范世榮揮揮手,命他退下。
   
  主薄楊孫道心中納悶,礙於不能詢問,當下只是應了,喏喏的退了下去。
   
  這時,有一個火長上前,低聲說著“少爺,衙門住處已整頓,查看一切安全!”
   
  范世榮聽言點點頭,揮散了人群,命自去休息,自己也入了房舍休息。
   
  夜中深沉,星月穿行天際,直到月落西方,紅日昇出。
   
  范世榮剛剛起身洗漱,管家行了過來,低聲說著:“公子,今日一早,主薄就差人將十頃地契送了過來。”
   
  說著,就將地契遞了上去。
   
  范世榮聞言一驚,暗想好快的速度,看來是連夜辦了,想著,手上並不遲疑,擦乾了手,將地契接過,細細檢查,不由暗暗滿意。
   
  “你去縣庫提出些禮物,不夠去城中購買,你且在等等,我寫個禮單,一併提取出來!”
   
  “是!”管家自是立著伺候。
   
  范世榮走到書案前,鋪開宣紙,揮筆疾書,不一會就寫完了,吹了吹墨,說著:“你去辦吧!”
   
  管家聞言,轉身出去置辦這些東西,出了門,打開單子,就見寫著:“金一百兩、銀五百兩、參鬚三斤、參膏一斤、宣紙十令,青筆八枝(精製),墨十盒,硯五方,碧井茶二十斤、江綢十匹、雜用絹二十匹。”
   
  看了不由咋舌,金銀加起來就是一千五百兩,這不說,別的加起來也有五百兩,總計二千兩銀子。
   
  管家看了一眼,就通知縣庫準備,幸虧都有,不過半個時辰,就準備妥當了,於是一輛馬車帶著禮物前行,帶上二個僕人,八個騎士跟隨。
   
  行了一個時辰,到了雲崖山,馬車不能行了,就把禮物背到馬上,馬蹄奔走在台階上甚是艱難,傭人吆喝著,抽著馬股,伴隨著一陣陣嘶鳴,艱難的向上行走著。
   
  又過一刻鐘,行到山頂,就見一座古樸道觀巍峨聳立,飄渺莊嚴,諸人見此不由的心神被奪,暗暗震驚。
   
  就連范世榮,也是心中一震,只是片刻就恢復過來,上下打量著滿是青苔爬藤的道觀,不由眼光閃動。
   
  此時僕人回過神來,連忙繼續向前,到了門口,范世榮並不出聲,讓僕人上前。
   
  “客人為何而來?”門前道童見此,出聲詢問。
   
  “就說雲崖縣縣令范世榮前來求見觀主。”僕人說著。
   
  這道童一驚,打個稽首,說著:“還請稍待,我去通報。”
   
  說著,道童轉身一路上前,到了後面靜室,不敢直接去,敲了下鈴鐺。

  王存業此時坐在雲榻上,調息吐納,隱隱顯出光明,聽見聲音,停了吐納,雙眼睜開:“何事?”
   
  “觀前有人自稱是雲崖縣縣令范世榮,特來求見!”道童垂手回答的說著。
   
  “哦?”王存業略一思忖,起身對道童說著:“打開正門,排列迎接!”
   
  “是!”道童連忙說著,自原路飛快出去,召集著人手,片刻就排列整齊了。
   
  王存業出了靜室,穿過走廊,親自迎接去,一眼看去,只見一個青年人,穿著很普通的青杉,正負手​​看著景色,聽到腳步轉過身,自有一股懾人氣息,正是范世榮。
   
  而范世榮看了過去,見得一個少年,頂戴星冠,月色大袍,長袖翩翩,意態從容,眉帶英氣,的確有幾分出塵之姿。
   
  一時間,兩人都是腦海中念頭紛呈,這時只是范世榮向前一步拱手:“觀主風采更甚從前,可喜可賀。”
   
  王存業見了,稽首:“豈敢,范兄擔任雲崖縣縣令,才是可喜可賀。”
   
  說著,見得范世榮眼眸漆黑,氣度沉然,讓人心折,心中頓時有著種種想法,只是說著:“實在簡慢了,請進,上茶。”
   
  進了殿,一時間兩人卻是無言,過了片刻,聽得范世榮喝了口茶,懇切說著:“以前雖有些不快,但過去了,你我也沒有過不去坎,就此作罷,如何?”
   
  王存業頓時想起自己殺得高景,又當面打了此​​人耳光,但這子現在卻反過來求和,態度誠誠,言辭懇切,這真是讓人驚懼。
   
  不過人家都這樣態度,王存業卻也不能反駁,當下說著:“當然,先前我有對不住你之處,還請海涵。”
   
  說著,只是一念,氣海中龜殼一動,噴出一股清氣,直貫而上,頓時眼睛一亮,看了上去,一切都是不同。
   
  雖只是片刻,就見得一團赤氣,范世榮身在其中,被整個氣運籠罩,不僅僅這樣,整個氣運隱隱凝聚,要化出形來,王存業見了,心中不由一驚。
   
  一旦氣運凝聚出形,就是說此人已有了格局,結合今日所見,更是凜然。
   
  卻見范世榮雙手按膝端坐,又說著:“本來因為誤會有失親近,特來拜會,今能釋去誤會,實是欣喜。”
   
  “只是還請觀主務必鑒諒,我只能稍坐片刻。”范世榮說著:“本縣雖水災不多,但也有不少損失,今天回去還要安排安撫災民事宜。”
   
  說著,在僕人手裡拿過一封禮單來,說著:“以後縣政之處,還少不得觀主指點,我無以為敬,謹具薄禮,觀主權且收看,略表心意。”
  
  又說了一會,就此起身作別,王存業起身相送,見著下去,將禮單一看,別的都罷了,就見得一張十頃田​​地地契,蓋著縣里大印。
   
  當下卻不動神色,又將禮單展開,細細研讀。
   
  卻見得書信:“我與兄台宴上相識,結識至今,磨難誤會不斷,但諸般種種,都過去,略備薄禮,還請收下——范世榮啟”
   
  王存業看完,再看著一行人下去,范世榮此人以前雖略有格局,但終不成氣候,現在卻完全不一樣,當下呆呆望著越行越遠的這人,長嘆一聲:“真是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吶!”

  看來要是不能早早修成陰神,此消彼長,恐怕日後禍患不小,落得謝誠的下場。
   
  不過有著龜殼之助,這人再怎麼樣進步成長,終難以為禍,而且仙凡分離,怕是這次別後,就和他再無瓜葛了。
   
  想到這裡,心中略略心安,不過,這種情況真讓人有急迫感,王存業沉吟片刻,想起了父母,突喊著:“來人,備馬,我下山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1-27 04:01 AM

第八十七章 預感

  話說自范世榮黃昏前趕回了縣衙,縣衙修得結實,只不過幾十年風剝雨蝕,更顯的沉靜,由於才來,一切還沒有完整,就見著管家帶著傭人挑著食盒進來。
   
  “縣君,今天丫鬟婆子還沒有打掃完。”管家叫著布菜,說著:“前面雲南樓的菜不錯,就買了些佈置,還請縣君見諒。”
   
  少爺當了縣令,卻換了稱呼。
   
  范世榮笑著:“這算什麼事,總有收拾的過程嘛!”
   
  見著遠處一人,喊著:“桑笠!”
   
  桑笠本是衙差的代理捕長,時刻在下面候著,聽言就上來,“啪”的行禮:“大人有何吩咐?”
   
  范世榮笑了笑:“你這個代理捕長,可以直接轉正了,我查詢官職,縣中還空缺九品巡檢一職,就由你擔任,不過你起點太低,只能先是代理巡檢,一年後再給予轉正吧!”
   
  捕長不是官,而巡檢雖只是正九品,可掌管縣裡所有捕快,相當於地球上某朝的縣公安局局長,算得上縣中實權官職,桑笠按捺住心中激動,跪拜下來,謝了恩典。
   
  叩拜後,頓時滿面紅光,想起以前自己只是差役領班,轉眼二代捕長身死,自己得了代理捕長之職,又投靠了范府,不想上了賊船,眼見著身死族滅,正心灰意冷時,突發洪水,威嚴赫赫的魏侯一日崩死,范府奪了大權。
   
  靠著從龍之功,立刻就提拔到正九品,雖現在是代理,可這實際上已經當上了。
   
  二代捕長哪個不是人傑,可終不是官身,自己卻轉眼之間,就得了官身,這命運之奇,真是難以描述。
   
  卻見范世榮又吩咐著:“有請尹先生。”
   
  只是片刻,就見得一個中年人進來,這個中年人尹尚略一躬身,就說著:“恭喜縣君,恭喜縣君。”
   
  范世榮一笑,說:“何喜之有?”
   
  尹尚注視著范世榮,只見就是去了雲崖山一次,就立刻有了大變化,原本只是赤氣縈繞,現在赤氣凝聚,從無到有,已隱隱有條白蛇盤旋吐舌。
   
  這白蛇之相,卻是大貴之局,當下說著:“桑大人沉倫於泥塗久矣,今脫離蓬蒿,可喜可賀,青繩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驥尾,可致千里,前途不可限量,而縣君也多一個羽翼,未來大是可期。”
   
  “這是一喜,更可喜者,是縣君審勢度局,棄得以前恩怨,得以掃清了命數上的大障礙,就此一事,就見龍蛇之相矣!”說罷這人就仰天大笑,除了范世榮,眾人無不面面相覷。
   
  范世榮不禁鼓掌大笑:“好好!聽此一言,如飲三杯佳釀,痛快!”
   
  范世榮也覺得,自雲崖山後,自己彷彿落了一塊大石,頓時全身輕鬆,靈智清明,他心思深沉,要說是解得仇怨卻是沒有,只是此時還不是敵對的時候。
   
  尹尚又說著:“縣君有命世之主相,且請以後都有今日之忍決,以期未來!”
   
  說著酌酒,共舉杯賀喜,范世榮哈哈一笑,舉杯一口飲了。

  王存業策馬馳下,只是路途遙遠,到時,已是黃昏了,此時晚霞瀰漫天際,如火如焚,瑰麗非常,王存業卻是無暇觀看,來到住所外面。
   
  在此停下來,馬匹打個響鼻,王存業翻身而下,向著裡面而去。
   
  一進院門,就見母親在院中靠著井水洗著衣服。
   
  “業兒?!”母親見王存業回來,臉上帶著驚喜,連忙放下衣物站起身來。
   
  “嗯,母親,你怎麼自己用井水洗?井水涼,再說也不用你親自幹了吧,請的婆子是幹什麼的?”
   
  “才這點田,請什麼婆子洗衣。”母親白了一眼說著。
   
  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是不算地主,王存業聽了微微笑了,摸了摸口袋中的地契:“父親和弟妹呢?”
   
  王存業眼光掃看,一切正常,只是隱隱有著一種令人壓抑味道。
   
  “你爹出去幹活了,你弟妹去私塾先生裡就學!”母親聽見王存業問著,就答著,起身把洗完的衣服晾乾。

  “哦,我等他們回來,趕路一下午,我去休息下!”王存業說著,就向裡面而去,裡面有個小樓,推開一間房,很是乾淨,裡面鋪著被褥,這是專門給他留的房子,王存業就瞇著眼養神。
   
  過了片刻,就聽見了聲音,王存業出去一看,見弟妹回來了,父親也洗著手,進來了,王存業略皺眉,不是為別的,覺得不痛快,這屋中有什麼東西盤旋一樣,不過當下卻只是按捺住心思,和父親打著招呼。
   
  母親自廚房中出來,端出一盤盤菜餚說著:“飯好了,大家都坐下!”
   
  王存業點點頭,陪家人一起坐下,五菜一湯,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著,但是這些時日,也就慢慢適應了。
   
  用完了飯,王存業擱下筷子,含笑不語,心中一念,識海中的龜殼就是一動,噴開一股清氣,短暫開了靈眼。
   
  仔細一看,見得席上父母和弟妹,卻是一驚,只見原本普通的家人,因著獲得田畝和銀子的關係,隱隱有著一團白氣,這就是小有安康的表現,但這時,一層灰黑氣壓在上面,混淆著。
   
  王存業坐在席間,不動聲色抓過一絲,頓時發覺這灰黑氣屬於罪孽。
   
  王存業心中奇怪,自己父母不過普通人,那會造了這樣多孽,就是想行惡,也沒有這個本事。
   
  不過轉念之間,腦中就有火光劃過,王存業一驚,頓時想明白了。
   
  一人得道七祖升天,一人獲罪全族承擔,這事情古來有之。
   
  王少雲是王氏族人,他用道門重寶轟破河堤,使萬頃被淹,死傷無數,罪孽自是深重,而王少雲身死道消,化灰而去。
   
  雖因他死,罪孽消散小半,但顯不可能就這樣完了,罪孽自會冥冥感應歸屬,其中自有一小部分追尋著血脈而來。
   
  落在家人身上,就是這小部分了,只怕自己當日獲得,也是這部分。
   
  這些罪孽只是因,還沒有成熟,但是要是放任,久久自演化成孽報,王存業臉色微變,穩穩坐著,片刻下了決心,一揮手。
   
  龜殼一動,清光掃過,家人身上的那些罪孽,頓時化作一小團黑雲,盡數沒入了王存業身中。
   
  才進入,就想滲透到王存業心中,識海中龜殼黑光大放,這些罪孽黑雲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就全部鎮壓下來,凝成了下面一朵黑雲。
   
  這龜殼本是地球冥土輪迴所化,其中蘊含不可思議威能,鎮壓古往今來無數鬼神大能,這小小罪孽自不在話下。
   
  只是現在輪迴不全,雖能夠鎮壓,卻無法化解,還要尋機會化解,要不留在身上,終是個禍患,王存業思索著,收了靈眼。
   
  卻見得一家人望著他,當下微笑著:“我在想,剛才回來,卻見母親還是自己洗衣,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我現在是道官,正九品,也要有些體面才是。”王存業看了看親人,笑著:“不過現在家裡就這點田,卻也撐不起體面,我帶了張地契來。”
   
  說著,就將一張地契拿了出來,平靜的說著:“這是范家二少爺范世榮的帖禮,他現在當了縣太爺了,這裡是十頃。”
   
  聽著十頃,家人都是大吃一驚,直直看著。
   
  “這十頃是給道觀的,所以我分割一下,家裡我給三頃,有三百畝田,三十畝桑田,就是縣裡大戶了。”

  “原本朝廷盛時,百頃以上都會記錄到省政上去,三十頃以上都由府郡登錄,十頃以上報給縣令,我們家有三頃正是合適,這就是個章程規矩。”
   
  王存業話有些文縐縐,但父母想了想,還是大體聽明白了,頓時露出一片喜氣,連連說著:“我明白,我明白。”
   
  “這樣多田,可自己耕不了,要編著佃戶和戶長,這些事我會派陸伯幫著完成,爹娘你們也要學著些,還有弟妹,你們進了私塾,就要學會算帳,這些事以後要幫著,到成年後結婚,就各割些田宅。”
   
  見著父親要說話,擺了擺手:“爹,割個三五十畝不算啥,是自己弟妹,你看著辦就是了,要不是田地現在已經足夠,我想要,還沒有辦法不成? ”
   
  “家裡有三頃三,觀裡有九頃,綽綽有餘了,再多也不是幸事了。”說到這裡,王存業一嘆,心中突有一種悵然的預感——也許,自己會遠離這個家很長很長時間。
   
  這種預感一出現,就如此清晰,甚至讓他懷疑不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1-27 04:06 AM

第八十八章 凝元奠基

 伴隨著這個預感,更清晰的是就要突破的感覺。

    新年來三個月,王存業服食著白虎培元丹,又用龜殼吸取了一股河將元精,日夜打熬,將它們轉化精氣。

    身體內精氣是突飛猛進,但是抵達一個極限後,只感覺身體血氣滾滾,卻到了一個極限,無論怎麼樣修行也無法再進一步,知道這就是到了瓶頸口了。

    以後就不再勤修,只是默默反復閱讀著道經,又時時推演著“青華寶籙”,增益其資糧,直到今日,王存業突心血來潮,知道突破在即。

    當下說著:“我出去下!”

    見著王存業出去,幾人面面相覷,跟著出去,就見得烏雲漫空而至,片刻間就掩蓋了星月,只聽“劈啪”幾聲,雨水就打了下來。

    雨中,夜中黑壓壓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王存業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母親正要出去,就見著父親拉住,嘆口氣:“別跟了,他和我們不一樣。”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接著悶雷炸開,照亮了母親悵然若失的面孔。

    雨絲不斷灑下,王存業此時,卻沉在一種奇妙的氣氛中,散著步子緩緩而行,任由風雨打在身上,濕透了全身。

    每當電光閃下,天地一片透明,照亮了山川河流原野農舍,一種說不出氣息,瀰漫在天地中。

    王存業想起了百年冥土生涯,想起了幽深黑暗的地面徘徊。

    想起了自陽世醒來喜悅,想起了師妹謝襄的柔情,想起了水伯之宴中自己雨中搏殺,想起大罵自己國賊的沈正直,想起了城府日益深沉的范世榮。想起了剛才油燈下用餐的父母……

    心中一時感慨,萬千思緒翻滾。

    王存業仰臉迎接著雨點打下來,在這時只覺得涼絲絲十分受用,這雨水洗去所有塵土一樣,每走一步。就覺得身子開竅一些。絲絲靈氣自四面八方向王存業湧來,在呼吸著。

    王存業顧不得這些。只由雨水淋漓,不斷的想著,突唱著:“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真人恬漠兮,獨與道息……”

    識海中。數百卷道經都煙消雲散,只餘下十幾個相對完整的真文。以及殘缺不全的幾十個真文,這時龜殼猛一震,噴出一道清光,這清光凝而不散,頓時大放光明,這幾十個真文頓時發出異聲,個個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卻是相互攻伐著。

    王存業只覺得不吐不快,歌聲遠遠傳開去,連雷雨也不能掩蓋絲毫,天地之間,只聽著高歌:“……寥廓忽荒兮,與道翱翔……澹乎若深淵止之靜,泛乎若不繫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空而浮;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何足以疑!”

    最後一句話說出,王存業猛著停定,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上空,天地瞬間一片雪白,目睹著這一刻,只覺得身子“轟”一聲。

    幾十個字符頓時炸開,化成一團赤氣,轉眼又出現了一個真文,它宛如活物,隱含著道韻,一旦形成,只見精氣隨之,頓時海量靈氣被吸引過來,不斷進入王存業身體,只聽著真氣不停震盪竅穴,一個又一個沉悶的聲音不斷響徹,隨著響聲,一個個穴竅絲絲縷縷雲氣滲透而出,如煙雲,如霧氣,緩緩包裹住全身。

    片刻,只聽“轟”的一聲,全身一震,王存業猛的睜開眼睛,長嘯一聲。

    這一聲長嘯衝上天空,連雷聲都無法掩蓋,聲震數里。

    再過片刻,長嘯停止,只覺得全身通靈輕盈之極,內視身中,原本溪流一樣真元,盡轉化為絲絲赤霧,絲絲滋潤著魂魄,原本虛假的識海,漸漸生出了赤色的小池塘,這就是“靈池”!

    靈池一出現,龜殼就是一亮,轉到了靈池中,而最後打成一片的真文,就落到龜殼上空,一點點將真元化成水滴落下,這靈池看似微小,卻波濤聲滅,蘊含難以描述的力量,這正是凝元奠基!

    經過多次坎坷,終於水到渠成,開闢“靈池”,完成了凝元築基,自此一身真元盡數轉化成法力,滋潤魂魄,只要靈池蓄滿,就可上沖祖竅,養育真靈,衝擊鬼仙業位。

    並且,有著法力才能驅動法器,有著法力,才能真正修習諸種神通。

    修仙最基礎的要求就是身具法力,是以諸多武道先天高手,不通此節,或不得轉化法門,終生受制於真元,不能出神通,遁天地。

    凝元奠基一成,原本垂在了龜殼上,時時垂下絲絲金光赤氣的符籙就是一動,產生一股大力,湧出一絲消息,又要傳出一絲金光,卻被龜殼一動,立刻壓制住,王存業沉下心來一看,卻明白了。

    當初道士受籙,受了此籙,其實暗含禁制,這時就啟動條件之一,卻要將王存業轉移到道宮去。

    這時既知道了,卻也不反駁,讓龜殼放開禁制,就見得金光一閃,頓時人就不見了。

    這轉移的速度非常快,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啪”的一聲,落在了一處,王存業向著四周望去,見著帶涼意雨點還劈啪落下著,周圍卻是台階,四盞燈掛在走廊門前兩著,靠近就是高大飛簷,矗在夜空中,覺得很熟悉,再一想,明白了——這就是道宮內的廣場。

    還沒有細想,就見得一個道童過來行禮:“道長是引渡陣而來?必是完成奠基了,還請入內喝茶,執事立刻就來。”

    話來沒有落,就見得夜明執事過來,正巧在走廊口相遇。

    “噢,是你,你完成了凝元奠基了?”夜明執事一下子站住腳,這時背著燈影,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語氣就聽著驚訝了。

    “是我,今夜雷雨,突有所悟,就奠基完成了,不想被傳到了這裡。”王存業笑了笑說著。

    夜明執事聽了,許久才說著:“……你才領道職多少時日?現在就是凝元奠基了,這可就遇到了……不管怎麼樣,這是件大事,你要親自去見道正!”

    王存業躬身稱謝,但不知怎麼樣,心中卻掠過一絲寒意,似乎這話裡有什麼不對,不過這時,又一個道童拿著燈籠過來。

    這個道童走了出來,躬身行禮:“道正已經在殿內等候,道長請進!”

    王存業點點頭,跟著向內殿而去,穿過長長走廊,到了內殿前,就朗聲說著:“更章令王存業求見道正。”

    “唔,進來吧!”就聽得一個聲音,泉水叮咚,不染塵埃,讓人心神一清,但卻是女聲,王存業心裡詫異,抬步進去,就見得一位女冠,秀麗入骨,看上去是個少女,跌坐在雲榻上,不遠處放著一個花籃。

    見王存業疑惑,這個女冠平平說著:“前任道正卸職,由我來擔任,你稱呼我玄雲即可。”

    雖不知其中為何,但這不是他的事,王存業當下從善如流,稽首行禮,不過卻還是不敢直呼道號:“見過道正!”

    玄雲點點頭,打量著下,張口說著:“你十六歲就已經凝元奠基,真是難得,按制可授從八品副執事一職,來人!”

    她喚起殿外伺候著的道童。

    “弟子在!道正有何吩咐?”這個道童立刻應聲進來。

    “且將道門卷宗取來,令帶一封玉符。”玄雲靜靜說著,清音隱隱有著波濤,王存業垂手立著,心中暗暗驚訝。

    原本道正是深沉似海,但是這女冠是波濤陣陣,雖明顯不及原來道正,但這隱含的法力,卻更具威懾。

    道童聞言,應了聲就退了下去,不一會,就捧著一宗文書過來,上面還置放著一封白玉符籙。

    玄雲點點頭,命道童出去,靜靜翻閱起來。

    過了片刻,抽出筆來,在書卷上添上了名字,填完合上,看向王存業:“嗯,卻是無誤,現在你已經列入此冊名譜之內,你且等著,我為你填上法印,把這副執事的道券給你。”

    “是!弟子自當待命。”

    過了片刻,見得玄雲口中默唸,伸出轉化,白玉符籙就變了顏色,上面紅黃相間的光流轉著,符文轉動飄到王存業面前。

    王存業捧了過來,細細打量,這就是副執事的道券了,一落到手,頓時識海中龜殼沉浮其中,新的一張符籙落下,放出絲絲光華。

    原本一張明紅色澤的法職符籙,頓時向上合併,生出一張紅黃相雜的符籙,垂在了識海中,不過轉念又是炸開,重生出一張一模一樣的符籙,同樣放出絲絲光輝,又有著紅黃氣縈繞。

    “我觀你修道不過數載,一連破關功至三轉,歷來少有,你要好好珍惜,切不可自誤前程。”玄雲提點幾句,又對著道童說著:“你帶著他前往藏經閣,閱覽諸般道藏!”

    這是應有著福利,道童聞言應是,將王存業帶了下去。

    出了殿,就在台階時,一個灰袍道人正進得內殿,眼神掠過王存業,就見得還未收下的副執事符籙,見此,臉色微變,深深注目了一眼,冷哼一聲。

    王存業不由有些莫名其妙,這時卻並不停留,直直而下,到了遠隔百米的走廊,才見得帶路道童解釋說著:“這是灰藏執事,卻不知為何對你有著成見!”

    這些話本不應該是道童說,所以說了這句,他就立刻閉上了嘴,王存不動神色,卻將剛才這灰衣執事面容特徵深深記下。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1-27 04:10 AM

第八十九章 成道之機

 一路前行,就到了藏經閣所在。

    “傳道正口諭,命王存業進入藏經閣翻閱道藏!”道童上前,將一個令牌取出,左右看守道人看了,發覺無誤,讓來道路。

    “道長,我就把你帶到這裡了,裡面我不能進,我在外面等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道童轉過身來,對王存業說著:“只能再取一部。”

    上次也是這樣,王存業明瞭,沒有多說,就走了進去,道童見王存業進去,尋了一處靠近竹亭坐下,等待著王存業出來。

    王存業看著,靜靜一笑,看了看藏經閣上巍峨牌匾,走了上去,進了藏經閣,一樓正中,和上次一樣,書架上不是紙書,而是玉卷。

    王存業上前,默默掃視,這藏經閣中各篇大法門上,都有符文大陣覆蓋,上次由於權限原因,只許閱看十分鐘以及三成內容。

    這次隨手取過一卷,靠近著,法陣一動,而符籙紅黃光色一閃,卻再無阻擋,翻看了下去,就見得下面都可翻閱。

    見了這事,王存業不再耽擱,開始看著一卷卷玉卷。

    識海中,龜殼噴出一股赤氣,這赤氣就是王存業法力所化,法力比上次精氣更是快速,一本本法門不斷掃描在內,頃刻氣息凝聚,也結成一個字,這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無數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

    一樓玉卷不過百卷,王存業翻閱一圈不過半個時辰,默默定著片刻就朝二樓上去。

    二層上面比一層要小很多,上次過來時,這些玉卷隱含的氣息,讓王存業一陣頭暈目眩。

    但是這時。王存業只若有所感,知道自己根基比之前厚實數倍,所以不受威懾,當下不再猶豫,又一本本翻閱著。這時清光繼續。字字結成。

    很快,王存業尋著記憶。又到了最後幾卷上面,首先是一本“劍道真解”。

    劍仙之法,讓他眷戀很久。不得不捨去。這次終於能如願以償,雖不可能主修這法,但也大有裨益。

    心念著,就將這一卷書取了出來。靜靜翻開看著。

    隨著不斷向後翻去,一道道劍影在識海中出現。或劃破長空,或風雷激盪,或雷霆而降,種種劍光軌跡,交織成一片連天大網,只是看到一半,卻嘎然而止,氣息凝聚,結成一個字,卻是殘字,閃著清光。

    王存業悠然一嘆,到底是殘卷,不過有此目前也夠了。

    定了定神,又觀看著《太陰鬼籙》,這一卷內容是灰紅色,裡面有一道光明,隱含萬千鬼眾,本是難修的冥修法錄,但是一落空間,連真文都來不及凝聚,就被龜殼吸了進去。

    龜殼吸完了,微微一震,一絲裂痕似是彌補,僅僅就此。

    就算精氣遠勝以前,但閱讀完畢,王存業還是覺得有些暈眩,卻是法力消耗太大,見時間差不多了,王存業再無停留,出了藏經閣。

    外面一處竹亭,道童在此坐著,正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見王存業走出,連忙回過神來,問著:“道長取的是什麼典籍?我記錄一下就可回去交差了。”

    王存業點點頭,說著:“劍道真解。”

    道童聽言,頓時怔了,連記錄一時都忘了:“道長,你怎麼選那個。”

    王存業卻是不言,擺擺手,道童見了,也不再多問,記錄下來,就要回去復命,就在這時,一隻玉瓶塞給了他。

    道童目光一看,卻是十二顆半透明的藥丸,上面貼著“白虎培元丹”五個字,頓時大喜,這丹雖不算上乘,卻最適宜他現在,頓時默默稽首去了。

    見道童走了,王存業也不以為意,這就是報答剛才道童一語之恩了。

    這時雨變小了,在風中絲絲落下,遠遠相對的就是一個側殿,殿前掛著兩盞燈,燈下人影幢幢,時有道童出入,王存業若有所思站住了腳,現在已經是夜裡了,自己又去哪裡住著呢?

    當然以副執事的身份,找個住所住一夜並不難,只是剛才灰衣執事的表情和反應,卻值得自己咀嚼,正想著,就見不遠處一人過來,卻正是夜明了。

    王存業稽首:“見過執事。”

    “道友已見過道正,閱了道藏?”夜明執事又比上次客氣了不少,對王存業同樣稽首回禮,用的是相對客氣的口吻。

    “是,道正賜了副執事之職,又引著閱了道藏。”

    “哦,這樣要恭喜了。”夜明緩緩說著,接著就話機一轉:“你可知功成三轉後,有入內門這一說?”

    這個話一出,王存業一怔,忙斂容說著:“還請執事指點!”

    夜明無聲透了一口氣,看著外面雨絲,眼神帶點惆悵,徐徐說著:“但凡道門弟子,人仙三轉後就可去內門,只是凝元奠基到鬼仙成就,卻是一道巨大的門檻,進去了,哪怕身死也可被師門庇護,名錄鬼神之籍,還能繼續修行。”

    見王存業若有所思,夜明不禁一笑,頓了一頓又說著:“但是如果進不去,就是凡人了……自此基本上路途斷絕,成道無望……”

    王存業聽了,心中一驚,立刻長身而起,躬身說著:“還請師叔教我。”

    夜明揮揮手讓他安心,說著:“你我有些交情,我自幫你,你且聽我道來!”

    這是今天第二個示好結善緣的人了,王存業心裡感慨,卻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就聽著夜明繼續說著:“內門考核中,每州三年一次考核,眾多考核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沙中淘金,只有十個名額可通過,被道門賜下真種。”

    “真種何物?”王存業問著。

    “道脈重寶,能使人仙超脫,成就真靈。”夜明嚴肅的說著。

    王存業聽言,暗暗震驚,要真是這樣,稱之成道之爭也不過分。於是又問著:“那一人能考核幾次?”

    “一人只能考核三次,要是三次不成,就再無機會,貶到下面當一輩子道觀主持,所以競爭極是激烈。雖考核時不用真身。基本上沒有身死之禍,但卻往往無所不用其極。”

    這話說得王存業心中凜然。默默思慮,想必當年謝誠,就是在這關上被打落。不得不黯然回去結婚生子。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正想著,夜明又說著:“能進凝元奠基,都是有些氣運,根骨。悟性,可是這樣多人考核。只有十人能出,這裡面世事無常,什麼都可能出現…… ”

    王存業默默思量,突然間想得不久前灰藏執事無端對自己冷哼,突一陣明悟,起身問著:“師叔,還請明示,灰藏執事,是否有個徒弟也要參加這次考核?”

    夜明聽了,斂住了笑容,緩緩起身踱步,過了良久才說著:“你說的不錯,灰藏師兄的確有個徒弟要參與這次考核,也是不錯的苗子。”

    王存業頓時心裡明白,攀談片刻,託言告退,夜明見善緣結成,也不多留。

    這時雨水漸停,露出了星光,王存業慢慢行著,心裡思潮翻滾,這種成道之爭,要是不能激流而上,就是被打落塵埃。

    一旦打落,說不得要和師尊當年一樣,榜上無名,老死終生。

    想到此處,眼中不由有著幽幽的光,又念到了龜殼算卦,打消了住在道宮的想法,向著外面行去。

    此時夜已深了,尋到之前住過的老店,很明顯,這裡受災不多,地勢高嘛,但還是有幾分痕跡。

    見得裡面廂房一小間連著一小間,王存業就進去。

    “嗨,客官請進,見您衣服都濕了,請洗個澡去去寒氣!”老闆嗓門響著:“我這裡有洗有乾淨的內衣,臨時先穿著,等您這些衣服洗了烤乾,再送上來。”

    王存業聽了不禁微笑:“行,就按照這個辦,弄個乾淨的單間給我。”

    “好,您有沒有吃過飯?沒有吃過,我才割肉剁了一盤餡兒,新鮮肉餡混沌!”

    王存業笑了:“來三大碗餛飩,別放少了,我不差​​錢!”

    店主看王存業一眼,笑著:“我開店還怕飯量多?“說著就引了下去,伙計伺候著上了熱水,真的洗個澡,換了衣服,又將濕的衣服全部拿出去洗,再烤乾。

    接著又上了三碗餛飩,王存業此時肚裡空空,吃得鮮美,狼吞虎咽三碗下去,說著:“賞你!”

    說著懷中一摸,取出一小塊碎銀,五錢光景,伙計見他出手闊綽,嚇了一跳,反復看了看這銀子,白燦燦耀眼,連忙就謝了:“客官有什麼事,儘管喊我一聲。”

    說著,笑瞇瞇的去了。

    王存業見四下無人,只是手一翻,喚著:“到來!”

    黑光一閃,龜殼出現在手中,這時熟悉的以指代劍,“哧”一聲劃破自己手臂,將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龜甲上,再默念要觀的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只見一點明紅略帶點黃氣的正是自己,這次突破,比起先前,卻大了一倍有餘。

    但是這時場景又不一樣,只見滿滿的星點,個個都和自己相似,都是明紅色,它們宛然星斗一樣,相互隱隱排斥,又相互聯合,再遠處,卻是大了數圈的星辰,個個灼灼耀射。

    突地,只見一顆星有一道強光升起,劃過天際,射向自己的星點,自己的星點受此一沖擊,頓時晦暗不明,顯得慘淡無光,有著搖搖欲墜之勢。

    見此,王存業冷哼一聲。

    這顯是預測未來,將受到某些人排斥甚至打壓,以斷絕他的成道之機。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1:59 AM

第九十章 打落塵埃

 第二天黃昏,王存業策著喘著粗氣馬匹,在天黑前趕回了道觀。

    馬匹嘶鳴著,想喝水就食,王存業就把繩子交給一個道童,讓他照看著,自己並不休息,穿過走廊,進了謝襄屋內。 .

    掀開門簾,見得謝襄半躺在榻上,正計算著帳本,見著了她,王存業就心中一鬆,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師兄,你才回來麼?”謝襄一抬眼見得了王存業,就連忙要坐起來。

    王存業連忙扶住:“別,別起來!讓我瞧瞧你的臉色……真的好多了,都帶了很多血色了,來,別動,我給你墊個枕頭。”

    謝襄半躺著,見王存業凝視自己,滿眼都是愛憐,心中一熱,才短暫一年時間,王存業的身份已經翻了幾倍,但對自己的感情,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深厚了不少,當下咬了一下唇笑著:“我沒事,用了這藥很有效,病根在慢慢化解,現在差不多已癒了。”

    王存業聽了,笑著:“癒了也要服一段時間,免的複發。”

    說著認真打量,見謝襄穿著荷色裙子,青絲光滑落在白玉一樣的肌膚上,越來越撩人了,王存業心裡歡喜,說著:“讓我看下,這裙子料子不是很好,不是有絲綢十匹嘛,用上吧!”

    謝襄嗔了一下,說著:“這也是絹制,等閒穿著就很奢侈了,要是日常都穿絲綢,怕是官太太都未必有。”

    王存業笑著:“我功成三轉,去了道宮,把副執領了,現在是從八品,沒有折扣就是官了,你自然是官太太。”

    謝襄臉一紅,頓時驚喜問著:“真的?”

    見著點頭,謝襄更是一片喜氣,突然間,她想起了什麼。眉頭一皺:“師兄,我聽爺爺說過,人仙三轉後有內門考核,其中激​​烈非常,你要早做準備!”

    王存業點點頭,笑容有些冷意:“這個我已知道,正是回來和你說說,我這裡還有七頃地。充入道田。這樣道觀就有九頃地了。”

    “這要編九個戶長,觀裡真是什麼都不愁了,不過這事你不要管。你把一切都交給陸伯好了。”

    王存業擺了擺手,又說著:“你身子日好,只要補充了元氣。並非不可修道,我凝元奠基後,一身真元漸漸轉化成法力,其中蘊含著著巨大偉力,只是目前太過稀薄,我準備讓你同我一起周遊全郡,超度冤死亡魂,淬煉法力。”

    “你雖不可親自動手,但只要參與。就有一些恩澤,退一萬步說,就當是歷練也是好著。”

    謝襄聽了,明白師兄的用心,她自己有時也在想著,師兄越來越進步,自己只是弱女子。怎麼和他長伴呢?

    這時見得王存業這樣說,真是想念她緊了,心中一熱,眼都紅了,只是說著:“師兄要去。我自當陪著。”

    其實王存業還有一事未說,是他先前用龜殼鎮壓王家的罪孽。終究是要尋功德化解了去,不然終究是禍患,此番遊歷全郡,超度亡魂,也有著這個打算。

    見謝襄應允了,兩人有說了一會,天色不早就都去休息。

    第二日清晨,王存業起身去謝襄處,卻見得她比自己起的還早,東西都收拾了,這時已有一輛馬車停在下面,卻是觀中購買和配製的車夫,養著專門馬匹和車夫,花了一些銀子,不過也沒什麼,方便了。

    兩人上了車一路下去。

    小陽鎮是郡內一處大鎮,民風剽悍,械鬥經常,這次受災了,死了不少人,而且十二年前有過大規模械鬥,不少村民被波及,冤死者不在少數,這就是第一個目的地。

    到了黃昏時,兩人相伴下了車,就見得一片荒林,裡面有著點點墳丘。

    王存業目光看了上去,自一身真元漸漸轉化法力後,法術威力倍增,就連五感都增幅不少,現在不必用龜殼開啟靈眼,就能感受到了絲絲陰氣。

    這些陰氣隨著黃昏而漸漸濃郁,慘白又帶著灰暗,遇到活人的氣息,就絲絲見縫插針一樣滲透。

    謝襄抽出法劍,捧了上去,王存業接過,卻沒有使用,吩咐著:“你退出十步!”

    謝襄應了,退出十步,身上漸漸出現一片紅光,卻是讓她持著更章印,這淡淡的一層光,就足以保護她的安全。

    剛才抽過法劍,其實就是參與了。

    荒林幽深,王存業看了上去,不由一驚:“想不到這裡還有處陰穴,難怪積了不少死氣。”

    當下,就不再遲疑,放開一絲龜殼氣息,頓時龜殼似乎聞到腥味一樣,放出一朵黑色的雲氣。

    這雲氣一出現,就形成著一個漩渦,將四周兇、煞、陰、死四氣吸過來,一時間整個林子慘白霧氣翻滾,受到這個刺激,原本在陰穴內鬼眾,頓時哭聲陣陣。

    轉眼之間,就出現上百個孤魂野鬼,個個雙眼赤紅,散發出痛苦和憎恨氣息,其中一一隻大鬼,看向王存業,將手一伸,手臂急速伸長,就直撲而來。

    王存業臉色不變,五指捏決,頓時喝著:“攝!”

    進入凝元奠基後,已經無需符咒,直接可施法,王存業得了龜殼幫助,更是直接用真文施法,這個“攝”字一出,空中就結出了一個“攝”字,只見這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絲絲垂下,頓時整個鬼眾都被震撼住,不能動彈。

    見此,王存業絲毫不遲疑,默默念咒,黑雲一吞,就見諸多冤魂紛紛被吸了上去,這個黑雲宛然一個旋渦,一隻只吸了進去,也不飽滿,實際上卻是吸到了龜殼處。

    只是龜殼一磨,這些怨氣和死氣都消失不見,但轉眼間,周圍就又不斷冒出一個個鬼魂,只是這些鬼魂已經失去了自己思想,臉孔平平,穿著白色壽衣,並且都變的一模一樣。

    王存業見此,只是一指,一個小小缺口處就出現了,這缺口冒著濃郁的陰氣,向內看去,似乎裡面有一條深遠幽黑的河流。

    手再一揮,上百已洗白的靈魂,就步步走了進去,轉眼之間,就消失在缺口內,當全部消失後,這處缺口漸漸化作一道虛影,漸漸消失。

    做完這些,龜殼微微一震,王存業卻不以為意,龜殼本身是輪迴所化,有此反應也是正常。

    王存業沉下心去觀察著,發覺一切照常,龜殼鎮壓著一層罪孽,只是仔細觀看,才見得這層罪孽微不足道薄了一些,不由暗暗鬆一口氣,效果低不要緊,只要超度亡魂能消除罪孽就可。

    “師兄,行了?”謝襄見異象散去,上前來問著。

    “嗯,完成了,我們尋家客棧休息,明天再啟程,趕到下一個去,道宮給我的時間不多,才只有二個月,我們要踏遍全郡,超度能找到所有亡魂,工作可不簡單呢!”王存業說著

    “嗯!”謝襄應著,一起去了,只留下這個荒林,說來也奇怪,現在雖夜色暗暗,卻感覺不到絲毫陰森。

    再過了片刻,一絲陰氣浮現,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袍,腰間盤著一根漆黑鎖鏈,手中拿著一根黑色哭喪棒,這正是陰差黑無常。

    這黑無常皺著眉,在林中盤旋了下,又聞著空間氣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有玄黃氣息,還有著陰律的氣息。是哪位陰神施展律​​令?有些陌生啊! ”

    就這樣想著,又轉了幾圈,才消去。

    一處山峰,被濃濃雲霧包裹,半山腰的一殿中,一排開著七個水鏡,前面都有一個羽衣星冠的修士主持著。

    “長陽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七人。”

    “新陵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九人。”

    “藍鄭郡,合格三轉奠基者二十一人。”

    “聞香郡,……”

    “弘明郡,合格三轉奠基者十一人。”

    “灰藏,怎麼和上次初報多了一人?”一個白眉道人聽了皺眉問著。

    “三日前,弘明郡王存業進入凝元奠基,因此報了上來。”隱隱水鏡內傳出灰藏執事的聲音,這個白眉道人聽了,不由有些陰沉。

    “宏州七郡,總計一百二十七人。”

    聽到這個數字,在場的人的臉色,都略一沉,有幾個新進的,甚至都露出一絲嘆息。

    宏州只有十個名額,卻有一百二十七人,這都是競爭者,能進者,十分之一都不到。

    “三月後來人,還請照看。”水鏡中,灰藏最後說著。

    這個含意,這白眉道人自是明白,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片刻,水鏡消去,一切都恢復正常。

    道宮.水鏡下

    灰藏執事陰沉的收回了目光,見著水鏡熄滅,在水鏡上一切都有記錄,但這樣的話,卻讓人抓不出把柄。

    頓了一頓,又向著殿角落一個道人看去,這是一個年輕道人,坐在蒲團上筆直,正在入定調息,絲絲明紅光色在他身上浮現。

    看著這年輕人,灰藏漸漸露出堅定神色——他有足夠天賦,也勤奮修行,但是無情的淘汰率,卻已經使他落空二次。

    這已經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不能讓這樣的天才,就被莫名其妙的運氣打落塵埃!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01 PM

第九十一章 血海與迷團

  老店規模很大,有二排廂房,建的很矮,一小間連著一小間,左右有二十間,每間房點著油燈,聚賭、獨酌獨飲、閒天、有的睡覺。

    後面又有二個院子,都別開著門戶,出租給富貴人家,王存業就租了一個院子,就聽著車夫說著:“觀主,晚餐送來了,是東閣樓的菜餚。”

    “哦,我知道了,在院中桌子上用。”王存業說著,這時鬱鬱蔥蔥,密草叢生,雖明月照耀,還是掩蓋不了炎熱氣息,卻是夏天了。

    謝襄此時過來,穿著薄薄的絹衣裙,下面是涼木屐,話說地球上中國穿木屐的歷史至少有三千年,這個世界更是除了在室內,基本上都穿著,夏天穿更是涼爽。

    不過此時王存業注意的是她的面色,白中透著健康的紅,清姿綽約,見王存業看,謝襄抿嘴一笑,說:“剛才我看了看,這東閣樓整治還乾淨,味道也可以。”

    到飯桌前,院中無風,點了二支蠟燭,王存業坐了,她也坐到對面,就見著食盒端了上來,四菜一湯,不算奢侈也不算節省。

    王存業和謝襄用著,謝襄就說著,聲音接近於悄悄話:“……轉眼就二個月了,要回去了,不過這次全郡踏過,卻打響了不少名氣,大衍觀怕是香火更旺盛了……還有,我看李府馬上就要派人來請了。”

    王存業微笑不語,這二個月踏過全郡六縣一府,處理怨魂,淨化污穢,不知不覺就打響了名氣。

    王存業與別人不同,他有著道官身份,看中哪裡就可以哪裡,不必看主人眼色,這李府是本縣的大戶,一見著就知道有異樣。但要主人前來相請才是。

    “處理完這次,我們也要回去了,你的身子已經大成,就可修煉道法了,這六陽圖解是奠基正宗,完整版我也教給你了,勤修的話,配合著白虎培元丹。必能大成。”

    二個月周遊全郡。度化亡魂,曾上山殺過虎,收集各種藥材。終於重新煉出一爐白虎培元丹來。

    “嗯!”謝襄應著,就在二人基本上用完時,門外一陣喧鬧。

    片刻。一個胖胖的中年人進來,這人穿著一身灰綢,見了進來就叩拜:“小人拜見道官大人,小人自幼信奉道君,今日還請道官相救。”

    王存業暗笑,以前讀小說時,再強的真人都很容易遇到“真人不識相”的情況,總要施展道法後才驚訝,又將信將疑。現在卻是叩拜如儀,自稱小人!

    這才是道法顯聖後的情況,只是這人面色灰暗,印堂發黑,腳步虛浮,精氣神三衰,不由就皺眉。這人只怕未必是好貨,救他值不值?

    “道官大人,只要能救得小女,小人願獻上千兩白銀,還會在本縣建分觀。請道官派員主持。”中年人連連叩拜說著。

    “那就去一次吧!”王存業沉吟片刻,終於答應了。又對著謝襄說著:“這次你就不用去了。”

    李府在城西,靠著一條河,進去後,就見的一個夫人帶著滿院十幾個人迎接著,見了就叩拜:“見過道官大人。”

    “起來吧!”王存業微微抬手,很是滿意,這才是道法顯聖的世界。

    這時打量著,這李宅很大,窗口還有著名貴的蟬翼紗,只見滿院寂靜,各房都點了燈,人影幢幢,隨著真元一絲絲轉化成法力,王存業的眼睛漸漸轉化,無需龜殼噴出清氣,就見得宅中,有股濃黑的陰氣,隱隱還有一團血煞糾纏其內。

    察覺到王存業的法力,裡面陰氣翻滾,隱隱傳出哭聲讓人心寒,嚇的在場的人都是哆嗦著。

    王存業一皺眉,不敢大意,法眼一開,就見得了一處臥房陰氣最重。

    “惡鬼?”王存業直直就上去,才踏前幾步,就見得一團一團陰煞化作一隻枯手抓了上來。

    王存業眼中一寒:“敕!”

    口吐真文,只見一個雷字浮現,頓時垂下陰雷,這陰煞發出一聲慘叫,立刻被炸化成形,臥室的木門無風自開,就見得粘稠血液在門上溢出,在裡面翻滾著。

    這是幻境,但能這樣,說明非常強大,已有一絲道域的影子。

    王存業臉色陰沉,帶著莫名的神色,熟讀了經典,王存業知道,鬼仙就是陰神,地仙就是將肉身和魂魄合一,產生道力,才能漸漸參悟大道,形成道域。

    這惡鬼何德何能,能生一絲道域的影子,而在現實形成著幻境?這簡直是跨級顯聖!

    “道官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吧,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啊!”夫人剛才見得白日顯雷,頓時“啪”一聲,再跪到地上,淚水落在地上,連連叩拜。

    “你們退出去吧,這裡交給我處理,非我呼喊切勿進來。”這個世界的道官,從不自稱“貧道”,謙虛點稱“我”“吾”,不客氣的就稱“本座”“本官”,至於“貧道”這只有在道法衰退的世界才有道士這樣自稱,當下淡淡的說著。

    就見得中年人,慌忙帶著夫人傭人行禮,再退了出去。

    院中只剩王存業一人,他冷冷一笑,就踏了進去,一踏進去,就見得門無風自關,啪的一聲關上,轉眼之間,粘稠血液擴散開,整個房間一下子就變成了血海的世界。

    一聲尖叫刺破耳膜,一個少女自血海中浮現:“小道士,你道法不純也敢壞我好事,我要你的命!”

    “敕!”

    再次口吐真文,只見一個金色的“雷”字浮現,垂下絲絲陰雷,這少女和血海身上,都“滋滋”冒出白煙,但是轉眼之間,這白煙就消去。

    “啊,啊,我要殺了你!”這少女血光大盛直撲了上去,王存業頓時身上金光大作,卻是垂在龜殼上的金籙在起作用,只是被這血影一沖,就岌岌可危。

    眼見這少女露出陰笑,伸出的枯手撲到了身前,突然之間,一片黑光閃過,龜殼浮現而出,只見四周頓時產生著震動,絲絲黑光浮現出來。

    這黑光一浮現,血水中突顯出無數魂魄,個個雙眼赤紅,浮現出貪婪又畏懼的神色,似乎這龜殼和黑光,對它們極強烈的吸引,又充滿恐懼。

    不過轉眼之間,少女和這些魂魄就尖嘯一聲,撲了上去,就在這時,黑光一閃,化成一團旋渦,這團旋渦一出現,就隱見著不可思議的冥冥長河,剎那間,整個血海就被絲絲抽了上去。

    少女掙扎著,卻沒有抵抗力量,整個空間顯出一片幽幽暗暗,她尖叫著:“吾主,吾主,我呼喚你的聖名,請你拯救我。”

    話還沒有落下,只聽“噗”的一聲,就吸到了旋渦中。

    轉眼之間,血色淡了下來,變成了正常空間,就在這時,還沒有消退的法眼,朦朦朧朧中,就有一絲玄黃氣息飄過。

    這一絲玄黃氣息一閃就無,幾乎讓人感覺到錯覺,王存業皺眉看了看,退了出去:“沒事了,你們進來吧!”

    這時中年人帶著夫人,小心翼翼的進來,王存業不再理會,說著:“事情已經清理了,我要回去休息。”

    中年人連忙拜下說著:“謝大人……”

    王存業急急出去,連身子也沒有回,這次吸取了魂魄,龜殼並沒有吐出來,無論是幻景還是玄黃氣息,還有這個“吾主”,都非常奇怪,要急著回去檢查著。

    中年人連忙追了出去,奉上了一張銀票,王存業隨手收了,車夫就“啪”的一聲,鞭打著,趕了出去。

    這時,街道上基本上沒有行人了,只聽馬蹄踏在路上的聲音,王存業靠著,心神就沉了下去。

    赤色的靈池比二個月大了一倍有餘,絲絲赤氣還在滲入,龜殼漂浮在上面,照了下去,已經不見半點灰黑色的罪孽,這也沒有意外,早在超度三千條怨魂時,就已經消失不見。

    再仔細看,才發覺靈池中,若有若無有著一點黃色,卻不是剛才感覺的玄黃,總覺得有些錯過了,認認真真掃過幾次,這才發覺,龜殼上一絲裂痕,似乎彌平了。

    見了這個,剛才迷惑不但沒有解開,反增了幾分,正在思考著,車子一頓,就到了旅店了,就見著謝襄迎出來,王存業心中有事,下來後,就到了院子渡步幾圈,又回到謝襄身前,就說著:“過幾日我就要去道宮了。”

    說著,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這是我那份白虎培元丹,我現在三轉大成,放在身上也是無用,你卻是還用著。”

    說著就放在桌子上。

    謝襄聽言,見王存業神色不寧,不急著問,柔荑的手持了茶壺給他上茶:“師兄,難道這幾天就要去了?”

    王存業點點頭,當下謝襄就微露出黯然的神色。

    王存業又說著:“六陽圖解是完整人仙階段修行功法,我傳你的都已修正,上面還有我自身經驗,可以讓你少走許多彎路,雖因個人體質不同,難免會有些磨難,只要不急不躁,用水磨功夫慢慢磨過去,人仙三轉還是能成。”

    謝襄本身就冰雪聰慧,就是這種離別時也是能把持住,把黯然神色一收,說著:“師兄,待我人仙圓滿之時,就去道脈師門尋你。”

    王存業點點頭。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03 PM

第九十二章 飛舟

  第二日早晨,王存業起身,本欲去和謝襄道別,又恐增添離別之苦,當下作罷,一人踏步而下。

    這時漁船都出來捕魚,當下攔了一艘,乘著船逆流而上,向著府城去了。

    行到了道宮,就見廣場上,有著十個道人,年紀都很輕,正看了過來,夜明執事已經站於階台前,見王存業進來,舒了口氣:“你來的正好,你周遊全郡,一時尋不著人,再不來,就要耽誤這次了。”

    聽了這話,眾人笑著,眼神含義不明。

    夜明執事見諸人到齊,不在囉嗦,說著:“此次我郡內人仙三轉十一人,去往師門考核,你且謹記,無論名次高低,不可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平白壞了根基。”

    諸人紛紛稱是。

    就在這時,諸人有察覺,都紛紛向上一看,就見得一艘丈六飛舟,橫渡而來,夜明執事見了,就高聲說著:“鳴鐘!”

    就有著道童大聲應著,敲著鐘聲,在鐘聲中,眾人行禮,飛舟徐徐下降,一個道人站在上面,盯視下面各人片刻,才淡淡回禮。

    夜明執事毫不在意,呵呵笑著:“原來是離指師兄,這次前來真是麻煩了。”

    這個中年人見他態度謙恭,才露出一絲笑容,端容說著:“飛舟運行,每刻都要消耗玉石,就不多言了,你們此時還不上來,更待何時?”

    聽了這話,十一人都再次行禮,躍了上去,上去了飛舟,這道人拿出名冊,一一喊著,見十一人應了,又驗了玉卷,才說著:“坐了,不許喧嘩!”

    不見這道人有所動作。只是吐納間,飛舟就扶搖而上,不一會已深入雲層,隆隆罡風,在四周掠過,使人呼吸都困難,這時飛舟上,幾個神秘符咒啟動。一股明黃焰光將整個飛舟全裹住。飛馳著,只是一刻時間,就出了郡內地界。

    一路行去。下面大山宛如假山,就連大河變得小溪一樣,十一人看了又看。見前面領班的道人不理會,漸漸出聲。

    首先說話的是一位年青人,很是英俊,笑容親切,拱手行禮:“在下楊玄,你就是王存業吧,想來日後可能是師兄弟,特冒昧前來打聲招呼……你可是我們郡裡的名人呢!”

    “在下劉紫靖,也見過王兄。這次我們一同前往師門,可能是一片坦途,也可能有諸多磨難,但是一個郡內出來的,有事還請多多幫忙。”這時劉紫靖拱手坐禮說著。

    “理當如此!”

    “大善!就應這樣!”

    十一位道人開始攀談,頓時熱絡非常,王存業隨其大流。只是淡淡應著,他眸子瞇著,就見得這十一位都隱隱帶著明紅色的光,程度深淺不一,不過總體上相差不大。

    而前面那個中年道人。明紅略帶黃色,厚度卻是自己的二倍左右。正想著,突收回了視覺,而前面道人這時,略皺眉,回首掃看。

    不過,交談了一下午,漸漸天黑了,飛舟還在飛著,跨越遼闊的大地,直到一天一夜後,前面出現一片汪洋,橫際無涯,就算在飛舟上,都望不見海際。

    此時身處高空三百丈,向下望去,看見點點島嶼,星羅棋布其中,沙盤珍珠一樣。

    原本已經無聊的眾人,第一次看見大海,頓時紛紛驚訝,向下望去,指指點點。

    王存業在前世早見過這些,自不如土包子一樣,只是有些詭異的是,大海和島嶼,並不似王存業想像的靈氣蘊然,相反帶著薄霧一樣的灰色霧氣。

    王存業心中一沉,只是不動神色,暗暗打量著。

    這時飛舟上道人說著:“你們勿要慌張,這裡是神州東海雲荒海域,道脈多位於沿海島嶼,已不遠了。”

    “至於這裡海景為何這樣,你們以後能進晉陰神就會知曉,不能的就無權知道,現在你們不要多問,對你們沒有益處!”

    諸人聽了,都諾諾是應是。

    過了三小時,前面由遠及近出現一個大島,這大島寬二百里,長八百里,青山點綴其間,有泉水溪流,頂峰湧出,一路蜿蜒流入東海。

    王存業眾人一同在飛舟上俯瞰,訝然發覺,大島四周,有一層若隱若現的光層,飛舟緩緩向前進去時,有一種很明顯傳過膜的感覺。

    到了裡面,高度越來越低,清泉奔湧,溪流滔滔,都能清晰聽見,王存業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裡和外面海域截然不同,身在外面海域上空,總覺得灰濛蒙壓抑,而這裡靈息蘊然飛泉流瀑,雖不如傳說中三仙島風景絕勝,卻算得上上好福地。

    飛舟在行一刻時間,緩緩下降,落在地上,前面磅礡巍峨的道宮聳立著,這道人帶著諸人下了飛舟,一路行上去。

    這裡諸多道士或騎雲鶴,或駕法器,不過大多數還是在地上行著,王存業瞇眼大略看了下,就見得百人左右。

    再看去,宮殿鱗次櫛比,坐落分佈在山間各峰,亭台樓閣若隱若現,山間清泉上,不時可見有道全真跌坐石台,靜誦黃庭。

    這時道人說著:“此峰取名天一峰,是此島最高山峰,上面大殿就是連雲道正殿。”

    十一人極目上望,發覺正殿上空隱隱有法界,隔絕內外,內蘊靈氣,外阻凡緣。

    再上五百階,視野開闊,下望能一覽全島風光,遠處萬里海疆,都可窺覬,一時間氣象萬千,十一人都訝然,先前海域所見的念頭,盡然拋在腦後。

    到了正殿前,這道人說著:“你們十一人,就此進去尋個團蒲坐下,後面自有里面安排!”

    十一人紛紛稽首,這人取出一個法器,身影一動,遠遠遁去。

    眾人就踏進去,見得這座殿四面開通大門,卻有著厚重穹宇,地上鋪著全部是金磚,話說凡世帝王大殿,也有金磚,這裡幾近類似。這些金磚都打磨得光可鑑影,踏上去覺得滿是清涼。

    殿宇深邃,十幾個人進去,就受此威懾,定了定神,才見得殿內滿是團蒲,已有近百人端坐團蒲上,十一人紛紛從善如流。尋了處都坐下。

    又過了半刻。就見的原本還空著團蒲上,漸漸坐滿了道人,正尋思著。這時大殿中突一陣黃呂大鐘之聲,鐘聲振聾發聵,震著全殿。有著洗滌人心之效,全場弟子都是一靜。

    片刻,隨著腳步橐橐,一位星冠道人走了上來,身後幾個道士,眾星捧月一樣,將他圍在其中。

    這道人相貌奇古,高冠清風,踏上正殿祖師像下方安坐。

    下面新進道人見此。都知是殿主來臨,一起起身拜見:“拜見殿主!”

    這相貌奇古的道人眼簾微睜,淡然掃視台下一百餘人,說著:“今日看見你們,我很是歡喜,你們都是一府一郡之俊傑,不然不會被下面道宮推薦上來。能有此番造化,也是你們的機緣,切不可自誤。”

    聽得殿主這樣說,下面一百多人,都伏身應著:“是!”

    殿主見此。微微一笑,轉眼卻斂去。沉靜說著:“不過我道門不收無能弟子!”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掃看下才說著:“內門會舉行一場考核,在座諸人要是仙業不成,就怎麼來怎麼退回去,道門重地,凡人不得踏入。”

    這話說的平平靜靜,但在台下諸多新進道人耳中,就憑地起了個炸雷。

    修行業位,分為人仙、鬼仙、地仙、神仙、天仙、上面還有太乙和大羅,但稱得上仙業,必是凝聚真靈,也就是鬼仙才可,人仙雖帶個仙字,說到底還是凡人!

    按殿主話裡的意思,非鬼仙不得入道門,在座諸人恐怕全部要被掃回去。

    台下一百多位弟子,聽見了殿主的話,都不由紛紛騷動起來。

    殿主卻是不言,淡然目光掃視全場,目光到那裡,那裡的騷動就平息了下來,這目光似能看穿一切,讓人頓覺得全身透明。

    王存業在一處角落,心中暗暗震驚,就算不用法眼,殿主那絲絲金光就垂了下來,帶著神秘的道韻,籠罩著整個空間。

    “是道域!”王存業心中想著。

    地仙是陰​​神和肉體合一,產生道力,開始體會大道,而真正形成道域,就能進位神仙,這殿主就算不是,也不遠矣。

    殿主眼神緩緩轉了一圈,收了回來,說著:“不成鬼仙,縱人仙三轉,壽數也是一百五十年就盡,不過是凡俗之軀,怎能入的我道門?”

    略頓了一頓,繼續說著:“不過天衍四九,唯留一線,修士法天象地,你們有三個月的緩衝期限,三個月後考核就至,是一步青雲,直入仙道,還是重歸凡俗,全看你們自身造化。”

    “三月內,有長老安排你們,你們可以接受,也可不接受,可閱讀道藏,可聆聽長老講道,可靜修衝關,或遊山玩水,或選取任務,盡在你們自擇。 ”

    台下弟子聞言,都伏身行禮:“謝殿主仁德!”

    “凌霄子,寒竹子,盲雲子……你們在這里安排他們!”殿主連連念出十數位道人的名字。

    “謹遵殿主法旨!”長老都是稽首應是。

    殿主點點頭,一震衣袖,就身化流光,飛遁而去。

    大殿內,只餘下長老和台下一眾弟子。

    一位青袍道人走出,拂塵一揚,連點數十人,言著:“我還缺數十人,你們且隨我去靈礦採集星沙金!”

    被點到的弟子都是應了。

    一位女冠身著雲紋袍,連點數十人,命他們上了飛舟,載著出去了。

    到了最後,大殿內只餘三十人,王存業就在其中。

    一個灰袍老道一笑,說著:“師兄,左邊的歸你,右邊的歸我,如何?”

    一個中年道人說著:“善,就這樣。”

    中年道人去後,只剩下王存業和十位弟子。

    只聽這老道說著:“你們跟我去吧,我十幾個藏經閣,卻還空缺人清掃呢!西山居小峰處,是我洞府,你們且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06 PM

第九十三章 處處有不公

  殿中十一人面面相覷,過了片刻,一人笑著:“諸位道友,這個差事卻是美差,清掃藏經閣,不但清貴,而且還能飽讀經書,大有裨益啊!”

    在場的人一想,都覺得是,一起去了。

    王存業在後面隨著,心中卻有著迷惑。

    西山居小峰處隔著幾個山峰,大家都不能飛行,都遠遠下去了,王存業心中有些遲疑,腳步就慢了些。

    此山上,處處是亭閣洞台,這些景緻點綴起來,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山道左右,還有著密林,風穿掠而過,被林蔭濾了,失去燥熱還帶著涼意。

    遠望雲岫橫亙,萬木蔥鬱,掩映其間——這樣的景緻王存業卻無心觀看,到了一處石林處,聽見後面遠遠有著聲音,王存業突覺得心裡一動,快行了幾步,就尋了處隱蔽石塊,停了下來。

    過了片刻,就聽得二個道人過來,並且在說著話。

    “師兄,剛才殿裡新進的弟子,最後一批差事不錯,只要掃掃就能拿到月俸,還能飽讀道卷,真是羨慕!”

    卻聽得還有一人一笑:“你懂什麼,這差事是不錯,我們都求著幹,但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他們是什麼人?是候選弟子,三月後就是入門考核,都要不斷打磨自身道業,以求精進。”

    “無論是採集星沙金,打殺海魚,或者別的,都有指點,都可打磨身心,賺取師門勳點,但是最後一批人,差事雖清閒,卻也被限制了地點,能抽出時間去聽得長老講道就不錯了,想接取任務簡直是妄想!”

    “道門考核是道業和廝殺,就算飽讀再多道卷,短時間內有啥成就?沒有實踐經驗直接上去,下場會怎麼樣?”

    “啊?!要這樣說來。這些人考核就要完蛋了?”

    “嗯……雖說可能還有轉機,但九成九沒有希望了,看,一下子就淘汰了十人,這真是可憐吶!”

    “不是說可以不服差遣,自擇任務嘛?”

    “如果是這樣,就是心性上差了,違逆不道的人。誰會培養?雖大家不說。這人就斷絕道途了,別說三次,三十次都不可能得授道種了。”

    “這次吃了虧。下次還有希望,要是違逆不道,哼哼。這也算是問心路吧!”

    聽到這裡,王存業心中不由一沉。

    待得這二人去了,王存業才快步跟上,追著前面人群而去。

    主峰高聳,山脈蜿蜒幾百里,周圍山峰都在其中,本來這些山峰很難走,看山不遠,行路艱難。但現在卻有著明顯的開闢出來的道路,主干山路三丈寬,密密麻麻台階連綿幾千級。

    抵達鄰峰的路,又修了架空在二山之間的山道,也有丈許寬,不過就算這樣,山風一吹。搖搖欲墜,沒有一定武功也難以上去。

    當王存業快步跟上,終於在抵達前追到了,過了山道,就見得一個牌坊。兩根立柱上雕刻著鶴紋,正面寫著三個古篆:“西山居”

    “西山居到了。找找洞府,我們且去!”一群人中就說著,過了牌坊來到一大片建築群,見到最外面一間大殿裡有人在,就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雙鬢微白的道人,聽見聲音,睜開眼睛,看了看這群年輕道人,有一些了然,不由帶上一絲惋惜,還是開口說:“你們是何人?”

    “我們奉著長老的命,前來藏經閣清掃。”十一人都稽首。

    這老道見著他們還帶著喜悅,顯還不清楚事情,只有淡淡惆悵,不過想著自己的職責,微微點頭,平靜的說著:“這事我已經知道,你們無需再去見長老,西山居總計有十五處藏經閣,你們可以抽籤去哪一個。”

    “抽中者領有雲牌,這雲牌不可丟失,不管選住處,接任務,都靠這個記錄,你們可以在藏經閣附近廂房挑一間空房入住,可以隨意閱讀第一層的藏經,但不許進入第二層。”

    “每日辰時用雲牌進,申時出,不可怠慢。每月一日可領月俸,也是在我這裡,附近就有著店鋪和酒店。”

    “此中不許私鬥,動手者驅逐,殺人者死,也不許折辱道僕,這裡不是你們福威自用的地點——你們都聽清楚了?”

    十一人都稽首,應著:“是!”

    抽籤就是很簡單,隨手抽一根就是,抽了報上號,就自這個道人手中領一個雲牌。

    王存業隨手抽了一根,說著:“七號!”

    又抱上了名字和身份,就見得這道人和剛才一樣,用手一摸,就發出微光,等著光芒消散,就遞了過來。

    接過雲牌,見上面繪著雲紋,看這道人不想再說話,就離開這裡。

    這才發覺“西山居”雖遠不及主峰,卻也不小,自上而下,有著連綿建築,並且這些建築皆是石塊建成,自上而下都是以一座殿為中心,扇形分佈著廂房。

    並且裡面並非只有道人,還有著普通人,能進來的都手腳敏捷,修了些武功,卻是負責著衣食住行。

    王存業恍然,覺得這才正常,哪有道門沒有衣食住行,也許只有成了地仙後,才能不食不飲吧!

    想起在飛舟上看見的田野和民居,只怕這山下也有萬頃良田,數十萬百姓,這就是道門直屬的領民了。

    王存業轉了幾圈,才尋到一處石殿,牌匾上正是七號藏經閣,看有三層,當下就進了去,進去時微感到一層膜,只是在雲牌一閃時,就毫無障礙進去了。

    這和道宮的藏經閣非常相似,裡面沒有人,面積非常寬宏,只是書架上不是玉卷,而是絹卷。

    這些都有著軸,捲起來堆在書架上,一眼看去,滿殿連綿書架上都是絹卷,至少有幾千卷。

    王存業隨意抽出一卷,展開有六尺長,兩尺寬,每個字都是手抄,只有拇指蓋大。卻是字字清晰,書法極其優美。

    “……山神長存符,道士佩之,入山林,眾靈奉衛,莫敢當子……道君敕文高微不可見,故神靈出之……唯仙人題山中名物芒處作謹字,不得一上之耳……”

    王存業默默看著。識海中。龜殼噴出一股赤氣,頃刻就見字字入內,化成一團團氣息。待得這卷完看,就結成一個字,這字金光燦爛、八角垂芒。一絲絲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

    只是這次和以前不同,這個真文凝聚後,就見著它漸漸變小,微微沉入到龜殼中,到這時,龜殼必微微一亮,又轉眼熄滅。

    片刻,真文又自龜殼產生,卻隱隱有些變異。王存業只是有這個感覺,卻也看不出具體變異在何處,就見這真文徐徐沉入了“靈池”中。

    靈池內原本只有一個真文,卻是衝破三轉時凝聚,看上去和一個石塊一樣,種在了靈池中,而這個真文加了上去。卻宛是細小的卵石。

    身內真氣已形成一個完整循環,和全身穴竅溝通外界靈氣,緩緩納入體內,融入真氣循環中,再煉化成自身真氣。

    而經過靈池時。又一點點轉化成法力。

    這靈池在沉下心觀看時,就見得一尺寬。當時開闢時只有半尺,現在擴大了一倍。

    也許是完全由正宗六陽圖解奠基,又或是經過龜殼淨化,這靈池中的赤水非常純粹,不見半點污穢,而這真文落了下去,這真文微微放出淡光,時時和池水發生交換,顯的更清澈純淨。

    靈池內,現在已有二個真文,王存業內視著這些變化,雖不知道這是什麼回事,但有種感覺卻知道大有裨益,當下就取出第二卷,又讀了起來。

    同樣,頃刻字字入內,化成一團團氣息,待得這卷完看,又結成一個字,同樣金光燦爛、八角垂芒,一絲絲奧義也隨之在心中流淌,並且再落到龜殼上,片刻生出一個落到池水中。

    就這樣一卷卷,不知時間。

    一個殿中,水鏡徐徐展開,上百個弟子都一一記錄在上,片刻水鏡熄滅,殿中一片寂靜。

    殿主居中坐著,就見著一個道士上前欠身就要說話。

    殿主笑了:“你不必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看著他們各種各樣安排,或文或武,或左或右,有些誤人子弟的樣子……是不是?”

    這道人稽首:“是!”

    “你這直爽的性子,到現在都不改!”殿主不禁笑了,片刻後起身踱著步,笑容漸漸斂去,片刻就是一聲長嘆。

    “一州十人,天下三十六州就有三百六十人,還有著小國二十,再加上各個道門直領中的名額,五百人都不止吶!”

    “每顆真種,都需地仙凝聚,每次都要耗費本源和道韻,這是多大的代價?”

    這道人聽到這裡,頓時滲出汗來:“是!”

    “我不是針對你說!”殿主似笑不笑說:“三百年前,凝聚道種是自己打磨道心,往往千人中只出一個。”

    “只是現在情況不一樣,才由師門賜之,比例就變成了十分之一左右,這本是拔苗助長,不得已的事。”

    說到這裡,殿主咽了一口苦澀,臉色陰沉了下去:“這是何等恩典?而有些人還嫌少,一個得不到,就恨天恨地恨不得反出道門!哼,有本事,就回去自己磨出真種,立拔成仙!”

    這話說的,使殿內眾道都不由稽首。

    殿主怒容收去,嘆了一聲:“不管怎麼樣,一百多人就只有十顆道種,總有人貶下,總有人失望,比如說這清掃藏書閣,總有人去,不是這十一個,也有別的十一個。”

    “這藏書閣是很少有實踐經驗,但下一批就不會繼續安排,而且這藏書本是彌補,如果他們按下心來,能在這三個月內認真閱讀,回去就可扎深根基,下次就大有把握,如果恨天怨人,這樣的弟子不要也罷!”

    說到這裡,殿主冷冷一笑:“我看還有些人不知道,傳下命令,把這藏書閣的,還有幾個不好差事,都議論一下,讓他們聽見,我就要看看,這些明顯'不公'的差事,他們是怎麼樣應對!”

    “是!”殿內眾道稽首應著。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09 PM

第九十四章 巧遇

  一個月後某天,藏經閣內清掃的纖塵不染,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落在王存業身上,他不由放下書卷思量著。

    清掃閣樓並不算重活,只是的確和先前雙鬢微白道人說的一樣,雲牌一出去,就有記錄,所以必須留在了裡面,活動範圍受到很大限制,無奈之下,只得細細研讀道經,總好過無所事事。

    只是這時冥想著,只見靈池又大了半尺,變成了一尺半,裡面赤水蕩漾,而一座小山石宛如假山一樣,佔了大半面積。

    試了一下,卻粗重的透出一口氣,只見一個真文在靈池上空徘徊了半刻,終落不下去,漸漸散去。

    一個真文就是一塊卵石,現在一尺半池中,落了三百塊,就再也裝不下了,這就是現在王存業的道基,只能承受這點真文。

    嘆了口氣,王存業又默默調息,只見龜殼噴出一股赤氣,頓時下面水池中,一塊大石浮出,轉眼之間,就又變成了一個金中帶青的真文,卻正是“青華寶籙”所凝化,它宛如活物,隱含著道韻,徐徐抽取精氣,又將身外靈氣吸引過來,絲絲縷縷靈氣被吸取,又轉化成法力,落到靈池中。

    在外界看來,同有絲絲縷縷雲氣緩緩包裹住全身,這時藏經閣中就只有他一人,顯得寂靜非常。

    就在此時,藏經閣門被推了開來,一個青衫中年道人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少女,這少女明眸皓齒,看上去十五歲左右,穠纖合度,不過還帶著一絲稚氣,兩人進來,見得了隱隱有著雲氣包圍的王存業,不由微微一怔。

    王存業這時徐徐收去,絲毫不驚。起身行禮:“見過前輩,卻不知所來何事?”

    青衫道人點點頭,說著:“這藏經閣,可是清理?”

    “是!”王存業垂手說著。

    “你取出天人道藏第一卷和第二卷,木部符籙第一卷,大衍藏經第七卷秋水篇給我!”說著,自腰間抽出一道黃玉令牌,在他眼前一晃:“你且做了記錄。為我去取來!”

    “是!我這就去。”王存業躬身應是。退步而下。

    心中暗暗驚訝,道脈中不是鬼仙以上者,不得以授黃玉。眼前這位至少是一位鬼仙真人。

    見王存業去取,這青杉道人倏地回身,說著:“明玉。你資質甚佳,悟性不差,就是修行時日短了些,這天人道藏包羅千萬,玄妙非常,雖不涉及具體修法,但能增長道基,你可以拿去做參考,正適合你現在!”

    頓了頓。又說著:“這木部符籙,是太乙金光符咒寶錄的奠基之一,你現在只是人仙,讀些輔助就是了,等你凝聚真靈,我再傳你進階。”

    “謝過師尊栽培!”少女聽了,用清脆的聲音說著:“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青杉道人擺擺手。示意勿要打斷:“先前這兩步道卷,都是參考輔助,都不得做主修,你之體質,偏寒屬水。是水命之女,這大衍藏經第七卷秋水篇。上應你天辰,又是高深玄法初步,正適合你主修。”

    青杉道人正教導著弟子,王存業已捧著三卷道書走了過來。

    “前輩,我與你取出了。”

    “哦?!這樣快?”青杉道人轉過身來,眼眸中神光湛湛,看了過來。

    藏經閣中,雖沒有高深法門,但低級法門遍地都是,還有諸多雜書,成千上萬,浩瀚無際,眼前這位弟子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就能找到並且取了出來,著實令他驚訝。

    細細打量四周,見得藏經閣中纖塵不染,異常乾淨,道卷也整理的井井有條,這道人看了王存業一眼,伸手把這三卷道書接過,隨口說著:“你做的不錯,卻是那峰弟子?”

    “回前輩的話,弟子自弘明郡而來,入門不過一月,尚未經過內門考核,是以並沒有道號和師承!”王存業聞言,躬身應著。

    沒有師承,自不能居住靈峰中,那峰弟子自是無從談起。

    青杉道人聞言一怔,不由深深看了一眼,剛才見著王存業雲霧瀰漫,百竅通達,其氣清純,本以為是哪峰弟子,也不以為意——內門弟子有這個也不足為奇。

    但知道眼前這人是考核弟子,卻大是不凡了,當下說著:“我見你法力精純,真意已凝,你修的是哪一門?”

    “弟子修的是青華寶籙。”王存業應著。

    青杉道人一怔,沉吟良久,才冷哼一聲:“胡鬧!”

    王存業卻不知這道人為何發怒,只是靜立著,待著下文。

    “你且將我令牌拿著,去善淵閣接取些任務磨練自身,過些日子就是內門考核,不要耽誤了自身道業。”青杉道人將腰間將黃玉令牌解下拋給王存業。

    內門考核時激烈非常,這三個月中限制在藏經閣中,白白耗費了光陰,青杉道人見他這樣真才,不忍因這事無緣仙道。

    “多謝前輩!”王存業接過,見得上面有著“玉琤”二個字,來不及細看,就深深躬下身子。

    本來被分配到此地清掃藏經閣,雖是清淨,但三月後就是考核,別人都去歷練,自身卻只能翻翻這些書卷,此消彼長,內門爭奪時,機會更是渺茫。

    不過有了此道人的令牌,一切興許還有轉機,當下就恭謹送出兩人,這少女很是驚訝,走了幾步,還回首看了看。

    見青杉道人遠去,王存業就出了藏經閣,不在此處停留。

    一同到來弟子有一百二十七,自己已比別人落下一個月,現在卻再也耽擱不起了。

    順著青山而上,半山腰處一片開闊空地,殿宇依山聳立,大殿前青煙繚繞,洪鐘大呂之音滾滾傳出,澈越非常,令人聞之心神一清。

    這就是弟子接取任務的地點——善淵閣。

    一路上去,卻無人阻攔。

    諸多弟子三三兩兩接著任務,王存業進來時候,前面正有一人接著,等了一會,就輪到了他。

    眼前瘦高道人淡淡瞅了一眼:“出示令牌。”

    王存業不言語,只是將道人與的黃玉令牌取了出來,置於這瘦高道人眼前。

    “哦?!這是玉琤師叔玉符,怎麼在你手上?”瘦高道人神色淡淡,見得這玉符令牌,頓時一驚。

    “他說我現在還是要多接任務,所以才賜下,現在有什麼任務,羅列出來,我且看看。”王存業將黃玉令牌一晃既收,取出自己的雲牌。

    “哦,好。”見得王存業不說,這人目光一掃,見是臨時的雲牌,又問了名字,開始翻閱記錄任務的捲宗,半晌抬起頭來:“啊,真不湊巧,現在一時沒有,你且等等吧。”

    王存業聞言,眉一皺:“要等多少時間?”

    “明天吧,要不就到裡面去取卷宗,看有沒有別的,但那些任務一般難了點!”這道人此刻又恢復先前平淡。

    王存業聞言,雖受制於藏經閣,卻有大量時間翻閱道藏,晚上也能出來交流,卻沒有聽說過有這事,心裡就懷疑,不過這裡由不得他發洩怒火,當下就說著:“無妨,你且拿出來。”

    見得王存業這樣說,瘦高道人也不在說什麼,回去就取出了一疊宗卷,又取出了一隻小盒,當面打開。

    “你抽一個,這都是比較難的任務,一般弟子都不接這個,長老定下的規矩,只能抽一次。”

    王存業也不言,手伸了上去,隨手抽出一根牙籤,取了拆開,卻是一個35的數字。

    這道人就按照這號,自中取出一封文書,展了開來。

    隨著文書被展開,這道人一瞅,驚訝的說著:“居是這個任務,這任務不算很難,但時間很緊,我勸​​你不要接這個任務,現在放棄,還來得及,而且這任務不能一面之詞,必須有二人以上參與。”

    王存業低頭一看,見得上面寫著,近些年來,大陸沿海郡內,經常有異端宗教混淆在正神內,當地民眾深受其害,接令弟子,調查出有價值情報,要能排查而出,並且殺滅,賞賜更高。

    這個任務要回大陸,來去恐怕就要半個月,盤查起來時間就更難以計算了。

    王存業看到這裡,心裡一驚,目光凝視著卷宗,沉吟片刻,問著:“如果不做這個,還有別的任務可以接嗎?”

    瘦高道人聽言,有些不快:“長老定下規矩,放棄任務不接,一月內不能再接,你也是知道,何必再問!”

    道人頓了頓,卻又說著:“不過這任務真不好做,又不是你一個能接了,勸你還是放棄了吧……”

    王存業就見得這道人眼中似笑非笑的眼神,才想說話,就聽著一聲:“缺一人?那我也接了!”

    說著,一個道人過來,卻是郡裡一起來著的楊玄,說完了這句話,又對著王存業微微一禮:“正是巧,不想在這裡遇到道兄。”

    見這情況,眼前這個道人不​​由愕然,上下將兩人打量下,露出一絲難以描述的表情:“你們既接了,卻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你們憑著文信,去乘船出海!”

    說著,就把二人雲牌印了,又登記了二張文書,王存業和楊玄,就把文書收了,一起出了殿去。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11 PM

第九十五章 統統貶落

  就出了殿,迎面遇到一個年輕道人,滿臉憤憤不平,卻是同樣在藏經閣的一位,見了王存業,更是冷哼一聲,擦身而過時,一聲低微又清晰的聲音: “無恥!”

    王存業知道此人誤會了,也不理會,下著山去。

    就算是人仙顛峰,下山也不是容易的事,二人花費了一個時辰,才下到了山腳下,這裡卻是一個鎮子。

    二個人同時停住了,只見兩山夾峙,石門封天,下面一座鎮子,卻是山明水秀,仔細一看,連綿著千戶人家模樣,鎮前一河清水碧綠,淌流蜿蜒,是塊好地。

    兩人下去,沿著青石路行著,沿街就有著雜貨、竹木作坊、瓷器、綢緞、客棧、酒肆……

    街上行人不算很多,但來來往往都很精神,顯的一片太平,王存業就心中一怔,笑說著:“果是道門直領,卻是不凡。”

    說完,又說著:“見著有車馬,我們租一輛去碼頭?這樣行著什麼時候呢?”

    楊玄就笑著:“道兄說的是。”

    找了幾條街,見著了車夫,就上去說話,兩人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主,幾句話,出了一兩銀子,就去碼頭。

    這車夫請著二人上了車,笑著:“二位道官老爺,裡面還有油紙包子,新買的點心,路上餓了就用著。”

    說著一聲吆喝,車子動了,只聽蹄踏在路上的聲音。

    觀看著外面,出了鎮子,見著一片片農田,王存業有些驚訝,說著:“真大啊,這島有多少人?”

    “這島有府治安稜府,下有新山、中園、蘭平、化治、雲山、高台六個縣,人口有三十萬。”楊玄淡淡的說著,說了這話,兩人都是無話。向外看去。

    只見馬車疾奔,漸漸聞到海風,帶著陣陣大海腥味,再進一段路,就聽著一波波浪濤拍打著海岸,潮漲潮落。

    楊玄與王存業兩人再等了半個時辰,馬車到了碼頭,下了車。就見得一百多艘船隻在碼頭上來往。

    不少是普通船隻。這且不說,前面不遠處有一艘三帆船,上面刻印玄奧花紋。靈息流轉,顯並非凡間船隻。

    到帆船前,出示了文書。船上有人說著:“正巧,這船就要開了,兩位上來吧!”

    王存業身軀一躍,翻上船去。

    這時一潮打來,飛濺起一些被漲潮推到岸上的魚兒,不住的掙扎著,楊玄大袖一揮,一股柔勁將它們全數推回海中,也不說話。跳了上去。

    “開船了!”船上見著來了,不多話,就開動著帆船,向著大海海岸安南郡而去,開始時不覺得,行了一陣,海上海風刮著。船上靈文漸漸亮起,出現著一層紅黃光,抵擋滔滔海浪,在大海中安然穿行,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天上烏雲滾滾。眼見著遇到海上大雨,王存業不由有些憂慮。這船能抵擋了?

    “你勿要多心,這帆船是師門法器,雖不及飛舟,卻非同一般,除非遇見百年難見的驚濤駭浪,不可能沉溺海中。”

    王存業轉過頭來,卻見得是楊玄出言安慰。

    “我在道藏中見過描述,只是沒有親歷,難免不安。”說罷,王存業也是一笑。

    “哦?”楊玄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卻是沒有言語,退到了大艙內,這大艙還有著平台,有著茶座,就坐了,取出一張宣紙,一支毛筆,自顧自的描繪著大海景色來。

    王存業見他興起,也沒有叨擾,轉身望向海天。

    烏黑蒼穹上,這時點點大雨滂沱而下,擊打在海面之上,捲起陣陣漣漪,王存業望了下去,幽幽深深,真的望不到底,難以度測。

    “轟!”一聲,天空中龍蛇肆虐,電光飛舞,橫貫天際,大海蒼穹被這刺目電光印的一亮,有幾分刺目。

    大雨拍打在帆船所化的光幕上,漣漪陣陣,王存業回過身來,卻見楊玄還在裡面大手疾揮,上前一看,卻見一個腳踏波濤的少女躍於紙上,汪洋為她襯托,天上雷霆肆虐,天地之間唯有一人。

    王存業看的入神,不由出言贊著:“道友好手筆,當真妙哉,妙哉!”

    單單上好丹青,王存業不會這樣稱讚,難能可貴的是,這其中還有一股妙韻天成的道韻蘊含其中,這就了不得了。

    卻見得楊玄畫完,將這畫卷一抖,捲起收入,說著:“我閒來無事,喜歡作畫,浸淫此道十三載,每每有所感悟,都會流落畫間,以畫載道!”

    王存業聞言,朗聲一笑:“道友這樣丹青妙筆,如不能盡數觀閱,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這次回去,可不要藏私,卻要讓我細細欣賞!”

    “何須回去,這些墨寶,我都隨著帶著,讓道友觀閱又何妨!”說著解下背後一個木匣,從中展開畫卷,厚有百張左右。

    王存業頓時驚訝,不想他隨身帶著,伸手接過一張,盤腿坐下細細觀閱起來。

    這每一張都意境不同,又混宛天成,開始時還有些稚氣,到了後來張張不凡,有著道韻流轉,或明月,或山川,或野花,都隱含著此人對大道的參悟。

    這樣一張一張的翻閱,王存業欣賞之餘,不由皺眉:“道友,我觀你這畫,雖篇篇絕頂,為何都是畫的仕女圖啊!”

    楊玄聽了,先是怔著,後來嘆了口氣:“她和我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後來為了道業,卻是割捨了這段情緣,只是這些年卻想念的緊,經常空閒時畫畫她!”

    王存業見他說得灑然,不由望向於他,想了想,就說著:“道友好造化,丹書寄託情思,盡數斬斷,自身卻清清不染,好手段,好造化。”

    卻是連連嘆著。

    見著王存業這樣說,楊玄沒有回話,只是微微一笑,眼光悠悠望向海濤,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

    第二天清晨,大雨停歇,小風小雨卻是不停,到了下午,又起風浪。

    這時兩人已熟悉,連連論道,或作坎離,或談爐火,或曰黃庭,或研性命。

    楊玄身出玄門,根正苗紅,言語間,總能讓王存業獲益匪淺。

    楊玄心中驚訝,眼前此人雖郡內聞名,本身沒有上好師承,不想見聞這樣廣博,見解也是深刻,當真不凡。

    又是兩天,一路向西駛去,前面已隱隱可見陸地,雖船身本身就是法器,但經受著三天三夜的風雨,船身上光罩都略微有些黯淡。

    “陸地!道友,卻是快要到了!”見得前面陸地,王存業朗聲一笑。

    楊玄點點頭,帶著笑容:“嗯,要到了,看著航程,下午就能抵達對岸,這風雨三夜,還真是難熬呢!”

    “嗯。”王存業聞言,很是讚同。

    有言道望山跑死馬,同理可以看見大陸也是很遠,早晨就已遙遙望見,接近著黃昏才抵達陸地。

    王存業連連感嘆:“這般長的水路,卻是從未行過,雖在弘明郡也經常乘船在忻水上上下下,但沒有這雲荒海域這樣廣大。”

    楊玄一笑,說著:“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只不過卻是不知道現在走,到安南道宮需要多少腳程!”

    新進弟子到著已一個月,各個領班長老都已心裡有數,到了這日下午,幾個道人聯袂到了殿中相議。

    這時殿主還沒有來,有個道人在沉思,就有人問著:“這會你在想什麼吶?”

    “哦,我在想著我領著這二十人的事,這二十人我都看了,基本上都還合格,要真選出頂尖苗子,還真難著呢!”

    對面一個道人不以為然一笑:“你是第一次,才這樣想,我帶過幾次了,也就把這心去掉了。”

    “這些人都是人仙三轉,除個別用藥堆上去的,別的那個不是有根骨有氣運有天賦?人多粥少,想不屈才恐怕誰也辦不到。”

    又有一人笑著:“這話說的中肯,不過就算這裡面,還是有優劣之別。”

    話還沒有落下,就聽見外面一片吵嚷聲,一個道人皺了皺,長袖一盛,水鏡就在殿中展開。

    仔細一看,就見著二十餘個新進道人在門前喧嘩,聲音隱隱傳來,這些道人對望一眼,都是冷笑,主持過這樣多次考核,沒見過這樣膽大妄為的,這時一個道人冷冷說著:“這樣胡鬧,圍攻殿前,就以為可以了?”

    話還沒有落,就聽著一人接口說著:“說的不錯,這些人要統統貶落。”

    眾人一驚,看了上去,見得是殿主進來說著,這些長老一起行禮,殿主點頭微笑,嘆著:“這修道之材,也有著氣運一說。”

    眾人詫異,不知道他為什麼說到這裡,忙請教其端,就聽著殿主說著:“天地生人皆無大異,只有少數秉性不薄,或應運,或有地脈,或有祖德,或有時勢,但就算這樣,清明靈秀之氣總是少數。”

    “道門拔舉修士,本是置於萬萬人之上選拔根基厚重聰慧之士,現在三年選拔六百餘,一代二十年中就有三千,簡直比朝廷選舉進士都多了幾倍——朝廷一次選進士,不過二百人。”

    “這樣選上來的人,自就不純了,雖都有些有根基,但乖僻邪謬的人也不少,因此該貶落的就要貶落,這批人就這樣,以作效尤,各位覺得怎麼樣?”殿主最後說著。

    雖有人覺得這有些太狠了,但在場的人都有心思,這名額只有十個,當下就應著:“殿主說的是!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13 PM

第九十六章 一起貶落

  天色近晚,大地蒙上了一層夜色,深藍天空顯得靜謐非常。

    “道友,看來今日不宜前行了。”楊玄望著遠處一些船,取出個折扇悠悠的說著。

    “嗯,我且看看這小鎮上哪裡有道觀,好藉宿一宿,同為道門一脈,應該不會拒絕這個!”王存業略微思量,就出言說著。

    “嗯,那就這樣。”楊玄仰著看天,不知何時,又陰了天。

    王存業就去詢問,走了幾步,就見前面一個拉車的車夫,陷在泥坑里,臉上憋的通紅,吭哧吭哧拉不上來,王存業見了,上前去只是用手推了一把,軲轆一下,車輪滾動著,就上了地面。

    車夫吐了口氣,正要道謝,轉身一看,卻見是一位道士,頓時有些惶恐。

    “小人多謝道長幫忙!”車夫連忙道謝。

    “無妨,我且問你,這附近哪個道觀離著最近?”王存業擺了擺手,問著。

    車夫尋思了一下:“直直向前五里,就有一家道觀,裡面的觀主是個老道士了,頭髮都白了,在此主持道觀有三十年,已有九十多高壽了,道長要尋道觀的話,可以去看看。”

    “多謝!”王存業謝過,轉身而去。

    “前面五里就有一座道觀,我們可以去看看,借宿一宿。”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啟程。”

    兩人都是人仙顛峰,在世俗中同於武道先天宗師,在這個階段,雖不及武道宗師日行五百里夜行三百里,但一夜百里只是等閒,這點腳程根本算不上路程。

    一炷香時間,就到了小道觀前,雖說是小道觀,但前面有段青石板路,門前柳樹搖曳,甚是秀美。

    道觀內還隱隱看見桃樹。不過此時當然都結了桃子了。

    “咚咚!”王存業上前敲了敲,片刻裡面出來一位道童,打開了,見得是二個道士,頓時稽首:“兩位道長可有何事?”

    “我自雲荒海域而來,此時夜了,卻是想藉宿一宿。”王存業略回個禮,說著。

    “請進。我向觀主稟告一聲。”道童就連忙進去了。

    兩人進了門。見著前面就是正殿,正殿前卻是寬闊的香火鼎,左右是兩排廂房。窗戶上都糊著窗紙,聞得些人語聲。

    再一看,牆根上還種著一叢叢梅花。灰濛蒙一片都是齊人的梅樹,不過這時當然不可能有清芬寒冽的梅香,這環境還真的雅緻。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過來,就見得一個老道帶著一個年輕道人進來。

    這老道鬚髮皆白,顯是高壽,但腿腳靈便,眼眸中神光湛湛,讓人不能相信是一位超過九十高道。

    這時隔了些距離。楊玄見了,似笑非笑,嘆口氣:“你我要是不能登得仙位成就鬼仙,被貶落下來,年老後怕是和這位道兄一樣!”

    聽了這話,王存業低聲說著:“嗯,我觀這位老道內息蘊然。絲絲法力凝聚,卻是凝元奠基,卻始終沒有堪破生死,轉成鬼仙,可嘆… …這人後面的徒弟。也有運元開脈,按照年紀算的不錯了。”

    正說著。老道就帶著弟子進來,兩人停止不說話,一起稽首:“楊玄(王存業)見過觀主。”

    三人境界一樣,但是老道年紀大了,自然是二人先行禮。

    老道目光一掃,就心中暗凜,就說著:“請入內,二位從何而來?”

    楊玄緩步上前,說著:“實不相瞞,我們自雲荒海域而來,卻是受著任務,要尋本地道宮,卻是要問一問,這道宮怎麼走。”

    老道也是過來人,一聽就知是考核的道人,嘆口氣:“先進來休息用膳,明日我將行路路線寫出來,給予你們。”

    “就多謝道友了。”楊玄和王存業對視一眼,說著。

    說了這番話,引著入殿禮敬之,只見老道吩咐幾聲,立刻就有五六個道童人來人往,在西院弄出一間雅室來,清掃著,擦著家具。

    院中又燒著水煮著茶,沒幾分鐘,滿院的茶香撲鼻。

    “兩位請喝茶!”老道笑著:“這水可是收集的露水,存在了裡間。”

    說著,這時道童已用條盤端著茶盅上來了,茶水碧色琥珀,滿室裡蕩漾著茶香。

    王存業是閱讀著經書知道情況,而楊玄是家世,都清楚茶水的話,以朝陽初露水為最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

    當然泉水不在此列,又有講究,不過適宜煮茶的泉水不多,很少有人能有茶泉。

    這道人用露水上茶,顯見是用心了。

    王存業屏息細品,果茶香空谷之蘭清冽沁人,贊著:“好茶!”

    喝了茶,晚膳就端上來了,三菜一湯,二人都不再客氣,用了起來,片刻用完後,再說些話,老道就說著:“帶兩位道長去廂房休息。”

    “是,觀主!”兩個道童各自引了過去,只見靜室清雅,已鋪了床,王存業就說著“你們退下吧!”

    說著上了床,開始打坐,見此,這個道童躡手躡足退出了房間。

    連雲島.大殿

    三三兩兩的道人站立著,殿主安坐其上,具體的商議出來了。

    “凌霄子!”

    “弟子在,殿主有什麼吩咐?”一個女冠出來應著話,這女容華清麗,慧根入骨,行著一禮,說著。

    “雖決意貶落,但具體還要你去查看,不必直接和他們糾纏,去各長老處,把這些鬧事弟子一一記下,回來將名單上報與我。”

    “謹遵法旨!”凌霄子應聲轉身而去。

    大殿中只留下殿主和一位長老。

    “殿主,真要全部貶回凡間麼?”這時空曠大殿中沒有別人,這個長老遲疑了片刻,又問著。

    “嗯。”良久,殿主才應了一聲。

    此時凌霄子行到大殿外,身形一縱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下面山川河流飛快掠去,片刻後就落在了西山居小峰處一個洞府。

    只見金霞一閃不見,洞府就開了,當日領著王存業這一隊的老道就出來了。

    老道雖鬼仙成就,修行不曾鬆懈,但卻始終沒有突破地仙,看這樣子就只得名錄鬼仙,沿著神道而進了,而這這位可是得了“元妃”的封號的地仙!

    女弟子進位鬼仙,得“夫人”封號,進位地仙得“元妃”封號,進位神仙得“真妃”封號,進位天仙得“元君”封號。

    當下這老道就立刻出來迎接,稽首行禮了。

    凌霄子就把話說了,這老道就帶著怒容說著:“藏經閣內含萬千妙法,本是紮實根基的大好機緣,不想這些人如此乖僻邪謬,我這就去看看,要是不在就立刻登記稟告上來……您請稍等。”

    這凌霄子聽了,就靜坐著,等候著。

    話說這老道雖不能凌空而飛,但是是長老,卻有法器,當下金霞一閃,道衣加持,化成一道光氣下去。

    見得一處藏經閣,見得這處藏經閣已空曠無人,不由冷冷一笑,權記錄在案,又化光而起,去了下一處。

    這樣飛遁記錄,一一查看,十一個地點個個而去,卻見得藏經閣這一處,連一個弟子都不在,頓時臉色陰沉。

    別的職責的弟子,大多都安分守己,就是有幾個出格,也還可原諒,唯藏經閣弟子個個都不自愛!

    雖早就放棄這批人,但還是顏面無光,這老道帶著怒容回去,稟告著,又說著:“這些弟子,真不堪造就,還請建議殿主重重責罰,不但這次貶落,下次也不許參與才是!”

    聽了這話,凌霄子淡淡說著:“這事還得殿主決定。”

    說著,身子一晃,化光遁去,又趕去別的長老處詢問著缺勤私出的名單,有著飛行遁光,這事辦的異常快速,只是半個時辰,就重新回到大殿。

    凌霄子行了進去,到得殿中,躬身說著:“啟稟殿主,不​​在職責的弟子名單,都在此處!”

    凌霄子說著,把一份名單交了上去。

    殿主把名單接過,展開一看,看著一行,眼神就是一凝,問著:“這藏經閣所派十一人,全部去鬧事了?”

    凌霄子略遲疑,說著:“這個不知,但長老巡查,十一人都不在藏書閣內!”

    殿主大袖一揮,冷哼一聲:“這樣弟子,皆不可教化,全部貶落,以懲前毖後,以敬效尤!”

    凌霄子聞言,應聲說著:“謹遵法旨!”

    這話一落,遠遠千里,一處靜室

    王存業正吐吶著,將絲絲靈氣吸取,一點一滴存在了靈池之中,就在這時,龜殼突“嗡”的一聲,一聲震響,將他自入定中醒了過來。

    王存業猛的驚醒,感覺到了心血來潮,起身踱步,越感到有種不祥的感覺,再走了幾步,終於忍耐不住,黑光一閃,龜殼出現在手中,熟悉的以指代劍,“哧”一聲劃破自己手臂,將大片鮮血,均勻塗抹在龜甲上,再默念要觀的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後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只見一顆大星有一道強光升起,劃過天際,射向自己的星點,自己的星點已晦暗不明,顯得慘淡無光,有著搖搖欲墜之勢,這可不是當日預測,是現在的情況,頓時大驚。

    這……又是何事?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16 PM

第九十七章 三條

  第二天天亮,謝過了老道,兩人攜了地圖出去。

    道觀門口,老道瞇著眼睛看兩人遠去身影,眼中神光閃動,不知尋思著什麼。

    身後弟子卻是忍不住:“師傅,你為何對這兩個道人這樣禮遇?”

    老道聽言,眉宇皺起,目光穿過晨光一樣向前遙望著,說:“你知道什麼,連雲道是上古道脈,天庭中都有這脈飛升坐鎮,連雲島擁一府六縣,本身就富比王侯!就算你以後考核,也可能去哪裡,哪能得罪?”

    “就算這兩人所言不實,不是連雲道考核的內門弟子,也是凝元奠基成就,我觀兩人法力都是純淨厚實,也不能得罪。”

    這弟子聞言,只得唯唯諾諾,不敢應聲。

    老道嘆了口氣,看了弟子一眼,說:“你且記得,以後做事多思量,不可以貌取人,平白誤了自身的際遇和道業!”

    “弟子明白!”見老道話語嚴厲,這年輕人不由低下頭來。

    話說王存業和楊玄兩人乘了馬車,一路而行,穿過多處山嶺小村,到了太陽接近中午時,才到了安南郡府城。

    馬車交了盤查費,一路前行,兩人掀起門簾,打量著這西海小郡。

    見得民眾服飾,和弘明郡相同,就是口音略有差異,顯是同一文化圈子,街道上人眾甚多,叫販小賣都有,一路吆喝著。

    街道左右屋簷高聳,店鋪毗鄰連綿,珠寶店、成衣行、玉石行、茶行、花果行,肉肆行都是,滿街人群川流不息。

    王存業看了眼,就閉目養神,心中還在度思著昨天占得的事,心中很是沉重,細細想著有什麼事,怎麼樣應對。

    楊玄看得還有些興致。默默估量著。

    馬車又行了一會,突一陣震動,伴隨著一陣馬匹嘶鳴停了下來:“兩位道長,道宮到了。”

    “知道了!”王存業應了一聲,和楊玄下了車,隨手給了一兩銀子,這車夫就笑瞇瞇的去了。

    下了馬車,才有時間打量這座安南郡的道宮。

    卻見得還是一貫道門風格。郡內道宮都大同小異。古樸間透著一股磅礡,隱隱含著道韻。

    兩人看了一眼,便不再觀看。確實沒什麼好看的,與連雲道脈的殿宇相比,這裡的太遜色了。

    “我們是雲荒海域連雲道脈前來調查邪神的弟子。還請殿中執事前來相見!”楊玄走了上去,面無表情,把連雲道的雲牌取了出來。

    兩個道童見得這兩個道人來頭甚大,不敢怠慢,告退一聲回去通報。

    只是片刻,就見一個殿中執事行了出來,對兩人稽首:“兩位遠道而來,快快請進,道正在大殿中等候。”

    王存業和楊玄同時稽首還禮:“謝了。”

    能當上執事。有二個途徑,第一就是凝元奠基不成鬼仙,但有七年副執事的資歷,第二就是鬼仙成就,無論哪種,都不可怠慢。

    這執事帶著行了進去,甬道左右有二個道兵按刀侍立。遠遠就見著不少道人出入,這一切都這樣熟悉。

    正想著,已走過廣場,自正殿西側進了,到了殿中。就見得一個道正跌坐玉石台上,周身五氣隱顯。兩人不敢怠慢,快步行上前去。

    “弟子楊玄(王存業)見過道正。”說著,又將雲牌和公文遞了上去,道正接過公文一看,頓時心中了然。

    “無需大禮,起來吧!”道正說著,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平淡如水,把公文返給他們,說著:“你們來意,我已知曉!”

    只見道正對先前執事說著:“你且帶這兩位道友去執事大殿,閱覽案宗,異教之事,全權由兩位負責,你們不可干涉,但要有需求,你們自當配合,不得怠慢。”

    這二人雖只是考核弟子,但一旦得了道種,堪破生死,地位頓時就不一樣,道正雖位高權重,修為也不是小小考核弟子能比喻,也不願意得罪。

    “弟子應命!”這個執事聽言應下,又轉身說著:“兩位道友,請!”

    當下就帶著王存業和楊玄出去,才出去,天陰沉下來,整個廣場都灰濛蒙一片,上空濃雲重壓,風襲來,滿身暑氣一洗盡淨。

    突一聲沉雷,閃電破空而下,轉眼之間,颯颯雨點打了下來。

    不過在道宮卻也不必在意,過了一個側殿,由西而入,經過走廊,直到了執事大殿,沿途都是走廊,並沒有淋著。

    到了執事大殿,實際上里面分割成不少空間,就見得一人在伏案疾書,專心致志,這執事就笑著:“天暗了,點一盞燈吧?”

    “是啊,下雨就天黑了!”這人放下筆,笑著起身見禮,見著兩人,問著:“這兩位很是陌生,新進的?”

    “不,是雲荒海域來著,對了,你把邪教的案卷都拿來,給這二位。”這執事吩咐的說著。

    王存業楊玄都上前見禮。

    這人一怔,臉色有些不好,說著:“兩位,可疑案件,全部在大案上,我正好已尋了出來整頓了一下,你們儘管閱看,只要不弄丟了​​就行。”

    王存業看了,也不以為意,就算在地球上,把原本案子接過,都有些不快,何況現在這情況?

    能有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錯了。

    見得前面書案上,案件堆積厚厚五沓,看樣子有上千,不由皺了皺眉。

    “嗯,有勞道友了。”楊玄稽首回禮。

    執事又說著:“兩位都是副執事,按例自云荒海域來都算高半級,以執事論,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住房就膳都會準備。”

    正說著,有道統打著傘快步進來,懷裡抱著幾件油衣,放下後又點了幾燈,使殿中明亮就出去了,片刻,殿中除了伺候的道童,就沒有人了。

    楊玄上前去,拿起最上面一張翻閱起來,片刻又放下,臉上似笑非笑,對著王存業說著:“這樣多案宗,至少上千,要一一排查不知要到何時!”

    王存業先沒有看,先坐了喝茶,這時風雨如晦,劈啪打了下來,良久才說著:“所以才變成任務,考驗的就是細細打磨研究的用心。”

    這話說的有點胸有成竹,楊玄坐在椅子上,略一欠身說著:“道兄可有良策?”

    “昨晚我沒有睡著,反復了想了很多,也想到這件事。”王存業靜靜說著:“這件任務可能是我們在道門考核前作的最後一件任務了,因此要作的漂亮。”

    王存業在殿中渡步,緩緩說著:“我仔細想了,清理邪教是一個大帽子,最容易清理的就是沒有敕封的野鬼小神。”

    “這些小神陰鬼禍福於人,不曾受到敕封,只要抓到這點盤查,都可以給予清理和拆廟,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不過這是個人都會作,算不得多少善功。”

    “道門和天庭要征誅的,是那些隱藏在赤敕甚至金敕裡的邪神,我自藏經閣裡'天律徵誅錄'中讀得,幾百年來,這些邪神利用赤敕數目繁多的情況,往往奪一赤敕而偽裝成正神,我們要打擊的實際上是這個!”

    楊玄聞言,眼中一亮,他沒有想到王存業會對這個這樣精通:“確實是這樣,還請道兄繼續說!”

    王存業隔著玻璃望著晦暗的天穹,幽幽說著:“我反復思量,邪神奪取赤敕偽裝成正神,有什麼破綻呢?”

    “商量很久,才漸漸明白,就算是敕封正神,神力都很低微,不出意外的話,往往香火和祭祀,其獲取和支出,以及發展都有規律!”

    一陣沉沉的雷聲,王存業的話字字擲地有聲:“正神香火有規律,往往不會多取也不會少取,施展靈驗也是恰當,當然貪婪小神也多的是,但這些貪婪沒有長性的小神,往往更吝於顯示靈驗,以免花費。”

    “而邪神往往一開始,就有很充足的神力,多次顯示靈驗以招攬擴大信徒,我觀看這些邪神,往往香火索取不多,但發展異常快速,香客又異常虔誠,這些都是有疑之處。”

    “道兄真的一言中地!”楊玄聽得雙眸炯炯,說著:“要查的只有三項,第一就是信徒迅速擴大,第二就是香客異常虔誠,第三就是多有靈驗。 ”

    “大善,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王存業緩緩說著:“只要按照這三條選出,再加以證實,一旦實證,不必追究信民,草民無知,易受蠱惑,不必糾纏,只要聯合道宮官府,雷霆處置,不給反應的機會,一個字——殺!”

    話才落,天空中猛的一明,一道閃電倏一閃,接著一聲雷落下,讓兩人都是一驚。

    楊玄眼中連連放光,對著聽呆了的道童說著:“你們不要發怔,就照這三條,自案宗中理出可疑案件來。”

    這裡諸多道童都是熟悉文章和公務的人,聽了這話大夢初醒,紛紛開始行動著。

    楊玄再想了片刻,上前去一笑,拍了拍王存業肩,嘆著:“多年疑案,被你一朝破除,不知道說什麼才可,這辦法比單單這個任務更有價值,應上書道庭給予推廣才是!”

    “當聯名上書,如何?”王存業瞇著眼笑著,這些辦法實際上並不算很難,只是一時沒有人從這方面想著罷了,一言點破,自是行了。
作者: 劍離    時間: 2012-12-1 12:17 PM

第九十八章 一一排查

    這一夜,雨連綿不​​斷,到了凌晨時,是由膳室的人抬著早膳過來著,王存業已有著吩咐:“用我的銀子,給大家加餐。

    因此抬上來的膳食很精美,不過雨下得大,有著走廊避雨,就隔了十幾米,抬著食盒過來的幾人褲腳和鞋子都被打濕了。

    不過這時是八月,還算夏天,這點雨不算什麼,王存業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抬了進去,一時沒有出聲。

    依著此法而行,果是快速,道童也很賣力,一一排查,到了入夜時,就整理出許多不必要的案卷,凌晨時分就全部排查完畢,只剩可疑六宗案件,只是這些案子交給道宮的人,會不會急功近利……

    這時大雨還在劈啪​​下,但隆隆的雷鳴基本上沒有了,整個道宮都籠罩在蒼暗天穹之下,許久王存業一笑回身,就想回去,就聽得一陣衣裳悉悉,楊玄步履橐橐過來了,神色有些憂鬱,說著:“說實話,事情做到這份上,卻是可以交個上差了,但是這些都關乎著人命,草率的話與心不忍,不如我們下去一一排查,你覺得如何?”

    王存業正思量這事,聽得楊玄此言,知道和自己想的一般無二,頓時應聲說著:“大善!道友與我想到一處去了。”

    “這事交給道宮,弄的再好都算是虎頭蛇尾,再說,說不定有人假公濟私,以我們的名義卻作些不法的事,還是全程參與,弄個漂亮的結果出來!”

    楊玄頷首應著:“你說的是,至於具體的行程,你有什麼意見?”

    王存業冰冷冷一笑:“我們先去元水娘娘廟,這廟據查,是有著赤敕,但有段時間香火稀少,幾近傾圯,這幾年突香火旺盛起來。信眾每天有幾千人進香。並且多有靈驗。”

    “這雖屬正祀,不過既傾圮又興旺,又有靈驗,就符合這三條,我們第一個就去查她,看她是什麼根腳!”

    “善,不過要換了衣服,一身道袍實在太顯眼了。”楊玄鼓掌說著。

    當下兩人說乾就乾。換了兩件青衣。就在這時,昨天遇到的執事行了上來,稽首說著:“兩位道友現在就要出去?聽聞昨天忙了一夜了。還是休息下,明天再忙,你們看行不?”

    這確實挽留和示好了。王存業淡淡看了一眼,說著:“道友好意心領了,但道門重任,不敢怠慢,而且我和楊道友都是奠基修士,一兩天不眠不是問題。”

    王存業這話說的實在,並沒有虛言,人仙三轉後,可以調和坎離。運轉內外,心腎相交,幾日不眠精神奕奕並不是空話,這點大家都知曉,只是經常這樣對於修行有些損害罷了。

    執事見王存業執意要前往,楊玄雖不說話,顯是默許。就不再挽留:“這樣的話,且讓我送兩位道友一程。”

    說著要命著手下道童去找馬車。

    這時楊玄出來,攔住要去的道童,對執事說著:“道友莫要這樣,我們還未仔細觀賞過安南府城美景。你這樣卻是壞了我們的好事啊!”

    這話說的風趣,這執事哈哈一笑。不在讓道童叫馬車,將兩人送到了廣場口

    “兩位道友珍重,我就不送了,回來了再設宴款待。”執事稽首說著。

    “務須遠送,道友請回吧。”王存業與楊玄轉過身來稽首,才漸漸遠去,此地離著道宮門口並不遠,兩人沿廊而上,過了一層殿向東而去就到了。

    門口就經常有著馬車,喚了一輛,說著:“去元水娘娘廟!”

    這車夫應了一聲,馬車輕微搖晃,嘎吱嘎吱作響,就這樣一路前行著,又行三里地,見得前面一個廟宇,廟前諸多香客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楊玄和王存業對望一眼,楊玄就出言問著:“人很多啊!”

    車夫聽了,說著:“近幾年才有的,不過廟裡神靈靈驗非常,上香人很多……哦,到了!”

    楊玄擺擺手,示意知道,兩人跳下馬車,拋了一錢銀子過去打發了車夫,朝著廟裡走去。

    只見大殿前,有一條石路,信徒雙手捧香排隊上前,有的虔誠的,還三步一跪五步一叩來許願還願。

    殿前是一座鐵鼎,香灰已經有大半鼎,還有人不斷將香火插上去。

    王存業和楊玄遠遠望著,見香煙裊裊,帳幔垂下,掩蓋了一個女神像,卻是看不清楚,就見一個老者對著女神叩拜,又取出一些銅錢塞了,這才起身。

    王存業叫住了:“這位,來捐香火錢?”

    老者看了上去,見著兩人都穿一身青杉,縫工精細,很似小地主家的少爺,說著:“我是求願——兩位客人為何而來?可是來上香的? ”

    王存業說著:“嗯,聽人說此地神靈靈驗,特來祈福——真的靈?”

    “靈!真的靈!千萬別輕慢了啊!”老者嚴肅的說著,見四下無人,又說著:“我家孫女摔了,癱在家裡了,百生堂醫師收了我二兩七錢銀子,卻說我孫女不行了,真是可惡!”

    “後來聽著娘娘靈驗,特來許願叩頭,把娘娘賜的符水回去給孫女用了,就漸漸有感覺了,這真是靈啊!”

    這老者說得懇切,眼中滿是感激:“我說要還願給錢,廟裡主持說你家窮,娘娘不要你的錢,只要你心念到了就行——我就動員全家,大家早晚頌經百遍,不過到底還是過意不去,今天捐了一貫錢!”

    王存業與楊玄對望一眼,楊玄出言說著:“這樣靈驗,那我也要快快請香祈福!”

    “既是這樣,就快進去,那裡就有高香可請,你們自己去拿!”老者聽了,頓時臉上露出笑容。

    “好!”王存業一拱手,就和楊玄行了進去。

    進了廟宇,更覺得此處香火旺盛,遠勝得一般廟宇,眾多香客臉上肅然,虔誠上香叩拜,王存業心裡尋思著。

    這時,楊玄出了十文錢“請”了高香,走到面案前,分了三根高香過來,遞給王存業:“勿​​要多想,露了馬腳。”

    王存業單手接過,點點頭跟了上去,上香人眾多,兩人排隊半刻,才輪到,將高香在燭火上點燃,躬身三拜,插入面前半人多高的香爐中,退了下去。

    楊玄照著樣子做了一套,也是退下。

    兩人上完香,尋了處空曠地,細細打量起眼前神像,只見這娘娘和本地諸多神像一模一樣,帶著一種寧靜安詳。

    王存業微微一動,龜殼噴出一股清氣,眸光一動,就看了上去,只見這神像籠罩著一層金光,只是隱隱之間,有著一種黑暗,安息,歸宿的道韻流轉其中。

    這種感覺,給王存業一種熟悉感,但是轉眼之間,又有著很大的排斥感,就在這時龜殼猛的一動,眼前一切消失了。

    幾乎同時,神像眸子微亮,似是看過了一眼,掃了一遍。

    “果有些不同啊!”王存業不由滲出一些冷汗。

    “並沒有見得那裡有邪氣啊?”楊玄聽言不由迷惑。

    其實並不怪他,眼前廟宇雖香火鼎盛了點,香客虔誠了些,但僅憑這些,要斷定是一位邪神根本不夠,相反,見著這殿中純淨安詳的氣息,楊玄反而有些懷疑之前自己的判斷了。

    “嗯,道友所說的是,我們繼續靜觀好了。”王存業聞言也不做反駁,隻眼眸中閃動著難以言述的光澤,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陣風襲來,兩人都打了個冷噤,就聽到“轟”一聲,巨輪碾過一樣的滾雷聲震動著天地,接著又是一閃,閃電透過黑雲打了下去,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震得大家都是一驚。

    “又下大雨了!”眾香客也顧不得,紛紛躲避,只是這時傾盆大雨就沒有半點空閒的直瀉而下,打的“劈啪”連綿響著……

    楊玄見此,連忙說著:“快快,跟我尋處旅館,休息一宿,這樣的雨真大,雖夏天淋著也不好。”

    就在此時,先前說話的老者還沒有離開,恰好聽得此話,說著:“兩位客人,你們不知道麼,這地方是小村子,那裡有旅館啊?”

    老者尋思了下,一拍大腿,說著:“算了,你兩個來我家住一夜得了,千里迢迢好不容易來給娘娘上香,怎麼能流落在外。”

    王存業與楊玄對視一眼,點點頭:“也好,只是就麻煩老人家了。”

    老者擺擺手:“都是香客,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跟我走,我老婆子該作飯了,你們回去熱乎的吃了,好好休息。”

    說著,就帶著兩人尋路回去。

    過幾條小路,翻過一個小土丘,前面出現一個小小院落,三間房屋,院子之中一個簡陋棚子裡,拴著山羊,後面土窩中,隱隱還聽見幾隻雞咕咕咕咕的在架子上叫喚。

    老者尷尬一笑,解釋著:“小老兒沒錢,養著山羊,等兒子大了,賣掉湊錢,也好給他娶個媳婦,老婆子老了,身子也不好,養著雞,下蛋給她補補身子。”

    王存業聽得不語,楊玄回著話:“沒事,老伯不用解釋,養著雞很好嘛,早晨還可以打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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