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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荊柯守 -【易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12:53 PM     標題: 荊柯守 -【易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12-7-1 11:55 AM 編輯

【小說書名】:易鼎
【小說作者】:荊柯守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天譴之心、人道天堂、大唐、最後的地球戰神
【內容簡介】:
    龍氣者,人道總綱也
    一次的意外,讓穿越而來的他,攜帶著一個破碎靈魂,回到了這個世界十八年前,那時,江山如畫,群雄逐鹿,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憑藉著龍氣秘術,突破命格,要行那“易鼎”之事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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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12:54 PM

序章

洛陽的九月,本應是收穫之節,但是此刻放眼看去,城外昔日的良田之上,滿是野草和荊棘。

洛陽城畔喊殺連天,數十股濃煙直沖天空。

雄偉的城牆已經被轟破多處,在胡騎的監督下,十數萬漢人軍民被淒慘的驅趕著,螞蟻一般拼命向城中衝鋒,城頭的箭雨無情的朝同胞落下,每時每刻,都有漢人倒下。

又一批被稱為“霹靂車”的巨型投石機,運抵前方。

片刻,巨大的石彈劃破天空。

“轟轟”連串巨響,在沙塵碎石中,一段城牆搖搖欲墜,頓時,整個戰場,胡人的歡呼聲山崩海嘯一般爆發出來!

大胡王庭四王子忽爾博,雄立在高台上,在他四周,上千旗幟飛揚,三千虎賁近衛候命,再遠處,十五個萬人師橫列開來,漫無際涯。

虛空之上,肉眼不可見的黑氣,帶著紅紫之色,直衝雲宵,如刺破天穹的巨劍,捲動著風雲。

忽爾博凝視遠處,突然之間嘆息一聲。

“殿下,今王師百萬,上將千員,皆陣列於此,殿下何故嘆息?乃憂此戰否?”身邊一個道士稽首行禮問著。

“哎,非憂此戰。北方秦王、晉王已滅,梁王早降,此刻洛陽一下,江南膏腴之地,民不堪戰,更是難擋大軍。自此萬里江山,盡在父汗手中矣!吾何憂哉!”

就在這時,遠處旌旗搖動,只見空中一暗,又一片箭雨直衝而上,遮天蓋日。

隨著呼嘯的箭雨落下,大片人應聲而倒,敵我屍體交錯的堆積起來。

戰鼓雷鳴,一下接一下,直敲進每個人的心中。

受此驅使,更多的​​漢人,不斷填補上去,絲毫不予守城之人喘息之機,幾處缺口,更有著洪水沖壩之勢。

遠處又一段城牆,“轟隆”一聲巨響,頹然倒下。

“殺,殺進去!”角號吹響,大胡的鐵騎,終於發動,其前行帶起的聲音,就如雷霆一樣,奔雷般的馬蹄聲滾滾而去,給予最後一擊。

“今日看巨石擊城,又想起了王弘德,這霹靂車,還是他所創!”忽爾博視眼前激烈的搏殺如無睹,凝神遠望,目光幽遠:“只是,我出兵之時,父汗就要將其處斬,雖然父汗旨意,只要他求饒臣服就可免死,但他性格堅毅,算上以前被蜀王囚禁的日子,前後已有十三年,當初父汗要立他做漢王,他也是不假辭色,堅辭不就,只怕這回他依舊是不為所動吧!”

遠處戰陣隆隆,卻不掩其聲,身邊稍後處數個漢將都臉色黯然,低頭不語。

王弘德,蜀地吉新郡節度使,曾和遊學中原的忽爾博結為兄弟,他繼父之位後,多有創建,曾屢破敵鎮,擴張勢力,可惜卻被其部下,也是其姻親的李承業兵變,囚禁十年,李承業日後稱蜀王,多依其基業。

大胡入侵,秦王蜀王等先後敗亡,王弘德被胡人俘獲,押送到大胡王都燕京。

囚禁三年,受到無數次勸降、逼降、誘降。

當時北地難平,大汗欲立漢人傀儡,許諾立其為漢王,王弘德堅辭不就,此事轟傳北地甚至南方。

就在這時,數騎自北方遠道而來。

稍近,卻是近衛服飾,當先一人,身材魁梧,濃眉,生著連鬢鬍子,他到了近處,下馬落地,半跪喊著:“報,王先生已經在五日前被處斬。”

聽了這話,一生南征北戰、殺人如麻的忽爾博還是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臉上不由浮現寂寥之色。

高台下,數個道士和僧人各自行禮,口念聖號。

片刻之後,忽爾博才收拾了心思,問著:“當時是何情況?”

“是,大汗設酒宴於承乾宮,最後招降之,王先生堅拒,被大漢下令在大殿中處死,臨刑前,大汗問他有什麼話要說。”

“王先生說絕命詞——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忽爾博低語念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青衫少年,溫酒舉杯。

“王先生又說,先賢所說,唯此句不然。”這騎士顯然不懂,死記硬背,又背​​著:“漢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難,豈因一死而無愧之,我有愧也!”

“豈因一死而無愧之。”忽爾博默念幾次,突然之間哈哈一笑,說著:“果然是我忽爾博的結拜兄弟!”

轉過身來,令:“城破,許洗城三日,我忽爾博的兄弟死了,豈可沒有祭儀!”

將令傳下,眾將轟然應諾,大是歡喜。

片刻,城中殺聲四起,哭喊之聲數里可聞,幾如地獄。

僧道一眾立定高台,用法眼觀望,黑紫之氣直沖天空,盤旋而上,黑龍隱隱,大有王者之相。

隨著屠城令,血光瀰漫,直衝龍柱。

“善哉,善哉,此方大難,皆是氣數(業力)所至!”高台下,數個道士和和尚再次各自行禮,口念聖號,眼露憐憫之色。

各自經文,空靈而沉靜,隨著經文,只見一片天空豁然大開,佛光燦爛,天花繽紛而下,諸天神佛,絕色天女,俱都隱隱在天花中顯現,或顯慈悲相,或顯伏魔相。

又一處,祥光直沖天上,清氣絲絲垂下,洋洋灑灑。

無論佛光道氣,皆依於龍柱,只見道氣佛光所至,接連不斷的光輝,打在它們棲身的血光上,血光飛濺破碎,朦朦朧朧中,下面的屠殺還在繼續。

“此吾等之故土,此吾等之舊國!”

“老父就戮,嬌妻遭辱,幼子死於非命!”

“復仇,復仇啊!”

無數冤魂不甘的長號,震動著靈界。

“一念怨恨,就生魔難,四大皆空,轉生極樂。”佛光渲染天空,怨魂依附的血光,依次消滅,血光破碎,強大的吸引力,使怨魂不得不投入背後黑暗的旋渦之中。

“上帝大慈,普降甘霖,告爾眾鬼,解爾怨結。”清玉一樣的聲音震動虛空。

淨禪,王明理,八百思,都是高道高僧大德之士。

受胡帝冊封,以御天下道門佛門,削盡亡者怨恨。

就在這時,在場的大德之士,突然之間臉顯驚容,目視蒼穹。

茫茫天際,本來太陽照耀,雖有萬千星斗,依舊晦暗無光,突然,北方天際,一道強烈白氣騰升而起,劃過天際。

“是浩然正氣。”

“王先生剛烈,受死而有此氣,也不算稀罕,何以七日後再發?”幾個大德不由微微變色。

“萇弘放歸蜀,自恨忠而遭譖,刳腸而死,蜀人感之,以櫝盛其血,三年而化為碧玉——莫非七日化碧?”

“不好,有此氣在,干擾我等法力了!”

只見白虹貫穿天地,其氣至大至剛,塞於天地之間,幾無可禦,天空上打開的佛土大門,道門天帝甘露,被這氣一沖,頓時猛烈搖晃。

而原本​​血光稀薄的怨靈,突然長聲,百萬怨靈同聲怒吼,天空上烏雲突然之間雲集,翻捲奔騰而來,猶如颶風來臨之前的海面。

唯有白氣貫穿,依舊傾瀉而來。

亡魂不甘的長號,前赴後繼的撲向白光。

在場的大德察此異象,不由猛打了個寒噤,大驚:“不好,快停止洗城!”

說時遲,來時快,百萬怨靈猛的衝入白光,頓時,白光捲著百萬怨靈,形成著一個外白內紅的大光球,向上一沖。

就在這時,天空之間,突然閃出一顆斗大白星,光華灼灼,搖曳生姿,大有立刻出手搖撼乾坤,進而令天地翻覆之勢。

星光直垂而下,與光球一沖,只聽“轟”的一聲,天空猛的一暗,一個旋渦出現。

“不好,天機混亂了。”在場的大德都臉無人色。

一陣狂風吹過,只聽“喀嚓”一聲,忽爾博代表汗王的大旗,應聲而折。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12:56 P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1-5-22 07:55 PM 編輯

第一卷 青衫少年游第一章奪舍(上)

縣志記:是日,白虹貫日,稍刻,有雨。

下午下過雨,雖然現在天色已經放晴,空氣中,卻還隱隱瀰漫著水氣。

賀仲邁開大步,從林子深處走出來。

他穿著一身薄薄的衣著,腰上帶著長刀,背後還有一張短弓。

在他的手中提著,是一隻野雞,一包仔細挑選的藥草。

因為剛下過雨,身上一層的潮濕,已經初秋,涼意入骨,此時賀仲卻無暇顧及這些,他只想著營地的情況。

“不知道小官人醒了沒有……”想到那個人的情況,賀仲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急。

昨天,己軍大敗,陸將軍當場陣亡,大軍潰敗,原本作為後營的這隊,就同樣岌岌可危,偏偏作為隊正的小官人,又從馬上摔下,昏迷不醒。

大亂就在眼前,作為隊正昏迷,營中又有著一批附庸山民軍喧鬧,這怎麼得了?

於是,賀仲走的越發急切了。

這時,秋雨又下了,走了一段路,前面已經出現了一條小道,越過那條土道,再進去一個小山谷,就是他們那支隊伍暫時藏身之所了。

賀仲正要從樹後走出去,忽然,他猛的伏下,躲藏在一處叢林中,手取下了短弓,傾耳而聽,眼睛露出警惕的光。

屏息半刻,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賀仲眸子一寒,抽出一支箭,搭上,等待著。

不一會,數個騎兵,就從路的一面飛馳而來。

賀仲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對面騎兵有著皮甲,掛著弓箭,這是敵人的斥候無疑。

這等人,都是精銳。

天下經過多年混戰,民生已經凋敝之極,蜀地封閉,受災較小,但也十不遺半,再加上朝廷新立節度使,為了方便節制,多取小鎮,小者一郡,大者二三郡。

因此兵都不滿萬,這精兵更是重中之重,別小看區區數騎,單看馬匹甲胄兵器齊全,就知道這是下了血本的牙兵,蜀地一鎮,斷無超過千人之理,大部分藩鎮,多半是數百騎而已。

數騎奔馳而去,當那隊騎兵行的遠了,賀仲才從樹後走了出來,望著他們遠去的影子,稜角分明的臉上,除了警惕,還有著恐懼。

“是敵軍牙兵,居然到這裡了!”賀仲的心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著,他沒想到,這麼快,敵方就已經追到這個地帶了。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提著野雞,賀仲向對面奔去。

就在賀仲採集草藥時,一處很是隱蔽的山谷內,六十多人正橫七豎八的坐坐倒倒,休息著。

這些人的穿著雜亂,隱隱劃分出數個陣營。

有十人左右,穿著薄皮甲,圍繞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這男人臉色剛毅,摸著刀不語,似是沉思。

更遠一點,是穿著官兵的服飾,可是手裡的兵器長短不一,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慌頹廢之色,一眼望去,給人一種散沙的感覺。

還有十數人,很是剽悍,衣著卻不是軍服,山民打扮。

這些人,誰都不說話,大多數的人都在休息,在這個山谷中,離人群遠一點,有一棵大樹,樹下架著一個營帳。

秋雨灑落,過了一會,雨下大了一些,密集的雨​​點從天而下,空曠的田野上西風肆虐,時密時疏。

頓時,這個軍營發生騷亂,抱怨聲、斥令聲,腳步聲,混成一片,給這處軍營雨夜憑空增加了幾分恐怖和不安。

在營帳的中心,一個臨時的木板床上,躺著一個少年。

這少年十六七歲,容貌清秀,鼻樑高挺,劍眉幽黑,現在眼睛緊閉,似是昏迷,在他的周圍,有著四個同樣的少年衛兵。

“小官人的情況,應該說還可以!”一個有些瘦弱的衛兵將手從少年的手腕上拿開,說著。

“你的意思……小官人沒事?”一聽這話,其它三個衛兵,都看向了這個依舊昏睡中的少年,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見那青年總是不醒,其中一個衛兵忍不住說著:“那小官人為什麼一直不醒?板凳,你爹不是醫生嗎?你是你爹教出來,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爹只是一個,不是神醫,我也只會這點看脈的本事!”名叫板凳的少年反駁的說著。

“這倒也是。”三人點點頭,無奈的說著,隨後都沉默了下來。

見此,板凳說著:“我也不清楚小官人到底怎麼了,如今,只能是看老天的意思,如果賀大哥能找到點好藥,或許還能有點用。”

一提到賀大哥,本來沉默下來的幾人,臉上都出現了神采,看的出,這個人在他們心中的威信不低。

“如果小官人出事,不但我們倒霉,賀大哥也肯定有大難,希望他能醒過來!”低頭看看少年,板凳嘆口氣說著。

“板凳,你家就住在王宅旁,關於小官人的事,你清楚多少?”一直都有些好奇,一個衛兵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具體事情我也不清楚,不過,聽我爹說,小官人和大帥是同族,關係還很近,這次出征,不但派了一火牙兵保護,也為了貼身安全,作為鄉人的賀大哥被徵集了,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板凳說著。

這幾個年輕人,口齒清楚,聽到這裡,都有憂色。

軍法森嚴,作為親衛,小官人一旦出事,自己都逃不了罪責。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有了一陣騷動,幾個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站起身,手握住了武器,直到看清進來的人後,才鬆了一口氣。

“賀大哥!”

“叫我伍長,小官人情況怎麼樣了?”賀仲拉起了營帳問著。

“伍長,還沒有醒呢?”幾個親兵不安的說著。

賀仲便走上前,端著一個油燈,點了上去,只見燈焰如豆,照亮了整個營帳。

“外面的兵鬧的厲害,小官人明天早晨如果再不醒,事情就麻煩了!”賀仲咕嘟了這句,卻同時命令著:“你們聽著,長著眼,別讓人進去,小官人如果有事,我們都走不了兜著走!”

“是,伍長!”四人立刻應著,顯然賀仲在他們中,威信很高。

看到他們模樣,賀仲臉色少松,看了看外面,對四人小聲說著:“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碰到敵人了。”

“啊?”

“……事情就是這樣了。”將剛才的遭遇和幾個同伴講完,賀仲站起了身,徘徊了幾步,隨即說著:“你們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撤退,二是繼續躲在這裡。”板凳想了想,說著,燈光下,照著五個少年,氣氛幽暗。

“躲在這個地方顯然不成,這個地帶已經不安全了,如果敵軍搜到這裡,我們被堵在谷裡,飛都飛不出去。”一個人表示反對。

“那就只有繼續撤,可我們撤到哪裡去?一千五百人,一場戰鬥就全都被打散了,我們現在能幹什麼?難道直接回家?先不說我們能不能順利回去,就算真回去了,私自逃跑那可是死罪,被抓住就是個死,如果小官人出事,還會連累家人。”

“伍長,就算我們是田先生私墅旁聽弟子,這樣回去還是非死不可,再說,外面還有著張火長,沒有了小官人,他可不會聽我們,如果知道小官人出事,我們第一個要被他砍了!”

說到這裡,一陣沉默。

小官人的保護,可不僅僅是鄉兵五人,他們五人更是因為同鄉,能貼身照顧,安撫小官人的情緒。

真正的保護,是上面派來的這隊牙兵。

這十一人,個個剽悍,冷漠,身上就透著血腥氣息,再怎麼樣自大,五個少年都知道,自己哪怕平時想辦法學武練身,現在和這十一人對抗,那是找死!

四人望向賀仲:“伍長,不,賀大哥,鄉里一直是你帶著我們,現在你說怎麼辦,我們都聽你的!”

賀仲站起了身,臉色有些陰沉,他是獵戶之子,家裡又有兵戶出身,學了一身武藝和箭術,又聰惠,想辦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墅旁聽的資格,在鄉里有著薄名,可是在這時,也難以挽回。

不回家,又能去哪裡?

“現在關鍵是小官人,小官人是大帥的同族,有這個名義,退下去匯合,總不會被責罰!”這時,賀仲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說著。

“這也要等小官人醒了,才好做安排!”

其實,小官人與他們雖然是同鄉,但是卻一直沒有多少來往,這五人當然以賀仲為中心,可是此時,他們卻無比希望這個人能快點醒過來。

在這個階級制度森嚴的時代,有著這樣背景的人,就代表了希望。

“看情況,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醒吧,一會熬點肉湯,給他溫著吧,他醒來好喝。”賀仲說著,心中鬱積。

亂世與和平年代不同,多有十六七歲就橫行一方,初露崢嶸。

賀仲少年時,就重然許,喜俠節,也不是第一次殺人,有次幾個盜賊在晚上搶劫,賀仲連殺數人,聞名鄉里,如果僅僅如此,也不過是一個牙兵料子,可此人很小就喜讀書,雖然家貧,卻想辦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墅旁聽的資格,更成為了鄉里少年的頭目大人。

不過正因為如此,被看中,作了小官人的貼身伍長。

現在,卻因此而一籌莫展,只能發出了一聲嘆息。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12:57 PM

第一章奪舍(下)

此時,少年已經醒過來了,耳聽著這些事,心潮翻滾,卻不想睜開眼。

這身體翻滾的記憶,如此的熟悉,喚起了久違的記憶。

無數記憶的碎片,有過去,有未來,有現在,蜂擁而來,直到最後那一道血光。

在床上的身子猛的一抖,少年下意識的摸著脖子,記憶中那鋒利的刀瞬間斬落頭顱的感覺,如此鮮明,讓他感到恐懼和刺痛……

“小官人,你醒了?”動靜雖小,立刻驚動了一個人,他連忙湊上去問著。

“是賀仲啊?”雖然意識還沉浮於黑暗中,並且從骨髓以及記憶中都透出了抗拒,現在的少年還是勉強說著。

“小官人!”雖然少年的話很輕,但是賀仲還是覺得很高興。

小官人在兵敗時,摔了馬,這可是大事。

但是現在醒來了,就至少代表他情況轉好,能從兵變中活下來,再怎麼說都是可喜可賀的一樁事。

“把守門禁,等我明天早晨醒來。”少年勉強吩咐一句。

“是,小官人!”賀仲大聲應著。

少年說了這句話,就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這是一場漫長的夢,夢中的自己叫王守田,後來又改名王弘德,這次是兵變失敗,下面是趕到城裡,與副將匯合,再下面,就是節度使親自出兵,打退敵軍……無數的記憶不斷湧來。

奇怪的是,竟然有二份記憶,一份是身體的,一份是某個破碎又不甘的靈魂,最奇怪的是,二份記憶在開始時,竟然是一樣,都是這個叫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男人!

這個記憶非常真實,又非常荒謬,這個身體的記憶停留在垂正十一年,而下面靈魂的記憶卻到了垂正二十七年!

“是傳說中倒退十八年的重生?這個身體和靈魂真有主角命啊,只是被我穿越而來的靈魂撞碎並且奪捨了?”

身體很酸軟,頭很疼,疼的彷彿要裂開了一樣……朦朧中,心中靈光亮起,無數的記憶不斷重組,形成著新的靈魂體系。

下一刻,意識就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再次醒來時,他終於清醒了,繁複的記憶已經完全歸檔,外面傳來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凌晨的秋風,多少帶著些寒意,遠處,還能隱隱聽到某些野獸的吼叫聲,出了營帳,向外看去,有幾個士兵在谷口周圍巡視,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在前一場戰爭中活了下來,很顯然,勝利並不屬於他們。

“呵,早上露水還這麼大。”一個胳膊上帶著傷的山民,剛才一直在巡邏,此時顯然是疲倦了,找了一處地方,就坐了下來,嘴裡不停的念叨著。

“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去。”他身旁的一個上了點歲數的山民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深深的頹然。

“別亂想,咱們肯定能回去。”和那人交好的山民忙在一旁鼓氣的說著。

“這兩天,咱們就一直窩在這個山谷裡,聽探查回來的人說,咱們的大軍已經被打散了,再不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真怕再也走不了了。”說話的人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說著。

本來軍中嚴禁傳播信息,但是之前的十六歲的王守田,對這套根本不熟悉,自然無法控制傳播。

傳聞和嘆息,彷彿被傳染了一樣,在周圍相繼響起。

山民的胸口都十分沉悶,之前對戰功的貪婪和渴望,早就被一連串的失敗和死亡打跑了,對生的渴望,漸漸蓋過了其它的慾望。

“不如,咱們回山吧?”有一人說著,提出這個建議的人,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我們又不是官兵,只是為了些糧錢出來打仗,現在連官兵自己都不行了,憑啥替他們去死?”

“你說的有道理。”

“不過,走的了嗎?他們能讓咱走?”

“你怕啥,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們也有十多人,現在火拼,大家都完蛋,還怕他們不成?”

“這倒是,我們商量一下吧?”

“咱們好好商量一下。”說完,幾個山民,開始和自己的同鄉串連起來。

“伍長,情況有點不對頭。”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板凳。

板凳在這支隊伍裡,年紀最小,不過因為是郎中家的孩子,有醫術,觀察力很強。

“你發現什麼了?”營帳草地外,正在巡查和擔心的賀仲,見板凳臉色有些難看,濃眉一皺,問的說著。

“剛才去山民替他們換藥,發現他們有異動,我聽上了幾句,似乎是他們想當逃兵!”板凳帶著稚氣的臉上帶著懷疑之色:“我覺得,這非常有可能!”

“我們可是大帥的兵,他們如果真敢不聽命令就走,不怕大帥的怒火?”有一個人冷哼的說著。

這幾人的年紀都十七八歲,又是鄉民,再怎麼樣學文修武,局限於資歷,現在也只有這樣的水平。

“萬一他們豁出去了呢?”板凳人雖小,卻很機靈,想的也比較多,指出了一個可能性:“如果我們和他們真的鬧翻了,這個地方可是曠野,又是大敗之後……”

他沒有把話說完,可是,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是傻子,一聽就聽懂了。

“他們敢!”一個人,一聽這話,差點跳起來。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明顯底氣不足。

在這種地方,死幾個人,去哪裡查去?

“賀大哥,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怎麼辦?”又有一人,朝那些山民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有些不安的問著,一說到緊要時,這數人都只稱“賀大哥” ,而不稱伍長。

在這種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賀仲嘆息了一下,說著:“那就只有請小官人了!”

“小官人?”幾人都冷哼一聲。

“賀大哥,你為什麼重視他?他有什麼能力,醒了,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賀仲聽了,不由搖搖頭,低語的說著:“你們別說了,不管怎麼樣,他才是這隊伍的首領,許多事才能辦的名正言順……”

聽著外面的這些話,少年若有所思的起來,坐起來,見得了不遠處放著一把長劍,隨手取下來,按著劍鞘口上,長劍“當”的一聲彈出來。

映著凌晨的光,細細看去,劍上一片碧綠,竟然是一把上等長劍。

把玩了片刻,少年露出一絲微笑,眼神幽暗。

一些記憶,提取出來。

“果然,這個身體的靈魂,回到了十八年前,回到了和山民鬧翻的前一刻?果然就算是歷史上的英雄,也不是一日就成,這個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少年時,也竟然有著多種錯誤和遺憾。”少年悠然自得的想著:“現在,都便宜了我!想不到我在二十一世紀,自學自悟,還真的修出了靈魂不滅,轉世不迷之術!”

少年浮現出一絲苦笑:“不過,這裡究竟是何方世界,從記憶來看,顯然不是地球,卻又和古代華夏文明十分相似,莫非是個幻景?”

“不,絕對不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個世界並非是意識世界,至少三元結構已經確定了。”

想到此處,少年不由心中一凜,他閉目冥想,試著感應,但是才想著感觸一下這個世界靈氣,突然之間,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浩然正氣?竟然封閉了我的諸竅?”

在少年的冥想著,身體內,一片白氣盤旋,竟然把身體牢牢凝固住,這本是萬邪不侵的護身法門,但是少年卻不是他原本的主人,竟然指揮不動。

這就反過來極大的束縛著少年。

“該死,這豈不是囚禁在這個身體內?”少年木然片刻,突地一笑:“算了,我往昔在地球上,處於末法時代,也是這樣,那時我能自學證悟,現在如何不能?不過我現在頂了王守田的軀殼,才受制於此,只有徹底解決掉王守田的信念。”

“這浩然正氣,就是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信念所凝……相比於記憶,這才是它的本體,它到底想幹什麼?”

解決掉信念,一就是以強力破解,其次就是完成信念,這二者都是王霸之道,其它小道都難以徹底解決。

現在既然無法以強力破解,那就只有完成信念了。

少年再一次回放著記憶,無數的記憶,如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袋裡不斷的閃過。

“漢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難,豈因一死而無愧之,我有愧也!”一個聲音久久不散,隨著這聲音,浩然正氣微微流動,發出白光。

尖銳的指甲,在他握緊拳頭的同時,刺入手心。

很痛,這是身體殘餘的意志本能!

“改變神州命運,嘿,這宿主還真是給我出了難題。”少年喃喃的說著:“特別是現在,哼哼!”

記憶中,現在王守田,就在兵敗後,被賀仲背出了戰場,隨後在小山谷裡休整,再以後,王守田和山民附庸軍分離,帶著人匯集到副將之中,以城固守,最後等到了大帥親自率軍反攻。

這個方法,也不能說錯,畢竟對於那時的王守田來說,並沒有多少選擇餘地。

“算了,既然我已經獲得你的軀體,就繼承你的意志,我現在,就是王守田了。”少年說著,說到這裡,幾乎是不由自主,這個身體猛的一震,一滴淚,順著他雙眼滑落。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12:58 PM

第二章望氣(上)

王守田睜開了眼睛,剛才身上的奇異感,這才慢慢消逝。

後腦上隱隱作痛著,這是摔下來負的傷,王守田開始正式對自己的處境進行思考。

自己是隊正,領一隊五十人,雖然已經損失幾個人,但是折損不大,特別是按照記憶來,手上的本錢還不算小。

十一個精銳的牙兵,嘿嘿,真的不算小了。

按照原本歷史,自己自動撤退,就算不把責任放在自己身上,也有著“遇敵頹敗”,“臨陣而逃”的印象。

前世,就在和山民分道揚鑣後,和副將匯合,被動守城,使老節度使不得不抱病親自來援……

節度使大人……節度使大人,一定會很失望吧?

要知道,從日後記憶來看,這次明顯是自己“渡金”而來,雖然沒有想到大軍會潰敗,但是自己毫無表現,甚至驚慌逃亡,無疑是一大筆負面資產。

“和副將匯合,然後狼狽待援,這條路不能再走了。”王守田回想著前世的點點滴滴,知道自己若是依舊帶著部下去和副將匯合,就可能依舊要去守城。

那怎麼解決這件事呢?

自己是這支五十人隊伍的隊正,還有十數個山民的喧鬧,留是顯然留不住了。

山民……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關鍵性的人物,王守田的心里頓時一跳。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上天已經給了我機會,我還猶豫什麼?”他認真的想著,然後開始查看周圍的情況。

天色尚早,營帳內的光線幽暗,沒有人發現他早就已經醒了,王守田朝著這群人的方向望去。

本來是想看看現在情況,當他望過去的那一剎那,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心裡猛的一跳。

“這是?”只見空地前,六十個人的周圍,竟然浮現著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

見此一幕,王守田的眼不由自主的睜大了。

沉默了片刻,王守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又睜開,望過去。

依舊是這個情況,並且,他還可以看見,淡淡白光是沒有錯,但是卻還有些不同。

山民的白光之中,隱帶著灰氣,而賀仲身上,白氣竟然濃郁一些,雖然不是很明顯,再看過去,牙兵的張火長頭頂上,在諸人身上最濃,有一小團,不過裡面帶著些黑氣。

王守田猛的一驚,閉目沉思,手無意識的按著劍柄。

不過,連重生這種事情都接受了,何必為這事驚訝,最初的驚駭,漸漸平復,他開始觀察這種現象的意義……

“望氣之術?”王守田喃喃的說著。

在地球上,為了超脫,曾經研究過,對這類事,並不陌生。

據說真正風水大師可以望見地氣,而在古代記載上,更是層出不窮。

《史記》上就正式記載,劉邦之氣,皆成龍虎,成五彩!

《後漢書》記載,劉秀之氣鬱鬱蔥蔥,待得日後成勢,更是火光充天。

三國魏文帝曹丕出生,據說有云氣,青色而圓如車蓋,終日籠罩在曹丕之上,望氣者認為這是至貴之氣,非人臣之氣。

前世,為了超脫,也曾經研究,只是這類神通,似乎不是單純修得,更在天賦,莫非,眼下自己所見到,就是望氣之術?

王守田瞇起眼睛,有了些許了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賀仲的聲音:“小官人,小官人!”

聲音甚是急迫。

“何事?進來吧!”王守田皺了皺眉,說著。

“小官人,山民鬧著要回山​​,不肯跟我們,您說應該怎麼樣辦?”賀仲進了營帳,他手裡端著一碗雞湯,頓時整個營帳,給濃郁的香味充滿。

王守田聽著,下意識的將碗接過來,慢慢的喝著,心中度量著,看著賀仲的眼神,就帶著一絲複雜。

根據記憶,這個賀仲自小跟著王守田,被不斷提拔,但是最後,李守業兵變時,他竟然投靠了李守業,以至於王守田兵敗被俘。

不過依記憶,這人也得不了好,被李守業暗種視為叛臣,後死於一場戰役。

外面天色漸亮,營帳內卻門戶緊閉,光線很暗,映著王守田臉色陰晴不定。

不知道為啥,賀仲突然之間心中一寒,在營帳中有些不自在。

王守田仔細看了過去,只見他頂上,只有數絲白氣,如果不仔細看,還看不明白,讓人驚訝的是,中心還有一根淡黃色的氣,直直挺立著。

嚴格的來說,前世,他對賀仲並不顯的特別看重。

重要原因,就是因為賀仲在鄉中同齡人心中,地位遠比他要高。

英雄也有少年的時候,在少年時代,王守田扣除了家世,每一方面都比不上賀仲,鄉里少年都團結在賀仲周圍,而對王守田很冷淡。

王守田自然受不了這種違和感,也自然看這個賀仲不順眼,雖然以後還是提拔,但是冷淡的態度,也許是禍根之一。

人和人的交往,是一個禮尚往來的過程,並非是單方面的付出,特別是日後,崛起時,有著大把的人手驅使,更是冷淡了賀仲,可是偏偏沒有把他調離近衛的職務,這就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

“唉,真是幼稚啊。”王守田在心中,給曾經的自己下了這麼一個定義。

喝完了雞湯,觀察和思考完畢,王守田這才看了賀仲一眼,說:“我知道了,一起出去吧!”

“是,小官人!”賀仲暗中舒了一口氣,說著。

這時,外面的山民喧嘩,已經越來越大聲了。

出了營帳,初晨的陽光使王守田眼睛一瞇,就看見了激奮的山民,一些士兵不知所措,而牙兵火長默默在一邊,也不說話。

“張毅!”王守田突然之間拔高了聲音,喊著。

“……標下在!”這三十歲的剛毅火長,猶豫了一下,就立刻應著。

“列隊!”王守田毫不遲疑的命令著。

“喏!”皮甲和腰刀碰撞,發出了“哐啷”的聲響,十個牙兵立直,手按刀柄,頓時,肅殺之氣凜然而出。

這一股殺氣,頓時驚動了營內的人,不知不覺,山民喧嘩的聲音,就降了下來。

王守田跨步掃看,這十人個個剽悍,帶著皮甲,果是藩鎮精銳牙兵,最後,目光凝視著張毅。

這是一個沉默而剛毅的男人,在王守田眼中,他的頭上更有著十數絲白氣,比賀仲更多一些,中間有一根赤紅之氣伸出。

“先天秉氣命格?”王守田在想著,口中卻說著:“張毅,我任命你為此隊的代理副隊正,凡是本隊,都受節制,除了親兵一伍。”

自己當然不必特別宣告,任何命令都不會動搖他的地位,除非張毅敢造反。

聽到這命令,張毅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他低頭應著:“喏!”

果然,一旦發布命令,又接受,在王守田眼中,張毅的白氣頓時就多出數十根,和剛才的相比,只是顯的有點虛,絲絲不是那樣牢實,就算如此,這幾十根,也開始隱隱集起白氣團了,而中間的一絲赤紅之氣,更加活躍。

“果然是先天命格和後天授命的關係。”王守田若有所思,看這赤紅之氣,應該有些格局,可惜的是,前世卻找不到他的記憶了,莫非是由於前世王守田丟了臉,狼狽而回,沒有達成渡金效果,結果此人就被節度使瀉怒殺了?

這真是極有可能,口中卻命令的說:“我給你半個時辰時間,整頓軍營,並且進食,半個時辰後出發。”

“喏!”張毅剛毅的臉上此時已經沒有表情,應著。

“給我找盆水,我洗洗,把山民的頭目,找一個給我過來!”王守田吩咐的說著,就進了營帳內。

營帳外,頓時號令不斷,沒有多少時間,整個營地就秩序了然,原本吵鬧的山民,看起來囂張的很,但是轉眼就被牙兵所懾,變的順從起來,看著這情況,五個少年都是目瞪口呆,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板凳連忙去打手,而賀仲更是心情複雜。

原本由於小官人不管事,營地裡亂糟糟,賀仲雖然比普通少年成熟,但是心裡也有著想法,總是難以避免某種暗中滋生的不屑。

可是此時,小官人只是出來,隨手一個命令,頓時營地就天翻地覆,改了模樣,這種力量……

到了營帳內,拉開了門簾,陽光就灑了進來。

“小官人,您的水!”稍後,板凳用一隻銅盆,送過來水來。

王守田漫不經心的洗著臉,卻在感覺著自己的氣。

片刻,自己的氣浮現出來。

毫無疑問,近五十根白氣浮現著,形成了一小團白氣,隱隱有著形狀,卻沒有成型,並且毫不意外的,一股更加強大近十倍的紅氣,瀰漫在頭頂上空。

不過仔細看,二股氣完全不同,白氣是一根根,紅氣瀰漫狀,並且雖然有連接處,相互之間並不直接融和。

“小團的氣,是我的官職所帶來吧?這股赤氣,如果預料的不錯的話,必是節度使大人的垂青了——有後台就是好啊!”

“咦,怎麼不見我的本命之氣?”漫不經心的繼續洗著,欣賞了片刻,王守田突然之間有著一個驚訝的發覺。

只見氣團之中,竟然沒有自己的本命之氣挺立。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2 06:10 PM

第二章望氣(下)

王守田小小的吃了一驚,放下了銅盆,看向了其它人。
幾個少年衛兵,並無其它氣息,卻也有二絲白氣,王守田若有所思,一絲是士兵身份帶來,相當於地球上的公務員,相當這個世界的小兵小吏身份所帶來的氣。

還有一絲是他們的本命之氣,這裡麵類似油和水,實際上能看見,很容易分辨。

再看自己,的確找不出本命之氣。

原本王守田絕不至於沒有本命,他日後被節度使大人收為養子,繼承大位,怎麼可能沒有本命?

莫非,這就是穿越和破碎帶來的影響?

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山民被帶了進來。

“何七給大人磕頭了!”這個山民看上去還有些魁梧,行禮說著。

“……哼,聽說你們嚷著要回山,你等既已加入我軍,就要受軍法約束,你可知道,就此一點,我就可斬你們首級!”一見這人,王守田就冷冷的怒斥著。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何七是識時務者,立刻磕頭說著:“小人豈敢逃亡,只是不知到哪裡去,想回山等候而已!”

這理由很扯談,不過對山民來說,也就是這程度了,王守田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營帳內氣氛頓時凝固起來,這何七隻得不斷磕頭求饒,讓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何時小官人有這樣的威懾了?

等過了片刻,才聽見王守田不冷不熱的聲音:“你是山民,又證何,那你和何五郎是什麼關係?”

說到這裡,他心裡有些“砰砰”跳著。

“……大人也知道我家的五郎?他現在是我家的族長!”何七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著王守田。

“果然!”王守田心中想著,口中卻說著:“既然你要回山,那就回山,帶我們一起去,我有話和你家五郎說!”

“啊?”何七更是張大了嘴巴。

“下去吧,準備下,過會就出發!”王守田一揮手,讓他出去,何七雖然滿腹疑問,卻不敢問話,退了出去。

營帳內,因此就一片沉靜。

“……小官人,你真的要入山?”過了一會,賀仲猶豫了一下,問著。

“不錯!”王守田簡單的回答說著。

賀仲先是不語,過了一會,他又問:“小官人,你這次答應和山民進山,有什麼打算嗎?雖然山民的離開,的確會給我們造成一定兵力損失,但其他被打散的軍隊也不少,並且,前幾日,已經有人探聽到了錢副指揮使的消息,我們為何不去投奔錢副指揮使他們呢?被打散的時候,他們似乎突圍出去的人很多……”

藩鎮編制,五人一伍,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隊,隊正就已經是正經武官,從九品,稱陪戎副尉,現在王守田,就是陪戎副尉。

二隊為一營,長官就稱陪戎校尉,正九品武官。

五百人為一衛,長官宣武校尉,三衛為一都,設都指揮使,參將級,可稱將軍,有一千五百人。

三都一府,設游擊將軍,總人數五千人!

藩鎮兵少,本鎮就只有四都,這次兵敗,就是一都潰敗。

王守田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早就等著他這一問了,揮手說著:“把張毅叫來。”

“諾!”

沒有多少時間,張毅就踏步進來,一絲不苟的行禮:“隊正大人!”

“賀仲,把剛才的事,以及你的話,再說一次給張毅聽聽。”王守田說著。

“諾!”賀仲無奈的回答,將剛才的話,再說了一次。

張毅默默的聽著,臉色都沒有動一下,只是等著。

王守田微微搖頭,由此可見此人並不擅長應對上司,不過,也不以為然,說著:“誠然,錢副指揮使的餘部還有,退到了正定縣,但是一都已經損失巨大,估計能集起一衛就差不多了,這點人,守城有餘,只怕反擊甚難。”

“……小官人,難道你想反擊?”賀仲不由張大了嘴。

“不錯,這次我們面對的敵人,本來也只有一都兵馬,並且這都還沒有補全,據說只有八百人,這次雖然大勝,損失也不會小,再說,在此大勝時,肯定要調遣一些隊伍四處偵察和追擊,其本部必空虛。”王守田按照歷史裡的記憶,當眾而說:“當然,大勝後,敵軍會增兵,但是這需要時間,現在至少是只有半都兵力!”

見在場的人,或者凝神聽著,或者張大嘴,王守田繼續說著:“現在的情況很微妙,與其和他們匯合,最後被增兵而來的敵軍圍攻,不如尋機會給敵人突然一擊,這樣的成效,要遠比正面對抗來的大多了。”

“隊正大人,敵軍就算分散,本部必有精兵,我們這點人,很難拿下。”這時,張毅開口了。

賀仲聽完,有些意外的看了張毅一眼:“火長說的對,小官人,我們這點人,就算找到了對方位置,也拿不下啊!”

“是啊,所以我才決定隨山民進山。”王守田揮手說著:“山民中,有數百善射之士,若是能招募,或者至少短時間驅使,作此一擊,就可能了!至於目的地,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主張!”

張毅低著頭思考了片刻,抬起頭來,看著王守田,說:“大人若是能招募數百山民,當可一戰!”

“若是能招募,可戰之,若是不能,至少現在也可避敵鋒銳嘛!”王守田笑了笑,一揮手說著:“現在時日差不多,立刻出軍!”

逃到山里和逃到縣城,豈不是一樣?

而且,雖然王守田只當了三年節度使,並且日後被囚禁,信息封閉,但是何五郎這種李承業手下早期大將,還是知道。

何五郎是山民的族長,幹些狩獵和毛皮生意,並且還不時通過水利弄些灰色的行當,但是此人卻是難得的熱中當官的,想著辦法要當官​​。

在原本歷史上,李承業當時還只是縣令之子,一次遊歷,就遇到此人眼巴巴上前侍奉,終獲得賞識,提拔成心腹,並且在早期屢次建立戰功,多次提拔,並且改名為何忠。

雖然在李承業當到蜀王后,他漸漸失寵,但是還是當到游擊將軍的地位,掌握一郡折衝府,正五品武將!

此人據說善武善射,手下又有一批剽悍的山民,再加上如此熱於官職,想必是可利用的人。

如果能利用他,再加上自己熟知歷史,知道敵將虛實,打個反手槍,也不是不可能!

這就是王守田心中的主意。

見王守田主意已定,再說的確可以避敵鋒銳,張毅躬身行禮:“諾!”

凌晨時分,微風。

黎明的太陽,照的原野一片明亮,這個時候,本是農夫出田的時候,可在這時,偌大的一片曠野,連個鬼影都沒有。

遠處的一個小村,半點炊煙也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塚。

一陣風吹過,除了風聲,再多的,就只有那瀰漫在空氣中的淡淡血腥味了。

死亡的氣息,從前幾天,就開始在這個地區瀰漫開來了。

勝利一方派出的一隊隊騎兵,不斷收割著那些失敗逃亡者的頭顱,太多無頭屍在野地裡倒著了,如果不是已經到了初秋時節,只怕又要引起一場瘟疫了。

周圍十里八鄉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天一黑,就找個盡量隱蔽的角落忍著。

被抓著,就是死路一條。

戰爭中,無論哪一方勝利,帶給百姓的,永遠是災難。

這支六十人的隊伍,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悄悄的行軍。

前面走著的山民,是領隊,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何七也正和人說話。

“七爺,真要帶他們進山嗎?”一個山民走在何七的旁邊,他對後面的幾人頗有些忌憚:“萬一他們進山鬧事……”

“進了山,自有五哥接待,他們只有六十人,不會鬧事,如果他們真敢鬧事,那五哥也自會有辦法應對。”對此,何七倒是不怎麼在意,很顯然,他對自己那個五哥十分的信服。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其他山民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了。

一行人繼續趕路,這個時辰,小路上靜悄悄,一路走來,沒遇到敵軍,不過,時不時會遇到的一兩具屍體。

這時候,天色已經開始亮了,周圍的情景,越來越清晰起來。

一個到前方探查情況的山民,忽然跑了回來:“七爺,前面有一個村子,有敵軍在搜索。”

“大概多少人?”何七一揮手,問著。

“有十餘騎。”那山民回答的說著。

何七做到心裡有數,折身走到隊伍末尾,將這個情況匯報給了王守田。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繼續走這條路,還是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何七問的說著。

“盡量避開他們吧,有其他路可走嗎?”王守田想了想,問著。

“那邊有一條路,也能通向我們那裡,只不過,路不是太好走。”何七一指旁邊的一條山道。

的確曲折,不過,這樣的小路,不會有多少敵軍來搜查,畢竟騎兵過去困難:“那就走這條路,白天行軍,走大路實在是太過危險,我們還要有一日行程才能到達山寨,小心一點好。”王守田說著。

何七點頭,隨即指揮山民進了這條小路,王守田和其它軍人,都跟了上去。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3 02:11 PM

第三章山民(上)

中午時分,大家休息。
軍中當然有製度,並且所在本是後營,糧食補給當然不少,這次進山當然來不及搬走,取其精華帶上。

現在,大家都在一處山谷裡作午餐。

這山算不上高,卻斷岸削壁,下面是漫無邊際野草和叢林,初秋,還沒有到落葉的時候,野草中,夾著一些開著小紅花,讓人覺得胸口寬舒。

俯看足下,王守田若有所思。

這時,駕的二個鍋,有著水氣蒸騰。

有著乾製的牛肉、羊脊、鹿脯,還有著麥餅,這伙食不錯。

十一個牙兵還穿著皮甲,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掃看四周。

“看來凡是節度使的牙兵,都非常精銳,百中挑一啊!”王守田暗暗想著​​:“不過,真可惜了。”

山林之外,還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大地,這裡本是肥沃之地,可惜因為諸鎮彼此私戰,變成一片荒野。

別的不說,本鎮所在的文陽郡,原本有七縣之地,現在由於人口殘破,只有相對核心的四縣保存了。

林蔭如蔽,山風徐然,王守田默默沉思。

按照前世得的消息,自去年節度使獨子摔馬而死後,雖然名義上節度使挑選數個同族的侄子培養,挑選繼承人,但是實際上作為私生子的王守田,已經內定為繼承人。

不過,原本歷史上,王守田畢竟太年輕了,按照這身體年紀,才十六歲,而這次大敗而歸,不得不使節度使抱病前來作戰,因此導致病重,明年去世了。

王守田匆忙上位,根基不穩,結果日後被廢。

這次若能迅速解決,不但鞏固著自己的地位和威信,也可使節度使多活一段時間,更能保證新舊交替。

想到這裡,王守田目光深邃,改變命運,必須從點滴開始。

“餵,你們覺不覺得,那傢伙醒來之後,變的有些不同了?”捅了捅身邊正在吃東西的板凳,親兵之一蘇虎小聲說著。

手裡拿著乾糧在吃的板凳,只抬頭掃了一眼,就繼續低頭吃起來。

蘇虎見自己的話被人無視了,很是鬱悶:“餵,板凳,你不這樣覺得嗎?”

板凳終於將口裡的干糧吞嚥了下去,白了蘇虎一眼:“小官人是大帥的同族,據說有專門教導,開始時也許不熟悉,現在應該是熟悉了吧!”

意思就是,他絲毫不感到奇怪。

古代普通人,對讀書人,對官僚有著天然的敬畏,王守田的變化,對他來說,並不顯的特別。

“可是……”蘇虎還想說什麼。

“別可是了,湯煮完了,把最好肉湯盛出來,我給小官人和賀大哥一起送過去。”板凳說著。

蘇虎離肉湯鍋最近,嘴裡雖然嘀咕著,可還是動手,將肉湯盛了出來。

普通人只能吃乾糧,王守田、火長和伍長,可喝肉湯,這次有著多種肉乾,再加上谷內找的一些蘑菇和野菜,香氣噴鼻。

“小官人,肉湯來了!”板凳端著碗,走了過去,眼睛裝做不經意的看向小官人。

的確,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那張臉,但給他的感覺,卻有著變化。

怎麼樣的變化,板凳說不出,但是經常隨父親就醫,也算是見過世面,往往一些有身份的人,就有這種感覺。

板凳雖然對蘇虎那樣說,其實心裡,對於王守田的變化,卻也是有些想法。

賀仲接過,先遞給了王守田。

在王守田喝了,板凳這才又將第二第三碗,給了賀仲和張毅,這很正常,或者稍有點差異,在官階上,張毅比賀仲高。

不過作為親兵伍長,和一般伍長不同,這也可以。

一拿到碗,賀仲就眉一皺,瞥了一下板凳,這碗看似一樣,甚至小官人看似多點,但是他知道,自己碗裡才有實料!

板凳看到了賀仲的眼神,站在一旁,忍不住又瞅了王守田一眼,隨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叫何七過來。”王守田倒沒有註意到這點細微的區別,喝著肉湯,就著輕聲說著。

雖然早晨時,已經和山民有了約定,但是這事比較重大,當然要進一步確定。

“諾!”賀仲一轉頭,看到王守田臉上表情從容,少了幾分自負傲慢,多了一份穩重和威嚴,心中一凜。

只一會的工夫,山民就已經獲得了消息,不過,走過來的只是何七。

“見過大人。”何七忙上前行禮。

王守田點點頭,說著:“不必多禮,你坐下說話,板凳,再上一玩肉湯……你們現在山里情況怎麼樣?”

“多謝大人!”何七抱拳行禮,坐了下來,接過碗,喝了一口肉湯。

“大人,當初,我們被招募出來,目的其實很明確,就是協助大帥賺取點糧錢,山里實際上很困苦,糧食出產不多,以前還好,現在人口多了,就必須出山賺點養家了!”也許到了山里,快到了自己家,何七說起話來,現在就有些中氣了。

王守田聽了,看了他一眼。

根據現在的經驗,山民和普通百姓不一樣,普通百姓多半是一絲白氣,而山民也許是不服管束,多半是一絲灰氣。

不過這一望之下,頓時發現,此人的氣色,和其他那些山民身上幾乎昏暗不明的氣色不同,此人頂上,竟然有著一根白裡帶著微紅的線,看樣子,以後肯定能有一番作為,絕不會就此止步在百姓之位。

“你名字喚做何七,莫非你在家排行第七?”王守田忽然看著這個人,問。

何七微微一愣,不過,此人倒的確有些見識,微微一愣之後,很快回答:“是的,大人,何七的確排行第七,不過,卻不是在家的排行,而是在族裡小字輩的排行。”

“你一看就是壯士,想必在族中,定是難得的人才了。”王守田笑的說著。

王守田的笑容,顯然讓何七一直緊蹦著的心情鬆懈了下來,他搖頭說著:“回大人的話,在我們族裡,最出彩的人,是我的堂兄,他雖然排行為五,卻是族里數一數二的好漢,無人不佩服,無人不聽他的命令。”

說到那個人,何七的臉上的也忍不住露出了羨慕崇拜的表情。

王守田微微垂低了眼眸,果然,這人的控制力不低啊!

在前世記憶中,這場戰役結束後,周邊地區大亂,給了很多平民出頭機會,事後,很多人開始擺脫了小民身份。

何五郎只是典型,伴隨著他的投機,不少山民也出人頭地。

這是命格,也是偶然,想必除了何五郎,其它山民也有一些種子。

在這一刻,王守田堅定了進山的決心。

下面的一番交談就是隨意交談了,山民畢竟是山民,少許施加點恩典,就使他開始爽快的說了起來。

不少情報就因此獲知。

“大人,是不是要啟程了?”張毅看了看時日,問著。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還是先檢查一下,別遇到了敵軍。”王守田又阻止了大家即刻啟程的決定,派人先去探查一下外面的情況。

半小時後,山民回報:“沒有發覺有敵人,我們這路回去,晚上就可以達到山寨了。”

雖然沒有發覺敵人,但是王守田所展現出來的謹慎態度,還是讓有些人若有所思。

望著和山民相談甚歡的小官人,蘇虎又看看一旁保護著王守田的賀仲,摸了摸下巴。

到了黃昏時,何家寨終於到了。

這是一個建立在一處山坡上的寨子,有著一些土牆,隱隱有著不少建築,看起來,規模不錯。

“終於到了,終於回家了!”望著前面的山寨,山民露出了興奮之色。

這一天的行軍,為了躲避敵軍的隊伍,他們是盡量選擇難走的小路走,一天下來,眾人都是又困又累。

“大人,我先進山寨,和我的兄長通報一聲,山寨有幾道防禦,若是其他人,只怕守衛不會輕易相信。”何七望著眼前熟悉的山寨,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他轉過身,和一旁的王守田商量的說著。

沒有獲得允許,他也不能帶人,特別是帶著大隊人進山寨。

王守田點點頭,不以為過,說著:“去吧!”

何七隨後帶著這些山民,就向山寨而去。

靠近了,就看見山寨上的箭塔上,有人喊話,並且警惕著拿著弓箭。

這寨子這箭塔雖然簡陋,但是有和沒有完全是二回事,有著善狩獵的山民守衛,只怕沒有五百官兵,攻不下來。

見出現的是貨七,裡面的人連忙將門打開,將他們進去,不過因為情況不明,這些人是警惕的看著眾人。

“他已經進去了。”賀仲目光一直鎖定在何七身上,見他終於進了山門,便低聲問一旁的王守田:“小官人,他們真會答應咱們的要求嗎?”

王守田打算借助山寨力量反擊敵人,賀仲對這件事情卻不怎麼樂觀。

對於山民,賀仲並不陌生,他和一位山民長老打過交道,連山寨的模樣都沒見過,可即便是如此,在一番交涉之下,他也對山民那憨厚表象背後的狡猾頗有體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山民,真的會幫他們嗎?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3 07:10 PM

第三章山民(下)

王守田淡然說著:“無妨!”

見王守田神態悠閒,胸有成竹,賀仲只得壓下了心裡的不安,目光繼續鎖定在山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過了一刻時間,山寨的大門被緩緩的被推開了,一群人從裡面迎接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除了何七,還有一人。

這人身材魁梧,步履邁得很大,一臉濃密的鬍子,一身粗布衣服,透著剽悍的氣息,在後面,還有一群衣著服飾雜亂的山民,卻也個個都有著驍勇善戰的氣勢,只是掃了一眼,王守田心中一動。

果然,李承業能接納這些山​​民,不是沒有原因。

“五郎,這位就是王大人!”走到近前,何七為何五郎做了介紹。

“五郎見過王大人,迎接來遲,請恕罪!”和何七一起走過來的漢子一臉笑容走到王守田面前,雙手一抱拳,說著。

王守田從他一出現,就仔細看了上去。

他不會看相,只能望氣,只見此人一團灰氣,隱隱有數百根,凝聚成一小團,中間一根紅中帶黃的本命氣,直直挺立。

心中若有所思,原來未必非得是官,才有這氣。

只要能集人,也有著雲氣集中,只是山民之氣,卻是灰色,而非是百姓白色!

“何寨主不必客氣,我們這些人過來討擾,該是我們說恕罪才對。”王守田同樣一拱手,笑的說著,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擺譜沒有半點意思,到裡面說也不遲。

對王守田的回應有些意外,何五郎的眼睛一亮:“怎麼會,貴客到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目光一掃,在諸兵之中一掃而過,並沒有在賀仲身上停留,卻落在十一個牙兵身上,特別是為首的張毅,更是眼皮一跳,眼光中就帶著一絲警惕。

不過,山寨之內,善戰之士數百,倒也不懼這十數個強兵,何五郎說著,就親自將王守田一行人讓了進去。

到了山寨中間的一個大房前面,基本上都是用石塊所造,很是結實。

王守田回過來,吩咐張毅:“你等就在外面等候和休息。”

“遵命。”張毅應著,下達了命令,片刻,大宅外面的石階路上,就坐滿了士兵,士兵或靠石牆而立,或蹲在石階上,無不顯得疲憊不堪。

何五郎目光一掃,也吩咐著:“給諸人鋪上毛皮,中間可點上火,還有送上點吃食!”

“是,五郎!”有山民應著。

再到了大宅,裡面的人就不多了,就五個親兵跟上。

大廳裡,樑柱縱橫交錯,裸露在外,顯的很是粗拙。

推辭了幾下,何五郎又坐在了主位,而王守田坐在了首客位,下面是各自幾個親兵。

何五郎看了看,等著山民奉上了粗茶,有些抱歉的對客人說著:“山里人住的地方都有些簡陋,希望貴客不要嫌棄。”

“哪裡,山寨雄厚,宅地堅固,才能庇護著百姓,很有章法啊!”王守田喝了一口茶,淡然說著:“精細雕琢,在這時只是小道。”

王守田的話,讓何五郎心裡很是舒坦,他爽快一笑,又說著:“不知王大人前來何事,若是暫住,儘管住上一陣。”

“自然是有事,若只是避住,縣城總是方便多了。”王守田再喝了一口茶,對著自己的親兵說著:“賀仲,你們下去休息吧!”

賀仲猶豫了一下,應著:“諾!”

等親兵下去,何五郎也對自己的人說著:“你們也下去吧!”

山民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大廳裡寂靜無聲,只有王守田喝茶的聲音。

遠處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偶然有著甲衣震動的聲音。

何五郎詢問著:“不知道王大人避去左右,要和五郎談何事?”

眼前的少年,氣定神閒,何五郎真的有些看不透了,不過,這種悠然自得的風度,也使他產生著一種羨慕——這就是官家子弟的風儀。

“何寨主,我這次來,是希望你率領山民出軍,共圖大業。”王守田平靜的說著。

聽到王守田的話,何五郎差點笑出來。

這個少年,不會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會出兵吧?

當初何七他們加入藩鎮,不過是因為覺得這場戰爭中有利可圖,畢竟當時是一都一千五百人,對抗敵軍半都八百人,本以為穩操勝眷。

不想戰場上發生逆轉,陸炎戰死,其軍潰敗,對方硬是以八百戰勝了一千五百。

在這樣的情況下,山民豈會出兵去找死?

本以為這個王守田是個聰明人,不想……正這樣想著,目光掃過,見得少年神態從容,甚至有著一絲雍容,又不覺得是愚昧之輩。

思考了片刻,何五郎很是為難的回答的說著:“王大人,不是五郎不肯幫這個忙,可山里人除了種種地,打打獵,實在是不會別的,如果真的出兵,也解決不了什麼大問題,請王大人不要開玩笑了。”

“我並沒有開玩笑……何寨主,你覺得戰爭繼續下去,情況會怎麼樣?”王守田一笑,說著。

王守田的態度,讓何五郎遲疑了一下,問著:“此話怎麼說?”

“蜀地三州十八郡,我鎮居文陽郡,有四縣一府之地,敵鎮佔長定郡,只有一府三縣之地,這次的戰鬥,雖然我方失利,但沒有動搖根本,難道,何寨主真的以為,大帥會放任不管?任其侵占要地?”王守田冷笑一聲,說著:“而且,觀看情況,敵軍在此,不過是半都兵力,就算獲勝,也難以趁勝攻打,若不能占我要地,就算有勝,也無利可得,無益軍事。”

“長定鎮可增兵。”何五郎悶的聲音說著。

“我方有四都之兵,豈有不增之理?而且,現在敵都兵力,趁勝掠奪,分散在幾處,別說大帥派大軍來,就是我方應對得當,也可以一舉端掉一兩個營地,逼其後撤!”王守田說著,見何五郎沉思,知道已經打動了這心,又說著:“此戰,只是皮毛之爭也,彼此不傷根本,但是對我們來說,卻是進功晉官的機會,何寨主年輕,難道,要一直在山里蹉跎下去嗎?如不趁著這個時候做出一番作為,等大帥派來大軍剿滅或者逼退了敵軍,何寨主要等到下一個機會,又要等多久?”

“想要大展一番抱負,光是有才乾和等待,不肯冒險,可是不成!”說到這裡,見何五郎還是有些猶豫,王守田輕笑一聲:“如果何寨主覺得我官職卑微,不值得一信的話,大帥的官職可夠?”

“大帥?”說實際,王守田剛才那番話,還真的把何五郎給說動了,可正如王守田所說,一個隊正,還不足以讓他將山寨和自己的命運壓上。

聽到王守田提到節度使,何五郎的心里頓時一動,現在諸鎮林立,朝廷只有影響而無控制力,節度使就是一方諸侯,真有節度使注意的話,那……

可是,眼前之人,真的和節度使有關係?

據何七說,大帥和此人是同姓,可單是同姓,分量還不夠啊,畢竟一個大家族,同姓者數以千計。

看著何五郎的表情,王守田心裡有數,笑了:“我給何寨主看一個東西。”

說著,將一直緊緊繫在腰間的一個小包打開,取出了一樣東西,在何五郎面前一舉,說著:“這是大帥給我的銀羽劍符,關鍵時,可臨時節制兵馬,自然也有著招募的權利,何寨主觀此,可一言而決!”

銀羽劍符?

何五郎拿過,仔細看了劍符,入眼就是一片銀光。

這東西看來是一短劍,卻以羽為護手,上面又雕刻著“令”字。

反復看了幾次,雖是山民,也能看出,這種東西,做工精緻,不似偽造,更何況,偽造這種東西,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他也不認為王守田敢拿假的騙自己。

王守田有此信物,必是節度使重視的同族。

心中衡量了下,一聽王守田說完,他的心里頓時下了決心。

“王大人,為大帥做事,本是應該,再說,我相信王大人!”何五郎臉色一變,將銀羽劍符恭謹的遞了上去。

“那我們現在,又如何是好?”

“現在敵部散亂各處,本部只有數百人,山民善野奇襲,不如和我匯兵一處,攻之,若是能一舉攻下,敵兵必大敗,憑此功績,你也可去掉山民之身份,成為軍將——若成之,我必保舉你為隊正!”

“奇襲本部?這個小官人真是好大的胃口!”何五郎聽了,心中一驚,不過聽到許諾,又砰然心動。

現在全鎮也只有四都,六千人,隊正已屬非同小可,相當於地球時一縣公安局副局長,入手就是隊正,許多披堅執銳的勇士,都要花上數年時間。

並且隊正已有從九品官職,屬於官人身份了。

何五郎急急想了想,說著:“若王大人能找出營地,並且是夜襲的話,我乾了!”

“那你能抽出多少人?”王守田心中一鬆,問著。

“不瞞大人,我可抽出三百人,都是山里善射的人手!”

“有此兵力,足夠了,事不宜遲,今夜休息,明日出兵,明晚就奇襲……不能等敵人增兵上來。”王守田說著。

“諾!”何五郎應著,這件事,也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4 09:29 AM

第四章出擊(上)

既然大事已定,王守田就不是外人,雖然現在不算是主君或者上級,但是也是聽命從事,何五郎於是一聲令下,讓來客不必夜宿在外,騰出房子安排。
並且當晚,在山寨大廳裡舉辦宴會,邀請數人參與。

洗了個熱水澡,王守田等人換上乾淨衣服,在山民的引領下,來到了大廳。

擺好的宴席,十分豐盛,都是些山貨,香氣四溢。

無論是王守田,還是賀仲和張毅,都早就餓了,又因為趕路等原因,吃的都很簡單,一見美味,自是食指大動。

山民中除了何五郎,還有何七,以及其他幾個山民頭目。

“事情就是這樣了,宴後,我們就要為戰鬥做好準備,明天早晨就出兵!”大廳內,何五郎很是嚴肅的將自己的決定說完,一揮手。

幾個大漢捧著事先準備好的大托盤走了上來,托盤上擺的都是裝酒的大碗,一隻隻大碗在眾人面前的長條桌前被依次擺好,一壇壇的酒在開封後,被人抱著酒壇,向著大碗裡快速的倒著酒水。

“來,大家準備歃血!喝了這碗酒,我們就將跟隨王大人,一起殺敵!為妻兒老小博一個錦繡前程!”當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何五激情的說著。

“一起殺敵!一起殺敵!”山民隨之大喊著。

當眾人的熱情稍稍平息了一下之後,儀式宣布正式開始。

以王守田和何五郎為首,山民在後,一人手裡捧著一碗酒,酒裡有著他們的血,仰頭喝掉。

“痛快!”將手裡的酒喝完,何五郎很是高興的邀請客人入座,之後,就是宴會上討論著準備工作,眾人商議著。

何五郎一共點了三百人,連何七算上,也算是一支精銳了。

“還請大人指揮。”何五郎客氣的說著。

“這個使不得,五郎勇猛善戰,深孚重望,又熟悉山林,這具體指揮之事,由五郎掌管才是正道。”王守田說著,見何五郎還要推辭,又嚴肅的說著: “兵者生死之地,不可不謹,由我指揮,只怕難以善果,由五郎指揮,才能得心應手。”

“再說,攻打敵都主營,雖然這時調兵多處,甚至空虛,但是單是留在主營的精兵,就是一塊硬骨頭,豈可這樣兒戲?”

見王守田這樣說,何五郎和幾個山民頭目,都很是滿意,於是,幾次會議都進行的很圓滿。

當天夜晚,寒月清輝,風很涼,山里野獸的吼叫聲,隱隱可聞。

黑黝黝的山寨中,赤紅的篝火光,處處可見。

山寨房間有限,一下子湧入六十人,當然總有一些人騰出房間,讓士兵睡覺,並且在平地之中,山民也沒有立刻休息,不少親人為著自己出征的男人準備著工作。

長矛一一檢查,長刀磨著鋒刃、弓檢查著彈力,還有著許多山民自製的藤甲,這可不比皮甲差。

片刻後,從一處閣樓上,傳來了笛聲。

笛聲悠揚,在靜靜的月色下蕩漾著,瀰漫著人群中,方法是一隻有靈性的小鳥,穿過了清幽的深谷……既有回家之渴望,又有著獲得吃食的欣喜。

本來喧鬧的廣場,一下子沉靜​​了下來,無論是山民,還是士兵,都暫時放下了心事,聽著這笛聲。

篝火熊熊的火光中映出來的許許多多面孔,都帶著生活辛勞留下來的陰影,同時也流露出人生不由自主的感傷神色。

巡查的張毅,都不由自主的停下,傾耳聽著。

等一曲而過,餘音漸漸消失在城牆和石階上,怔了片刻,才引起了諸人的迴響,感慨聲,以及甲葉凜然碰撞聲。

“是小官人,想不到還會這笛!”賀仲抬起頭來,喃喃說著,月光如水,使年輕的他,猛的升出感慨。

一處小小閣樓,王守田放下笛,片刻不語,瞑目沉思。

今天雖然看似輕鬆,實是不易,若不是終於動用了節度使私下給他,只有萬一時才可動用的銀羽劍符,藉節度使之威壓制,不然的話,就算自己口舌如花,也難以有此效果。

不過,不管怎麼樣,成功了!

“陳翔!”王守田仔細回憶著這個名字,這就是打敗己軍,殺死都指揮使陸炎的人,由於記憶中,也是他第一次失敗,被城圍,旦夕不保,因此對他的印象特別深刻。

從後世的角度來說,此人倒不是什麼名將,此戰雖勝,由於並沒有佔領要地,因此在長定鎮內,只受了些財物賞賜。

後來被李承業打敗,殺死,獻上首級,使那時的王守業大喜,提拔李承業,不想就成未來之禍。

不過,就算歷史上,二年後就被殺,但是畢竟是當到都指揮使的人物,要殺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不過此事勢在必行,頭頂之上,白氣和紅氣之間,臨時多了一大塊朦朧的灰氣,這就是藉得的氣數,也是這次小小挑戰命運的本錢!

文陽郡·節度使書房

秘書郎李顯,手取一卷通報,腳步匆匆走進,李顯本是文雅人,舉止閒雅從容,氣定神閒,少有如今這般倉促。

到了門前,低聲說著:“主公,臣有急報。”

原本朝廷體制,稱“主公”是不可,但是現在藩鎮林立,朝廷衰微,各有其主,這主公就已經推行百年了。

“咳,進來!”等了片刻,裡面傳來了一聲。

李顯推門而入,就見得窗口下面辦公的節度使,其書桌上,有著層疊的文件,將這個八尺長,四尺寬的公案佔滿。

書桌上,節度使王遵之,實際上年紀並不大,年近五十,穿著普通的衣袍,髮髻上只插了根木簪,沉心辦公,磨墨的童子,屏聲靜氣,墨塊研磨間,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赫義這傢伙又送來報告,說是眼見秋來,將士缺少衣袍,禦寒無力……哼,又在跟我喊窮,難道當我不知道,上次送於軍中衣食,被這廝私下扣留了多少?”王遵之的話,落在了書房中。

李顯聽他的話,已經調了呼吸,說著:“主公又何必發脾氣,當今之世,大將有些桀驁,並且借公事謀求私利,這也是人的癖性,唯有平定諸地,多立各軍,各個節制,才能成事。”

節度使王遵之,哈哈一笑,又咳嗽了二聲,說著:“說的好,不過,你剛才匆忙前來,腳步有些焦急,這可不像是你……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李顯浮現出傷感,他和節度使的關係,並非一般主從關係,彼此甚有點推心置腹,直言不諱的味道。

當然也可以看出王遵之雖然不是英明神武,但是也稱得上恢弘大度,可惜,天不假年,王遵之繼位時,就已經是三十六歲,十幾年來雖然勵精圖治,但是卻命運不濟,屢受打擊。

最讓人同情的,還是數子夭折,唯一長子又在去年摔馬死亡,不得不在同族之中,選拔繼承人。

“主公,陸炎軍敗,損失慘重,副將錢信,以及退往正定縣。”李顯恭謹低頭,吐出了這個報告。

“什麼?”王遵之咔嚓一聲,這是毛筆折斷的聲音,在一個公文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墨團。

“以一千五百之軍,被八百人打敗,陸炎真是越來越長進了,他人呢?”過了一會,王遵之壓抑著憤怒的聲音響在書房中。

“……根據戰報,已經戰死!”李顯應著,聽著這憤怒的聲音,連他都有些膽寒。

“……那,眾人呢?”王遵之問著,這話看似是沒頭沒腦,但是他知道李顯知道他的意思。

“主公,王玄之、王忠義,都已經退回正定縣,與副將錢信一起守城,王守田下落不明。”李顯繼續禀告的說著。

王遵之閉上了眼,似是沉思,不動聲色,看不出虛實。

眼前卻浮現出十數年前,那是同族之人的新寡之婦……就是這一夜,他多了一個兒子,只是,這種醜事當然宣傳不得,王遵之也只是暗中照顧而已。

原本以為這個兒子,會平淡過一輩子,畢竟自己有兒子,可是三子夭折,長子又摔馬死亡,連串人禍落在他身上。

心中卻翻滾不停,上天,你已經奪去了我的三個兒子,還要奪去最後一個兒子嗎?

王遵之慢慢睜開眼睛,慢慢地站起來,打開窗戶,凝視窗外,一動不動。

窗外寂然無聲,只有秋高氣爽,他不由咳嗽起來,咳著咳著,手中就有些鮮紅。

不動聲色將紅色掩入袖中,王遵之說著:“燕山都陸炎素來忠義,戰死沙場,讓其子蔭其功績,為宣武校尉,率一衛。”

“其副將錢信,作戰不利,貶一級,同宣武校尉,率一衛,其指揮使人選,暫時擱置,待其補充完畢後,選其賢能。”

“大戰失利,不能使其動搖根本,我將親率義從軍支援。”

王遵之說完,又咳嗽了幾聲。

義從軍是王遵之的根基,是控制著其它三都,維護大帥地位的本錢,人數總共有二千人,其中有二百人號稱精銳中的精銳,稱黑衣衛。

“主公?”李顯先沒有寫著命令,關切的看著。

“我沒事,按此命令發佈吧!”王遵之閉上眼睛,疲倦的說著。

“諾!”李顯恭謹行禮,開始潤色命令。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5 02:13 PM

第四章出擊(下)

人們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

實際上,王守田卻認為,在沒有工業污染的古代,是處處桂林,當​​然,這是以地球21世紀人的目光來看。

此時,秋景又逢著黃昏,有厚厚重重的雲霧盤踞在天空,夕陽西下,乘著空隙,化出一條條霞彩,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四百人伏在了一處丘陵上,看向遠處。

一條河流,自丘陵下婉轉而過,水很靜很清,在丘陵上都能看出來,再遠處是一個破碎的城池。

“這是原本的汲水縣,後幾次征戰,殘破不堪,已經被放棄,僅餘二三百戶而已。”王守田說著:“敵將指揮使陳翔,就在此營。”

“嘶……裡面不止數百人吧?”

“嘿,陳翔既勝,就想以此為據點,再建汲水縣,因此驅使流民二千……”王守田露出了興奮之色,按照記憶回答說著:“五郎,你可派人刺探情況。”

歷史上,陳翔就重建了汲水縣,成為了入侵的據點,直到二年後拔除。

“諾,大人!”何五郎臉色嚴肅,回去吩咐了幾句,幾個身手敏捷的山民,從消失不見了。

王守田不以為怪,打仗是生死的事,不謹慎怎麼行,王守田吩咐的說著:“大家用上乾糧,不許用火,多休息,我們子時就戰。”

對這個命令,何五郎覺得很合理,吩咐下去。

“對了,你們夜裡能戰否?”王守田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夜盲症,連忙問著。

顧名思義,夜盲就是在暗環境下或夜晚視力很差或完全看不見東西,俗稱“雀蒙眼”,在夜間或光線昏暗的環境下視物不清,行動困難。

由於缺少肉食,這幾乎是古代軍隊的通病,是由於飲食中缺乏維生素A,致使視網膜桿狀細胞沒有合成視紫紅質的原料而造成夜盲。

“大人放心,我等山民,沒有此病。”山民多狩獵,有肉食,反而不會患病。

“好,這夜襲起來,就更有把握了。”

一個時辰的時間,轉眼即逝,派出去的山民已經回來了,他們先向何五郎報告,說了片刻,何五郎就露出了喜色,走了過來:“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營中兵不足三百,其它都是流民,可以一戰!”

這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了。

“再休息一個時辰,我們就出發。”王守田看了看天,說著。

“諾!”

這群人都是剛剛糾集起來的隊伍,雖然個個戰鬥力很強,可若是就直接去攻營的話,絕對是非常吃虧,只有暗中靠近,夜襲敵營。

當然夜襲,也不是簡單的事,定在子時,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大人,時間到了。”再過一個時辰,賀仲低聲報告的說著。

“那,全軍謹慎靠近,不許弄出聲音。”王守田發布命令,具體由何五郎指揮,四百人就漸漸在夜色的籠罩下,慢慢的靠近了敵營所在地。

敵將駐紮的地方,就在縣城內,本有著一道城牆,若是在往常,想要進入縣城,就必須要打開城門,如今卻有些不同了,戰火的破壞,讓這道城鎮牆破爛不堪,已經形同虛設了。

“還是有敵兵巡查。”黑暗中,隱隱見得火炬,以及一些士兵。

“人數並不多。”何五郎仔細觀察了下,打了手勢,頓時幾個身手敏捷的人,潛了進去。

到了現在,天色已經近子時,大部分人早就已經困乏倦怠,入睡了。

夜色下,這個縣城內,看起來是這樣的平靜。

只不過,一個個人影已經悄悄潛入,並且,開始進行收割行動……山民總是悄悄的靠近,然後,手起刀落,乾淨利索。

只是片刻功夫,就有數個敵軍以這種方式死去,使一處出現了空缺,讓大隊人馬,開始靠近著敵營。

不過,山民畢竟是山民,不是特種兵,當又一個巡邏士兵被山民殺死時,一聲慘叫忽然在寂靜的夜裡響起。

這一聲慘叫,聲音極其尖銳慘烈。

“殺,殺進去!”王守田立刻反應過來,怒吼著。

“殺,殺進去!”何五郎也立刻應著,手一揮,數百人就一窩蜂的衝了上去。

“不好!敵人來了!有敵襲!”短暫的寧靜後,敵營頓時大亂,立刻就有著人,驚慌大喊了起來。

才數百人的衝鋒,帶起的殺聲,就足以讓膽小的士卒魂飛魄散。

雖然王守田,對戰場的殘酷早有準備,但親眼見到大批的人衝進營中,一照面,就有數把長刀交錯切割砍殺戳刺敵人的身體,頓時慘叫和怒嚎交織,穿刺破開肌肉骨骼沉鈍的撕裂聲不絕於耳。

王守田不由感受到了劇烈的噁心,不過在這時,絕對不可嘔吐,他硬著撐著,命令的說著:“張毅!”

“標下在!”張毅應著。

“殺上去,將抵抗者解決,注意,不要離的太遠!”

“標下明白!”張毅應著,抽出了長刀,率領著他那隊精悍健勇之士,輪番進擊,衝殺上一陣,張毅對戰術把握極佳,凡是有人想匯集,就出現在哪裡,頓時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幾乎同時,殺聲才起,主將營帳中,一將猛的醒來。

“將軍,有敵人偷襲!他們已經殺進來了!”一個親衛跑了進來,大叫著。

陳翔猛的從床上跳了下來,來不及穿上衣服,抽出了長刀,長刀一揮,本來二個睡在床上的女子,頓時鮮血飛濺,被當場砍殺。

殺了二個女子,陳翔舉刀怒吼,鮮血自刀鋒上淋漓而下:“親衛何在!”

此時此刻,外面已經殺聲響成一片。

“將軍,我們在!”近衛本身就在營帳附近,已經有人立刻響應,從營中撲了出來,多半和陳翔一樣,來不及穿著盔甲,只拿了兵器就上陣。

“殺,殺上去。”陳翔怒吼著,一眼向戰場望去。

這座軍營,如今已經如同修羅場一般,到處都是收割著生命的身影,慘叫聲連連,廝殺聲更是不斷,原本留在軍營的三百軍,已經橫屍遍地。

陳翔怒吼一聲,以一去無回的氣勢,撲了上去。

一個山民就要抵抗,卻見刀光一閃,頓時鮮血飛濺。

陳翔行進速度不是很快,但根本沒有人能夠近身,只幾分鐘,就已經砍殺數個試圖擋格的山民,頓時,敵軍本來瀕臨崩潰的士兵,一時間精神大振,紛紛以他為中心聚攏。

只是一集中,精銳有組織的特性就開始體現,​​只見陳翔長刀大開大闔,所到之處連殺數人,硬生生的將山民撕裂開來。

“將軍!將軍!”敵兵高喊著,這時,山民已經開始慌亂本能閃避逃散開來。

“用弓箭!”王守田立刻喊著。

連喊了二聲,何五郎才反應過來,他親自拿出弓箭,只聽“噗”的一聲,將一敵兵射殺,喊著:“射死他們!”

山民頓時醒悟過來,前面還在糾纏,後面的已經拿出獵弓,噗噗射了過去。

頓時嘶殺慘叫聲,一片混亂,十數個沒有穿著任何防護的敵軍,不斷應聲而倒。

而在這時,張毅率著牙兵,已經衝了上去,同樣和一把尖刀一樣,將敵軍的抵抗撕裂分割開,所過之處血肉飛濺。

原本軍營中,也只有三百兵,又被夜襲,上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被亂刀砍死,又有一些臨時抵抗,頑強撲擊,但是卻沒有合適武器和組織,被不斷殺死,最後一部分人終於集中起來,只有寥寥數十人了。

如此,勝負已定了。

不過,王守田一看上去,臉色突然之間大變。

只見一將持刀怒吼,帶著十數人戳刺砍劈,撲了上來,在前面抵抗的人,一時被沖的大亂,連連殺死。

王守田不假思考,大聲吼著:“殺了他們,他們是敵軍大將,取他首級者,重賞!”

幾乎同時,那將也怒吼著:“兒郎們,殺了這人,這是敵軍首將。”

長刀所指,赫然就是王守田所在之地。

對方不愧是大將,就立刻發覺了中樞,死中求活,率領牙兵衝了上來。

“賀大哥,怎麼辦?”一聲驚呼,竟然是蘇虎。

賀仲咬著牙,抽出刀來,他暗暗唾棄自己,居然在戰場上顫抖和恐懼,他怒吼著:“殺上去。”

賀仲殺了上去,蘇虎和幾個親衛也已經跟了上去。

王守田手腳冰冷,對方雖然只有寥寥十多人,顯然都是敵軍的精銳,齊聲衝殺,幾無人可擋,特別是看見賀仲被他一沖,就本能避開,沒有拼死抵抗,更是心中寒意上沖。

在這生死存亡之時,身邊竟然沒有誓死護衛之士!

這是自己調遣不得力,也是根基太淺薄!

更可能是命格的反噬,自己想要違背命運,想殺五品大將,豈是這樣容易?

看著敵將怒吼著殺了上來,據說面臨生死關頭會激發意想不到的潛力,王守田也是如此,突然之間,身體內本來凝聚不動的浩然之氣,湧動了起來,從丹田中湧出了熱氣,直衝著四肢百骸,低低怒吼了一聲,握著劍柄,猛的將長劍抽出。

想要殺我,沒有這樣容易!

處於亂世之中,前世王守田,也學過搏鬥之術!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5 02:15 PM

第五章易命(上)

“這次戰後,必挑選和培養心腹死士來護衛。”王守田看了上去,還在電光火舌之間,有著這個感悟。

只見敵將衝鋒上來,此將頭上雲氣,濃郁成白色一團,中間已經透著微紅,正在激烈的翻滾著。

顯是他的命數之力,在盡力加持於他,以脫出死境。

此將果是久經戰陣,對形勢變化掌握非常準確。

眼前敵將,雖然不穿盔甲,身如鐵柱,面目猙獰,高舉長刀,摧枯拉朽將沿途攔截的士兵襲開,不斷逼進。

就在這時,原本不被重視的普通士兵之中,突然有一人高喊:“大家不要怕,他沒有幾個人了。”

果然,只見他身上連中數創,身後跟隨的十數個親兵,又折了數個。

王守田一眼掃過,是個伍長,就記下他的模樣,同時震臂喊著:“大家不要怕,他沒有幾個人了,殺了他,升官三級,賞金百兩!”

突然之間,王守田敏銳的感覺著頭上的雲氣一動,節度使大人垂青產生的紅色雲氣,猛的沸騰起來,似是燃燒,化成一團激烈的火雲,化為感召之力。

敵將人少,背後就是大人,面對伍長的號召,以及上官的呼喚,又有著許諾,這些普通士兵,突然之間紅了眼,頭腦一熱,喊著:“殺!”

撲了上去,一時間,敵將衝鋒之勢,竟然受到了壓制,這時,背後的山民也反應過來了,“噗噗”聲不絕,就在王守田不遠處,一支箭矢打穿了一個敵兵的腦袋,將鮮血和腦漿飛濺在空中。

已經沒辦法形成隊伍了,那個大將和剩餘的親兵,終於失去了理智,只知道向前揮舞刀劍,想殺出一條通往活命的血路。

哭喊聲,慘號聲,弩箭的唏噓聲,人體被打碎的悶響充斥著現場每個人的耳膜。

容不得任何的遲疑,頂上去的士兵,根本來不及進行閃避,甚至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鼓熱的血,都來不及冷下去,面對這種情況,只能更加燃燒著腎上腺素,發出了不知道是啥的聲音,撲了上去。

瞬間,連續不斷的肉體被刺穿劃開的聲音,偶爾夾雜著骨骼斷裂的聲音,大將的刀,斬殺了一個士兵,一個士兵的頭顱飛出,滾到了王守田的面前。

這是一個年輕人的頭顱,五官一清二楚,它的頭顱還沒有死去,眼神和表情,透露出入骨的恐懼。

不過這樣的戰鬥,讓對方本來只有七八人,迅速銳減至三人,並且,最近山民、張毅、還有著何五郎,都在迅速趕來。

陳翔怒吼著,這種絕境,激起了他所有野獸一樣的兇性,王守田可以看見,他頂上的雲氣,一下子竟然全部轉紅,進行著燃燒。

他衝了上來,幾個攔截軍士,鮮血飛濺,落在地上,轉眼竟然逼至王守田的面前。

“殺!”王守田長劍向前。

“噗!”長刀而下,精製長劍,瞬間斷開,王守田本能側身一滾,只感覺到身上一震,一道血光在胸口上掠去,鮮血飛濺。

下一刻,王守田看見這人獰笑著,又舉起了刀。

這是新生的王守田第一次真正面對死亡,剎那間冰冷的殺意一下子壓了下來,王守田身體竟然一僵,瞬間麻木了。

目光之中,遠一點那個伍長,也和一個殘兵搏鬥,鮮血飛濺,倒了下去……

此時王守田卻根本沒有註意到這點,他頂上雲氣沸騰著,雙眼赤紅。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歷史又重演了? 自己重活了一次,依舊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不甘心啊……

長刀斬下,籠罩著王守田的身影。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刺耳破空,一支長箭猛的從陳翔背心,直穿了過去,在前面心口透了出來。

陳翔搖搖晃晃著,強撐著身體,繼續舉刀。

這時王守田猛的一翻滾,滾出了數步,就這數步,卻已經生死之隔,陳翔一聲慘笑,踏前一步,半途斷絕,接著“轟”的一聲,屍身摔落在地,已是氣絕,只是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王守田深喘了口氣,覺得全身濕透,不單是冷汗,更多的是溫熱的鮮血,染紅了身子,大腦迷糊了起來,整個世界似乎都一片鮮紅,強撐的說著:“張毅何在?”

“標下在!”迷糊中傳來了聲音。

“你接手營地清理。”

“諾!”這時,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

下一刻,一片嘩然,眾人都立刻趕上來,將王守田看護,軍中自然帶著一二個會點醫術的人,上前撕開了衣服,一看,舒了口氣。

“大人沒事,只是受了點皮肉傷,口子拉的大點,但是沒有傷著裡面。”

只見胸口一道長口子,拉開了半寸,血肉模糊,看似很嚴重,但是戰場上有經驗,一看就知道無大礙。

營地中一片狼籍,在火把中,營地內,屍橫遍野,滿目狼藉,殘肢斷臂交織在一起,許多人在戰後,痛苦呻吟。

搜揀戰果,才知這一戰,勝果很大,損失也很大。

三百個山民損失慘重,當場陣亡二十七人,傷三十五人,加起來竟然有六分之一,當然,敵軍三百兵,幾乎全部被殺,餘下的寥寥無幾。

對於餘下的,張毅立刻拉去審訊。

殺的敵人的戰果還在其次,更多的,是營內的糧食和金銀,由於敵軍運來的糧食,以及上次大勝,獲得的戰利品。

王守田原本的五十人,損失了十七人,餘下的人打掃戰場,雖然他們體力和精神都到了極點,筋疲力盡,但是還是在張毅的指揮下,進行著清理。

陳翔的首級,被砍了下來,特別製作,這可是正六品都指揮使的首級,價值非常高。

“五郎,你就讓他們這樣?”何七看的很不爽,上前,對著何五郎說著,營地里大把的武器盔甲,以及糧食金銀,讓他眼紅:“這可都是我們兄弟打下的!”

“七郎,別這樣,他們是官兵,處理戰利品是他們的權利。”何五郎呵斥說著,見何七還不服氣,低聲說著:“王大人是大帥同族親信,又獲此大功,晉升是肯定的,而且你看……”

何五郎指了指幾個人,那就是賀仲等五人,這五人臉如土色,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而張毅等人連連發令,卻對他們視而不見。

何七看的迷糊,一時不明所以。

何五郎低聲說著:“苯,你看剛才王大人如此危急,如果他們已經戰死數個,還說的過去,現在他們作為親兵,個個無傷,而主將拼死作戰,這是什麼事?如果我預料的不錯,這五人,嘿嘿……”

“……這就顯示出,大人身邊沒有親信,沒有可依靠的人,大人晉升後,我等跟隨他的人,就有機會填補空缺,所以這點財物算什麼?”

“如果我們爭奪財物,這時想必也有,只是這樣的話,我們能不能獲得大人的信任,就難說了。”

聽的何七,是連連點頭。

戰後的諸事繁多,敵人的死者要一一檢查出身份,並且按照情況不同,砍下首級,或者就地掩埋。

己方的死者更是如此,傷者要一一救治。

還要登記軍功,登記兵甲器械損耗,以及戰利品,這只有熟悉戰陣的人才會。

這張毅處理的,卻井井有條,讓何五郎暗裡驚訝。

想到這五個親兵明明失職,卻視而不見,留給王守田日後醒來處置,這個何五郎更是眸子露出一絲精光來。

這就是為人手下的分寸。

……王守田卻昏迷著,他在黑暗中,似是漂浮在半空。

蒼茫大地,只見無數條黑白之氣縱橫,有千萬之數,絞纏間,各形成星星點點的核心,這些核心或大或小,多半是黑紅之色,各不相融,彼此發生著激烈的碰撞與吞噬,而在南方,又有一道赤黃相雜之氣沖天,粗大而旋轉著。

而在北方,一道黑氣已經隱隱出現。

得了前世記憶,王守田自然明白,這就是天下大勢,正要細看,一切都消失了,靈覺和潮水一樣,退入了身體內,本來因為波動,浩然之氣產生的縫隙,彌補了。

“咦,我的雲氣發生了變化了。”王守田卻沒有來得及懊悔,驚訝的看著。

只見頂上雲氣,原本節度使垂青而有的赤氣,竟然小了一半,不過絲絲滋潤,慢慢恢復之中。

再看自己,白氣少了一些,卻根根明亮挺立,充滿了生機,並且原本山民灰氣,只是一片虛影,現在卻有著融合之相,讓自己總體上雲氣增大。

特別讓王守田注意的是,一根又粗又大的白氣,猛的挺立而出,統御著諸氣。

本命氣,經此一戰,竟然生出了本命氣!

王守田靈光一閃,豁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穿越而來,本命已去,就必須自己創造,天地之間本無自己位置,就必須奪取別人的位置,這次明明掌握優勢,還是幾乎身死,就是代價,奪運改命,本來就是如此,這就是以下犯上的必然之路!”

“相比於前世按照命格,順風順水,最後半途崩解,這次自己就沒有這樣便宜,凡世必須自己去爭。”

“雖然這身體的父子關係沒有改變,因此還獲得節度使的垂青,但是我萬萬不可因此大意,覺得穩操勝券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6 09:32 AM

第五章易命(下)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覺渾身舒暢之極,灼傷之處陣陣清涼,知道已被敷上了藥。

王守田緩緩坐起,知道自己已經度過一劫。

四顧而望,只見身處一間房間中,這房間很是破舊,卻收拾的非常乾淨,這時夕陽而下,轉目看去,陽光燦爛。

稍有異動,外面傳來了“啊”的一聲,板凳就進來了:“小官人,您醒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王安田隨口說著。

“已經是第二天申時了。”板凳不安的說著:“您請稍等,我們已經燉了雞,片刻後就會端上來。”

王安田也不動聲色,檢查了下,發覺身上都打了包紮,活動起來也無大礙,正在起來時,一位士兵便進來了。

“報!”這士兵一喊,跪了下來,說著:“大人,外面有人前來,說是節度使大人派來的特使的使者,”

王守田猶豫了一下,說著:“請稍等,我這就起來。”

王守田便穿衣,板凳上前幫助,片刻,穿著衣服,起身往大廳外走去。

“小官人!”才出門去,賀仲就等在外面,臉色有些憔悴,顯是不好受,行禮說著。

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著:“跟上來吧?”

怎麼樣處置賀仲,王守田也在思量。

這處置可大可小,大者,將五人殺了,也沒有人覺得不對。

小者,呵斥也說的過去,畢竟五人沒有明顯的投敵,叛亂等罪。

看著前面引路,低眉順眼的賀仲,以及他頂上那根讓人驚訝的淡黃色的氣。

按照命格之說,本命白氣,止於縣級之吏,最高只能當到八品。

赤色本命之氣,可為郡縣之間的官職,

淡黃色的本命氣,卻可為著郡級,前途甚是廣大,這樣的人若是現在殺了,很是可惜,特別是現在手上基本上沒有得力之人的時候。

眼前浮現出一個帶著皺紋的婦人的臉,這是賀仲母親,想起平時多受到她照顧,王守田發出一聲嘆息,終於有了決定。

出了門。

門外,幾匹馬在旁邊甩著尾巴,幾個身著黑衣的人,正在門口外等著。

黑衣衛?

他們個個剽悍,淡漠,身上散發出剛毅的氣質。

在他們的身後,有著一​​輛寬敞的馬車,馬車前坐著的車夫,正在等候在那裡,裡面有著一人,正閉目養神。

這幾個人正沉默的站著,見出來了兩人,一起看了過來。

“下官王守田,那位是特使派來的大人?”王守田走上前去,微微行禮說著。

“不敢,我奉節度使特使大人的命令,來請王大人去見大人,馬車已經備好了,特使大人就在十里外的營地,請隨我們去吧!”裡面的一人出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顯的從容文雅,說著。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王守田瞇著眼睛說著,在他的眼中,眼前此人豈是什麼特使的使者?

此人頂上白氣濃郁之極,凝聚出一塊,裡面已經微微透紅,又有一根黃色命氣沖出,別說日後此人的器量,就是現在也非同小可。

節度使本身也只有四品,這人當特使綽綽有餘了。

“小官人?”其它幾個親兵,欲言又止。

“無需擔心!”王守田笑的說著,此人如果是刺客,那驅使他的人,豈不是位高權重之極?

“王大人,你一個人去,要不要我等隨從?”這時,何五郎等人也走了出來,何五郎看了看那輛馬車,想說些什麼。

“特使大人,只傳了王大人一人,除親兵一人外,其它人員,不得隨從!”不等王守田回答,這個年輕人,就直接將話撂下。

見此,何五郎只好將自己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暗暗心中遺憾。

不過,少了一個接近節度使特使的機會,對他來說,也不難受。

王守田上了馬車,馬車行起來後,幾人紛紛上馬,跟在馬車周圍保護著。

望著這架勢,何五郎眸光一閃,若有所思。

節度使大人對王守田還真是重視,聽說節度使大人的兒子已死,王守田是節度使大人的同族侄子,莫非?

想到了王守田的銀羽劍符,何五郎心中一喜。

一行人走在路上,速度保持適中,​​看的出,是為了照顧王守田的身體。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一個小村內。

此時,這個村子已經被臨時徵用,放眼看去,黑衣士兵密布,不少穿著甲衣的甲士,凜然作響的巡查著。

到了村子裡面,更是戒備森嚴,還能看見弩弓和巨犬。

王守田心中一驚,心裡已經有了預料,這豈是什麼特使? 特使都有這個氣相,除非是皇帝的特使。

又看了一眼陪同的年輕人,心中對來人,就有了預料——必是節度使大人,這個身體的父親。

黑衣衛重重攔截,由這個年輕人出示令牌,獲得放行,到了一處住宅前,馬車停了下來,年輕人先跳下:“王大人,請!”

王守田隨後下了馬車,在幾人的陪同下,向裡面走去。

雖然,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節度使府邸,這宅院內的森然的氣象,王守田卻是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

所到之處,黑衣衛在巡邏,手持長刀,面無表情。

這座宅院,雖然有些破舊,但是看的出,以前很可能是某個有點背景的鄉紳的住所,環境不錯,地方也很大,有的地方,甚至還有著花園的痕跡。

走了幾分鐘,到了一個普通小院前。

“請大人稍等!”這年輕人對王守田說著。

王守田點了點頭,知道節度使大人就在這裡。

又過了一會,年輕人走了出來,滿臉微笑的迎著王守田往裡面而去。

竹簾而起,就隱隱約約見到裡面一個人,正在桌後,走了進去,就算臨時書桌上,也有著不少宗卷。

坐在書桌的人正低頭閱看著桌上的文書。

王守田恭謹跪拜行禮:“陪戎副尉王守田,拜見大帥。”

書桌後的人,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了過來,徐徐說著:“你何以知道我就是大帥呢,莫非你見過我?”

“姑且不論望氣,單是這種儀仗,哪是一個特使能有的?”想是這樣想,王守田恭謹的說著:“見此儀仗,唯大帥才有。”

小小的話,還是討得這人歡心,他溫言說著:“哈哈,說的不錯,起來吧,讓我好好看看。”

王守田這才立起來,他知道這是父子第一次真正相互見面,上次令箭,也只是母親給他的,也許以前這人已經看見過自己,但是王守田絕對是第一次見到父親。

當下,就凝神望去。

只見此人五十左右,臉色有些蒼白,雖然不時還咳嗽幾聲,但頂上紅氣雲集,宛然紅雲,甚至紅雲上部,已經有著黃氣絲絲而生,佔了五分之一。

一進正廳,這股威懾力便直接壓了過來,直讓人感到心懼,王守田因為觀氣術的緣故,在這方面的感應,比其他人要更加敏感,因此一下子就心一跳。

不愧是封疆大吏,這氣度,果然不尋常!

幾乎同時,王遵之也仔細打量著這個兒子,只見這兒子十六七歲,在自己的威懾下,依舊挺立著,眼如點漆,奕奕有神。

雖然臉色有些蒼白,是傷勢所導致,卻意態自若,先前出征時,自己偷偷看過一眼時,還有的稚氣,已經消除了大半,露出了幾分剛毅。

心中一時間,竟大是喜歡,手一揮,兩旁的黑衣衛,全部撤了下去。

“你這次大勝,斬了敵鎮都指揮使陳翔首級,真是不錯,具體情況,是怎麼樣,一起向我說來。”王遵之咳嗽了一聲,說著,頓了一頓,又說著:“你坐下說話。”

“是,大帥!”王守田應著,行了一禮,在一張桌子上,淺淺坐了半個,開始一一將過去說了。

自大敗後,營地之變,到進山,說動了何五郎,卷三百山民夜襲,直到斬了敵鎮都指揮使陳翔,而在半途中,王遵之也詢問著細節,王守田回答的時候,既沒有誇大,也沒有貶低,一字一句的實話實說了。

“哈哈,你這小子乾的不錯,能在大軍敗退,成為孤營時,不連忙後退,而穩定軍心,又外聯山民,進行反擊,斬了敵將,很不錯,只是聽你的論述,在夜襲時,你太冒進了。”王遵之帶著欣慰說著。

一直保持低頭垂下目光的王守田才驚訝的發現,節度使大人竟然離開坐位,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當不得大帥誇獎,這場勝利實是僥倖,多依著大帥洪福。”王守田隨即回答的說著,這對他來說,是事實,若不是二次借了節度使的氣數,哪能如此得手?

這事實的話,卻讓王遵之更加滿意,只是他的拘束,使他有些失落,想張口說,你是我的兒子,不是臣屬,不必這樣謹慎和多禮,但是話到口邊,還是忍住了。

現在時機還沒有到,還要多觀察多培養一下。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秘密前來。

牙兵桀驁,牙將驕橫,外有大敵,要讓這個小子,坐穩節度使的位置,可不容易啊!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6 09:33 AM

第六章封賞(上)

書房有一排窗子,此時打開著,外面是荒廢的園林。

聽完了話,王遵之神色有點疲憊,可眉毛下,眼神依舊明亮,流露出一種喜色,這時,門打開了,剛才迎接的年輕人進來,端來了茶。

坐在椅上,捧起茶盅呷了一口,王遵之笑了,說著:“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本鎮秘書郎李顯。”

李顯啊,心中恍惚,再加上十幾年時空隔離,一時間,竟然沒有辨認出他。

前世,這人卻是明哲保身,藉口父病,早早告退了,後來卻加入了李承業的陣營,暗中為他策劃,在李承業稱王后,官居秘書少監。

王守田心中思量,卻沒有遲疑,上前一禮:“見過李大人!”

“不敢!”李顯還禮,笑了笑,退到了一邊,卻沒有出去。

“對了,依你說法,你在最後殺得陳翔時,親兵卻是失職啊?”王遵之放下茶盅,淡然說著,語氣裡卻透出一絲殺氣。

被這殺氣一激,王守田心中一驚,站起,垂手側立,以表恭敬,回答的說著:“此獠畢竟是十數年的宿將,非同小可,能殺陳翔,是託大帥之福,親兵之罪,不可不罰,卻也有情可諒。”

王遵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想了片刻,說著:“你是主官,既然如此說,就如此處置吧……這次你辦的不錯,因你這次戰鬥,整個戰局都發生了一些變化,敵方川中都,已經基本上廢了,退回去了。”

“這個縣城只留下了一些勞役的流民,大概有兩千人左右,以及一批糧草,王守田,你這次算是立了大功,我賞罰分明,有過者罰,有功者賞,你想回府城去擔任官職,還是擔任這個廢縣的典農都尉?”

如果說作戰順利,是勇猛和用兵,這次考究的就是王守田的政治智慧了。

王守田給他目光掃過,恭敬回答的說著:“下官只願能辦好大帥吩咐的事,以報知遇之恩,此外別無奢求。”

雖然王遵之沒有仔細說,但是這情況很明顯,回府城的話,會安排一個高點的職位,不過,卻很大可能是虛職。

這並非是王遵之本意,而是現在鎮裡蛋糕就這樣大,早已經被瓜分,就算是王遵之,也不可能立刻弄出一個肥缺來。

而選擇留在這個廢棄縣城擔任典農都尉,官職雖然低了一點,但有實權,可以自己積蓄著實力,以應對未來的挑戰。

想到這裡,王守田頓了一頓,又說著:“不過我才學疏淺,不堪重用,願在此為大帥牧民。”

王遵之頓了一頓,看向王守田:“這裡事多,人雜,這個職位,可並不輕鬆,而且這個地區百廢待興,又時常有敵軍騷擾,你真的想留在這裡? ”

“願為大帥驅使!”王守田斬金截鐵的回答的說著。

得到王守田如此鮮明的回答後,王遵之顯出大帥的霸氣,仰天發出一陣長笑,說著:“好!本鎮最歡喜有擔當的年輕人,只有勇於任事,才能有前途。”

“你殺了陳翔,功可連升三級,我就提拔你為正八品果毅校尉,掌二營之兵,兵員和人手自行招募任免。”

“這是軍職,你要管理這裡的兩千流民,沒有名分不行,我再任命你為從八品典農都尉,以屯田之,可任命以下小吏!”

“謝大帥!”王守田跪拜了下來,磕頭謝恩,就在冊封的一瞬間,頂上雲氣頓時起了變化,絲絲白氣形成了雲氣,隱隱有著一印之相,只是裡面還是很空虛,只填滿了三分之一左右。

“李顯何在?”

李顯應聲而出,已經舉著一張公文,念著:“陪戎副尉王守田,殺敵有功,特封為正八品果毅校尉,掌二營之兵,兵員和人手自行招募任免,兼典農都尉,以屯田之,可任命以下小吏!”

這就是正式公文了。

當天,節度使大人就當天回去,而留下了李顯擔任特使,宣讀文件。

到了營地,沒有多少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迎接了過來,紛紛跪拜在地。

李顯這時面無表情,宣讀了大帥的任命,並且交割了印信和官服,下面等人,都紛紛相賀。

王守田,就先到裡面換了官服。

片刻後,只見一個少年出來,身著正八品武將官服,上繡豹子,腰間佩著一塊精美的銅牌,神態沉穩。

“李大人!”

“王大人!”

李顯和王守田,相互見禮。

李顯就是心中一驚,暗暗為王守田儀態所動,心想:“之前說此子久居鄉下,本以為多半粗鄙,不想竟也有幾分儀態。”

到了大廳,分了主賓坐了,諸人見禮。

何五郎急行幾步,臉上露出緊張又期待的神色,磕頭說著:“恭喜王大​​人。”

後面張毅還有賀仲,也跟著磕頭,這就是現在小小的班底了。

“賀仲,你可知罪?”等磕頭完畢,王守田突然之間沉聲說著。

賀仲心中一驚,磕頭回答說著:“小人身為親兵伍長,惟有以死報效大人,卻有負責職思,還請大人治罪。”

這話說的有條理,真看不出他只是鄉民出身。

“既然知罪,那就應罰,來人啊,拉下去,打二十軍棍!”王守田喝著。

“是!”兩個早已經準備好的黑衣衛,立刻將他拉下去,脫了衣服就打了上去,只聽“砰砰”之聲不絕,整個大廳都鴉雀無聲。

李顯暗中點頭,就算要保下賀仲,卻也不能隨意放過,助長其輕慢之心。

等二十軍棍打完,賀仲屁股已經血肉模糊,勉強支持著進來磕頭,王守田又說著:“有過者罰,有功者賞,你之前在大敗時,背我出陣,有功,我升你為火長,賞金十兩,你可服氣?”

賀仲磕頭說著:“小人服氣!”

王守田又說了幾句,然後讓他退下,又看向何五郎和張毅。

何五郎和張毅一時有些緊張,恭謹的等候著。

“何五郎何在?”

“小人在!”剛才一頓軍棍,使他不由正色回答著,已經少了幾分隨意。

王守田溫和的說著:“何五郎,你率山民出戰,又射殺敵將,功實可嘉!本官也不違諾,連拔你四級,任命你為隊正,賞銀百兩,今後你仍需盡心戮力,不負委任才是!”

何五郎大聲答應,他跪下謝恩,心下歡喜非常。

“張毅何在?”

“標下在!”張毅跪著行軍禮,等候著命令。

“張毅,你率火兵出戰,殺敵三十餘級,功實可嘉,之前又是代理副隊正,本官連拔你二級,任命你為隊正,賞銀五十兩,今後你仍需盡心戮力,不負委任才是!”

“是,以後必戮力死戰,報效大人!”

當下,就有隊正的官服發下,隊正是從九品,已經是入品之官,因此官袍、腰牌、銅印都有,當下歡喜無限。

特別是何五郎,直接拿過官服銅印腰牌,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裂開嘴大笑。

王守田卻也不以為怪,先是凝神看了上去,只見二人頂上雲氣,果然又發生了變化,特別是何五郎,受了隊正之職,本來的灰氣就凝聚成一團,並且顏色上,還有些變化,灰色竟然有點向白色過度。

看了片刻,和李顯相視而笑,又笑的說著:“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李大人,是不是該開席設宴了?”

又對著二人笑的說著:“你們賞賜己畢,你們下去換上官服,等會一起參與宴會。”

“諾!”二人大聲應著,下去了。

實際上,王守田還有個人在心裡,就是那個在關鍵時呼喊的伍長,只是此人身受數刀,現在傷重治療,待得傷愈,自然提拔,先當個火長吧!

不過此時,這可謂個個升官發財,根基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稍後的宴會不提,王守田以傷口的緣故,稍加示意,沒有喝酒,而李顯也只是應付一下,就告辭了。

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王守田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今天的事情,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可惜,不長命。”回想到白天時,為節度使觀氣的結果,王守田再次嘆了一口氣。

白天,見到節度使身有紅氣,紅氣凝聚成團,又有絲絲黃氣生出,這是氣數。

不過,雖然不懂觀壽,但是這次自己出兵,解決了此事,免得了節度使操勞,又大勝喜悅,想必對身體有益。

前世歷史上,王遵之由於抱病出戰,戰後吐血,不過一年多,就死去,讓自己匆忙上位,現在如果保養的好,想必可以延長一些壽命。

“希望他能長壽一些吧!”王守田默默的想著,對於王守田來說,根基實際在太淺了,只有獲得時間才能彌補這點。

只要再給他二三年時間,積蓄實力,提拔私人,招攬英雄,就可羽翼豐滿,到時候再坐上這個位置,就穩固多了。

至於提拔和招攬,雖然前世只當了三年就被囚禁,但是還是知道一些脫穎而出的人才,這些人才,有許多還在草莽中,大可圖謀之。

還是這句話,時間!

不僅僅是坐穩節度使,更在於迅速統一蜀地,然後爭奪荊州,這樣才能在胡人大舉入侵前,掌握可以反撲的實力!

如此洶湧的天下大勢,就算有前知和異能,也是荊棘遍地。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6 06:51 PM

第六章封賞(下)

垂正十一年,九月初。

王守田身著八品官服,巡查著縣城。

汲水縣的面積不大,城牆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但是還能依稀看出輪廓,城牆完整的地方,高大概10米,總體面積不大,估計只有3000畝地左右,至於下面的街道之類,已經完全破落了。

很好,王守田還怕縣城過大,難以管理,現在心中大定。

這時,又是施粥的時間,王守田看過這些流民,衣衫襤褸,人虛體弱,面黃肌瘦。

又有大鍋端了出來,熱氣騰騰,在縣城上,就有一股米粥的香味飄了過來。

在軍法之下,這些流民不敢爭搶,拿著碗排隊領粥,領到了,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王守田看著流民,對跟在身後的各人說著:“現在流民終於分出來了。”

這事是王守田親自乾的,流民按照家庭的情況,一戶戶登記,先把有家和無家的分開。

結果,得了三百八十一戶,而沒有家的,又有五百餘人,再加上原本縣里零星一百戶,加起來竟然也有五百戶。

“我將流民分成二隊,一隊由何五郎管理,一隊由張毅管理,現在現在不宜民居,讓他們把房子全部拆了。”

“全部拆了?大人,這些房子雖然破舊,但是還可以住人。”何五郎不解的說著。

“大帥委任我為軍屯,自然會撥下一些農具和種子,據說還有十頭牛,但是這不是一天二天能撥下來的事,這些流民無所事事可不行,吃我的糧,就要為我幹活……哪怕是東搬西搬也要幹活。”

“拆下來的,磚歸磚,木歸木,有用的分類起來,若是遇到金銀,全部上交,若是私下隱沒,殺。”

“是,大人!”下面自然有人轟然應著。

“還有,這些房子久沒有人氣,以前又多有屍體在內,多有怨氣,還是拆了重建好,若是遇到屍骨,給予收殮。”

“專門劃分出一塊地來,將屍骨收殮掩埋了,賀仲,你就先領這個職事。”王守田對著遠遠跟著的賀仲說著。

“諾!”賀仲不敢多說,應了。

“大人果是仁心宅厚。”下面的人整齊的說著。

在古代,墳墓是非常重要的事,入土為安的觀念,深入人心。

聽著這些,王守田笑了,不過,他主要目的,是規劃新城,他喜歡居民區,市集,官衙,道路等等,都井井有條,而且,這也有利於整淨。

當然,這種規劃很簡單,就是簡單的劃出道路,在道路邊上建房子,又打上井。

這時,城外濃煙滾滾,卻是在放火燒著城外荒野,一些動物和蛇匆忙而逃。

“走,我們出去看看。”這次大勝,俘虜了上百匹馬,上交了一半,還有五十騎,王守田已經檢查過,幸虧裡面有些沒有閹割的公馬,已經立了主意建個小小的馬場。

歐洲農場,多用馬耕,一些不能當戰馬的劣馬,可以當耕馬嘛,連耕馬也不可以當,可以拉車嘛!

至於馬匹的巨大食量,現在可以動員流民中的老小割草曬乾。

十數騎出了城,就在汲水邊上轉了一圈。

汲水也算是大河了,縣城名字因此而來,現在看上去,只見河邊大片荒野,隱隱有著水渠的痕跡,但是都由於年久失修,而荒​​廢了。

“大人,這一片都是肥土,又靠著河,只要挖些渠道,引些水,開墾出來,都是一片良田。”何五郎跟在後面說著,目光中有些羨慕。

王守田心中一動,山民住在山里,並非是喜歡山里環境,而是官府和牙兵肆虐,若是能提供優良環境,說不定真可補充著縣民。

只是這事現在不用急,王守田知道主客之理。

“先種上小麥吧,這疏濬開渠的事情,不是一天能辦成,如果到了明年,有時間疏濬開渠,就可種些水稻了。”王守田說著:“不過現在,人口不多,開墾的田地,就多在城牆邊上,有事也可避入城中。”

“還有,那個山坡上可建一窯,就算燒不出瓷器,燒些土磚和粗陶也是應該。”

王守田一一吩咐著,心下暗嘆了一口氣。

基業初建,事務繁多,當然不可能都要自己親為?

可是,現在這裡,除了他,只有何五郎和張毅識幾個字,賀仲五人倒是學了點,可是他們犯了錯,現在不能用他們。

只有自己親力而為了。

想了想,又對著何五郎說著:“軍中糧食現在足夠,只是其它都不夠,聽說你以前跑水路,弄些勾當,有買賣的門路沒有?”

何五郎一聽,就笑的說著:“大人,你這就找對了,我們山里跑水路,黑白二路的人手都有,想買什麼,都有門道。”

“那行,我給你一千兩銀子,你給我買幾樣東西!”

“首先,就是耕牛,其次就是犁,再有,那些籮筐、鋤頭、斧頭、鏟子之類的工具,都要買上,作個清單給我!”

這次大勝,糧食先不說,金銀折價就有三千兩,一下子用掉一千兩,並不覺得心疼,至於武器,說實際,別說二營二百人了,就是五百人,也可武裝,這方面先不用發愁。

何五郎聽了,說著:“諾,大人放心,三天,三天內,我就給大人把這批貨運過來,價格也便宜!”

一周後,一行人出現在縣城。

“下官韓榮,見過大人。”

這人年在三十歲,身材高瘦,穿著正九品的官服,後面跟著,是一些車,車上有著一些農具和種子,還有後來跟的,是牛。

王守田看了上去,發覺牛的數目是沒有錯,可是個個看起來都不是壯牛,很是瘦弱的樣子。

王守田眉間一皺,又展開,微笑的說著:“韓大人遠到而來,辛苦了,這些都派人交割,韓大人請先下去休息。”

兩人進了去,卻見縣城裡一片忙碌,大批的磚塊和木材堆積著,而來來往往,都挑著簸箕和籮筐,還有不少牛車拖著重物。

韓榮只是一看,就見得十幾頭牛,頓時一驚:“這是?”

“這裡缺少耕牛,故本官派人四處購買,終購得耕牛三十一頭!”王守田平淡的說著。

這話一出口,韓榮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耕牛現在價格二十兩一頭,三十頭就是六百兩銀子!

“那他們是?”

“這些流民受我糧食,當然要為我幹活,城裡荒廢已久,多是鬼宅,當拆了重建,有用磚木可留用,無用盡搬出去,或者為地基。”

“縣城面積不過三十頃,三千人動手,倒也很快,現在已經規劃出道路,又規劃出宅地,每五戶為一伍,十戶為一火,一火為一區,打一口井,這些是請來的匠工,專門打井和建房。”

“而十火又為一坊。”王守田笑的說著:“本官清點,有五百戶,先建有五坊,看這情況,本月就可建完!”

“還幸虧韓大人運來不少農具和耕牛,城外三千畝已經開墾,種上了小麥,正缺著農具和耕牛,哈哈!”

韓榮倒吸一口涼氣,才十天時間,就已經井井有條,看來這人不可小看啊!

韓榮看了王守田一眼,說著:“大人果然胸有成竹……只是這樣重建,耗費不小吧?”

對於他的試探,王守田笑瞇瞇,故作不知,說著:“流民貧苦,只要有飯吃就行,縣里雖然破落,但是拆盡全城,所得材料,建這五坊還是不難,唯一所耗,只是糧食。而本官上次大勝,斬了陳翔,其它都缺,就是不缺軍糧,蒙大帥恩准,這些糧食都由本官所支配。”

“除此之外,還得了些金銀,本官拋售之,盡買農具和耕牛,是以有牛三十一。”

韓榮心中一沉,想了想,又說著:“大人果是文武全才,難怪大帥連拔三級,不過此地處於前線,如此大動土木……”

“無妨,對面就是川中都,川中都原本就編制不滿,只餘八百,經過大敗,餘者有三四百就不錯了,陳翔已死,重建川中都也需要時日,今年之內,斷無襲擊之理。”說到這裡,王守田冷笑一聲:“就算有襲擊,我依城牆集眾而抗,也無懼於此。”

韓榮再也無話可說,不由乾笑一聲。

到了臨時宅地,二人拱手而別。

才到了裡面,一個隨從就低聲說著:“大人,你看這如何是好?公子的吩咐是……”

“還能怎麼樣?大帥親命,我也只能在貨色上作點手腳,本想箝制一下,不想此人早已經胸有成竹,處理的井井有條,看樣子,是箝制不得了。”韓榮橫了他一眼,說著:“現在只能如實的回報公子了。”

“大人說的是!”這個隨從被他一橫,只得退後一步,說著。

大帥王遵之失子,這對他個人,當然是大禍事,但是對於同族,特別是同族侄子輩來說,就是一個天上掉下的機會。

王家侄子輩中,自然有呼聲很高者,經過一番考慮,王遵之點了王玄之、王忠義,王守田三人參軍,初步表明了態度。

三人中,王玄之是嫡脈,與王遵之親屬關係也很近,呼聲最高,卻不想經此一戰,本來默默無聞的王守田脫穎而出。

“哼,誰叫人家王守田反敗為勝,還斬了敵將呢?這提拔起來,誰也無話可說,看來這王家內部鬥爭,還沒有到定局的時候,我等外臣還是不要參與太深。”韓榮親自前來,見了局面,心中思量著。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7 09:41 AM

第七章鞭打(上)

十月初,整個縣城已經清理出來,空的就空著,五坊卻已經基本建成,五百戶都可入住在其中。

外面,有著耕牛幫忙,在十月初時,外面三千畝小麥田已經開墾完畢,雖然第一年產出不會很高,但是只要有產出就行。

“大人有令,每戶分田十畝,第一年免徵稅糧,第二年徵糧一半,若有能當兵者,每丁加分田十畝,徵四成,免徭役!”街道上,有著士兵敲著鑼高喊著,宣讀著王守田的命令。

有著以工代酬,給予發放軍糧,這五百戶氣色好了許多,聽到這話,使大群的人議論紛紛。

徭役始於先秦,負擔十分繁重,按照本朝開國時的法度,百姓每年還須在本縣服一個月的無償勞役,從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谷等勞動,可隨著歷年發展,現在徭役越來越重,甚至猛於重稅,使百姓不堪承擔。

因此此令一出,雖然有著疑慮,大部分人還是議論紛紛。

“大事已經定了,下面就是不斷添磚加瓦了,按照朝廷法度,六千戶之上為上縣,三千戶之上為中縣,不及三千戶者為下縣,未滿千戶者,不稱縣,嘿,我是八品官職,若想集氣沖破命格,至少要弄上千戶。”王守田凝神想著。

此時,經過了一段時間,百姓已經部分安心,王守田頂上雲氣中,絲絲白氣瀰漫,已經增加了不少。

這雲氣隱隱形成著一印,其印外圍輪廓是金色,內部卻絲絲瀰漫著白氣,已經有一半瀰漫充實,但是若是仔細看,還能看見絲絲灰氣混淆在其中,這是民心還沒有徹底安服的跡象。

加氣主要有二種,一種就是上官賜予,一種就是掌握實力,對王守田來說,他更願意紮實自己根基。

但是,在明年五月收割,直接給予百姓好處之前,想吸引流民只是妄想,那按照現在的章程,就是尋找文吏,以及練兵了。

尋找文吏,從內政上解脫出來是小事,關鍵是建立政權班子,話說,縣雖小,五臟俱全,縣級班子和中央,實際上並無本質不同。

凡事立道為先,這制度和班子,就是政治的道!

不未雨綢繆的話,以後就算當上節度使,也是處處受制於原本體制。

再說,已經數月沒有回去,也應該去看看娘了,一念到此,王守田吐出一口氣。

三日後,在將近福田縣附近的一條路上,有著一些路人在趕路。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從遠處而來。

能騎馬的,不是信使就是官人,路邊的人紛紛避讓到一邊,看了過去,只見這隊騎兵,奔馳上前,個個帶著錦服,特別是為首的一個年輕人,身著官服,更是英姿煥發,讓所有路人連忙低頭不語。

“賀大哥,我們騎著馬回去,真威風。”蘇虎笑嘻嘻的打量著身旁的賀仲。

這幾個人,正是歸家的小隊,連帶二個牙兵,都騎著馬,除了王守田外,都穿著錦衣,王守田穿著嶄新的八品官服。

王守田年逢少年,這一身官服穿著,看起來的確是十分英武。

此時的王守田,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布衣,所謂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這還鄉團,當然要穿著富貴,給母親一個驚喜。

因此,這時,穿著官服回去。

跟他回去的七人,大部分心情甚好,個個穿著錦衣,口袋裡還有著銀子,一個個都對歸家十分期待。

唯有賀仲沉默不語,對著同伴的笑容只能無語嘆息。

從上次事件後,小官人就明顯冷淡了許多,自己雖然提拔到火長,但是以前的情分就沒有了,以後就是公事公辦了——當賞者賞,當罰者罰。

而當上位者失去情意,自然就禍福一念之間。

不過,這話無法宣之於口。

再走了一段,天上烏雲急聚。

“雨來了,快,大家找個棚子,別被淋濕了。”王守田反應很快,立刻喊著,在馬上向四周瞭望,說著:“咱們快走,前面就有一個棚子。”

說話間,黑沉沉的烏雲已推擁過來,不一會便遮了半天,接著,雨點就落了下來。

一行人這時已經到了一個涼棚下面,頓時牽著馬匹,進了去。

雨落了下來,看了看雨天,為了不至於弄髒了官服,王守田從馬匹的油布中,找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穿上,官服就放到了油布里。

“對,不能弄髒了。”餘下數人立刻醒悟過來,個個換上了便服。

雨從空中灑下,官道上這時,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雨越下越大,白濛濛的雨霧,宛如白紗。

這時一陣風刮過來,雨點斜打積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被風一吹,竟然有幾分涼意了,望著這雨景,不知道為何,身體內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由此誕生,酸澀中帶著喜悅和期待。

“這樣多年了……”雖然這一世離家時間並不久,只有三個月,但若是算上前一世,已經過去十多年。

而且在前世時,由於被王守田兵敗被囚禁,母親也因此寡寡無歡,在七年後去世,並沒有盡到孝道。

此時,一想到歸家,心中那種感覺,就油然而生,甚至連平靜的浩然正氣,也波動了一下。

一時間心情恍惚,分不清身在何處。

不知不覺,雨停了。

“小官人,雨停了!”侍從蘇虎喚了他一聲。

王守田這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翻身上馬,跟了上去。

福田縣,是郡內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縣城,總共有十一個鄉,王守田所在的鄉,是離縣城最遠的一個。

距離村口大概半里地左右,有條小河,名叫福田河。

這條河的河水清澈,是附近人家挑水、洗衣的所在。

福田河相隔一邊,有一片樹林,直延伸到後山那邊樹林外圍,偶爾會有小型動物出現,因此,鎮上一些無事的人,偶爾會到小樹林中捕些小獸打打牙祭。

不過,傳說樹林深處有野獸或是野人出沒,一般人都不敢深入。

外圍卻很安全,沒聽說過有人被野獸傷過,一般人採野菜或是打獵,都在外圍轉悠。

此時,就是在這片樹林前面,正聚集了幾個人。

看起裝扮,應該是附近家境好一些的少年在遊玩。

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被圍在中心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

他穿的雖然不是很豪華,選的顏色卻很顯眼,長著一張白皙的臉,若是忽​​略掉那略黑的眼圈和有些無神的眸子,倒也算是個俊秀男人。

此時,他們剛剛打到一隻小獸,正商量是繼續深入樹林,還是回家去。

“少爺,我看還是別進去了,要是深處裡遇到野獸,出了什麼差錯,我們兩個也不好和老爺交代!”一個跟班,有些擔憂的朝著那個少年說著。

這個地方,已經遠離外圍地帶了,再深入進去,就更不安全了。

跟著這些少年出去,是二個跟班,就算平時習得武藝,突然之間奔出了虎豹之類野獸,他們也抵擋不住!

“哼,你們要是怕的話,就滾開!真是兩個廢物,膽子這麼小,我爹養你們有什麼用?!”少年冷哼的說著,就向裡面奔馳而去。

“少爺,少爺!我們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啊!”見得少年遠去,說話的跟班無奈的搖了搖頭,也追了上去。

才走不久,森林中便就窸窸窣窣的傳來了一陣聲響。

“小心!有動靜!”之前說話的跟班,反應很機警,一聽有動靜,便當即警惕的握緊了腰刀。

少年雖然之前一直喊著要進來,但見到這陣勢,也有些怕了。

他緊張的朝著那個跟班說著:“你們兩個過去看看!”

這個跟班一愣,心中暗暗叫苦,轉念之間,對著還有一個跟班沉聲說著:“餵!你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吧!”

這人地位似乎比較低,聽他這樣說了,便握緊著手中的腰刀,向前走去。

“你呢?你怎麼不過去?”少年一瞪留下來的那個人,很是不滿的說著。

“我去了,少爺身邊就沒有人了,怎麼保護您呀?”這個跟班低頭笑的說著,如果是成熟一點的人的話,就覺得不錯,可是少年脾氣,卻發作了,他怒吼的說著:“少爺我說一就是一,我才不需要你保護!你快點過去看看就是了!”

“那好吧!”這個跟班無奈的苦著一張臉,只得跟著之前那人走了過去。

才走數步,前方茂盛的草叢之中,突然就響起了一道怪聲,隨後,一道巨大的身影便從草下冒了出來。

三人大驚,根本就連仔細看都不敢去看,各自驚叫一聲,就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樹林,拼命跑著。

這三人,直到一氣跑出去,都沒弄清那個撲出來的到底是什麼,幸好那怪物沒追出來,而他們也不敢回去再看。

少年逃跑出來之後,發現自己獵殺的那隻小獸也被下人給弄丟了,頓時在又恐又怒又羞的情況下,呵斥起來:“你們這二個廢物,竟然一轉眼就逃了,我爹養著你們幹什麼啊?”

他當然不會考慮,是自己第一個反身就逃。

“少爺,少爺,您消消氣,別為小人,氣壞了您的身子……”兩個跟班見把少爺惹怒了,連忙賠罪。

見光勸不成,身份高點的跟班,忽然目光瞥到小河,頓時計上心來:“少爺,您看,那邊洗衣服的丫頭……”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8 01:10 PM

第七章鞭打(下)

一塊一塊的青青石板,濕漉漉鑲嵌在河邊,上面有著三三兩兩的女人,正聚在一起洗衣服。

跟班用手指指著給少爺看的,就是其中一個少女。

這少女,未必算得上非常漂亮,卻也算是秀麗,臉上還微微有些嬰兒肥,有著烏黑的辮子,垂到了腰部,顯示出少女曲線玲瓏的身材。

少爺開始時,還有些發怒,今天自己不僅受了驚嚇,更是丟了獵物。

一看過去,見得這個少女正彎腰洗衣,那少女柔軟的腰身,頓時使他心中一動,一揮手,帶著兩個跟班向河邊走去。

大跟班討好著笑著:“少爺,用不用我先去……”

“你靠一邊去,我可告訴你,嚇到了我的美人,我跟你沒玩!”少爺眼睛一翻,警告說著。

“是,是!”大跟班連忙點頭說著。

這個少爺就帶著兩人,緩緩向那個少女身後走去。

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看清是誰後,一些大姑娘小媳婦都臉色微變。

等看清楚目標後,有心想提醒這個少女,又怕給自己惹禍上身,一時之間,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個少爺得意洋洋的瞥過她們,在給了她們警告的眼神之後,這些女人就立刻裝聾作啞起來,如果不是怕突然離開引起這個魔王的注意,她們肯定會馬上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個姑娘因為洗衣服洗的正認真,並沒有發現這一切。

那少爺笑嘻嘻的走到她身後,先是湊近她後面脖子,深深的聞了一下,露出了一臉陶醉的表情。

然後他就朝著那少女笑的說著:“喲,這位姑娘,在這裡洗衣服?”

少女本不是這個地方的人,前段時間才跟著父母投靠親戚到此地,她並不認識這個男子是誰。

聽到有人略帶油滑的和自己說話,她有些不悅的抬起了頭,才發現眼前出現了三位陌生人,而在站在最面前的少年正朝自己身上不住的打量著,離自己的距離更是近的讓她害怕。

少女臉色微變,光是看他們盯著自己的目光,就知道他們不是善意,她忙端起旁邊的木盆,轉身想走。

“哎,別走啊,我又不會吃了你。”見少女要走,那少爺忙攔在她的面前,笑嘻嘻的說著。

少女不想惹事生非,忍住心中的羞憤:“我不認識你!”

說著,又要繞過去離開。

“慢著,別急!”少爺急忙攔住了欲要離開的女孩,笑嘻嘻的說著:“我看你挺面生的嘛,是剛來這裡的人吧?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親戚,居然有這麼水靈的閨女,嘖嘖!話說,你我本不相識,可竟然能在這里相遇了,算不算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既然我們那麼有緣,那麼,不親近一番,是不是辜負了老天的一番美意?嘿嘿,眼看天色也有些不早了,不如就讓本少爺請你吃頓飯如何?”

說著,給了旁邊那兩個跟班使了個眼色。

兩個跟班見了,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姑娘,我家少爺叢林那裡做了烤肉,味道很是不錯,和我家少爺去吧!”

見那少女臉色大變,連連後退,其中一人冷笑的說著:“丫頭,我家少爺肯請你吃飯,是看的起你,別不識抬舉,老實陪著少爺,少爺說不定收你為妾,不然的話,我家老爺不會讓你家好過!”

說著,拖起少女就朝森林那邊做去,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姑娘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這人,有多大膽和無恥,慌忙向周圍圍觀的人求救:“救命啊,救命啊!”

只可惜,少年在此地橫行慣了,見到這一幕,根本就無人敢吭聲,其中幾個膽小或者不忍看的女人,更是匆忙抱著衣服,連忙遠去。

就在這時,官道上,有幾人騎著馬而來。

王守田正在前面,看見家裡就要到了,正尋思著,見此情況,一怔。

雖然知道這個時代,朝廷秩序幾近崩潰,這類事情很常見,但是也不由一怒,不過下一眼,就看見了少女掙紮帶著淚水的臉。

只覺得頭腦“轟”的一聲,多少年,就是這張臉,無怨無悔的陪伴在他身邊?

看清楚的瞬間,一股暴怒就從身體內湧現,他只覺得身體都在哆嗦,臉色頓時冰寒,冷冷喝著:“大膽!還不快放開她!”

這一聲,聲音很大,幾乎河邊的所有人都清晰的聽到了。

不僅僅是河邊的女人呆住了,就連少爺和他的兩個跟班,都是完全的沒反應過來而呆愣住了。

“這是誰啊?居然敢和張家少爺這麼說話。”

“好像是王家的小少爺,這下熱鬧了。”

“呵呵,這兩個傢伙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們狗咬狗吧!”

整個場面,悉悉索索的響起了細細的議論之聲,這些大膽剽潑的女人,對王守田印像也同樣不好,見到這兩個有點背景的少爺湊到一起,都存了看熱鬧的心理,私下議論著。

張家少爺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狠狠的盯著馬上的王守田,冷冷的對王守田說著:“王守田,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以前王家是大帥同族,有些田畝,但也僅僅如此,和牙將出身,又解甲歸田而當上里長的張家,只能說還遜色一些——雖然張家也不會故意惹上大帥同族。

王守田臉色陰沉,眸子甚至滲出一絲殺意,說著:“我再說一遍!放開她!”

“你說放就放嗎?”張家少爺不由冷笑了一聲,走出幾步,他的父親是校尉出身,歸田後,也養著一群士兵。

前幾年,甚至建成了張家塢堡,這塢堡四周常環以深溝高墻,內部房屋毗聯,四隅與中央另建塔台高樓,有上百家丁保護的話,可以橫霸一方,就算是官兵,等閒上千人,一時也拿不下,更助長了氣焰,鄉里說一不二。

這人早就見王守田和他並列為鄉中公子不爽了,只是以前王守田深居簡出,一時找不到機會,現在見幾人騎著馬回來,就更是心火上冒。

身後兩位跟班抓緊了那個少女,少爺直接走到少女面前,當著王守田的面,挑起了她的下巴,深深的靠近她,聞了一聞,說著:“王守田,你和她是什麼關係?我可告訴你,她是我的相好,我已經派人,通知她的父母,讓她進我的門當小妾——你最好少多管閒事!”

少女臉上猶帶著淚,見自己下巴被挑,又被對方輕薄,先是一驚,隨即朝著那張家少爺啐了一口,厭惡的說著:“滾開!我不認識你這種無恥之徒!”

“啪!”一個耳光,扇了少女一歪,張家少爺擦了擦自己手,冷笑:“賤人!不識抬舉!看我一會回去怎麼收拾你!”

見此場景,王守田大怒,策前幾步,直接到了那少爺近前。

“哎呀,你想幹什麼?”這張家少爺不但不怕,反而譏笑著。

王守田冷笑一聲,就直接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了上去,只聽“噗”的一聲,一道血痕就從臉上橫過,又在脖子上拉出血口來。

張家少爺一時間竟然被打懵了,譏諷的笑意凝固在臉上,血痕上滲出了鮮血,呆呆的,也不知道叫疼。

王守田心中怒火不但沒有熄滅,見此情況,更是沒頭沒腦的抽了上去。

慘叫聲頓時連連,只幾下,張家少爺的頭上、臉上就滿是血痕了:“哎喲!王守田!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會後悔的!”

“你居然敢打我家少爺!”這個變故不僅驚呆了周圍的人,連兩個跟班也傻住了,隨後,他們就清醒過來。

眼見自家少爺被打成這慘相,只怕回去了自己也要被責罰,頓時二人鬆開抓著的少女,就要撲上來。

“誰敢動,給我殺了。”王守田見此情況,冷笑的發出了命令。

二個牙兵立刻應著:“諾!”

幾乎同時,賀仲也大聲的喊著:“諾!”

這聲音甚至大過了二個牙兵的綜合,他“鏗”的一聲,抽出了長刀來。

後面的蘇虎卻猶豫著,張家在鄉里可是真正管事的土豪,得罪了張家,以後日子就不好混了。

就這一猶豫,就看在了王守田心中,頓時有了看法,不過這時也不會說什麼,王守田繼續狠命的抽下去,鞭子飛舞之處,鮮血飛濺。

張家少爺被抽打在地,一開始還狠狠的叫著:“你不過就是個沒落王家的兒子!你那死鬼爹早就不在了!我爹不會放過你的!我爹不會放過你的!哎喲!”

到後來,他已經被打的只有喊疼的份了,滿地翻滾,哪還有話可說?

就在這時,二個跟班卻沒有動,眼前三把長刀抽出,寒光逼人,但是更讓二人凜然的是,那三人身上,特別是後面二人身上熟悉的殺氣。

經過戰場的二個跟班,可是真正知道,如果自己動手,就立刻會殺人。

猛的一記下去,鞭子竟然斷了,王守田這才鬆開了手。

“你先回去,這事我會解決!”見少女被鬆開後,一時沒有跑開,還站在遠處,怔怔的看著自己,王守田難得的對她溫言說著。

少女這才醒過神來,她直接跪倒,給王守田磕了三個頭,再不遲疑,抱著木盆快步跑掉了。

見到這樣的結果,周圍圍觀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張家少爺被打成這樣,再不跑,被張家少爺看見了,就沒有好果子了。

王守田經過三人時,冷冷的哼了一聲,翻身上馬,向村里行去,至於身後射過來的憤恨目光,他只當沒看見。

“小官人,你……你剛才……”跟上來的人,都不知道說些什麼,過了一會,蘇虎才小心翼翼的問:“你認識那個姑娘?”

王守田沒有開口,他的面前浮現出了一個女人的臉,從少女到年輕,從年輕到漸漸長上皺紋和白髮。

是,王守田認識那個被調戲的姑娘,不僅認識,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十三年的囚禁生涯,只有這個女孩不離不棄,一直默默的跟著他,甚至在死前,這女孩橫劍自刎。

如果說前世的王守田,不負漢統,她就是不負于他!

王守田胸中滾盪著,甚至有一種要哭出來才痛快的感覺。

卿不負我,我不負卿,前世我無法彌補你,這輩子我要彌補你,哪怕這輩子的你,根本不知道。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8 01:11 PM

第八章見親(上)

幾個鄉里少年,很快就回了家,跟著王守田出去一趟,非但沒有死人,還帶了銀子回家,頓時,這幾家都歡喜的很,對這一切,王守田含著笑,不置一詞。

“賀仲,你先回家去吧!”王守田說著。

“是,小官人!”賀仲看了看歡喜而什麼也不知道的同伴,只得苦笑一聲,應著。

行禮之後,王守田和二個牙兵,策馬前去,他終於踏上了歸家的路。

王家是一個獨門小宅,門中種了兩棵大桑樹,樹冠參天,枝繁葉茂,遙遙望去,宛然車蓋一樣。

王守田突然之間想起了路過一個相士,看見此樹,曾經說過:“此樹如華蓋,必出乘車之貴人。”

按照朝代的規矩,需公侯,或者三品以上,才能出入有車,車有華蓋。

可惜的是,前世只當到四品節度使,卻也沒有真正達成。

看到了這二顆大桑樹,王守田微微一怔,露出了緬懷之色,許多幼時的記憶,不斷湧現出來,心裡竟然有了一種近鄉而怯的感覺。

這個家裡,只剩下母親和幾個奴僕,父親早已經逝去了,一個家庭沒有男人,自然會無可挽回的衰落,若不是有著節度使暗中照料,也許現在更差了。

不過,原本節度使有著合法的兒子,再加上節度使不願意聲張此事,因此其暗中照料也是有限,和張家的矛盾,深層次來說,更在於新興土豪家族,對擁有二百畝田的王家的窺探吧!

熟悉的大門,上面隨著歲月的流逝,油漆已經斑斕,手伸到了門上,落在了銅環上,就停在這裡。

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卻承載了他所有的童年,讓人留戀不已,家的味道,滲透而出,一陣恍惚,王守田甚至有些無顏見自己的母親,前世,只有當節度使三年,使母親享點福,後來就更是日夜為他擔心,幾年後去世了。

還記得當時,母親每日的愁容,經常長吁短嘆,但是到了他面前,卻故作笑容。

這和剛才的丫頭一樣,都是生命中對他至真至誠的人,從來只有付出,沒有索取。

前世,自己讓她最後帶著憂愁痛苦而去,這輩子,還會這樣嗎?

沉思中,整個門前,一片安靜,只有後面二個牙兵,警惕的看向四周,皮甲與腰刀撞擊的清脆響聲。

正當他站在門口,門突然從裡面猛地被打開了,一個中年婦人手提著一桶泔水,正從裡面走出來。

見到站在外面的王守田,先是愣了下,隨即就一臉驚喜的說著:“小官人,您可回來了!”

不等王守田有任何反應,就放下泔水桶,轉身跑進了大宅,顯然是給裡面的人通風報信去了。

看著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王守田輕輕的嘆了口氣,邁過門檻,朝里面走了進去。

“是田兒回來了?”一個溫和期待的聲音,從裡面很快傳了出來。

跨進院子中,這個身體內,一股莫名的情緒,就湧上心頭,前行了幾步,王守田突然之間停了下來,因為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中年婦人。

前面的中年婦人,看著前面的兒子,幾個月過去了,他的變化很大,一股沉穩和凜然出現在他的身上,再看後面二個恭謹的牙兵,真像當年他的父親!

“田兒啊!”王氏嘴唇哆嗦,淚眼模糊,低喊著。

“娘!”這股強烈的情緒,衝破了枷鎖,王守田猛的上前,跪在地上,膝行數步,直到了王氏的身前,哽咽說著:“娘!我回來了。”

這一刻,王守田的破碎靈魂,似乎回到了家一樣,眼淚不由潸然而下。

王氏蹲下來,按著王守田的肩頭,開始抽泣起來,說著:“你可回來了,田兒,你可知道,我作了好多惡夢,夢見你被砍頭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怎麼活下去啊?”

王守田聽了,不由一驚,無語的看著王氏。

片刻後,他說著:“娘,孩兒知罪了,孩兒絕不會有這天!”

王氏哭了一會,又臉上露出笑容:“我知道,夢都是反的。”

隨後,母子二人到了內宅,下人退去,房間裡只有他們母子二人談心。

多日來的擔心、期待,以及見面後的喜悅、如釋重負,這些感情都混合到了一起,讓王氏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兒啊,這次回來,還會走嗎?”感慨過後,王氏終於想到了這個重要的事情。

“娘,兒子這次,只能在家小住幾日。”王守田說著。

“這又是為何?難道戰爭還沒有結束嗎?”王氏急忙追問的說著,讓王守田一怔,難道鎮裡沒有通知嗎?

“娘,兒子還沒有跟您細講兒子的事情呢!”見母親著急了,王守田連忙將自己打了勝仗,並且得了官職的事情說了:“我現在已經是正八品武官了。”

“……你是說,你見到了節度使大人?”王氏聽著這個,卻不是太奇怪,望著自己的兒子,問著。

“恩,大帥對兒子很是器重,娘,您就不要為兒子擔心了,兒子現在是八品官職的人,會小心行事!”王守田見母親一臉若有所思,知道她想起了當年,故意說著。

“你呀,有這份心意,母親就知足了。”王氏笑​​著搖搖頭,戳了一下兒子的額頭,又低語說著:“他器重你,是應該的,這樣多年了……”

“娘,你說什麼呢?”

“哦,沒什麼……讓娘好好看看你。”

王守田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在母親的面前,油然而生著一種安全感。

見母親笑了,王守田說著:“娘,想不想看看兒子的官服?兒子穿給您看?”

“好,不過先吃過飯再說,不急在一時。”王氏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兒子,說著。

“就依母親。”王守田笑的說著。

“荷桂。”見他同意,王氏朝著外面喚了一聲。

剛才那個開門的婦人從外面走進來:“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讓老徐給少爺炒幾個菜,再來一壺酒。”王氏吩咐的說著。

“是咧,請夫人和少爺稍等,我這就去和老徐說。”荷桂笑了,說著。

王府現在只有二家,一姓王,一姓徐。

徐老爺子,就是老管家,現在出去到縣城買貨了,也許要到明天回來。

她是老徐的媳婦,夫妻二人一個在王府照顧王氏,一個負責家裡的粗活和廚房,這三個人,是如今留在王府唯一的下人。

自從老爺去世後,家裡的下人就走了一批,王氏又放出去幾個,就只剩下這三個忠誠老實的世僕了。

看著荷桂離開,王守田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可愛少女的身影。

趙婉,一個小家碧玉一樣少女,就是剛才的遇到的少女,不久投奔在這村的親戚,在前世,她被賣給了他當貼身丫鬟,以後就一輩子著跟著他,在他富貴時,她默默伺候,在他落魄時,她默默跟隨,在他殉國時,她舉劍相隨。

可惜在前世,不要說妻了,就是一個妾的名分也沒有,想到趙婉十數年的跟隨,王守田的心裡越發的難受起來​​。

原本以為不會這麼早相見,誰知道竟會在歸家途中,遇到了里長兒子對她的調戲,前一世的愧疚和懷念,頓時一下子從心底冒了出來,真是鞭鞭入血,下了重手。

不過,既然這樣,想必張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其實,就算張家不來找他,又會輕易放過?

王守田若有所思,眼神幽黑深邃。

和王守田預料一樣,在王守田離開之後,三個人互相攙扶著,歪歪扭扭的走回了家。

在心裡,張家少爺,早就已經恨死了王守田。

里長的張家塢堡,深溝高墻,內部環境卻很不錯,祖上三四代都是做小吏,這輩子又參與牙兵,立了功,授了職,解甲歸田後,家業越來越發達。

這時,正好接近黃昏,夕陽將將落下,遠方的空中,一片片的霞雲,看起來十分的美麗。 在這小院的石頭桌上,擺放著幾樣小菜,一小壺酒,一個中年人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高興。

就在這時候,滿是氣憤和慌張的管家,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見這中年人,便喊著:“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沒看見我在喝酒嗎?有什麼事?”中年人抬起頭,看了管家一眼,說著。

他自然就是本地里長張慶,他的兒子,就是被王守田打傷的張青雲。

“老爺,老爺!不是小的打擾您喝酒啊!是少爺讓人給打了!”管家哭喪著臉說著,他可知道老爺對兒子的態度——心頭肉啊!

“什麼?少爺讓人給打了?”張慶大怒,頓時把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來:“他現在人呢?”

“就在前面,夫人已經讓人去外鄉請郎中去了。”管家說著。

本鄉有個蘇郎中,不過他和自家老爺之間有些私人恩怨,醫生可關係人命的事,自然不會請他來給少爺看傷了。

“哼,這小子總是那麼不爭氣,讀書不成,練武不成,如今連打架也不成了,可真給我丟人!”張慶心中心疼,不由輕哼了一聲。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8 07:17 PM

第八章見親(下)

說著的時候,滿是氣憤的張夫人已經走到了這個院子,一見自家男人還站在那裡,並且,對自己寶貝兒子很是不滿,這個身材豐滿的婦人頓時不依了,尖著聲音說著:“老東西!說什麼呢!兒子讓人打了,你居然還罵他!有你這樣做爹的!”

里長張慶在鄉里是說一不二,牙兵出身,對待外人,也是頗有些殺戮決斷的手段,可對著自己老婆,卻老實了。

當年張慶為一牙兵時,正是本鎮最動蕩的歲月,朝夕不保,今天活著,明天就可能埋骨沙場,也只有這個女子,一咬牙,就嫁給了他。

別的不說,就單是這份恩義,就使這個手上染滿了血的前牙兵營正,有些“懼內”!

“嘿嘿,夫人,你這說的什麼話?我能不心疼兒子嗎?我這不是一著急,口不擇言了嘛。”張慶連忙笑的說著。

“兒子已經醒了,疼的直哭,你這當爹的如果還是人,一定要給他報仇啊!”見自家男人服了軟,張夫人也沒有再追究剛才的事情。

只是一提到打傷自己兒子的兇手,她的臉上就露出了恨不得咬死對方的神情。

為母則強,這當娘的,最見不得自己孩子被人欺負,特別是她這樣性格剛烈的女子——若不剛烈,當年怎肯一咬牙嫁了此人?

“知道是誰打的嗎?”說到正事,張慶就臉色嚴肅了下來,現在張家在鄉里隱隱成一霸,等閒人家豈會這樣?

“是王家那個小崽子!那個小崽子命大,居然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了!就是他在村口打的雲兒,你是沒看見,簡直就是往死裡打啊!想我家對他家向來不薄,他居然如此對咱們的雲兒,這就是在打你的臉,不給你這個里長面子!不收拾了那崽子,以後你還怎麼在鄉里做事?”王夫人哭喊著,潑辣的脾氣一顯無遺。

聽到夫人的話,張慶的臉變了變,心念幾變,最後沉著臉說著:“我先去看看雲兒。”

半小時後,前廳裡,張慶陰冷著臉,坐在那裡。

剛才他已經看過兒子的傷,皆是鞭傷,鞭鞭用足了力氣,看來,對方真是下了狠手了。

可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兒子會被對方這樣毆打?

王家是大帥同族是不錯,據說入了軍就當隊正是沒有錯,但是又何必這樣針對著自己? 張家不管怎麼樣,現在也是一方豪強,就算縣令也會客氣幾分。

莫非王家小子,當了隊正,就得意萬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兩個恭敬的聲音:“老爺,張忠,張勇求見。”

“恩,進來吧。”張慶沉聲說著,冷冷的看向門口處。

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偏偏老爺傳喚,又不敢不來,一進大廳,他們的心裡也忍不住戰栗起來。

張慶陰沉著臉盯著,眼光凜冽,冷冷的說著:“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雲兒會和王家那小子起了衝突,而且你們還沒有上前保護?”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跪在地上,張忠比張勇早兩年入府,熟悉著張慶的性格,知道這時隱瞞不得,連忙說著:“老爺,事情很不對!”

“哦,怎麼不對法?”張慶冷冷一笑,說著:“若有虛言,被我查出來,你們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張忠硬著頭皮,知道老爺因為自己二人保護不得力,而生怒,這時,只得一一敘述,雖然極力把責任往王守田身上推,但張慶是什麼人,聽完,大概情形已經了解到了。

“老爺,其它人都罷了,但是那二個跟隨的人,絕對是大帥的牙​​兵,貼身保護。”張忠低著頭說著:“當時小人若是動手,只怕立刻會分個生死,小人死不足惜,若是壞了老爺的事,就是萬死不贖了。”

“混賬!”聽完了這些,將手邊的茶杯,朝地上一擲,張慶陰冷著一張臉,罵著,這時底下兩人不知道老爺罵的到底是誰,見他一臉怒容,都嚇的不敢吭聲了。

“你們這兩個奴才,快去城裡,去弄清楚,這王家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大帥又是什麼意思!”張慶轉了幾圈,冷冷的說著:“特別是最近這戰,很是含糊,到底是勝了,還是敗了,給我查清楚。”

當過副營正,立過戰功,解甲歸田時賞陪戎校尉,他對軍隊很了解,無論勝了敗了,總會通知,但是這種沉默,就是有問題。

“是,老爺!”出了前廳,風一吹,張慶的腦袋開始疼起來。

雖然預計已定,但是想起自己兒子被打的慘相,一股子火氣就集了上來。

“哼,若是你有點依靠,那以後再算,若是狐假虎威,王家的宅地,我很早就想著弄到手了!”環顧四周,張慶握緊了拳。

王守田和母親正用完餐。

“娘,我穿上官服給您看!”王守田說著。

王氏也想看看兒子穿著官服的樣子,點頭說著:“好!”

王守田在半路上遇雨,將官衣放到了油布包裡,這時,提著包裹進了內室,不一會,一個穿著八品官服的青年,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身著官服,自然有一種凜然英氣,望著兒子,王氏連說了好幾個好,隨後,就抹起了眼淚。

“娘,您怎麼了?”

王氏抹掉眼淚,欣慰的望著眼前的兒子:“母親是太高興了,我的兒終於出息了。”

說著,又認真的盯著王守田,良久,才有些失神的說:“像,真像……”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喧鬧聲。

“荷桂,去看看外面出什麼事了。”王氏微微蹙了下眉,然後吩咐的說著。

“是,夫人。”荷桂在外面應了聲,腳步聲漸遠,顯然是出去看了。

王守田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村口的事,心中一動,對王氏說道:“娘,孩兒也出去看看。”

王氏點頭,說著:“遇事,不可莽撞。”

從兒子的臉上,她看到了某種怒容,頓時想到,可能外面的喧鬧和兒子有關。

王守田點頭,走了出去,路過馬棚的時候,他直接抄起了一根馬鞭,大步向門口走去。

喧鬧聲果然是從自家門口傳來,王守田出去的時候,已經開始辱罵了。

一個中年人臉上帶著怒容,穿著稅吏的公服,正在呵斥著荷桂。

王守田一下子陰沉下來,快步走了過去。

見又有人擋住了自己的路,稅吏正要開口大罵,一凝神,終於看清眼前這人!

這是八品官人……怎麼會?

不容他說話,也根本不想問什麼,一打照面,王守田提起鞭子,就朝稅吏劈頭蓋臉的抽了上去。

一直跟在稅吏身後,一臉看熱鬧錶情的稅丁,一見面前青年的官服,腿立刻就軟了,眼看著稅吏被抽的滿臉是血,他們怔在一旁,硬是不敢上來幫忙,甚至,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還不快滾!”再抽了幾鞭子之後,王守田朝他們低喝的說著。

若是在盛世朝廷,就算王守田是八品官員,公然鞭打稅吏,也有著很壞的影響,但是在現在,諸鎮林立,牙兵桀驁,朝廷法度敗壞,別說鞭打了,就是殺了,也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不管什麼人討好或者試探,不過,打了,王守田也就算了!

稅丁這才醒悟過來,攙起稅吏連滾帶爬的跑了,暗中圍觀的諸鄉人,更是議論紛紛,先前五個小子回來報告,還將信將疑,這時見到了,卻深信不疑了。

俗話說,滅門的縣令,破家的稅吏。

按照朝廷法度,吏員分四等,最低就是“丁”,比如說稅丁,關丁之類,這類都屬於臨時差遣。

更上是司吏、典吏、令吏三等,稅吏一般只屬於司吏(具體幹事的吏),按照道理來說,權力不大,可是實際上,卻是油水最多的一種。

位雖卑,權甚大,只要在賦稅上稍微動些手腳,稅吏就可使一般百姓破家。

並且多和地方豪強勾結,比如說里長張慶,就和稅吏勾結,稅吏可假其名目,增人賦稅,多些油水,而這樣一搞,百姓原本就艱難,頓時不堪負擔,紛紛破家,里長就得以廉價收購田地,並且還以寬容的名義借高利貸。

合作上下其手,不消十年,張家已經佔地千畝,橫霸一鄉了。

對鄉人來說,縣令雖然是父母官,卻數年也未必見得一次,里長是鄉中長官,雖然暗中吞併,但表面卻總要弄個鄉中父老的情面,唯有稅吏,時時見面,關係著每家每戶的興衰,一言之怒,就可破家,無不畏之如虎。

現在看見著王守田,一言不出,出門就舉鞭抽打,血淋淋的滿頭滿臉,而這群橫行霸道的稅丁,都不敢吭聲,這比縣太爺陪著上門還厲害,頓時鄉人個個戰栗,立刻把王家提高了幾個檔次。

無形中,在鄉里,王家立刻從低於張家一頭,跳到了起碼平等的地位上,如果等一些時日,讓鄉人明白八品是什麼分量,更是會凌駕於上。

別小看這點影響,就單這個簡單轉變,已經使鄉里許多家,在認真考慮著,是不是派自己的子弟,投靠王家,以搏個前途。

“咦?”正拿著血淋淋的鞭子回去的王守田,突然之間覺得一驚,舉頭冥想,只見頂上官印之中,白氣竟然一動,片刻之間,就增了幾分。

如此橫行霸道,竟然也得氣數,一時間,王守田啼笑皆非,也同樣若有所思。

王霸之道,隱在其中?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29 10:59 AM

第九章修氣士(上)

十月初八,深秋了,秋高氣爽。

次日,王守田出行,乘的是牛車,牛車上沒有車廂,但鋪著地席,左右稍有隔板。

乘牛車,是因為諸藩鎮作戰,馬都是戰略物資,民間就算富貴,多半用牛車代步,而且去見的是田先生,用馬車就有誇耀的嫌疑。

當然,後面二個牙兵跟隨,卻是免不了,牛車也不快,他們能跟上。

關於里長這件事,王守田事後,簡單和母親講述了始末由來,陸母聽過之後,雖然擔心日後波折,可想想如今兒子也是八品官了,又得大帥親瞇,對方也不能拿他如何,這才放下心來,只是再三叮囑,以後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

王守田知道母親是關心自己,自是在嘴上連聲的應了,這才出門而去。

這時,秋高氣爽,沿著一條河道而行,這河雖然不大,但是卻碧水清清,涼風吹來,讓人沉醉。

到田先生的私塾,只有三里路,牛車緩緩而行,沒多少時間,就到了門口。

這時到門口,就是午後了。

木柵欄裡面,卻是花園和菜園,這時,竟然有朵朵菊花盛開。

深秋季節,露水成霜,菊花卻千姿百態。

王守田一掃過,只見菊花大似彩球,小如盞燈,品種有著“繡球菊”、“線菊”、“金背大紅”、“金背蟹爪”、“千頭菊”,清香飄悠,宛似圖卷。

“哦,先生在啊,見過先生!”王守田拱手行禮,卻是一驚。

只見午後微斜的陽光中,一個中年人正在花間剪作。

王守田瞇起眼睛盯著,只見這中年人身上一層紅金光,佈於全身,於頂上,又有一波波白氣一樣的水光,垂了下來。

修氣士?

田先生,單名紀,前世認識數十年,不知此人真面目,難怪此人不肯正式收徒,只稱“先生”!

話說,大凡正式師徒,卻要磕頭奉茶,氣數有相通之處,而私塾弟子,這類就相當於記名了,相互之間都沒有太大約束,互稱學生和先生。

“哦,原來是守田啊,你來了。”田紀起身,回頭一看,也不由眼前一亮,只見王守田頭戴銀冠,身穿麻布大袖衫,穿著高齒屐,舉止從容,氣度雍容,甚至臉色也不像以前總透著青色,而是隱隱有晶光,當是翩然一公子。

三月不見,氣度和眼神變化很大,多了一份沉靜和威嚴,難以形容。

“給先生奉禮。”王守田說著,令手下二個牙兵,將禮物搬了過來——麻布二匹,米十袋,乾肉若干。

田紀笑了笑,就收下了,說著:“我們到內說話。”

到了裡面,分主賓坐了,一個小童進來奉茶,靜等先生喝了一口,王守田就說著:“先生,我這次來,卻是求你幫助。”

“哦,有何話,就說吧!”田紀放下茶杯,說著,不見三月,這弟子就氣度大易,讓他有些感慨。

“這次先敗後勝,蒙大帥恩典,卻是任了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從八品典農都尉,下屬都由我任免,學生真是惶恐,惟恐誤了大事,這次來看望先生,也是因為先生十數年教學,多有門生,希望先生能介紹一二,為我臂助。”王守田說著。

這次前去看望先生,共有兩個目的,其一是真心的想去看看,其二,是為了田紀的三個真正徒兒。

這三人,是田紀的弟子,和他這個“學生”不同,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入室弟子,身份完全不一樣。

前世王守田,卻無緣招募,後來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歸於李承業,各處要職,一為御史中丞,一為知府,為蜀王治理,立下大功。

不過,想要請這三人出山,沒有田先生的幫助,至少現在是肯定不成,原本想求得一二,但是現在,一發覺田紀是修氣士,心裡已經涼了半截。

果然,任憑王守田磨了半天,都不見田紀鬆口,不禁有些失望了,只是他性格堅韌,又再求了一次。

“先生,這次,不只是幫我,您幫的還有兩千多流民,他們流民已久,若無得力之人安置,如果因為我的無能,再次落到了匪軍手裡,一定會成為此郡的隱患,這樣一來,不僅他們會流離失所,很多人都因此禍端,先生……”

田紀聽到這裡,一直瞇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了,然後,盯著王守田的臉,看了半晌。

就在王守田以為這位田先生要在自己臉上盯出一朵花來的時候,田先生終於開口了:“守田啊,你真如此想?”

“是的,先生。”王守田認真的回答的說著。

“好,那我就幫你一次。”田先生終於鬆口了。

“謝過先生。”

“你也先別急著謝我,虞良是虞家之長子,最近就要大婚,想必不可能去你那裡,蕭少德體弱,弱不勝衣,應該養之,這時也不能去,唯有薛遠可之,你是否願意?”田先生淡淡的說著。

王守田心中一驚。

虞良博涉經史,篤志於學,自晝達夜,略無休倦,日後更是以書文聞名。

而蕭少德身體雖弱,卻性情剛烈,直言敢諫。

此二人,都是良臣也,但是都不肯介紹於他,可見田紀的心思了。

“薛遠誠懇於學,一絲不苟,正是我需要的人才,多謝先生推薦,學生感激不盡。”王守田心中尋思,卻笑的說著。

薛遠前世,根本沒有聞名,多半流於小吏,不知為什麼收為弟子,但是也可見氣數之差,田紀只肯將此人介紹於他,卻是心意分明了。

“那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就封書一信,讓你請他吧!”田先生說著,竟然就站起身來,到了書桌上,揮筆寫就。

“先生,多謝先生!”王守田領會了田先生的意思,恭謹接過,說著:“學生求賢若渴,這就先去了。”

“去吧!”田紀揮了揮手,說著。

王守田後退二步,行一禮,轉身離開,到了門外,將信收到袖子中,先是一聲冷笑,又是一聲嘆息,上了牛車:“去薛家!”

頓了一頓,又問著:“帶上了食盒了吧?”

“帶了!”車夫老徐說著。

王守田點了點頭,摸了摸邊上沉甸甸的一包銀子,沒有說話。

果然,到了不遠處,就是幾間草屋,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到了門口,就見了一個老婦人在操勞著,王守田拱手作揖:“夫人!”

老婦人卻是一驚,說著:“你是哪裡的小官人,到這裡來?”

“我是薛兄的同窗,同在私塾求學,特來拜見。”王守田又深深一揖,行禮說著。

這時,門打開,薛遠已經出來了,一臉貧寒之色,見得是王守田,就說著:“原來是王守田,進來吧!”

草屋裡,什麼也沒有,只有涼蓆,王守田不動聲色,跪坐在上,又以木板為桌幾。

看見了真人,王守田朦朧的記憶,終於想起了。

薛遠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實際上才二十五歲,七歲時死了父親,母親做些針活養活全家,七歲時在私塾學過,到了十歲,他的母親說著:“兒啊!你父親死後,家裡只有出,沒有進,有些東西也變賣了,實在供養不起你讀書,你不如替村里放牛,得些錢來。”

薛遠就是放牛,只是他平時放牛時,還是讀書,將幾本舊書念透了,集個幾個月錢,又買些舊書,或者有空時聽課。

如此一直有五六年,終於感動了田紀,收他為徒,只是家境卻還沒有多少好轉。

凝神望去,見薛遠頂上只有一些灰氣,面容灰暗,中間本命之氣,只是百姓都有的白氣,難怪田紀看不上。

只是王守田心中一沉吟,就站起來,又隆重拜下:“今日我來,是想請薛兄出山作事!”

薛遠一怔,扶他起來,沉吟了片刻,將眼四面望了一望,苦笑的說著:“秋冬將至,我都無衣給母親與妻子,你來請我,我只得應了。”

竟然連作什麼都沒有問。

王守田又跪坐正,說著:“薛先生果是清貧。”

已經改變了稱呼。

又正色說著:“我已經受大帥命,受了從八品典農都尉,在原本汲水縣軍屯,有五百戶,缺少文吏,薛先生初去,沒有寸功,只能先委屈著擔任令吏,實管這五百戶內政,等內政理順,我再提拔薛先生為有品級之官。”

接著,又將一個包打開,拿過一封銀子來,說:“薛先生既然應諾,我無以為敬,謹具俸儀五十兩,你卻權且收看,這草居,委實住不得,我給薛先生三天時間,按照家人,三日後隨我上任。”

薛遠不由吃了一驚,原本他答應,實是家裡快走投無路,什麼活都乾了,這時卻不想卻是招為他吏,委於重任,更增之重金。

想起以前委屈了家人,甚至冬無寒衣,食無裹腹,一時間,眼睛一熱,眼前就迷糊了。

王守田一揮手,二個牙兵取了食盒,這是豆腐、鯉魚、韭菜肉絲,還有一壺酒。

王守田親倒二杯,舉杯:“讓我敬薛先生一杯。”

薛遠也不推遲,舉杯高飲,酒水自唇邊流下,一口飲盡,就拜了下來:“臣薛遠,拜見主公!”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30 09:47 AM

第九章修氣士(下)

君臣之禮拜過,王守田看了上去,不由苦笑。

只見禮畢,一股白氣就降在薛遠身上,片刻,薛遠身上的灰氣,已經洗去了一半,中心的本命氣,也活躍起來,絲絲白氣縈繞。

但是幾乎同時,王守田金印中的白氣,頓時明顯下降了一截。

王守田說著:“薛先生為令吏,卻可再請典吏、司吏若干人等,汲水縣軍屯規模不大,人數也不能有許多,但是若是薛先生覺得是人才,大可不顧忌人數限制。”

這意思就是,若是有人才,儘管請來。

至於是不是再消耗氣數,卻也顧不得了,反正再低,也不可能低於八品基本格局,有著大帥在,這點臨時的消耗,還撐的住。

這和地球上生意一樣,有投資才有收益!

薛遠聽了,立刻會意,說著:“諾,主公放心,我熟悉本縣,必為主公分憂。”

說了片刻,王守田也就告辭了,見薛遠出門揖禮,也就舉手還禮,牛車就一路遠去了。

王守田靠在了牛車後面,一路微微顛簸,心中卻心思翻滾。

田先生竟然是煉氣士,這實在大出預料之外。

薛遠等王守田遠去,直到看不見,才走了進去。

到了裡面,薛母和妻子都已經集在一起,薛遠即將銀子交給薛母打開看。

這一封銀子,外麵包的是紙封,撕開後,就見得了銀子,這時雖是夕陽,卻還沒有落盡,映的銀光閃閃。

五兩一個元寶,總共十個。

薛遠取出一個,交給薛母:“娘,你把我家原本的欠債都還了吧。”

薛母看了看,說著:“我家只欠了三千五百四十文,用不了這樣多。”

“還有些當掉的東西,能贖回來,就贖回來吧,若是不能,就算了,不值得糾纏,娘,你就拿著吧!”

又將一錠,給了妻子:“苦娘,你跟著我,快十年了,這一錠銀子,你給我買點衣服,買點肉來,也給孩子吃點!”

又說著:“主公要我招募其它下吏,我心裡尋思著,有幾個人選,只是也多是貧寒,都要用銀,把這三錠留下,其它的我都有用。”

苦娘低聲應是,卻不捨的看著銀子,這也是人之常情,薛遠自己都如此,何況她?

薛遠閉著眼睛,怔了片刻。

眼前這年冬天已到,寒風已變,家裡既無寒衣,又無食物裹腹,作為男人,真是心如刀絞,再加上年關快到,催債就要上門,真是走投無路。

不想現在終於有了轉機。

怔了一會,薛遠低聲的說著:“主公既賜飲食,我們就吃一頓吧!”

特地點亮的油燈,散發出柔和的光,一家人跪在涼蓆上,就食這四菜。

薛家雖然貧寒,但是卻很有些禮教,不過這時,雖然坐姿端正,細嚼慢嚥,盡量不發出聲音,但一家人沒有多少時間,就把這飯菜吃光了。

薛母看著這一幕,不由癡了,多少時間,沒有這一天了?

王守田的牛車,這時已經到了家門口,在離家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就看見自家門前聚集了不少人。

難道又是這個張里長?

王守田沒有多少動靜,安坐在牛車裡,牛車幾下就到了近前,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張慶,和他在一起,還有一個少年,臉上有著鞭痕,正是里長張慶的兒子張青雲。

在他們的後面,還有著幾個奴僕,手裡有著一些禮物,而在他們面前的,正是荷桂陪同下的王氏。

“張大人,你們怎麼來了?”牛車一停,王守田就冷冷的說著。

“王大人,在您面前,不敢稱大人。”張慶穿著里長的公服,深深一禮:“之前的事情,都是小兒的錯,請您高抬貴手!”

“還有,聽說您已經受封為正八品果毅校尉,以及從八品典農都尉,可謂是文武雙全,可喜可賀!這是略備薄禮,還請您笑納。”張慶說著。

當眾之下,這個控制鄉里的張家族長,竟給一個晚輩道歉,這使當場許多人都目瞪口呆了。

王守田卻是一皺眉,看了看張慶。

張慶身為里長,看似不入流,實際上就是後世鄉長,控制全鄉數千人,論權柄並不小,只是由於朝廷不想讓地方豪強坐大,所以才沒有品級。

再加上此人建有張家塢堡,王守田看過,這塢堡四周常環以深溝高墻,內部房屋毗聯,四隅與中央另建塔台高樓,實是嚴密非常,還有張家私兵上百。

這人竟然低頭,說明這人的能量還不小,竟然能知道一些消息,雖然這些消息並沒有特別掩蓋。

正沉思著,王氏說話了。

她心裡也不高興,但對方做到這樣,已經很給臉面了,她不想給鄉人刻薄的印象,王氏淡淡的說著:“田兒!”

只一個稱呼,就讓王守田了解了母親的想法,他看了一眼張慶,改變了計劃:“張大人特地前來道賀,我怎能不收,老徐,收下吧!”

“至於我和令郎,不過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過去就過去了吧!”

見此,張慶鬆了一口氣,又令自己兒子當眾給王守田道歉,這才拉著兒子離開。

“父親大人,為什麼?”稍微遠離點,張青雲就咆哮了起來。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說,只停“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就打了上來,只聽張慶咆哮著:“住口,你這個逆子。”

說著,又壓低了聲音:“這是大帥選拔的三個侄子之一,日後可能當到節度使的!”

這消息雖然在上層流傳,實際下層卻不是很清楚,這也是找老上級打聽得的消息。

“啊!”張青雲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震驚了,下一刻,一種無法掩蓋的嫉妒,就幾乎要衝出胸襟:“……可是,也不一定當到啊!”

“啪”的又一聲巴掌,下面是張慶猙獰的表情:“你給我聽著,你這點心思我很明白,別給張家惹禍——我可不是只有你一個兒子!”

這句冰冷甚至帶著殺意的話,和劍一樣插到了張青雲的心裡,讓他幾乎五雷轟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當不到,你以後想幹什麼都行,但是之前,三分之一,我們也賭不起,聽明白了沒有?”張慶也覺得自己的話過重,放緩了一些口氣說著,又對左右說著:“你們都聽清楚了,這段時間給我看著少爺些!”

“諾!”這幾個是跟著他的老兵,都知道性質嚴重性,頓時應諾。

田先生的私塾

這時,所有學生都已經散去,田紀就在樓上書房讀書。

藩鎮割據,廝殺不停,田紀樓上書卷,在書架上,也只有千餘卷。

田紀正展開一卷,上面都是手抄,個個只有拇指蓋大小,字跡極是工整,正讀著,下面來了一個中年美婦,卻是田紀的師妹,也是他的妻子。

“今日王守田來了?”這個女人看似三十左右,肌膚如雪,也隱隱透著晶光。

“是的,按照真人的批示,王守田的氣運,也就是這幾年而起,趁勢而起毫不稀罕,只是他找到我,想收我二個徒弟,卻是稀罕了。”

“你沒有給他吧?”

“這個自然,這都是給未來潛龍所用,他王守田算什麼人,充其量是為潛龍開道的先驅,何德何能,敢問我要這二子?”田紀搖頭說著。

“恩,你現在已經快是戒律師了吧?”這美婦卻也知道,田紀十幾年來,不僅僅在此潛修,也是想藉著氣數,說著:“苦心培養二人,只要送到潛龍那裡,你就可突破了吧?”

“是啊,我等了十數年了。”

“若是潛龍得勢,只怕能更進一步,潛龍若是能成天子……就能成國師了。”美婦眼睛一亮,說著。

“天機玄妙,龍蛇混淆,任憑是誰,也無法度測天子歸屬,能知大地各條潛龍所在,已經是真人所為……我只能有朝一日,修成真人,死而不朽,就滿足了。”田紀搖頭嘆息,說著。

此世界煉氣士,分法師​​、高功、戒律師、煉師、真人、國師。

法師,有法方為師,在煉氣士中,得一真法,經過奠基,就是法師,已能召感神靈,作小型法事。

高功,經過苦修真法,漸漸得其真元,道德內充,威儀外備,是為高功,能主持大型法事的人。

戒律師,法自虛而實,自成戒律,就可授人法師,也就是說,可以收徒並且傳授戒律,確定法師資格的人

煉師,精通內煉之法,由人轉仙

真人:內煉有成,神靈不滅,名列仙班,但是未得王朝氣運加持的人

國師:得到王朝氣運加持的真人

見美婦默默無語,田紀更是說著:“天機潛龍演化,都有庇護,不許煉氣士隨意干涉,大地十餘條潛龍,也有輕重之別,我等師門並不算是頂尖,能此蜀中潛龍之側,已經是天大的造化……我門真人為了預測天機,結果受到天譴,已削去仙業,我等蒙師門預先綢繆,以普通人的身份入住,三年後才開始修法,才勉強得以入手,十幾年來,兢兢顫顫如履薄冰,才得以安排幾個暗手……”

“雖然天機不定,蜀中潛龍得天下的希望,不過寥寥,我只求蜀中潛龍稱王時,藉其氣運,能濟師門就可,到時必急流勇退,不貪大業啊! ”

“當然,在之前,絕不允許破壞——王守田當然也不行!”說到這裡,田紀眼神轉幽,寒氣漸生。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31 08:52 AM

第十章運數(上)

“小官人,起來了。”有著叫喚聲,這肯定是荷桂。

“……哦,知道了。”被驚醒的王守田醒來了,他起身,自己穿衣,才出來,就聽見外面有著喧嘩。

王守田一怔,問著:“荷桂,怎麼回事?”

“哦,我的公公回來了,鄉里有許多人上門,要向他推舉自己的兒子呢!”荷桂歡喜的說著。

王家現在除了王守田,餘下就是母親了。

王守田現在當了官人,大家都有些畏懼,因此見得徐管家回來了,這才蜂擁上去。

“姑且看我看看。”王守田笑的說著,他到了內室內,通過一處縫隙,看了上去,就見大廳中,擠滿了村民,而且外面都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小伙子。

“徐伯,你看我娃,夠聽話,又壯實,跟著小官人絕對能幹事。”

“徐伯,村里誰不知道我兒力氣大,能舉起小牛……”

“徐伯,家裡田少,娃多,實在沒有糧吃,你就讓小官人收幾個去當兵,總有口飯吃啊!”

現在藩鎮林立,不時有著大戰,一般百姓就算能生孩子,也養不起,和平時代不當兵,亂世卻是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

真的仔細研究,不少大帥和牙將,當年都是牙兵出身!

王守田沒有出去,等了一會,徐管家就進來了。

“小官人!”

“徐伯!”王守田很是客氣,徐管家跟著王家一輩子,以後三代也跟著,不能不客氣。

“小官人,剛才村里有些鄉親,託了人來說話,您看……”

“沒事,徐伯你以前也當過兵,就幫我挑個,大帥給了我二營兵,我現在只招了一營半,再招個百多人不成問題。”王守田想了想,說著,頓了一頓,又說著:“徐伯,你能幫我招幾個老營兵不?”

“老營兵?”徐伯有些不解。

在這個時代,老營兵的下場很慘,他們打了一輩子,最後落得滿身傷病,又不會其它生活技能,生活潦倒不堪。

“徐伯,我不需要他們打仗,他們打了一輩子仗,總會帶小伙子吧?”見徐伯思量著,他笑了笑:“我就要十幾個,能當到過伍長火長的最好。”

“行,小官人,當到伍長火長還能退下來的不多,但是我給你找找,總有!”徐伯說著,答應了。

這時,荷桂過來了,王守田過去,和她低語了幾句。

荷桂一臉的驚喜,連連應著:“這事交我了,我這就去探探她家的口風。”

“恩,事情都交給你們了,我去府城一次。”王守田最後說著。

此時,府城,此地多貴宅

一處幽暗的宅院,門庭不大,在路上望去,木棟閣樓隱現其間。

宋青尺和李承業,以及幾個學子,才到了門口,就聽到庭內有隻鸚鵡的鳴叫:“有客來了,有客來了……”

眾人聞之皆笑,李承業更是說著:“這裡果然有幾分雅意。”

宋青尺笑了,說著:“所以才能獨占一頭呀!”

這時,只見樓前,一個青衣小鬟迎了出來,她長的明眸皓齒,微笑時,現出淺淺的酒窩,看樣子才十一二歲,顯的非常可愛,看見了來人,就笑的說著:“幾位公子前來造訪,歡迎歡迎,快請入內!”

由這個小丫頭引著入內,只見雖然到了秋冬,隱隱可見假山疏叢,幽相掩映,​​第一次來的人,都不由點頭稱讚。

院落淨無纖塵,上了石階,這青衣丫頭引著這幾人向小樓行去,邊走,還微笑的說上幾句,竟然也用詞典雅。

李承業看了這丫頭一眼,說著:“單看這丫鬟,就知道主人如何文雅了。”

“嘿,青藤園四位才女,或善舞,或善歌,或善琴,或善詩,都是聞名於久,李公子,你是第一次來,今天我就作東。”一個人說著。

李承業微微一笑,拱手說著:“那就多謝張兄了。”

在一行人到來之時,大廳裡已經有些士子拜訪,還沒有到前,只聽一陣琴聲傳來,這琴聲婉轉流淌,沒有過多渲染,只是在平靜流動,卻自然流露著憂與靜,聲音絲絲縈繞流轉,牽動著人的心弦,曲到終處​​音漸低婉,漸漸消去,又似縈繞在其上。

廳內眾人良久無聲,廳外正要進去的數人都是心曠神怡,似乎剛才琴聲,已經浸入自己的心中。

“果然好琴啊,名不虛傳。”李承業拍了拍手,打破了寧靜,說著。

垂簾掀起,這時卻又一番氣像,數個少女正在作舞,輕紗而動,裙衣如荼,眼波橫睨,春色旖旎,廳內一行人都是叫好。

到了一件相對的幽室,又能看清楚表演,幾人坐下,就有一個丫鬟上茶,聽著歌聲,看著美人,李承業卻心裡有些恍惚。

李承業雖然年輕,但是自幼出生於書香之家。

自幼博覽群書、聰穎異人,府中知府李剛,就贊“通書記,警悟而辨,卿大才”,平時謹慎而有禮,這種恍惚很少見,只是就在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李承業的父親李存義,是開明縣縣令,別小看縣令,鎮上總共才四縣一府,這已經是文官的高層了,深受大帥信賴。

李承業今年滿了十七歲,經常在府中活動,大帥也讓他行走各衙門,熟悉下情況,以後總會任職。

今天,上午時分,有空陪著大帥義女而上香。

大帥義女王潔庭,原本姓張,其父張藝,本是大將,戰死沙場,為表其功,此女被節度使收為義女。

據說王潔庭琴棋書畫都精,並且自幼習武,能使長劍,今日上觀燒香以祈冥福,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想,上香之中,迎面碰上一位道士,這道士只看了王潔庭一眼,就緊隨在後,李承業以為碰上了輕薄之徒,大怒,轉身正要問話,道士卻說出了驚人的話語:“貧道自幼修相術,不敢說參悟的十分透徹,二三分是有。好觀人相,並不輕易示人,可惜貧道地處荒野,未見一個十分上相之人,老天開眼,今天讓我得睹極貴之人。”

李承業當時心中一動,就送王潔**香後,自己請得道士入了酒店,到了酒店幽室,道士不等李承業問話,開口就說:“若觀大人之相,只是一郡一州之相而已,但若觀此女,卻有幼鳳之格,而且生就相夫相子之命,能助丈夫大運,你若得她,結為夫妻,大人日後必定能稱公稱王。 ”

李承業聽得熱血澎湃,大汗淋漓,正要詢問其詳,不料道士茶水也不曾吃的一口,起身告辭:“貧道有幸得睹貴顏,是貧道福分,但天機不可洩,說的太多折貧道的陽壽。”

說著,就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街上,李承業幾如在夢中,就算遇到了幾個公子,一起拉到這裡,還是一時回不過神來。

稱公稱王,這句話,不知為何,一下子點燃了他身體內,心中的某種力量,使他心潮翻滾。

“李兄,在想什麼呢?”就在這時,肩膀上一拍,使他清醒過來。

“哦,沒事,只是今日上午,去上了香,不想人多,甚是擁擠,有些疲倦罷了。”李承業笑的說著。

“嘿,這是小事,多喝一杯就精神了。”宋青尺笑的說著,說著,又端詳了片刻,說著:“我看李兄印堂此刻透現紅紫,顯是要發達了,何倦之有?哈哈!”

李承業一驚,問著:“你也會看相?”

“家裡有些家傳,非常粗淺,來,看,韓才女過來了。”宋青尺實際上也是一怔,他只是粗粗會些簡單相術,還沒有入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突然之間隱見李承業浮出一絲紫氣,若是仔細看,又什麼也沒有看見。

不過這時才女已來,他也放開了這點疑惑,說著。

“敢問這位是誰家的公子?”韓緋衣輕挽裙角而來,此女春顏嬌麗,目光清冷又含情,清情中帶著風韻,最令少年人無法抗拒。

看見她過來,宋青尺的目光就鎖在她的身上,而李承業也打起精神來,與她說起話來,只是心中卻更是思量。

王潔庭雖是大帥義女,但是其父張藝已死,卻也沒有多少人真的重視,李家也算是大戶,若是在這時提出,大帥必一口答應。

再說,不管怎麼樣,王潔庭也是大帥義女,這就和大帥扯上關係。

心中盤算著,只是寥寥應付了韓緋衣,心不在焉。

韓緋衣心中驚疑,目光凝看了李承業幾眼,不過客人眾多,卻也不可能過多停留在這裡,當下嫣然一笑,又向別席而去。

“李兄,你看見沒有?才女對你特別注意。”

“哦,真的未曾覺得,各位,天色不早了,我​​要早早回去,父親大人這次拜見大帥,也要回來了。”李承業舉起杯來,說著:“我敬大家一杯,特此陪禮。”

言罷,喝下,拱手為禮,真的匆忙而去了。

這使在場的公子不由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宋青尺才嘆的說著:“聽聞李家治學嚴謹,家風森然,今日一見,果名不虛傳。”

“可惜不解風情。”有一人說著:“不知可嘗女人滋潤了?”

聽到這裡,眾人不由大笑。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31 08:53 AM

第十章運數(下)

到府城,是馬騎,當然快了許多。

下午時,王守田三人就到了府城。

到了府城,直趕到了北極宮,這是位於城東。

北極者,天帝別稱也,只是供奉的香火併不旺盛,還不如城隍,更不如佛寺,不過,就算香火不盛,總有些人上香。

“按照我前世聽來消息,王潔**香,應該是明日吧?我守株待兔就可。”王守田默默的想著。

前世,蜀王得賢妻而得運的說法,視為佳話,流轉雖然不是很廣,卻有許多人知道。

王守田囚禁十三年中,也曾經在思量這種說話是不是有些道理,因此記得這日子。

不過現在的王守田,雖然來了,卻並不以為是全是:“人主之運,在於得人也,眾志成城,才能凝聚出龍氣,豈是一個所謂的幼鳳命格所能?不過,也許有些幫助是真,我明天倒要看看王潔庭和李承業,到底是何等人物?”

就在尋思著,裡面已經有個廟祝迎接出來,以為香客,說著:“施主請進。”

這北極宮,殿宇重重,主殿很高,到了裡面,一個神像高居殿中。

只是看上去,就會發覺,實際上各個神像,面目都相當類似,只是以衣飾來區別。

站在香案前,王守田先請了一柱香,上前敬了,又跪下來行禮,跪在了蒲團上,一時間竟然沒有話可說。

可什麼也不說,實在太失禮了。

“天帝在上,我等拜於駕前,別無所祈,只祈我神洲江山,始終在我華夏赤子手中!”王守田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拜了一拜。

隨手取出一兩銀子,遞給廟祝,廟祝接過,又仔細一看,頓時大喜,說著:“施主真是慷慨,給天帝增添香火,必會延壽增福。”

見王守田要離開,又連忙說著:“施主且慢,請在功德薄上簽名,必可得神佑也!”

王守田擺手說著:“這如何使得。”

“施主當然使得,來來,請籤上大名。”能隨手拿出一兩銀子,必是大客戶,這廟祝豈可輕易放過,留下姓名以後才可“助緣”啊!

拿著功德薄和毛筆就上來了,王守田也無可無不可,拿起筆來就要簽,才翻開,突然之間一怔。

這張紙的上面,二個名字已經簽了。

王潔庭,香火錢一兩。

李承業,香火錢三兩。

握著筆,手竟然有些哆嗦,怎麼回事,明明是明天才到這裡進香,遇到了一個神秘的道士,何以在今日?

按捺著心思,王守田在下面簽了名,就裝著不經意的問著:“這王潔庭和李承業,是何許人也?”

“這位公子,這王潔庭,可是大帥義女,為亡父祈福,捐了香火錢一兩,這李承業,是李家的公子,捐了香火錢三兩,都是與神有緣啊!”廟祝笑的說著,說到這裡,又冷哼了一聲:“不知道哪來的野道士,就跑來撞騙,虧他的跑快,不然,就要拿下問罪。”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守田不由“轟”的一聲。

如果說提前一天是偶然,那這傳說裡的道士又出現,實在是讓人可懼可怖了。

心思翻滾,種種前世傳言而出。

李承業的妻子王潔庭對蜀王李承業建立霸業起了很大的作用,據說李承業娶得此女,事後,王潔庭相父教子,將家業打點的井井有條,李承業運勢果然蒸蒸日上,數年後,起兵奪取王守田節度使之位,以後一發不可收拾,統一蜀地,稱蜀王,意圖奪取天下。

這是其一,其二,卻是素兒

素兒傳承異人,對占卜問卦之事十分精通,原本歷史上,蜀王攻取太素縣時,她還沒有成年,侍奉蜀王之母。

蜀王起兵,其城被圍,危在旦夕,素兒為此占卜問吉凶,卜為當固守。 敵人果然退卻,因此獲得重視。

蜀王將要派兵奪取主人公的城,素兒占卜後是個吉卦,果然奪取了節度使。

蜀王后來統一蜀中,籌劃進攻秦地,素兒力排眾議,獨言秦地不可取,取則有不測之禍,為國家計,宜取荊州,並將此話寫進詩中,送給蜀王作為勸諫,蜀王不聽從。

血戰六年,得大片秦地,蜀王召素兒,詢問他的歷數前程。

素兒回答說:“大王攻下秦地,應當更加為國家大事深思!”

蜀王進封素兒為妃子。

待得蜀王與秦王廝殺,各自元氣大傷,胡人鐵騎三十萬入侵,素兒觀看氣數,哭著說著:“我本依異術而扶大王,已經是獲罪於天,為的就是一日大王成龍,可抵消我的罪孽,現在國家舉事已大錯,難以再維持下去了,我也其壽不長了,與其等到天譴之日,不如我先綢繆。”

她知道自己難以倖免於禍,於是辭別出外拜天,一會兒就氣絕而死了。

蜀王用很多珠玉寶貝來為她殉葬。

次年,蜀王王后王潔庭,夢見素兒撫著蜀王的兩個兒子說:“倘若你們有不測之禍,我當在陰間保祐你們。”

後來,胡人攻打,蜀王屢戰屢敗,終至滅亡。

王守田原本上得府城,卻是想打這二女的主意,但是這時,卻心中一片冰寒。

就剛才提前一天又重演的事來說,豈無大力安排?

這使他放下功德薄,一時猶豫不決。

王守田轉著圈,視線在牆壁上無意識的轉動著,似是欣賞壁畫,實是又有一段片段浮了上來。

“據說李承業祖先有潛龍龍穴,主三代潛伏,第四代騰飛,是以才能在這代崛起,這地龍之說,前世只是隻字片語,卻不清楚具體。”

“若是不知也罷了,單看田紀先生所作所為,日後二個弟子都推薦給李承業,實是未雨綢繆,這裡面的水實在太深了,雖然我要改變乾坤,何懼之有,但是卻不是現在就插手這些。”

“我王守田兼有十數年未來的記憶,再加上能望氣見運,更是地球二十一世紀的而來,難道缺了這個女人,就不能成事了?”

想到這裡,王守田驀然轉過身來,不由哈哈一笑,卻是放下了心事。

過了一會兒,他面上的笑容漸斂,凝思片刻,又向神像拜了拜,說著:“祈神靈庇佑大帥安康。”

說完,就又給了廟祝四兩銀子。

然後就不理連聲感謝的廟祝,對身後侍立牙兵說著:“走,我們回鄉,明日一早,就返回屯田!”

“諾!”二個牙兵都應是,三人迅速上馬,不再回顧。

而在這時,徐管家門口,卻在列隊。

已經挑出了五十餘人,正好組成一個隊。

五十幾個少年,被父母領到王家面前,聚在一起,人人都是興奮又不安。

又有十數個中年人,臉色憔悴,臉有飢寒之色,凝神打量著這些年輕人。

“小官人說了,你們都是鄉里當過伍長火長的老營,雖然說現在老了,但是至少能帶著練這些小伙子。”

“這次你們跟著過去,就擔任他們的臨時伍長火長,領著他們操練,直到他們練成。”徐管家似乎有些威信,說著。

“徐副隊正,不知道你家小官人給多少糧給我們?”

“小官人說了,就按照伍長火長的軍俸給糧!”

這話一出口,下面頓時大嘩,個個老營都有著不敢相信的顏色。

“徐副隊正,你說的是真的?”

“這個自然,小官人說了,汲水縣地處前線,沒有強兵可不得了,因此先把兩營兵練了,再下面就把那些屯田的民壯,也粗粗練下,總使他們知道些號令。”

“等軍屯完了,總要有些編甲,我跟小官人說了,你們到時候就可頂上去。”徐管家大聲的說著。

這一說完,個個老營不由精神大震,一人就說著:“徐副隊正既然說了,那就是了,我等願意跟隨小官人。”

“那就先把這些小伙子編下伍火,省得過去時亂糟糟。”

“說的不錯!”頓時,這五十多的少年,就被這些老營,紛紛領去了,沒有多少時間,就編出了十伍五火來。

看著外面場地上一片熱鬧,王氏充滿了喜悅,又在傾聽著荷桂說話。

“你說小官人看上了那個趙家的那個丫頭?”

“是的,聽人說叫趙婉,我已經看了,很不錯的姑娘,她父母帶著她,投靠著兄弟,當然寄人籬下並不好過,按照我看,若是您同意,一說就成,當丫鬟當妾都行,不過,按照小官人的意思,似乎是不當丫鬟。”荷桂笑的說著。

“小官人的確年紀大了,現在過年就是十八了,討個妾伺候著,也是應該,不過,他還沒有娶妻,先納妾再娶妻,這名聲可不太好聽……既然他中意了,你就先過去說,把她討在跟在我身邊養著,等娶了妻,再納到房裡。”王氏想了想,就說著。

“小官人明年就是十八,可以及冠了,您也應該給他討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了,以小官人現在的身份,城裡的大戶都可娶得。”荷桂滿臉喜色,說著。

“……”說到這個,王氏微微收斂了笑意,一聲嘆息並沒有發出來,沉在心裡。

若是普通人家,自己作母親的,早就可以作主。

但是現在,決定這事的,應該是府中那個男人了。

不過,現在那個男人,只有這個兒子,想必也不會虧待了小官人。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31 07:24 PM

第十一章練兵(上)

十月十五日,汲水縣

十月,是指月曆,若是後世的陽曆,己是十一月底,冬天已經徹底來臨了。

一行人行來,首先,前面是數個騎士,後面,是十數輛牛車,左右,是幾十個小伙子,在牛車上,堆積的是衣物、農具,甚至還有著數個文吏。

一行人聲勢浩大,到了縣城門口,就有著何五郎和張毅迎接出來。

“隊正張毅、隊正何五郎。”王守田介紹的說著:“這是我私塾的師兄薛遠薛先生,今日我請之前來管理內政,擔任令吏,你等不可怠慢。”

張毅和何五郎面面相覷了一下,一起行禮:“薛先生!”

薛遠也不敢傲慢,立刻還禮:“不敢!”

經過幾日修養,薛遠氣色好了許多,他甚至一咬牙,把自己的家人全部帶來了,就在後面牛車上。

“大家都不必多禮了,進去看看吧!”王守田說著。

眾人都是應命,進得縣城中。

一段時間不見,只見城內都拆的空空,一些場地上,堆積著大堆的木料石料,遠處土窯中,濃煙滾滾,不時有著土磚繼續運過來。

規劃實是非常簡單,以街道為線,兩面是一模一樣的民居,都以土磚制,每組六戶,卻正是一伍編制,每火連火長在內,十二戶。

五火就是道路二邊的一區,每坊兩區,對稱,有一百二十六十戶。

現在有五坊,而軍營,也建成了,容納五百人綽綽有餘。

中間的衙門已經建起,佔地也甚大。

觀看這些,張毅和何五郎不由得意,薛遠也甚是驚訝,說著:“大人,這治民如治軍,甚是嚴謹,下官佩服。”

“這安了民居,只作了三分之一,不值誇耀。”王守田卻不以為然,說著。

“民居已建,田野已屯,只能說是初安,下面還有二件事,第一就是練兵,第二就是建牆,川中都據太素縣,太素縣也算是大縣,雖然這次川中都損失巨大,連主將也被我們斬了,但是不可不防備。”

“只有城牆建了,兵練成了,才能放下些心。”

“張毅、何五郎!”

“標下在!”

“你等就不必管民政,從明天開始,準備操練士兵,嚴明軍紀。”

“諾!”

“薛先生!”

“下官在!”薛遠連忙應著。

“你今天就接管著這五百餘戶百姓,集中處理這城牆的事,希望能在春天來臨前,就把它完成!”

“等春天來了,大地解凍,又要挖河開渠,灌溉這三千畝地,這一切辦成,才算是建成了。”

“大人放心,我剛才看了看,這城牆的牆基還在,一大半的城牆還在,修補城牆,比重建省力多了,黃土和河沙,想必都不缺,只是這糯米,還請大人示下。”

“……糯米?”王守田似乎聽說過,夯築城牆是需要此物,不過具體的不是很清楚。

“大人,這建城,需要磚、黃土、河沙、石灰等物,這些都罷了,四處都有,只是城牆之後,昂貴就在於大量糯米熬成汁而建!”

就單是解釋,就使王守田不由臉色發青,原來必須裡面以糯米漿為粘合劑,如此建成的城牆,才經久堅固。

稍上檔次,還需加上桐油,再好些,甚至要用黃糖、蛋清、紅豆。

聽了薛遠的話,王守田連連搖頭,這縣城雖然不大,但是如果要用糯米,手上的三千兩銀子只怕都只能砌個三分之一,這怎麼行。

只是一想,就說著:“此法甚易,可以用石膏。”

“……還請大人示明。”

石膏自古都有,就是叫石膏,又或者叫寒水石。

只是在古代,多半是當成藥物,“解肌清熱,除煩止渴、清熱解毒”,主治熱病壯熱不退,心煩神昏,譫語發狂,口渴咽乾,肺熱喘急,中暑自汗,胃火頭痛、牙痛,熱毒壅盛,發斑發疹,口舌生瘡。

這並不算稀罕,到處都有。

“……可以將爐渣、破磚瓦、石岩、石灰窯渣等用石碾子磨細,摻合少量石灰、石膏粉,就可配成泥漿,不下於糯米汁。”

“此法關鍵是石膏,你可用多種材料試之。”

王守田並不懂水泥的方法,但是也知道,古代材料和近代材料區別關鍵,只是加上石膏就可,具體的方法,有許多種。

“……不知大人此法得以何處?”薛遠又低聲說著:“若是為真,切不可洩露,這可是萬金難易之方。”

王守田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由心中一凜,的確,古代限制建城的條件之一,就是需要大量糯米汁,若是以廉價土水泥代替,這就極大改變了古代的格局,心中一驚,就說著:“此是天授,不可洩露。”

張毅和何五郎臉色一變,連忙說著:“我等不敢洩露。”

既然這個最重要的問題解決了,王守田又提出了街坊之間,建排水溝下水道。

對這個,薛遠卻就不在意了,說著:“這事甚易,只耗些時日人力而已!”

“若是此法有效,需要多少時日建完城?”

“大人,這非是新建,只是修補,五百戶只需一月的時間。”薛遠並非專門讀書,他家境貧寒,在鄉里,有活就乾,乾了許多活,卻是熟悉這些,這時信心百倍。

巡查完縣城,又讓百姓代表云集廣場,宣布了任命。

“給薛官人磕頭!”這時,數千百姓磕頭,接受了自己的長官。

磕頭時,薛遠竟然一陣暈眩,心情激動。

而大家也理解這點,不由都笑。

王守田又說著:“這次牛車上,又帶了些種籽、農具、棉衣,以及縣里糧庫,你都可接手之。”

“下官知道,請大人放心。”

內政上的事情完成了,薛遠留下,一行人又到了軍營。

軍營已經建成,按照吩咐,建了四個營區,正是四個隊的編制。

“何五郎,你的一隊五十人,已經編滿了嗎?”王守田問著。

“大人,已經編滿,兒郎們踴躍參軍,還有許多不甘心呢!”

“張毅,你領原本一隊,有不滿的,可補充之,我想五百戶中,有不少可以當兵。”王守田說著。

“諾!”張毅應著,這事對他來說甚是容易。

“我這次帶來鄉兵六​​十,在本地再招募一些,就可遍成四隊二營了,現在冬日雖苦,卻也無事,可大舉練兵之,本官也會親自住宿軍中,與將士同甘苦。”王守田說著。

訓練新兵,當事人是關鍵,新兵最容易被洗腦,任何任命其它人練新兵,都會為人嫁衣,地球歷史上,清朝練新兵,變成了袁世凱私兵,而孫某人練新兵,卻幾變成蔣某人的私兵。

這練兵之初,粗俗的說,就是誰射的精,只有事事親為,才能在決定著軍隊的“血統”是誰!

因此之前,王守田寧可不練,也不能委託人練,現在條件成熟了,就可一心不問外事,專門親自練兵。

“諾!”二人都無話可說,應著。

這時,六十個少年聚在一起,還不知道以後苦難,人人都是興奮,雖然有臨時伍長火長節制,還是散亂不堪。

沒有嚴格訓練過的士兵,就是烏合之眾,這點古代和現代都一樣。

古代並非沒有嚴整隊列和嚴格的軍律,一向都相當重視,只是古代沒有提拔到理論高度,沒有把“站隊”,專門當成一項訓練課程訓練而已!

而且,這些少年許多家境不好,身體有點虧損,一開始就拼命操練,只怕適得其反。

不過,練兵的關鍵,還是糧食,單是糧食,由於獲得大量軍糧,還綽綽有餘,可是肉類就是大問題了。

沒有肉,就練不出精兵,這是定理,至少在進化到扣扳機之前是這樣。

想到這裡,王守田就覺得自己疏忽了。

當下又對親兵說著:“你去給薛先生說,我們要養豬,哪怕多耗費些糧食,也要養出豬來,現在來不及,可專門購買,還有,河裡也可抓魚,山上也可打獵,總之,每天要湊足一定的肉食供應軍營。”

說完這些,又召了幾個老營過來:“你等以後就是巡營兵,若是以後有人不堪練兵,半途逃亡,殺之。”

說到這句話時,一股殺氣,就瀰漫在口舌之中。

自這次去了府城,王守田就覺得自己旦夕不保,不知道有多少力量虎視耽耽,在這種情況下,唯有親自掌握的兵權才給予他安心感。

不少藩鎮提拔勇猛的牙兵為心腹,王守田卻不准備這樣作,第一就是牙兵這種材料太稀罕了,一百個人中,有牙兵素質的,不過數人而已,有都被挑走了。

其次就是牙兵桀驁,作戰雖然尚稱勇猛,卻軍紀不嚴,更時時有犯上之舉,不可依重。

那就只有走標準化的訓練路子,這種兵實際上遠不能勝牙兵,卻貴在廉價和流水線。

如果百人打仗,牙兵可輕易勝之,千人打仗,牙兵就很難勝之,萬人打仗,這種體係就勝出了。

王守田可以在許多方面仁慈,卻不准備在這方面仁慈,凡是逃兵,只有殺一個字。

上了船,還想下?

旦夕不保的情況下,對於逃亡新兵,不禍及妻兒,已經算是王守田克制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5-31 07:25 PM

本帖最後由 jylin974 於 2011-5-31 07:28 PM 編輯

第十一章練兵(下)

十月十六日,練兵伊始

開始時,就是學習站隊列隊,左轉右轉,齊步行進跑步,這就是軍訓新兵的內容。

這隊列一開始,慘不忍睹,大批的人,連左右都分不清楚。

這時,就體現出老營的好處了,大批棍棒鞭子上去,又打又罵,維持著他們訓練,不過,除了這個,倒也沒有非常重的訓練,因此就算這時沒有肉,只要有大口香噴噴的米飯吃,他們也都滿足了。

時間快速流過,半個月後,終於基本上隊列完成了。

從十一月開始,就是更密集的訓練了。

列隊、長跑、學會聽從鼓聲和旗號,並且又要練習著基本的武術。

分量也加重了,分成晨、午、晚三操,除了病人,一律必不可少。

晨、中、晚三操,又是寒風中操練,軍中頓時出現了暈倒累垮的現象,各人臉上都是被凍得青紫,怨言不可避免的蜂起,特別是山民更是如此。

“管你什麼勇士,敢逃亡者斬!”這一日,王守田穿著皮甲,在雪中站立,怒吼著。

一揮手,只見五個逃兵,被拉了上去,他們有二個山民,身形剽悍,一臉桀驁不訓,有三個是被鼓動的少年,哭喊:“小官人,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其中一人,竟然還是以前王守田的親兵虎子。

面對此景,王守田毫不動搖:“殺!”

只見五人被拼命按下,五個老營就拔出刀來,刀光一閃,五顆人頭就落了下來,鮮血飛濺,噴出了數尺。

面對這情況,整營二百人,個個鴉雀無聲。

“拉去下,懸首示眾三日,餘下等人,繼續訓練!”王守田目光掃過眾人,喝著。

這時,他已經把所有內政,全部交給薛遠打理,自己整日整夜都居於軍營中,夜裡也不回房睡覺。

王守田嚴申軍法,有逃亡捕獲者斬,又以老營為核心,漸漸挑選出一些人當軍法隊,進一步加強軍紀。

單有殺戮還不夠,還要施恩,王守田以身作則,每日同樣三操不綴,食宿和所有人一樣,磨的身上,都出了大批血泡,手上更是磨出了老繭。

又令薛遠不惜金錢,竭盡全力,供應肉類,專門請了廚師來改善伙食。

再後來,更是聘請了醫生,送茶送藥。

為了維持士氣,更是編唱軍歌,並且訓練優秀者,給予提拔和獎勵,並且許諾以後訓練出來,斬殺敵人,有多少賞賜,又會怎麼樣惠及家人。

如此種種手段,終於硬是壓住了士兵的反彈。

十一月結束,一切終於上了軌道,軍中除了高唱軍歌外,再無異聲,個個養的剽悍壯實,聽令從事。

這時,才正式讓士兵持兵練習,這時,王守田已經摸的相對明白了。

“軍中練兵,以長槍為主,槍為百兵之王!”

“武諺有云'年刀月棍當時槍',即是說槍法最易學,學即能用,立竿見影,適宜士兵所用。”

“大將用將,還有十八勢之說,士兵用槍,只要六式,大封大刺。”

兵書云:“臨陣便捷,可望常勝者,無過大封大劈為最上,即說大封大劈是真正的戰場槍法,是從戰場臨敵者那裡總結的實用技法,並認為此法最上、最急、最疾、最勝。

戰場槍法不如游場槍法複雜細膩,因為在戰場生死搏殺之際,人心慌亂,平時所訓練的技法得不到發揮,唯有以槍擊地,這都是人之常情。

實際上,這些都不是什麼獨創,兵書上前人都記載了,可是能學成者,並無幾人。

王守田甚至覺得兵書上的六式,還嫌複雜,與老營商量之後,簡化成三步——列陣、抬槍、突刺!

軍中自然有會槍者,聽了王守田的要求,心領神會,沒有幾日,就弄出了一套標準的練槍方法。

“軍中自然以大槍為主,但是長刀、弓箭、騎兵不可忽視,挑出各一火,訓練之,以為未來種子。”這也是王守田的命令,他雖然也認為長槍是流水線訓練的最好選擇,但是戰場上,不是長槍就行。

若無長刀營和弓箭營配合,單是調來一百弓弩,只要一戰,就可把強調方陣,卻相對遲緩的數倍槍陣全部射殺。

若是騎兵,更是容易,只要策行到長槍營五十步外,停馬從容射殺就可,若是長槍向前,策馬再遠五十步,靜等長槍隊到射程內受死,如此循環。

畢竟長槍不過數米,步行速度更是有限,長槍若不亂,就是受死的靶子,若是亂,長槍威力頓散。

當然,無論是弓弩營,還是騎兵營,都是價格昂貴的兵種,諸鎮裡沒有多少,但是這不是理由,天下之大,總會遇到,不得不先準備。

“抬槍!”

“殺!”軍中怒吼著。

轉眼之間,就是十二月底了,薛遠覺得新年要到,諸事繁忙,特來軍營請示。

通報許可後入營,頓時震驚了。

只見二百營兵,列成幾個隊列。

“抬槍!”

“殺!”只見長槍兵,在號令之下,都動作整齊,長槍林立,動作劃一,腳步整齊,筆直如長線。

見此情況,本來有事的薛遠不由目瞪口呆,觀看良久後,方才受一親兵提醒,進入王守田營帳。

才進去,就當即長揖賀的說著:“大人今日練此強兵,他日必能富貴不可言。”

“這些都是種子而已,若能數倍數十倍之,才可稱強軍。”王守田微笑的說著,就算是冬天操練,三個月的軍營生活,也使王守田面容黝黑,瘦了不少,只是身上和臉上,更顯剛毅之氣。

以前少年的稚氣,已經全部消失不見,舉手投足,已經有著明顯的威儀。

薛遠見營帳內沒有人,卻笑的說著:“主公,您才十七,過年才十八,有此才器見識,可稱明主,何愁未來不盛?我原本只是小吏,本沒有多少心思,但是遇到您這樣的明主,也不由生出遇明主,襄大事,蔭妻子之感。”

王守田聽了,不由一怔,仔細看上去,只見此時薛遠已經和以前不同,原本貧寒之色,現在都已經消去。

一根白色本命之氣高高挺立,而一團瀰漫的白氣已經凝聚在其上。

王守田再看看自己,竟然一驚。

只見金印中,白氣大盛,凝聚成團,有著凝實之相,竟然不知不覺,已經把整個金印裡填滿了十分之八九。

不知不覺,積累的氣數,已經達到了八品官的顛峰。

心中歡喜,卻又說著:“這事先不說,你如今到來,必是有事吧?”

“主公,我已經建完城牆,生活所需的物品,也一一齊備,現在臨近新年,是不是要建廟祭祀?”

“建廟祭祀?”王守田問著。

“是,主公,民無祭者不安,原本萬事草建,先擱置也是可以,現在萬事安定,又逢新年,自然希望有祭祀。”

“祭祀者誰?”

“本地原本是汲水縣,這汲水縣蔓延百里,寬處有大河,灌溉左右良田,據說現在是龍女當神,原本縣里就有汲水龍女廟,只是因為攻戰討伐,因此破落,不如重建之。”薛遠說著。

“重建要幾日,耗費多少?”王守田考慮的問著。

“主公,百姓都希望建之,必踴躍參與,再加上磚、木、石都有,建一新廟,只需三日,那時正好是二十五,主公可率領軍民祭祀,然後主公也要進府回鄉了。”

見王守田一時沒有明白,薛遠說著:“每逢新年,下屬都要拜見大帥,主公豈可不去?又要回鄉祭祖,主公豈可不去?”

“你說的沒有錯,這些都是必須辦理,你這些日子來,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辛苦你了。”王守田聽了,度了幾步,說著:“你不說,我操練的狠,還一時想不到。”

又說著:“軍中操練甚久,也要放鬆了些了,軍中我會派出代表,帶著糧回鄉,我也要拜見大帥和母親……這些都拜託你了。”

“主公放心,臣已經都安排好了。”薛遠磕頭說著:“這是臣的本分。”

王守田雷厲風行,既然決定,就立刻去幹,當下召集全軍。

片刻之後,二百人都隊列在空地上,領頭的就是何五郎和張毅。

“這些日子,你等辛苦了,現在新年將至,雖然為了防禦敵人,不能讓你等個個還鄉,卻可委託同族同鄉人帶著還鄉。”

“我發你等每人二斤肉,十斤面,挑選出訓練優秀者回鄉,回去者要盡數送回,不得貪墨。”

“其它留在軍營中的人,只操練一次,可以放鬆,新年時加餐一倍!”

王守田這一說,只靜了下,全場的人,頓時歡呼起來,終於熬過去了。

而且還有二斤肉,十斤面,雖然在軍營裡吃的不錯,但是眾士兵只要一想,就可以想像到現在的情況,家裡只怕都要開不了鍋了,只怕現在都要每日是靠糠菜過日,現在帶著面和肉回鄉,這大是風光,足以引起旁人的羨慕,並且這些糧肉帶回去,就可以讓家人過個好年了。

一時間,人人歡騰,張毅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何五郎卻臉色有些複雜,觀看著這沸騰歡呼的情況。

這數月訓練,王守田的權威漸漸深入人心。

這支小小的部隊,算是真正掌握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 04:30 PM

第十二章能吏(上)

“快點,把這車石頭運過來!”

“小心,小心,別砸著人。”

“快把這些淤泥全部挖出來……哦,又出水了。”

原本龍女廟舊址前,大群的人正很有熱情的建造著新的龍女廟,並且清理廢墟,重新挖掘著一口古井。

“大人!”一個指揮的文吏,經別人提醒,發現了騎馬而來的王守田,忙小跑著過去,行禮。

“我過來看看情況。”王守田看看那邊圍著的人,問著:“看樣子建的很快,恩,在挖古井?”

“大人,您看,這廟的地基還是很不錯,大夥一起動手,三天內建成不成問題,對了,這口古井,井水甘甜,看來並沒有廢掉。”文吏恭謹又很滿意的說著。

“是嗎?來,也給我一碗,我來喝喝看這水怎麼樣。”聽對方這麼一說,王守田頓時來了興致,翻身下馬,就向井邊走去。

後面親兵只得也下了馬,跟在他的後面。

卻不是賀仲等人了。

為首的一個,穿著火長衣袍,恭謹的伺候著,卻是上次誅殺陳翔時,那個受了重傷的伍長名字是甘厚,等傷餘後,又考察了家世和表現,就提拔成親兵火長。

賀仲被下放到部隊內,還是當火長,以後怎麼樣,就看他的表現了,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文吏忙讓人打上一桶水,盛了一碗清水,讓王守田來嘗。

“恩,果然很甘甜,很好。”王守田接過碗,喝了一口,連連稱讚,這水很是甘甜清徹,並且在冬天水溫。

之後,又有些疑惑的問:“這古井,明明還能用,出的井水也很甘甜,為何後來被棄用了?”

“大人,相傳汲水河,住著一位龍女,她主管著方圓幾百里的施雲布雨以及各種莊稼收成,這古井的水,就是來自她的龍宮,格外的甘甜可口。 ”

“二十年前,本縣鬧過一場人禍,被殺三千人,供奉龍女的廟宇香火斷了,之後,這古井的水,就慢慢的干涸了,百姓們以為這井再也挖不出水來,於是慢慢就棄用了。”說到這裡,文吏唏噓了一陣,說著:“本來這次挖井,也沒抱太大希望,只是清理一下,沒想到,這井居然又開始有水了。”

“龍女?”對於這些傳說,王守田卻是將信將疑。

“龍女廟現在建的怎麼樣了?”王守田決定到裡面去看看。

“是,大人,我這就引您過去!”文吏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的說著:“不過,才建了一半,到處是磚瓦。”

“無妨,我也就是過去看看。”王守田笑了笑,說著。

引著過去,這時,忙碌的眾人都停了下來,給王守田磕頭。

龍女廟規格並不算很大,這些工匠也只是從原本的舊址上修復,現在已經建了一半了,估計明天就可上橫梁。

龍女神像,現在泥雕當然來不及了,卻也有辦法,就是木雕,幾個木匠動手,已經雕刻了一半,龍女卻是很有些嫵媚,長有龍角。

《汲水縣志》雲:“龍女廟,重九作花棗糕,載酒登臨……士女登臨者尤眾。”

據說當年,龍女廟名聞四方,每年九月九日都要到此祭拜龍女,每年重陽節期間,還舉行為時五天的廟會。

龍女廟前商賈雲集,戲班、雜耍,熱鬧非凡。

而每逢天旱不雨,鄉人紛紛前來祈禱,企盼天降甘霖。

王守田站在大殿門口,觀看著這些,心裡已經瞬間閃過了很多念頭。

他之所以想來廟宇裡看看,並非是真的對龍女有特殊興趣,前世地球21世紀,自修自悟,觀看神靈,也不過如此。

只是覺得城裡的民眾需要一個寄託,讓他們的心安定下來。

再說,廟也是當時民眾的精神食糧。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娛樂貧乏,拜廟看戲,就是最大享受了。

而且,王守田還有意搞些衛生。

一般縣城,空間狹窄,家家戶戶都往街上傾倒垃圾,於是街道上垃圾堆積如山,年深日久臭氣沖天,路人往往只能掩鼻而過。

也沒有下水道工程,生活廢水往往無法傾洩只能漬積於地面,若遇雨天則水流不暢,街上積水成河。

城市骯髒和污濁是疾病的溫床,大量疾病的流行。

雖然現在,縣城重建,但是王守田也沒有興趣居住在危險的城市,要是來一場瘟疫的話,只怕一個縣死上一半都不是稀罕的事。

按照王守田的規劃,首先下水道已經建了,下一步,就是建公共廁所和公共澡堂,這並非是什麼超前的事,在地球上宋朝就很普遍了。

思考而定,王守田顧左右說著:“去縣衙。”

縣衙,卻也是少不了,這佔地面積8000平方米,現在比較簡單,但是也分佈著大門、大堂、二堂、迎賓廳、三堂等建築,若是以後人口多了,還會擴建,花園之類也會建起來,現在滿足辦公綽綽有餘。

到了門口,薛遠迎接上來,躬身行禮。

薛遠穿著一件石青色的令吏公服,精神抖擻,神色又有不同。

“主公,您今日而來,我倒正有事禀告,最近卻有一些流民,又前來。”

“哦,這時節還有流民,是冬收催稅逼的嗎?”王守田沉思了一會兒,問著。

“主公,您說的不錯,大部分卻是對面太素縣的流民,川中都今年大敗,要重建,自然需要大量糧錢,因此橫徵暴斂是免不了,百姓衣食無著,聽聞著我們這裡能有口飯吃,因此就投奔而來,這就有數百之數。”

“這事甚易,我許你撥下軍糧賑濟,但是要編戶編組,監督奸細。”

“諾,主公,不過,這太素縣的流民,還是小事,卻有本鎮的流民,這又如何處理?”薛遠臉色凝重,問著。

“本鎮流民?”王守田皺起眉來。

“本府文陽府,除府城外,還有開明縣、興山縣、東嵐縣、正定縣。”

“開明縣是文官管理,知縣李存義寬厚,甚得人心,沒有流民,興山縣卻由長策都大將赫義管轄,​​供養一都兵力,可所謂不知治政,中飽私囊,百姓甚是困苦。”

“正定縣原本是燕山都管轄,卻由於陸炎戰死,因此大帥收回,任命了傅廷為知縣,目前情況還算可以。”

“東嵐縣是沙成都的轄地,大將張允信還算可以。”

“現在就有流民,由興山縣流出,主公如何處置?”

這一串話說過來,王守田的臉色陰晴不定。

說是大帥,實際上論地盤,控制的只是文陽府本身,其它開明縣、興山縣、東嵐縣、正定縣都有問題。

論軍隊,大帥除了黑衣衛,其它三都也都有問題。

前世,自己就是想中央集權,收回大權,結果急功近利,導致眾叛親離,給了李承業摘桃子的機會。

哼,從前世來說,赫義等將雖然桀驁,卻還沒有有些人心懷反骨。

這次興山縣流民,固是由於逃荒,卻也可能是人謀……

若在自己接收了流民,說不定就有人挑撥,使赫義對自己不滿,埋下了禍根。

可是,把流民​​趕回去,然後被赫義處死?

或者任憑在野外,餓死在冬天裡?

王守田卻是不肯,這不僅僅是原則問題,也是增長實力的問題。

汲水縣初建,需要人口來充實,想了想,王守田就說著:“送十匹馬,十副盔甲,給大將赫義,你親自去,以得其歡心。見其歡心,再不經意,說起流民的事,就說本縣缺少人口,有所冒犯之處,還請寬恕。”

“是,主公,這的確是好辦法,現在主公不宜和大將生出縫隙。”薛遠點頭說著。

王守田心中卻無喜意,開明縣知縣李存義寬厚治政,甚得人心,這十數年的經營,李家名聲已經出去了啊!

這就是未來禍根,卻是與牙將桀驁一樣的危險。

這時卻沒有辦法,王守田只得先說正事:“城中如果不整淨,容易生瘟疫,我欲以龍女託夢的方式,建公共澡堂和公共廁所如何?公共廁所的糞土,也可方便於施肥。”

又仔細說了說具體要求,就是挑選專職的清潔工,負責清掃街道。

同時要求居民亂拋垃圾,馬桶糞便必須倒在指定的公共廁所內。

但是真正的用意,卻沒有說,比如說非常關鍵的糞土可製硝的內容,這可是未來決定性的力量之一。

“主公既有此意,這事也不難。”薛遠想了想,並沒有反對:“二日後,龍女廟就舉行集體祭祀,到時候,我來宣布此事。”

王守田微笑,在他的印象裡,這片區域恢復祭祀,要等到三年後,李承業就攻下此地,恢復祭祀。

既然是遲早的事情,那就在自己主持提前吧!

當天,就傳出了王守田夜夢龍神的事情,隨後,一系列據說是龍神點化而成的公共衛生的習慣,開始被推廣而來。

二日後,新建的龍女廟裡,迎來了多年後的第一場祭祀。 王守田帶領著大小官吏和眾多百姓,在這裡祭祀了龍女,以少牢祭。

一時間,祭祀香氣瀰漫廟中,百姓歡呼跳躍,對許多人來說,這是難得的一個新年,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而王守田,“能吏”之名,在有心人的宣傳下,開始流傳出去。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 02:33 PM

第十二章能吏(下)

流民的總體情況,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這批流民大概有上百戶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這些人站在城門前,等候著命運的裁決。

等著王守田出來了,一身青衫,卻被眾人圍著,就紛紛跪了下來,哀求的說著:“小人出來逃荒,聞聽大人仁義,特來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王守田目光掃過這些流民一眼,向著薛遠點了點頭。

薛遠早已經定計,大聲說著:“大人恩典,願意收留你們,不過你們既然要來此地,就要守此地的規矩,不願者立時驅逐!”

“首先,你們會有粥吃,要以工代酬,以後春來了,也要幹活,開墾荒地,第一年免徵稅糧,第二年開始每畝徵一半,其它別無田稅— —你們可是願意?”

這些流民事先都打聽過了汲水縣的規矩,知道以後每戶發三十畝地,現在勞作時,有米粥吃,管飽,這就足夠了。

田中收一半,看似極重,實際上如果其它方面不加賦稅,就已經是良政了,當下人人叩頭說著:“我等願意,願大人作主!”

王守田揮了揮手,說著:“讓下面帶他們過去,先洗澡,再給粥,然後登記入冊。”

“是,大人,這些下面的人都很熟悉,不過,現在軍糧也不是很多了。”

“這我知道。”就算內政交給薛遠,唯有一個部門還是直屬王守田,那就是庫房,這庫房的文吏,就是用了荷桂的丈夫老徐。

現在倉庫內,糧已經不滿一千石,銀子只有四百兩了。

這次拜見大帥,又支出了二百兩。

這是由於不斷作工,糧食消耗太大,更由於訓練二營兵,不惜代價購買魚肉的結果。

到明天五月,原本應該足夠,現在增了流民,就未必了。

王守田有些苦惱,這時卻不說。

薛遠又說著:“縣里已經設了五個施粥棚,大人,過去看看嗎?”

看著流民進入縣里,王守田搖搖頭,說著:“不用了,我就直接去府城了!”

汲水算得上一條大河,河水洶湧,這時,只有幾條客船迎來送往,做著些生意。

今天一早,一個經過汲水縣客船老闆,就迎來了生意。

出行在外,王守田帶足了一火親兵,個個剽悍。

看一上來,就一個個沉默不語,分佈在船上,警惕的看著,船老闆感覺有些拘束,他一邊和兩個兒子一起擺船,一邊嘗試閒聊,要行幾個時辰,才能到府城,這樣沉默,讓他有些心慌。

“客官,你們這是要去對面的文陽府嗎?”船老闆,向著坐在自己最近的人說著。

這人一身儒袍,面容勉強算得上英俊,看起來實際年紀非常年輕。

被他這一問,正在尋思的王守田笑了,說著:“是,我們就是要去文陽府,看這情況,這裡沒有被戰事影響啊!”

“怎麼沒有影響,以前,這裡靠岸根本沒有啥人,就一百戶人,作點生意也賺不了錢,現在不一樣了。”船老闆一臉唏噓的說著:“現在據說王小官人當了這裡的官,人就多了起來,現在有五六百戶,我們船經過,也有些生意作了。”

“這王小官人,真是好官啊,這裡的人有福氣了,聽讀書人說,這是一個能吏!”船老闆說著。

王守田聽了,不由微笑。

名聲,實際上是王守田故意放出去,所謂三人成虎,所謂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理。

按照這個世界的評價,一般都是能吏、名士、名臣(名將)、賢臣四級,如果是主公最後還有明主。

這實際上都有很大影響力。

以王守田的情況,如果鼓吹自己是名士,只怕會被人笑掉大牙,但是鼓吹是能吏,這就勉強達標了。

不要小看這點,李家經營十數年,才被讚為“治民之能吏”“開明(縣)之名士”,但是影響力就足夠影響人心背向,支持著李家上位。

可見這名聲的威望。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當然,這名的含義本來是官爵,但是用於名聲,同樣可以。

王守田凝神而看,就會看見,隨著自己派人暗里傳言,短短一周時間,自己頂上,金印中,白氣就絲絲增長,原本還欠缺了一點的白氣,頓時充滿了,更多的絲絲白氣,竟然瀰漫在印外。

這名聲之貴,貴過千金!

這個船老闆說起來,話很多,看的出,對於汲水縣,出了一個能吏,他們還是相信的,畢竟半年來,汲水縣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到了近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府城,下了船,雇了一輛馬車,直奔文陽府大帥府。

王守田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望著外面。

文陽府的規模,當然要大一些,街道整潔,兩旁的店鋪雖然不是太興旺,可比起汲水縣來,就要強太多了。

文陽府知府李剛,並非是李承業的一族,不然大帥也不會用他當知府,不過這人才能還是有些,治理的雖然不算太繁華,卻也井井有條。

就在轉念之間,就到了大帥府門口。

“下官果毅校尉,汲水縣典農都尉,求見大帥!”到了門口,王守田按照規矩求見。

守門的,看樣子是一個火長,看了王守田等人一眼,有些懶洋洋,這官位並不算大,當然也不是能怠慢的,他說著:“我這就去通報一下,大帥很忙的,未必能見你們啊!”

進去之後,等了片刻,這火長就回來,他這時轉換了神情,語音親熱,說著:“王校尉,大帥讓你立刻去見他!”

王守田拱了拱手,讓親兵在外等候,自己跟著進去。

經過大廳的右側,穿過數重門堂,來到大帥的書房。

“大帥,果毅校尉王守田求見。”

“進來!”

王守田推門而入,和上次一樣,就見得窗口下面辦公的節度使,其書桌上,有著層疊的文件,將這個八尺長,四尺寬的公案佔滿。

書桌上,節度使王遵之,穿著普通的衣袍,髮髻上只插了根木簪。

王守田上前給王遵之磕頭行禮,王遵之卻示意王守田不必多禮。

王守田遞上禮單,言表這是一些心意,王遵之隨手一看,見禮單相對於王守田現在這個級別,還算得上豐厚,點了點頭,沉吟了半晌,緩緩說著:“聽說你派人給赫義送了些禮?”

“是,大帥。”王守田毫不隱瞞,應著,心中一驚,這只是這幾天才確定的事,今天大帥就知道了?

頓了一頓,又解釋的說著:“有些流民自興山縣而出,投奔汲水縣,下官這樣想著,如果下官不收,只怕會去別郡,這是資敵。 ”

“下官也憐憫流民衣食無著,再加上汲水縣也需要戶口,故收留之,為免得赫將軍不快,生出縫隙來,才特此派人送禮解釋。”

王遵之眯縫著眼,望著窗外秋色,久久沒有說話,片刻,眼皮一顫,緩緩說著:“你作事老成,我就放心多了……聽說你縣里已經有五百戶了,並且開墾出三千畝田?”

“是,正要向大帥禀告,已經編戶五百四十三戶,不過這次流民一來,只怕新年後,要有七百戶……都已經有了住房。”

“三千畝屯田實際上少了些,不夠每戶分著,下官預備每戶分得三十畝……這七百戶就要二萬畝。”

“不過今年既要建房,又要修牆,還要開井修廟,事情多了些,明年就可大舉開墾,下官還準備疏通水渠,弄些水田種稻子。”

“……你的想法不錯,辦事也不錯,能吏嘛!”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倒使王守田背後,不由滲出一絲冷汗。

嚴格的說,私下派人傳播名聲,是大忌,不過,大帥終是只有自己一個兒子,再說身體一直不好,這應該可以容忍。

果然,聽著王遵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問著:“那糧米可足夠?對面的川中都,你又準備如何是好?”

“糧米的確不太夠了,川中都經過半年,也​​應該恢復一些元氣……不過大帥,這實際上是一個問題。”

“下官想在春來後,就對山中用兵!”

“山中用兵?”

“是,山中有著不少寨子,有的是久住數代,可稱山民,有的就是強盜,這些人總有些糧食和錢財,我想圍剿之,一是練兵,二者也可遷移他們從良,充實汲水縣的人口。”王守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若是能這樣,我想川中都也不敢用兵了。”

王遵之心中一驚,又是一喜,再沉吟了片刻,說著:“你既然有此志,本官也不攔你,若是你能作到,本官就給你七品縣令,以及七品宣武校尉,又如何?”

王守田跪在地上,伏身磕頭說著:“必不辜負大帥之望。”

再說了些話,覲見就結束了,過了片刻,李顯進來,王遵之就把他剛才的話說了,問著:“你看此子如何?”

李顯思量著斟酌字句,開口說著:“王校尉所作所為,能吏這二個字,就算差了點火候,也不遠了,若是能辦到所說的話,一個能文能武,卻是少不了。”

“你說的沒有錯,想不到還真有點本事和志向,本官本想提拔他為主薄,現在看來,還不如任他為縣令,假如他真的能辦到的話。”說到這裡,王遵之連連咳嗽,又緩緩住了口,不再繼續說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 02:34 PM

第十三章婚禮(上)

虞府

虞府有良田五百畝,雖非大富,卻是世傳的書香人家,最重文風禮教,在縣城南,門口有著兩頭石獅子,這正是大家才有的氣派。

一個年輕人在門口下車,向門子遞上拜帖。

門子一看,卻是熟人,態度很是殷勤,說著:“蕭少爺請進,這就去通報。”

果然,一人急急禀告,一人引入門內偏廳招待,茶水伺候,極是周到。

一處庭院,一個年輕人正在讀書,突然之間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慢條斯理的問著:“什麼事,這麼慌張?”

“少爺,蕭少爺要見您!”這僕人回答的說著。

“師弟怎麼來了?”這青年聽到這裡,將茶杯放了下來,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說著:“難道老師又有什麼想法?”

這青年正是田紀的首徒虞良博,而來的人正是二徒蕭少德。

虞良博穿著便服,神情悠閒,眸子中帶著幽光,聽完了僕的禀報,虞良博沉吟片刻,就站起了身,說著:“我這就去!”

走出幾步,又回頭,對那僕人說著:“你以後改改急躁,這才多大點的事。”

僕人忙陪起笑臉,說著:“是,是,小的一定改!”

走到了側廳,就見到了。

“蕭師弟,為兄剛才聽人回報,還不敢相信,沒想到真是師弟,你這是從何而來啊?”虞良博笑呵呵走了過來,很是熱情的說著。

兩人都是打拱見禮。

“小弟是從師傅而來,有事相告。”蕭少德外表文弱,笑了笑說著。

“哦?是嗎?”深深的望了一眼蕭少德,虞良博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笑容,向裡讓的說著:“那就到裡面詳談吧……他們幾位是?”

他看向蕭少德身旁跟著的三個護衛,這三人的氣度,不是尋常僕人。

“他們是家裡護送我過來的人,最近路上有些流賊,師兄應該已經有所耳聞了,孤身行路,不是太安全。”蕭少德說著。

“恩,有所耳聞,不過不是大事!”虞良博搖頭笑了笑,隨後,叫過一名奴僕,讓他招呼那三人去休息。

而他和蕭少德來到了後面,在一個小廳里分賓主落座,有人上茶,兩人有一段時間,是沉默無語,只喝著茶。

“師兄,您還在耿耿於懷?”蕭少德問著。

“恩,有些,我知道師傅是為了我好,不過,我卻有些疑惑。”

“前幾個月,王守田派人求才,師傅一口斷絕,本來卻也不當回事,只是家父卻有些意見……在上層,大家都知道,大帥無子,挑選了三個侄子,其中必有一個收為兒子,以繼之。”

“本來情況迷離,只是如今大家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了,父親很是生氣啊!”虞良博悠閒的說著。

前世大敗,王家三兄弟都一樣,避而去正定縣,累的老節度使抱病上陣,三人都被輕視,評價很低。

因此田紀叫二個徒弟不出仕,很容易就達成了。

但是這時,王守田反敗為勝,殺了陳翔,就很顯目了。

王守田在以後半年默默種田練兵,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評價進一步提升。

雖然還有些不當之處,但是已經脫穎而出了。

因此田紀不通知就阻擋,就起了反彈。

虞府是大戶,再怎麼樣師徒名分,也大不過家族利益,再說,家族裡還輪不到虞良博來說話。

“王守田雖然僥倖,建得功勞,但是未必是他繼承之。”蕭少德連忙說著,他的家世就小多了,年紀也輕些,相應的,反彈就少了許多,辯解的說著。

“師弟的消息和見識,還少了一點,如果僅僅這樣,不足以判斷,但是你看半年來,王玄之和王忠義,都幾乎完全被閒置了,你知道這是何意?”虞良博問著。

蕭少德是聰明人,頓時微微變色。

王玄之和王忠義都是王家的子侄,就算有了定數,不可能因此就怎麼樣,大帥還是不是皇族。

最好的方法就是閒置,一方面默默無為,一方面蒸蒸日上,到時候,大家都看出差距了,等以後磕了頭,定了名分,更是定了大事。

想逆天? 還真不怕有這種人。

現在大帥的意向,已經漸漸被揣摩出來了。

“算了,師兄,這次你來,師傅有什麼意思呢?”

“李承業據說已經獲得了大帥同時,已經訂婚了,與新年十五就和其義女結婚,師傅希望你我同去慶賀。”

“李家嗎?師傅選擇的,是李家?李家雖然有些家世,也有些名聲,只是還只是一縣令,師傅為什麼看上李家呢?”虞良博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

“那師兄的意思是?”

“去,當然去,師傅既然有了要求,我作首徒的,怎可不去,反正只是慶賀而已!”虞良博有些不在意的說著。

蕭少德張口要說,想了想,又閉上了。

田紀原本隱含的意思,他不相信師兄看不出,但是虞良博明顯在這上面,並沒有唯命是從的態度。

不過話說回來,這不是小事,是關係家族前途甚至生死的大事,就算田紀是師傅,也不可能在這方面一言而決。

“對了,聽說薛師弟,已經去了王守田那裡了。”

“師兄,他現在不過是一令吏而已!”

“師弟,薛遠只是一鄉人,並無家世,能一去就當上令吏,事實上管​​五百戶,已經非同小可,可見王守田對他器重。”虞良博聽著蕭少德的話,眉頭微微一挑,微微一笑,說著:“如今汲水縣處理的井井有條,我看只怕升職就在明年五月之間了。”

五月是冬小麥收穫的季節。

“師兄!”蕭少德忍不住打斷了這個話題,說著:“既然師兄已經答應,那我們到十五就一起去慶賀。”

虞良博聽了,淡淡一笑,說:“好,那就一言而定!”

就在這時,一個管家進來,說著:“老爺知道蕭少爺前來,非常高興,請少爺和蕭少爺一起前去。”

兩人聽了,對管家拱拱手,跟隨他一路行去,穿過數道拱門,繞過長長迴廊,進入見客的正堂。

堂中有一位容貌清秀的中年人,正在喝茶。

“父親大人!”

“愚侄蕭少德見過虞世伯!”兩人一進門,恭敬行了禮。

虞昭養氣很深,氣度從容,帶著和詢的笑容,微笑揮手讓二個孩子起身,手撫長須,盯著蕭少德細細打量一番,點頭說著:“才半年不見,賢侄越來越氣質不凡了,田先生真是教導有方啊!”

“小子才學鄙漏,實不敢當世伯如此這般誇獎。”蕭少德說著:“這是師傅教導,也是世伯提點。”

虞昭點點頭,又笑的說著:“你我二家向來交往,上次見過後,一別半年,卻怎地不來府上看望我?”

蕭少德連忙笑的說著:“還請世伯恕罪,小子體弱,最近染了風寒,因此少來走動拜見了。”

“唔,少年要多食多動,對了,老夫人身體可還好?”虞昭關切的問著。

“家母尚好!”蕭少德恭敬回答的說著。

這樣,過了半小時,虞昭才結束了客套,說到點子上,只聽他說著:“田先生最近可有什麼詩作?”

蕭少德恭敬回答的說著:“世伯,師傅最近授業忙碌,尚無詩作,開明知縣李存義是師傅好友,其子要結婚,是大帥之義女,這次前來,就是想請世伯和師兄一起前往。”

“田先生所說,怎可輕違,只是我最近有事,不能前去,這樣吧,博兒,你就代我去一次!”虞昭不喜不怒,平淡的說著。

虞良博聽了,只得應著。

下面就是無事,再說些了閒話,告辭出去。

半路庭園,瞥到蕭少德的表情,虞良博無奈的說著:“師弟,你還對我有些成見嗎?我們是從小一起求學的師兄弟,只是這事,實在重大,由不得我來作主。”

“謝了。”蕭少德聽完,依舊是一拱手,道謝。

“算了,就你那脾氣,我算是領教過了,到時候一起去吧!”被蕭少德的脾氣給整的有些沒辦法,虞良博送著蕭少德到了門口。

相互拱禮,蕭少德乘著牛車,漸漸遠去。

幾乎同時,這二人的師弟薛遠正巡視著新設的粥棚。

此時,這些流民,都已經洗了,有簡單的粗衣發放下去,又暫時被安排在空地上,等著一碗碗粥。

粥濃郁香甜,這些流民初來的時候,情形淒慘極了,衣衫襤褸,人虛體弱,充滿恐懼,在熱粥的伺候下,慢慢緩解了情緒。

“明天就安排著建房吧,還有些磚塊和木材。”看這些等候在粥棚前的百姓,薛遠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半年前,薛家雖然不到這種悲慘的地步,卻也差不多了。

因此眼前的這種情況,往往使他有著特別的感觸。

這時,城門處,正好看見幾個牛車,被趕了進來,牛車上馱著農具。

“大人,幸不辱命,這次又買到六頭耕牛,一批農具。”一個小吏上來禀告的說著。

薛遠很是感慨的當眾說著:“有了這批耕牛和農具,百姓就有活路了,這都是大人的福德和恩典啊!”

喝完了粥,又帶這些人,到了衙門外的公告欄上,自然有人一一告訴在這裡的規矩,特別是田地未來發放和賦稅情況。

這些流民個個鴉雀無聲,在寒風中聚精會神的聽著。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3 02:33 PM

第十三章婚禮(下)

雪下了,初下時,雪並不大,和柳絮一樣隨風飄著,片刻之後,雪越下越密,織成了一面白網,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體。

“什麼,李家的公子已經獲得大帥許可,於新年十五就大婚?”王守田是出了大帥門不久,就聽路邊閒人說著。

頓時就立在了街上,沉默了很久,這時,雪越來越大了。

“大人,雪下的大,是不是避避?”親兵火長甘厚,看這不是事,上前一步說著。

“哦,是應該避避。”王守田這才驚醒。

“走,我們買些年貨!”就算心思翻滾,王守田還是微微一笑,說著。

就算是在亂世,作為府城,新年將近,還是相對熱鬧起來,商賈、士子、普通百姓,都有著來來往往。

隨手找到了一家店裡,就進了去。

“官人請進,要買點什麼?”拜訪大帥,自然是官服,後面又有親兵跟隨,任何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官人,一個中年人上前,恭謹的問著。

“我想給我母親大人買些新布、家中世代的老僕買些新布、還有家中的……女人!”聞言王守田一笑,對著店主說著:“你給我挑選些。 ”

他作事謹慎,現在就在大帥不遠處,趙婉名分還沒有定,就含糊說著女人。

“家中老僕的話,您看這種麻布可不?”中年人展開一卷麻布。

麻布分粗麻布,一般是百姓所穿,細麻,就是中年人所展開,一般商人和小吏所穿,還有一種就是絲麻,就是雖然是麻布,材料精細,有著絲質,就算是官人,平時也是這種料子。

依王守田的心,賞給徐家,用上絲麻也是一樣,但是考慮到社會影響,特別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皺起眉想了想,說著:“就要二匹細麻,二匹絲麻,二匹絹。”

店老闆眉開眼笑,咂舌讚歎:“官人果然會挑選,我這就幫你包起來。”

“恩,再給我挑個釵,就銀釵吧!”王守田猶豫了一下,說著。

現在金釵,不是買不起,可是現在就給金釵,這就不是愛護趙婉了,是要害她了。

別說外人了,就算是母親,只怕心裡也有些不好受了。

家中也有親疏遠近,上下規矩,王守田不是日夜守著女人的人,如果這點搞不清楚,只怕是沒有寵愛,反而是速死。

別說王守田了,歷代皇帝,寵愛妃子過份,結果導致愛妃不明不白死掉多的是。

一兩三錢銀子的銀釵,還算精美,王守田就將它收到袖子中。

“再給我租二輛馬車,路費一起算了。”

“好,官人請稍等,在里間上茶。”店主人說著。

這時,剛才才停了會,天上又下起了茫茫白雪,雪花飛舞,上了熱茶,四周十一人,還是手按腰刀站著,這是規矩。

王守田就吩咐的說著:“中午了,你去附近買些酒食,吃過就罷了。”

“是,大人!”

王守田回去坐在位置上,心思一定,又想到了幼鳳命格的王潔庭。

如果說不想,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這事要反對,也不可能。

一些資料都記憶中提取,想起錯綜複雜的人事,王守田就不由嘆息了一聲。

就算不考慮所謂的氣運,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反對大帥已經許配的婚事,只徒惹笑柄,若再有差錯,名聲掃地。

如果再考慮到氣運,只怕現在就會導致歷史發展巨大的變化——李家和他潛在的力量,就會第一時間發覺自己的敵意。

這樣的話,也許自己三年節度使都未必能當上。

自己現在第一要務是奪嫡,是培植自己的實力,增長自己的氣數和命格,而不是在現在階段去樹敵——還是蜀地最強命格者之一的敵人。

不能依靠預知來搞亂局面,只有自己當上節度使,和李家定下君臣名分,才能徐徐圖之,如果連大位都尚未定下來,就搞出這種事,只怕連大帥也會大為失望。

現在就眾叛親離,名聲掃地的話,就算自己是大帥的兒子,也只怕會被大帥忍痛割捨了吧?

反復沉思了片刻,一杯茶已經喝完,王守田到門口拉開房門,紛紛揚揚的雪花順風飄了過來,蒼茫一片。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王守田又想起了在神像前的決心,自己只要謹慎前行,區區一個幼鳳命格,又怎麼樣呢?

反復思量,終於還是下了決心,不動如山,靜觀演化。

就在這時,門前聲音傳來,一輛馬車已經來了,店主親自請來的,他身上已披了厚厚一層雪。

而這時,酒食也買到了,各人拿著大餅狼吞虎咽,給王守田的是一個小籃子。

“官人,馬車已經到了,貨物也運上去了。”片刻後,店主上來說著。

“行,結帳。”王守田心意已定,就很爽快,說著。

算了帳,王守田上了馬車,就吩咐的說:“去鄉下!”

又把地址說了。

“好,官人你坐好。”車夫說著,在空中打了個響鞭,馬車動了起來,其它十一人都騎馬,奔馳而去。

雇車出城,一徑往鄉里而去。

雖然雪下的很大,在馬車中,王守田打開籃子,卻是一小壺溫著的酒,切好的肉片,還有半隻雞,當下撕了吃了,一路倒也太平。

到了下午時分,漸漸就到了鄉下,這時雪又轉小了一些。

此時萬物靜寧,王守田更是氣定神安,默默的想著。

幼鳳之格不可圖的話,這素兒就絕對不能落在他手中了,無論這素兒是有心無心,背後有人無人,都可試探一下,畢竟此女身份低微。

這還在其次,最關鍵的,還是招攬人手。

單是此鎮裡,知名的人才,就這些了。

但是如果整個蜀地,甚至整個天下,卻還有不少人才現在沉在草莽之中。

蜀地之外,可以暫時不考慮,蜀地之內,近的,盤算起來,也有三四個。

其中一人叫賀益,就非同小可,目前此人,應該還在鄉族之中當土豪,此人能文能武,前世也當到了一府之將,命格氣數應該很高。

可惜的是,自己現在的官位,未必能請到此人。

還有一人是柴嘉,今年應該是二十三歲,出身也是低微,可聘請,此人才能雖然不算很高,但是根據前世經驗,守一縣之地卻是綽綽有餘。

還有一人是文士賴同玉,這人是著名的大臣賴頤的孫子,因為獲罪流放到蜀地,現在家境貧寒,這人在前世,作文筆工作是綽綽有餘,就不知道有幾分氣數了。

想了再想,王守田有些悲哀的發覺,論人才,實際上還有,但是草莽出身,又在附近,能招攬的人才,就這三個了。

當然這也是由於王守田被囚禁,信息不靈通的緣故。

就到尋思著,已經到了門口。

“小官人回來了!”門口一開,就見得數人迎接上來,這時王家和以前不同,以前只有幾個僕人,這時開門迎接,王氏後面,已經跟了十數人。

“見過母親大人!”眾目睽睽之下,王守田行禮。

“回來就好。”王氏歡喜的說著。

又是大家見禮,只是一眼,王守田就看見了裡面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這少女還是作丫鬟打扮,只是露出的那一張素淨嬌俏的小臉,在雪花中,如此顯眼。

王守田竟然感覺到心中一陣刺痛,卻不想有所唐突,說著:“大家起來吧!”

王家又進行了修整,走道用了磚砌,甬道盡處,便是二門,進去,地下是花磚砌成,屏風深藏,和母親說了會話,丫鬟捧上茶來。

接過了茶,王守田不由流露出溫柔的眼神,前世二十年,就是她這樣一直奉上茶來,望著這個十五歲的俏麗少女,禁不住心中浮現出一種溫馨又傷感的感覺,數秒之間,竟然有些癡了。

不過轉眼,清醒過來,王守田喝了口茶,讓自己許多感覺,都收到了心中,過了一會,又把禮物拿了出來。

王氏和荷桂都非常歡喜,這是兒子(小官人)第一次送上禮物,而新進的僕人雖然沒有,卻也個個歡喜,這說明主家不是苛刻寡恩的人。

再說了些話,等人都退了下去,王氏突然之間問著:“我兒,你真的喜歡這個丫頭?”

知子莫如母,剛才王守田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全落在關心兒子的母親眼中。

“恩,是的,娘,我很喜歡她。”王守田當然不能說前世二十年的美人恩重,無以回報,卻只得這樣說。

“可是她出身低微些,以後怎麼掌管大戶?再說,我兒如此出息,只怕大帥也會賜婚了吧?”王氏有些擔心,又有些暗示的說著。

“正妻當不到,平妻總可以吧?”王守田卻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作不了住,自己出身鄉野,根基淺薄,大帥必會為他找一門門當戶對,又有援助的親事。

只是,總不能讓她當丫鬟,甚至當妾。

“我兒,看起來,你真的認真了……平妻之位,虧你想得出來。”王氏搖頭說著:“若是妾,沒什麼話說,平妻,只怕也辦不成。”

“娘,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怎麼樣,也許有些驕橫,就算沒有驕橫,只怕和我們小戶人家也很難融洽,娘總不希望我在家裡,都是孤家寡人吧?再說,也有一個可以貼心的伺候您。”王守田眼神幽黑,認真說著。

“……哎,讓娘想想。”看著兒子認真的眼神,片刻後,王氏發出一聲嘆息。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3 02:33 PM

第十四章狐疑(上)

當一縷晨光透過窗戶縫隙,射進房間,床上終於有了動靜。

王守田感覺腦袋有些發沉,宿醉的感覺,果然不太好受。

“昨天真不該喝這樣多!”多少帶著些後悔的心情,王守田從床上坐了起來,昨天歡喜,就多了幾杯。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說著:“小官人!”

抬眼一看,卻是趙婉,不知道昨天王氏和她說了什麼,今天親自過來伺候著了。

王守田洗臉,穿衣,她溫柔的上前,雖然臉羞的發紅,卻還是作了。

感覺到有些生疏的手法,王守田沒有讓開,讓她幫著穿衣,無聲的笑了,當她低下頭,幫著扣著鈕扣時,他從枕頭下取出了一根銀釵,就插到她的髮鬢之中。

“……小官人。”趙婉有些慌亂,抬起頭來看她,可是與他雙眼一經對視,卻又立即慌亂低了下去。

這時,紅暈甚至渲染著臉,直到脖子裡去。

王守田微微一笑,起身,到了外面,就向母親請安。

迎面而來的刺眼陽光,又反射著雪,讓他忍不住抬起手掌,擋在了眼前。

瞇了瞇眼,好一會,才適應了過來。

“小官人,您醒了?”老徐正好也回來了,正在幹活,看見了,就笑的說著。

到了大廳,王氏早已經在了,見了禮,坐下。

先上的是紅棗湯,下面就端上早點和幾樣小菜,王守田舉筷,卻如風捲殘雲一樣。

王氏就笑了,說著:“看你狼吞虎咽,難道在汲水縣就沒有吃不成?”

“的確沒有。”王守田回答的說著。

“再給小官人上一碗粥,幾個小菜。”王氏喊著,又說著:“汲水縣雖然是小縣,我兒也是官,五百戶總不至於養不起你。 ”

“娘,話不是這樣說,汲水縣萬事都興,先是修建民舍,再是開墾土地,又是挖窯燒磚,還有建欄養馬養牛。”

“等這些事完成了,就是建城牆,我也入軍營練兵,和士兵一樣伙食,這些家常小菜,還真沒有吃過幾次。”王守田隨口說著,吃了幾口,卻發覺氣氛不對,一抬眼,就看見王氏眼睛都紅了:“我兒真是辛苦了。”

“沒事,萬事開基總是難,現在撐過這段時間,新年後,事情就少多了。”王守田笑的說著。

這話實際上不對,按照計劃,請醫官,剿山賊,尋人才,未來一年,肯定還是繁忙的一年。

只是總不能讓母親擔心了。

“大人,大人!”用完早點,外面忽然響起了甘厚的聲音。

王守田只好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衝著外面問著:“甘厚,什麼事?”

“大人,田先生派人前來,給您遞了貼子!”

“哦,你去回他,就說稍候一會,我馬上就過來。”王守田說著。

“是,大人。”甘厚在外面應的說著,隨後,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王守田匆匆洗了洗,換上乾淨官服,出了門。

到了前面,發現幾個親兵已經都出來了,都是一副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的模樣,在親兵的看護下,王守田見了田紀的人。

一個小廝。

看見發貼的只是一個小廝,王守田就有些不爽,等收了下來,看了看,又問了問,只見這小廝回答說著:“田先生請您十五時,一起去李府。”

去李府?

王守田略微有些猶豫,但是轉念一想,就說著:“你去回田先生,就說我路途勞累,身體欠安,就不去了。”

雖然去李府,可以近距離觀察氣數,只是往往在這個時候,氣運運轉,會有些特殊的麻煩。

打發了小廝,王守田就說著:“過了新年,初五時,你們就準備一下,我還要出去一次,你們要隨行。”

柴嘉很近,就在鄰郡,而賴同玉就要遠一些了,不過新年時,必把他們帶過來。

“是,大人!”甘厚當然不知用意,就答應了。

回到了房間,王守田就取出了一些隨身的公文和資料,捧起來細細看了起來。

正翻著有關戶籍,趙婉又過來,點了爐子,又煮起了茶。

紅泥小爐上,茶壺片刻就咕嘟咕嘟沸騰起來,淡淡的茶香瀰漫在這個房間,趙婉小心掌握著火候。

片刻,熱茶就到了,等趙婉捧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來,王守田不禁微笑。

喝著茶,繼續翻閱著公文,時間就一點點過去了。

趙婉伺候著,空閒時做著針線活兒。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貴夫人,也必須會這女紅,這縫起衣裳倒也不是稀罕事,只是,趙婉不時瞥一眼正專注批閱公文的小官人。

趙婉隨父母到了伯父家,卻是寄人籬下,平時大把的活,就由她乾了,她也咬著牙齒,忍耐著。

不想上次遇到輕薄兒後,就被小官人救了,隨後,王家就派人來說了。

伯父和父母,立刻受寵若驚的答應了,把自己送到了王家來。

王家對自己很客氣,不過,這種既不是丫鬟,又不是妾,也不像童養媳的情況,使她總有些不安。

王守田閱讀著公文,細細琢磨著,又對縣政有了新的理解,才抬起頭來,就恰看見趙婉瞥過來的眼神。

望著這少女迷惑又和小鹿一樣的眼神,王守田只覺得心中安定,對她一笑,繼續安下心來,閱讀著公文。

就如二十年中,無數日子,她陪伴在身邊一樣。

沒有多少話語,只是生命中缺少不得的存在,安靜又安心。

需要處理的事情並不多,到了中午,吃過午飯,回到書房裡的王守田將一面銅鏡,從一架書的後面取了出來。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持著銅鏡,王守田又一次觀察起自己的命格來。

雖然說自己冥想可以看見,但是用鏡子更輕鬆些。

自從上次發現命格有所改變,王守田就一直在等下一個可能改變命格的契機。

持起銅鏡看去,裡面的自己,命格氣相上,和上一次觀看相比,有了不同。

王守田發現,自己頂上之氣,八品金印中,白氣已經暴滿了,周圍的白氣還在絲絲增長著,卻填不進去,多餘的白氣瀰漫著,有的就慢慢消失。

節度使的紅氣眷顧,還在頂上,並且還在慢慢增長,又恢復到以前的大小,甚至還要多一些,但是它和自己的直接命格無關。

“八品命格已經到了極限,本以為白氣會慢慢使命格產生質變,現在想來,卻大是不易啊!”

“難道還是因為自己穿越了?畢竟觀察著薛遠,卻有著漸漸改易命格的跡象。”放下銅鏡,王守田摸梭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

想到了當日,自己斬殺了誅殺陳翔,才生出白色本命氣,莫非真的必須斬殺了相應,或者更高命格者,才能晉升?

想到這裡,王守田漸漸浮現出一絲殺氣。

現在,他迫切需要突破命格的限制,如此才能積蓄更多的力量和運數。

就在王守田思考時,田紀正在和弟子蕭少德說話。

聽聞了虞良博的反應,田紀笑的說著:“這事也屬正常,虞家家大業大,思量起來自有法度。”

雖然如此說,田紀還是鬱悶填胸,甚至生出一絲悲涼的感覺。

當年受師門之命,居住此地,是普通人,也久經辛苦才紮下根來,雖然自己沒有這等高深法力來窺探天機,卻也學了些相面之術。

這些年來,苦心修煉,苦心經營人脈,又尋找良才而引渡門下,這裡面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

潛龍在李府,這是真人批示,斷無出錯之理,若能早早拉上關係,就是第一批從龍之人,日後前途不可限度,這個虞良博,竟然還推三撿四,實是辜負他一片好心,更讓他有些寒心。

不過,在二弟子麵前,卻沒有這樣說的道理。

溫和說了幾句,蕭少德見師傅沒有發怒,也安心了不少,當下告辭了出去,到了門口,田紀命人將一個錦盒交於蕭少德,說著:“我知道你家現在拿不出多少禮物,這是一對金酒器,到時候送此禮就可。”

“多謝師傅。”蕭少德家境只能說是小康小地主之家,他年紀還小,憑白拿出這等禮物的確很困難,當下也不推遲,謝了。

等人遠去,田紀已經接到了小廝的報告。

“什麼,你說他不去?”

“是,田先生,這是他的答復。”小廝低著頭,報告的說著。

“混帳……”田紀大怒,面色鐵青。

片刻,田紀才冷笑一聲:“我本念在在我私塾讀過數年的情分上,本想讓他與潛龍見上一面,留些情分,日後說不定免死,現在看來,這種人狂悖無禮,喪心病狂,卻是誰也救不得他!”

卻一字也不提本意是觀禮​​時,李家龍氣勃發,暗中對賓客,特別是王守田,形成命格壓制的計謀。

轉了幾圈,田紀臉上青氣漸漸散去,卻又皺起了眉,暗中思考著。

“真人窺探天機時,順便知曉這小畜​​生的氣數,卻有三年富貴,本來這小畜生正是運來,蒸蒸日上,也是平常,但是我為什麼總有些不安呢?”

田紀越想,越是皺眉:“這小畜生平時對我,還總是恭謹,但是今年以來,對我明顯就疏遠冷淡了許多,上次我詢問過,這小畜生招攬薛遠時,卻沒有把我的信拿出來,導致之間並無多少情分。”

“這小畜生如此防備於我,又是何意?我按照天機行事,著眼於大局,與日常並無對他不利之處,怎麼可能看出來?”田紀心中狐疑,百思不得其解: “……難不成還真有氣機感應,在運時,知道我對他甚有不利之處?”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4 02:01 PM

第十四章狐疑(下)

新年初六,就揚帆出行。

這條漢水,是蜀地最大的河流,自古以來,都很是繁盛。

在甲板上,王守田沉思。

不知道為什麼,歷代朝廷幾乎都這樣,越是到後面,皇帝的壽命越短,子孫繁衍也困難,元崇皇帝死後,身後留下來的這個破爛攤子可也不好收拾,偏偏繼位的垂正皇帝是七歲小兒,這就更加劇了朝廷的悲劇。

現在是垂正十二年,這樣說來,皇帝也是二十歲的人了,但是根據前世知道的情況,這皇帝現在雖然名義上還是天下之主,只怕連金陵都未必掌控吧?

就在沉思著,先來了一陣風,緊接著大雨點子,豆子一樣落下來,船家和親兵,連忙將馬匹安撫,蓋上油布,而王守田也退到了船倉。

“還有多久到紅澤府?”

“官人,沒多久了,我給您煮條魚,吃完了就到了。”船家賠笑著,又讓婆娘去煮魚去,果然沒有多少時間,魚香就聞到了。

雨繼續啪啦的下著,王守田拿著酒壺,就著醋姜煮的魚,蘸著吃著,這時他穿著青衫,看上去是出遊的公子。

“甘厚,昨天放假一半人,你為什麼不去?”王守田放慢了吃魚的速度,有些無聊的問著。

“大人,我家兄弟多,有五個,父母不愁沒有人伺候,火裡的其它幾個兄弟,兄弟不多,家裡也不好,讓他們帶點糧肉回去過年。”甘厚巡查著四周,又解釋的說著。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次事情辦完後,我給你們放點假,你們回去一次。”王守田微微一笑,神色平淡,似是想著別的事情。

“多謝大人!”甘厚點了點頭,回頭擔憂的看了看五個親兵:“大人這次遠行,只帶了一伍,會不會不太妥當?”

“無礙,對付一般盜賊是足夠了,再說,一般公子隨從也只有五六人,帶的太多,反而顯眼,路上我們穿著便服,不會有什麼大礙。”王守田笑的說著。

“是,大人!”甘厚看了看前面,說著:“大人,河渡口到了。”

果然,遠遠的渡口到了,船不但沒有加快速度,相反,減少了速度,不過就算這樣,也很快靠了上去。

檢查的巡兵,看見著王守田的模樣,並不敢為難。

紅澤府是郡城,是一個很是繁華的城池,來往進出,人流極多,通商更是頻繁不斷。

尤其是這幾日,新年氣氛還沒有過,商人都憋足了勁、花樣百出的吸引路人,一眼望去,街道兩旁五彩繽紛,喜慶極了。

王守田仔細打量著,作為郡城,確實是氣派非凡,高高的城牆,牢​​固的防禦,熱鬧的城市,比起汲水縣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城門處有士兵把守,凡是進城的人,都需要繳納些費用,可即便是如此,進城的商販依舊很多,這讓王守田有些讚歎。

不知何時他治理下的汲水縣,也能有這樣的繁榮。

一入城中,吆喝之聲便如潮水一般,湧入耳中,入眼的皆是熱鬧繁華之景。

除了買賣雜物的商人以及普通路人外,街上還有些巡邏的士兵,以及一些衣著較普通人華美一些的富家子弟。

郡城內,到處張燈結彩,遠行的人,紛紛趕了回來,平時就不顯冷清的街道上,越發人流湧簇起來,這些聰明的商家,紛紛利用這個時候,推出自己店裡的物件,利用各種方式,來讓街上的人被吸引進來,因此,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是郡城裡最熱鬧的時候。

王守田雖然頭一次來紅澤府,可前世他也輾轉去過不少地方,因此,對這樣的繁榮景象,初時有些驚訝,很快就恢復平靜了。

“賴同玉,我記得此時,他在一處商行作文書,記得規模也不小,這紅澤府雖然大,但是大商行也只有這幾家……找起來應該不是很麻煩。”王守田想著,由於早早就趕路,有些困頓了,王守田決定先在城中找一家客棧休整一下。

“甘厚,我要找一個人,名字是賴同玉,在一家不小的商行中,你給我找下。”王守田看了看,對著對面一家旅店說著:“找到了,就回來禀告於我。”

“諾!”甘厚應聲說著。

此時,文陽府·節度使府邸,

“夫人呢?”換上了一身便服、臉上帶著些憔悴的王遵之處理完公事後走到內宅,卻沒有見到自家夫人,這讓他的臉色頓時不那麼好看了。

在他的面前,並排站著三個丫鬟,在他目光注視下,身體微微顫抖著。

“我在問你們話,夫人呢?”見此情形,節度使臉上的表情就帶著了陰影。

王遵之已經猜到了些,只不過,這種猜測,讓他心裡有些不好受,他在等待一個答案,若真是他猜的那樣,那他真的要失望了。

“……夫人她……她去靜心庵了……”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丫鬟,連頭都不敢抬,結結巴巴的說著。

“靜心庵!”王遵之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一次,她有說在那里呆多久嗎?”

“老爺……奴婢不知……”

“不知?你們是乾什麼的?你們居然敢跟我說不知?!”冷冷的說著,王遵之目光掃過三人:“愣著幹什麼?還不去靜心庵里把你家夫人請回來?哼,若是她不回來,那你們也不不必回來了!我直接送你們去庵里當姑子去!”

當姑子?

三個丫鬟頓時被他這話嚇了一大跳,忙給他行過禮後,急急忙忙趕去靜心庵了。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王遵之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望著冷清的廳堂,片刻後,他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重。

他有三個兒子,二個女兒,可是二個兒子夭折,長子本來都二十歲了,有望繼承大位,結果就意外死去,整個節度使府邸,就再不復往昔了。

王遵之不是沒納過妾室,想再要個孩子。

可是新娶的兩個女人,肚子遲遲都沒有動靜,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只怕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再說,就算有孩子,又怎麼樣,現在已經是亂世,就算是藩鎮,又有幾個能父死子繼的,多半被部將所篡奪。

就算現在有兒子,他也不敢扶幼子登位——這是害了孩子。

想到這裡,王遵之非常失望,也充滿了後悔。

王遵之的夫人,是上代節度使的千金,依靠著夫人的關係,得以坐上大位。

婚後,王遵之向來敬她,甚至未曾納過妾,這當然就造成了後裔不多,三子中有二子夭折,唯一的長子又死亡。

兒子死後,王遵之不得不為自己的族人以及屬下考慮。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當初你曾答應過我的父親,說會善待我,不娶妾,如今浩兒剛走,你就迫不及待的將女人領進門,你狼心狗肺!看看你選的女人,兩個最下賤的女人而已,這樣的女人,你也要?”當他特意選了兩個地位卑微的女奴進門後,夫人曾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王遵之輕輕按摩著眉心,心裡說不出的憋悶,難道夫人就不明白,他特意選這兩個女人,就是為了不威脅到她的主母地位?

她們中任何一人生下孩子,他都會抱到她那裡認母。

現在雖然可以選擇私生子王守田,但是她如果沒有一個兒子,晚景會很悲涼。

算了,一切都是命數。

王遵之眸子裡一片平靜,立於窗前,望著遠景,苦苦一笑。

“大人!”不知道過了多久,府邸的管家出現在了書房門口,小心翼翼的喚的說著。

“什麼事?”王遵之轉過身,看向他。

“夫人她……”管家猶豫了一下。

見此,王遵之說著:“她不肯回來,是嗎?”

“……是!”管家硬著頭皮回答的說著。

只不過,他預想中的暴怒並未出現,王遵之只是淡淡的說著:“既然她想在庵里,那就隨她去吧!”

打發掉管家,王遵之咳嗽著,漸漸,手掌縫隙裡有著紅色。

“夫人,你還不明白?當年我為了穩固大位,對你是百依百順,可是這些年來,你父親舊部的影響,還有幾分?特別是現在,鬧還有意義嗎?”

“這一輩子,我真的是空空如也,奔波一輩子,白髮人送黑髮人,藩鎮事業也毫無起色,落得如此下場,該怨誰?”

他望著外面雨天,自言自語說著:“也許,只能怨恨自己,我不是一個好君主,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良人!”

“不過,我還沒有失敗,我還有田兒,哈哈,想不到當年偶然春風一度,竟然成為了我的命根子,我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眾將桀驁,不可結親,唯李家是文官,不掌兵權,我這才嫁了義女,以結成親家,日後可依靠數分。”

“成都宋家,是成都的大族,我為你綢繆不少心血,才讓他家同意嫁女前來,宋家富極一方,又有影響,能為你帶來財富和家世,又不至於影響你的權位,希望你能憑著這些,更上一層……我這個父親,能為你作的,就這些了。”

在他的嘆息中,雨點越來越大,在凜冽的小風中,傾斜而落。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4 02:02 PM

第十五章賴同玉(上)

汲水縣上空,這時候也飄落了雪雨。

凌晨,營地一片空地,賀仲一身短裝,手持長刀,跳躍翻騰,繼續苦修。

在空地上,不知何時走來兩人,正注目觀望。

等賀仲練了十幾遍刀法之後,才發覺他們的到來。

“板凳、涼子,你們什麼時候過來?”賀仲將長刀放到一旁的兵器架上,又取過一條幹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走過來問著。

“剛到,看見你在練刀,就沒叫你。”板凳說著。

“賀大哥,你的身手比之前要靈敏很多,看來,我也要多加練習了。”涼子很是慚愧的說著。

看到賀仲努力的提高自身實力,這讓涼子感到很自責。

“不要叫我賀大哥,叫我火長……哎,軍中不講究人情,現在我們幾個兄弟,以後都要上戰場,不能不練啊!”說到這裡,賀仲蒙上了一層陰影,一起長大的伙伴虎子,因為違反軍法而被當場斬殺,並且懸首三日,使這幾個人都震動很大。

仇恨還是恐懼,這實在很難說。

“涼子,你有時間就向何五切磋一下,我發現他們的功夫雖然有點雜,卻很適合在戰場上搏殺,回頭私下問問他們,是否願意傳授一套粗淺實用的功夫給我們,若是感到為難,那就算了。”賀仲拍了下涼子的肩膀,說著:“還有,老營他們都有一手,多和他們搞好關係,多學幾手。”

“知道了,大哥。”涼子應的說著,卻堅決不改稱呼。

“賀大哥,今天初六了,第一批回去的人已經回來了,不知你準備何時回家?”板凳忽然問的說。

賀仲想到這兩天,幾個兄弟也曾提醒過自己,就說著:“二日後,我們述職後,就直接回家,你們打算何時歸家?”

“今年我就不回去了,過些日子,父母就回來。”板凳說著,看見二人都是不解,又說著:“縣里要建醫官,我覺得是個機會,和父母說了。”

“過些日子,父母準備到這邊來看看,若是薛先生許下的條件沒有變的話,父母就要搬過來了。”

醫官分四等,學徒、散醫、成醫、上醫,品級和吏同等,這條件很是吸引了人。

“我家的回春堂,在鄉下生意不是很好,父母又收了幾個鄉里的小童子做學徒,經濟很緊張,只是沒辦法,都是鄉親和親戚家,養不起孩子,不收他們作學徒的話,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可實在負擔很重,這次有機會,就一起搬來了……如果成功的話,我可能就從軍中轉到醫官的衙門裡去了。”板凳說著。

“去醫官,好啊!”賀仲本想繼續問問板凳最近的情況,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板凳在躲著自己。

虎子被殺,對夥伴震動很大,有的人繼續跟著賀仲,有的人就避而遠之了。

畢竟傷心是傷心,可是大部分普通人,卻不想和強權爭鬥下去。

板凳還算好些,其它幾個夥伴,就是來也不來了。

“你呢?”賀仲看向涼子,說著:“上次你就沒回去,這次你得回趟家,讓你父母看看你如今的模樣。”

“大哥,這個當然,我現在也是伍長了嘛!”涼子點了點頭,說著。

紅澤府

隔了上百里路,這裡雨雪倒停了,但是天還是暗著。

一家旅店,門前掛著一盞​​燈籠,上面寫著:百年老店石家。

這時,入夜了,旅店點燈,端熱水給客人洗腳洗臉,伙計忙個不停,王守田住的是上房,有專人派來伺候著。

“公子,晚飯來了。”就有伙計帶著食盒子過來。

給桌子清理了,一樣樣端了上來。

菜不算很多,宮爆雞丁一盤,炒豆芽兒一盤,青椒肉絲一盤,鯉魚一盤,還有一碗是雞湯,加上饅頭和米飯,還有一壺酒,王守田才吃了幾口,不禁讚的說著:“好,老字店果然是老店,這味道還真贊!”

伙計幫著上菜,聽了這話,口中就說著:“公子明鑑,這開店若是沒有些實在本事,哪能開這樣長的時間,等閒小店,三年五年就沒了,再多就是十年八年,我家這店已經傳了五代,靠真本事,靠客官們捧場!”

還要吃時,門開了,甘厚進來了。

這伙計就聰明,一看見這個,就對著王守田說著:“公子先用著,要什麼東西只管吩咐!”

說罷端著用過的水出去了。

“主公,人查出來了。”

“坐,一起吃,你還沒有吃晚飯吧,叫外面的親兵自己用餐去,你陪我吃,吃完了我們還有事。”

“是,主公。”在沒有外人時,甘厚都是叫主公,見主公吩咐,跟了些時日,知道王守田的性格,當下也不推辭,坐了吃飯,拿起大饅頭就咬。

不過就算這樣,菜很少動,只有王守田吃過,他才吃上幾口。

“主公,賴同玉在錢記商行作文書,我們找到了。”

“情況怎麼樣?”

“錢記商行是一家老字號商行,賴同玉在裡面當三等文書,每月領一兩三錢銀子,這錢在鄉下足夠了,在城裡日子也過的緊巴巴,他家裡的地址也找到了,就在東沙港裡,很好找。”

“恩,你幹的不錯。”王守田加快了吃飯的動作,就算這樣,吃過晚飯,天色已經黑定。

這時,竟然又有一輪明月漸漸升起,透過院外稀疏的樹影,將輕紗一樣柔和的月光灑落下來。

王守田穿著衣袍,說著:“走,別等夜禁了麻煩了。”

古代,一般十點就夜禁,會遇到巡檢甚至軍隊,王守田不想遇到麻煩。

“主公,要不要再帶幾個人?”

“不必了,他們忙了一天,讓他們休息下,再說,我們去見一個書生,還怕有危險嗎?”王守田說著:“還有,出門有外人,叫我公子。”

“是,公子!”王守田出去,外邊街上人聲嘈雜,時而還夾著喝彩聲,只見街上有著人打場子,作把戲,王守田掃了一眼,就繼續上前。

沒多少時間,就到了一處房子前,卻是大呼小叫。

一群人在院子裡不知道在吵著什麼,王守田皺著眉說著:“看看是什麼事?”

“公子,我先去看看。”甘厚答應一聲,才進去,就看見著幾人拉扯著一個中年人,只是一搡,就跌在地上,這還不放過,一個壯漢一把提起他來,照臉就是兩個嘴已,打的他嘴角是血。

“是賴同玉?”王守田喊著。

“公子,是他!”

就在這時,只見這個壯漢獰笑一聲,說著:“你欠我三百兩銀子,還敢躲債,今天非把你打死不可!”

“要不死,把你家婆娘賣了!”後面又一人喧鬧著。

“逼人賣妻,你們是什麼人,太狠毒了吧?”這時,後面傳來了聲音。

“狠毒?”這壯汗獰笑著,回過頭來,不由分說就打上去。

“不要殺了。”王守田說著。

甘厚應聲,上前就是打,只聽“劈啪”連聲不絕,這五六個漢子,一上去,就被打倒在地,而且甘厚下手極重,竟然不時有著骨折的聲音,一時慘叫聲不絕。

“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嗎?”這壯漢慘叫著,不甘的高喊著。

“踢出去!”看著甘厚把這幾人踢了出去,王守田這才下階,說著,伸手扶出了地上跌的人,這時,屋子裡才撲出一個女人,哭喊著:“夫君。”

“沒事,到裡面說話,這位恩人,請進。”這人卻也鎮靜,擦了擦鼻血。

到了裡面,有著燈火,兩人都是一亮。

賴同玉眼睛一亮,只見王守田一身青衫,面孔只能說清秀,只是眸子幽黑,說話之間顧盼生輝,自然帶著威儀,後面還有親兵。

賴同玉就知道眼前這人不是普通人。

而王守田看了上去,賴同玉身邊的女子,看樣子二十五六歲,在古代算年紀大了,雖著粗布衣裙,卻掩蓋不了那種少婦的風韻,後面跟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在七八歲左右,怯生生的拉著母親的衣角。

此女有此麗色,難怪有人要他賣妻。

“這位恩人,這位公子,多謝您的搭救。”賴同玉才說話,就被王守田一揮手:“賴先生,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這次我是專程為你來著。”

“我是文陽鎮果毅校尉,以及汲水縣主事,缺少人手,想請您去,先當文吏,以後有了功勞再提拔。”

賴同玉先是一語不發,掃看了家裡一眼,又擦了擦鼻血,說著:“您不想問問剛才這是怎麼回事嗎?”

“這又有什麼可問的,不管是賴先生欠了錢,還是他們詐了賭,還是賴先生得罪了人,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如果跟我一起去,算他們是什麼後台,都沒有關係,總不會追到文陽鎮追債吧?”

“如果裡面有冤屈和不甘,等你任了官,回頭再收拾他們不遲。”

這一話一出,賴同玉點了點頭,拜了下來:“主公!”

“恩,今天晚上你們收拾東西,只帶細軟和衣服,其它的什麼都不要帶,明天一早就和我們出城,省的有些麻煩。”王守田說著,摸出了兩個元寶:“身上銀子帶的不多,先用著,回去再增。”

“明天碼頭,我們原本就有船,一開城門,我們就走!”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5 08:32 AM

第十五章賴同玉(下)

天色繼續下著小小的雪雨

路面潤得很濕潤,雨和雪混淆在天空中,飄揚著某種韻味。

賴同玉走在最前面,舉著一個雨傘,下面是一個男孩,連頭也給罩住了大半,只露出半張臉容,模糊看不清楚。

後面跟著一個女人,也用雨傘籠罩著半個身子,下面跟著一個女孩。

隨著前行,煙藹漸漸濃郁,水聲傳來,碼頭到了。

才過去,就看見了王守田。

賴同玉上前,深深行禮:“主公。”

“無需多禮,快上船吧!”王守田擺了擺手,說著。

一行人上了船,船才點開,滑出了出去,就看見碼頭上一行人猛的跑了過來,高喊著:“你這船,快停下。”

女人臉色一變,有些驚恐。

王守田卻看也不看,吩咐的說著:“上帆!”

頓時船帆揚起,船快行著。

“啪”的一聲,只見一箭射空而來,快到船頭,箭力已盡,落了下來。

王守田大怒,看了一眼,問著:“此子是誰?”

“牙將凌策之子凌傑。”

“哼!”王守田冷笑,沒有說話,船隻迅速遠去。

船隻的啟動需要一段時間,就算現在這些人立刻搶到了船,也追不上了。

此時雖然是枯水季節,水流平緩,但在精湛的技藝下,船靈活如魚,不斷的向著遠方而去。

等出了五里,再也看不清碼頭,賴同玉向著王守田磕頭行禮:“多謝主公。”

雨雪越來越大,到了後來,就是大雨了。

幸虧江上浪花不是很大,船還受得了。

船工夫妻,烤了一大盆熱騰騰的饅頭當中餐,這一大盆饅頭,當然是一掃而空。

時間漸漸的流逝,雨在下午的時候歇了,天上的灰云密密層層的疊在一起,大家也就安心了。

賴同玉和王守田,在船艙裡說話。

這時,王守田才仔細看著賴同玉,只見此人頂上雲氣灰暗,卻也不以為意。

王守田仔細介紹了一下汲水縣的情況,並且說著:“現在縣里有七百戶左右,再有三百戶就可湊足一千戶,就可正式建縣。”

“雖然品級僅僅是下縣,我也可擔任從七品縣令,我當建主薄廳,以及六曹。”

“主薄廳?”

“正是,主薄居中,協調文書,又設戶曹、法曹、兵曹、吏曹、倉曹六司,同是正九品,以管轄縣內政事。”

按照王守田的設想,這主薄廳實際上就是未來內閣,只是為官時,王守田才清楚的明白,為什麼要把這主薄設為正九品。

主薄若是八品,常參機要,總領府事,掌管一縣文書案牘,並且有著糾察監督縣內官員行為的權力,豈不成了獨相,把縣令大權都架空了。

唯有品級不高,不得不依靠縣令才能節制諸曹,才能使大權始終在縣令手中。

縣衙分三重,第一就是縣令辦公的“簽押房”,簽押,即簽名畫押的簡稱,這是縣令處理公文的地方,不得奉令,即便是縣丞和主簿這兩位主官也不准入內,類似於皇帝的內廷。

外面又設縣丞和縣尉二級正八品。

縣丞為縣令之之輔佐,實際上類比之皇帝太子,一旦有事,縣令重病或者死亡,就由縣丞繼位,但是平時正因為這個,所以為了避嫌,不管事。

縣尉,就相當於宋朝樞密院的樞密使,掌一縣之軍制,這在和平時代,往往流於虛名,但是王守田卻準備建立起來,並且專門負責訓練新兵。

下面,又是戶曹、法曹、兵曹、吏曹、倉曹六曹,也稱“六房”,這實際上就​​是朝廷的六部。

再外面,就是衙班,除此外,牢獄、監押所、常平倉、馬號、吏廨都有,可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王守田,就想著把這些充實,如果真正把縣衙完全建立起來,這實際上就​​是一套核心班子。

王守田淡淡的介紹的說著,賴同玉卻是心中一凜。

“賴先生到了縣里,先擔任令吏一職,熟悉縣里諸事,等縣里滿了千戶,我也可禀告大帥,將賴先生提拔為六司之一,如何?”

賴同玉聽了,磕頭說著:“主公,臣奉命,必鞠躬盡瘁,為主公效死!”

這話一出口,一應諾,王守田就感覺到了頂上金印一動,只見玉印中的白氣,飛快減少著。

而在對面跪著的賴同玉,灰氣漸漸消去,白氣瀰漫在頂上。

本來一個令吏,也沒有多少氣數,這時卻見他的頂上,宛然無底洞一樣,不斷吸納著白氣,而玉印中原本充滿的白氣,片刻就小了一半。

王守田不由暗中大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就在白氣不滿一半時,白氣吸納終於減緩,王守田不由臉色一變,只見灰氣消開,一絲金黃氣產生。

“咦,既似本命,又有些不似……難道這就是祖先庇佑之氣?”王守田心中震驚,發覺不但對方烏雲散去,並且自己官印之中,也滲出一絲絲金黃氣,卻正是得了賴同玉效忠之後的氣數。

王守田這時,金印中的白氣已經只有三分之一,但是滲透著金黃色,卻使王守田大喜。

並且這時,原本瀰漫在外,時有消散的白氣,又不斷滲透著補充入金印中。

君臣名分已定,這事就成了,王守田又說著:“這次我出行,還尋二個人才,回返縣中,還需時日,卻要辛苦你一起多在船上呆些時間了。”

“主公,臣原本就應該為主公分憂,這在船上些時日,又算什麼,再說,臣原本作得商會文書時,事務繁忙,現在正好修養,主公不必介意。”賴同玉說著。

王守田點點頭,看看天色,不緊不忙的起了身,吩咐準備晚宴。

君臣一場,就算在船上,也要設個簡宴,不過船上什麼都有,都準備著。

主菜是一鍋魚湯,裡面還放著蘑菇,又有著買著一些肉片,切了一盆,沒有多少時間,魚湯乳白色,濃香充滿了船艙之中。

二人小口小口的悠然品著,不時談心說話。

此時,漆黑天空,雨點打下,無需淋著,就可以感覺到這冰涼的感覺鑽了過來,蔓延到身上。

就算如此,親兵還是警惕巡查,偶有光芒一閃,卻是刀光耀著燈光。

大雨不斷而下,轉眼就是一夜,河水暴漲,渾濁的水流捲起旋渦,到了明天上午時,船隻又靠上了目的地。

“這是嚴山縣。”

縣里到底不能和府城相比,碼頭也鬆鬆垮垮,寥寥幾條船靠在邊上,甚至也不見有人檢查和收稅。

見此,王守田反而一皺眉,吩咐的說著:“留幾個人在船上,若是有需要,可購買之,不要多外出。”

“遵命!”親兵自是答應了。

到了縣城裡,卻見有著鴨子,賴同玉見主公有購買的意思,恐怕鴨子不肥,上去用手戳戳,發覺脯子上肉厚,才買了。

下面又買了十斤肉,買了兩隻雞、一尾魚,還有一些蔬菜,叫跟的親兵先拿了,最後又買了五籠肉饅頭,又買了些筍乾、鹽、栗子、雞瓜之類,以為下酒之物。

賴同玉不覺詫異,問著:“主公這是何意?”

“要找的人,在縣外十里的土地廟中常住,我等在那裡去見他就是了,自然要買些一起煮了。”說著,還令人買了些酒。

一路人就出了縣城,浩蕩去了,果然找了片刻,找到了一個土地廟,這土地廟已經荒蕪了,也沒有廟祝。

王守田就令人清理,並且生火​​,在後面尋找,果然找到了一些鍋子,當下就交與親兵一起收拾。

拔去灰塵堆積的陳年殘燭,王守田上了些香,就在收拾。

見此情況,賴同玉心中稱奇:“主公何如此行事?”

就在這時,一個衣衫打著補丁的青年,提著一隻野雞,口中唱曲,旁若無人的進來,見廟裡這樣多人,不由一驚,看了看,說著:“哎呀,你們過往的旅客,不必在此居住,再走十里就到縣城了。”

王守田哈哈一笑,說著:“原來如此,不過住了就住了,這位兄弟,相逢就是有緣,你也上來和我們一起飽餐一頓。”

這青年大喜,說著:“看這樣多菜,早有此意。”

把手中野雞一丟,就坐上來。

當時就擺了酒,一隻整鴨,一盆雜膾,一大盤白肉,都拿上來。

三人先斟酒,一起吃喝了起來。

“我們喝了酒,還不知道你姓啥。”王守田就問著。

這青年也不推辭,笑的說著:“我叫柴嘉,父母早亡,唯有哥哥和嬸子。”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見此人現在估計十八九歲,雖然衣服打著補丁,卻也英氣逼人,而且頂上一根紅黃之氣,並且還有一些氣運凝聚。

知道此人已經快到運來,自己就算不來,此人也有機會出人頭地。

酒過幾處,王守田就哈哈一笑:“柴兄弟這樣的大好漢子,何必在鄉下屈居,相逢就是有緣,不如跟我一起去。”

柴嘉端起碗,昂首喝著,然後冷笑著:“這下露出馬腳,我一進來就知道你等不是
普通商人。”

周圍親兵微微色變,王守田卻若無其事:“早知道隱瞞不了柴兄弟。”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6 07:20 AM

第十六章祖先威靈(上)

“我是文陽鎮果毅校尉,以及汲水縣主事,缺少人手,想請您去,先當火長,以後有了功勞再提拔。”王守田誠懇的說著。

眼前這人,雖然說運數已動,命格也不錯,但是一命二運三風水,命和運雖然有聯繫,卻也不同。

這人現在還是布衣,頂上並無多少氣數,而王守田負半縣百姓之望,性命前途都在與之相連,當然頂上凝聚著氣數。

就在說這話時,王守田感覺到自己的金印一動,一種無形的波紋就充滿著廟裡,使他的話,更充滿了誠懇之意。

柴嘉冷笑漸漸消去,沉思不語。

“無功難以提拔,只是春來,我們就準備對山賊用兵,以救百姓以水火之中,你有一身本事,必可在這裡建立功勞,到時候,領一隊一營,都是可能。 ”王守田又加上了一句,說著。

此時,他心中暗嘆,自己來的太快了些。

若是玉印中氣數充足,說服這人也就更容易一些了。

現在話都說完了,就等回應了。

想了片刻,柴嘉搖頭說著:“大人親自前來,我不勝……”

聽到這話,王守田不由一驚,心中一沉,看來這場招攬要失敗了。

這時,賴同玉插口說話,說著:“柴壯士,可否聽我一言?”

頓了一頓,又說著:“這裡是紅澤鎮,鎮帥杜恭真雖然也是一方名將,卻早已經掌握多年,牙兵牙將充滿,而且他重視家世,兄弟你在此鎮裡,要混出頭來,可不容易,我家主公雖然現在只是果毅校尉,但是卻是大帥同族,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又求才若渴,誠心親自前來,足以顯出誠意,這一來一去,就差了許多。請你仔細思慮。”

柴嘉看了過去,問著:“你是?”

“在下是賴同玉,賴頤之嫡孫。”賴同玉說著。

“什麼,您是賴頤之嫡孫?”柴嘉猛的一驚,王守田可以感覺到,他頂上氣運一陣波動,顯是真的吃驚了:“您也拜他為主公?”

“主公英明神武,去年時,就以一隊之兵,破一都,斬殺大將,又求才若渴,禮賢下士,我奉之主公,願為之鞠躬盡瘁。”賴同玉大聲說著。

“嘶……”

賴頤,字季真,聖林元年進士,生性曠達豪放,風流瀟灑,忠誠體國,為時人所傾慕,歷經縣令、太常博士、禮部侍郎、秘書監等職。

後上書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貶於蜀地,但是仍為蜀人所敬重。

若不知道也罷了,知道的人,立刻對王守田另眼相看。

在古代社會,龍生龍,鳳生鳳,猛虎無犬子的印象深入人心,這等國之重臣的嫡孫,都拜在這個年輕的大人門下,必有出奇之處。

頓時,原本準備拒絕的心思,一下子打消,柴嘉思考了片刻,神色嚴肅的起身說著:“大人百里而來,足見誠意,我不才,願為驅使,臣拜見主公。”

“好,我得柴嘉,如得百人之力也!”王守田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扶起,大聲說著。

想不到有著賴同玉,立刻就發揮了作用。

氣數之道,就是如此奇妙啊!

狂喜之後,又立刻說著:“我任命柴嘉為火長,立時生效,到船上就可換衣。”

“謝主公。”這火長未必在柴嘉眼中,但是還是磕頭謝恩。

這一言一應,只見王守田玉印裡的氣數,頓時又少了許多,玉印裡空空,只剩著一絲底氣了,幾乎同時,柴嘉頂上雲氣,就多了幾分。

當下諸人同為君臣,一起歡笑喝酒,柴嘉又說著:“主公,臣既跟隨主公,臣有一批鄉中弟兄,可否同去?”

“這個當然,柴火長你是勇士,其弟兄必是壯士,一起同去。”王守田說著,將包裹取出,裡面還有六錠銀子,取出五錠:“安置同去,需要銀兩,這些你先拿去用用,其它的到了縣里再說。”王守田說著。

“諾!”

“要不要等著?”

“主公,此廟畢竟荒涼,不是久留之地,主公現在在哪,等我收拾了東西,帶上弟兄就趕來回合。”

“恩,我在嚴山縣碼頭,到時候可尋我。”目的達到,王守田也不想大冬天睡在破廟裡,也就說著。

柴嘉又喝完一碗酒,磕頭行禮:“臣去也!”

說著,起身而去。

看著他遠去,賴同玉讚的說著:“真是奇男子也,主公好眼光。”

“哈哈,全靠你了,想到你才來,就為我立一大功,果是國之重臣賴頤之嫡孫……我們回去吧,等人來了,就直接回去。”

“主公,不是說還有一人嘛?”賴同玉有些迷惑。

“還有一人,只怕不是現在能說動。”王守田擺了擺手說著。

若是全盛時,也是勉強,現在氣數消耗甚多,雖然時時在補充,卻也是低潮時,剛才邀請著柴嘉就幾乎失敗,何況那人?

就不自取其辱了。

王守田這樣決定,大家都沒有意見,一行人又返回著嚴山縣碼頭。

王守田半途中,都含著笑意。

柴嘉加入,自己又有一員猛將,雖然未必是第一流的名將,甚至未必是第二流大將,但是就算是第三流勇將,控制數郡還是不成問題。

再說,人都會成長,只要細心培養,未必不能再進步!

現在,旗下,武將方面,有著何五郎、柴嘉、賀仲、張毅四員,其中何五郎、柴嘉、賀仲,都是勇將命格,控制一鎮軍事綽綽有餘。

文的方面稍微遜色,但是有著賴同玉和薛遠,也算打下基礎,日後控制一縣內政,也是綽綽有餘。

可以說,羽翼已經初步豐滿了。

心情不錯,回去速度就很快,沒有多少時間,就到了嚴山縣。

等到了船上,船上已經開過了伙食,看見一行人回來,賴同玉的妻子岳氏就上來問著:“大人,夫君,可曾用了?”

“用了,你煮些茶吧,我和你夫君有話說。”王守田說著。

“是!”

親兵還在甲板上,而王守田和賴同玉就到了船艙裡坐下,王守田半閉著眼坐在椅上,雙手扶膝,似是養神。

片刻後,王守田才說著:“今日全靠你……也靠著賴公之威靈。”

賴同玉坐直了身子,就欲說話,王守田擺了擺手:“賴公的事,我早就聽說了,小時候就聽著,哎,慷慨上書,貶職千里,一代名臣啊!”

王守田嘆息了一聲,頂上絲絲白氣,又一點點的充實著金印,隱隱有著一種宏闊的氣度,他說著:“賴公忠精愛國,正氣凜然,卻落得這個份上,朝廷還以惡諡加之,使其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你身為嫡孫,卻要為之努力,早日去掉惡諡,加以美諡。”

在古代,諡號非常重要,特別是在天子體系中,這​​諡號就決定著大臣在死後的待遇。

有美諡者,往往死後有靈,有威德。

若是相反,自然是死後受苦,墮落地獄。

賴同玉聽著這些話,不覺五內俱沸,心立刻縮了起來,眼淚一紅,勉強忍住,不使它奪眶而出。

賴同玉低著頭,渾身顫抖,說著:“我等子孫無能,子孫無能,不能為祖先去掉惡諡……”

說到這裡,終於忍耐不住,號陶大哭,淚水開閘之渠一樣湧出。

“你不要這樣,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話說祭祀不過五代,只要賴家五代之內,能去掉這事,也就可以了。”王守田含糊著安慰著:“朝廷不許,也有其它方法。”

賴同玉拭乾了淚,說著“這個臣明白,天下大勢如此洶湧,臣必會輔助主公,以求有一日能雪此大恥。”

這話說的都含糊不清,但是大家都明白。

要朝廷改諡,說難不難,說容易不容易,第一條就是子孫建立莫大功勞,朝廷追回惡諡,以示其功,這點在現在朝廷搖搖欲墜,幾如風中蠟燭的時候,已經不適宜了。

其次就是支持明主,等鼎足一方之時,就可圖之。

這無疑是隱隱暗示著志向。

到了這裡,就不必多說了。

說了幾句話,就各自休息,王守田到了甲板上,凝視著水波。

命格之數,在於集眾,前世王守田急功近利,最後囚禁十數年,若是一般人,都崩潰了,他前幾年也忍耐不住,後來卻沉下心來,一腔孤憤,滿腹才華都傾洩在聖賢書上,讀書而氣凝,十數年養成了這浩然正氣。

但是這又有多少用途? 若不是正巧破開時空,引動時空變異,終被所化,無法改變世間絲毫。

在這人世間,唯有走正道——集眾人之力,成大器之數。

歷史上,不少人文章詩詞華彩回溢,令人目眩神迷,但是比起有益世道,卻未必比得上一個清知縣。

王守田若有所思,自感自己責任重大。

下午,終於雪雨完全停了,露出了天空,只是這時,也接近著黃昏,冬日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風帶著濃重的寒意,陰影越來越濃。

太陽淡淡的光芒,照射著,紅色向四下蔓延著,蔓延了半個天空,一層比一層逐漸淡下去,直到變成了灰白色。

要黃昏了,王守田想著,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只見為首的,正是柴嘉,後面跟著十幾個青年,都拿著一些包裹。

見此,王守田浮現出笑容。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6 07:32 PM

第十六章祖先威靈(下)

垂正十二年,一月

汲水縣

一滴沁涼透骨的雨滴下來,下船的人,都被激得渾身一個寒顫,賴同玉望著愈來愈蒙迷的天色,轉身對著王守田說著:“主公,要下雨了,好兆頭,春雨貴如油啊!”

柴嘉等人卻是無事,絲毫不以春雨為寒。

一行人沿著道路而下,雨將道路弄的有些淤泥不堪。

就算是十五,已經有大批的農民出來,麥子照看先不說,拿著鐵鍬,已經在挖泥了。

挖泥挖渠是大事,也是苦事,男女老幼,一起出動,以及看見了不少司吏典吏在主持著工作。

又有不少工匠,就在場地上乾活,弄出了許多木輻條,看樣子是造水車了。

在地球上,水車是非常古老的農業灌溉工具,漢靈帝時就出現,並且在蜀中推廣使用,隋唐時廣泛用於農業灌溉。

水車並不算是先進技術,但是由於造價原因,並不是處處有之。

這時,薛遠迎接上來:“主公!”

看了上去,他都一身淤泥,顯是親手操作指揮。

“薛先生,辛苦了,情況怎麼樣?”

“主公放心,水渠已經開挖,蜀中氣候溫和,這時動工也不妨礙,水車已經在造,按照主公的意思,造的是大水車,車高10米,24根木輻條,一車日夜不停,足可灌溉三百畝。”薛遠說著。

王守田看去,只見每根輻條的頂端都帶著一個刮板和水鬥,到時候建成,刮板刮水,水鬥裝水,河水沖來,藉著水勢緩緩轉動著水​​車,一個個水鬥裝滿了河水被逐級提升上去,臨頂,水鬥又自然傾斜,將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農田裡。

“薛先生辛苦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賴同玉,將給你分憂,具體工作,你看著辦吧!”王守田說著。

賴同玉不敢怠慢,上前行禮:“薛大人。”

薛遠同樣還禮。

兩人相看,氣氛就有些怪異,王守田有些視若無睹,這是遲早的一日,並且可以看出薛遠的器量,以及賴同玉作人。

王守田帶著數人漫步,看著渠道和農田,許久才說著:“民無地不安,只有安了田,才有著民心,也才有著錢糧供​​應軍事,薛先生,你有何章程?”

“主公,我就地考察,縣外沃土,可開墾三萬畝,可留一萬畝在主公手中,以作賞用,其它都稍嫌貧乏,但是也可再開萬畝,三萬畝如是給千戶,卻是正適宜,當然具體有增減。”

“臣以為,就算百姓,也有分個前後,原本五百戶,建城開墾,都下了死力,可分三十畝足​​田,新進二百戶,共同參與,可分二十五畝,若主公用兵,取山民下山,這等山民,了無寸功,可分二十畝。”

“至於軍功賞田,非臣能干預,請主公裁之。”薛遠說著。

王守田看了看,說著:“薛先生此言,甚好。”

雖然薛遠這話章程很不錯,但是卻也暗示了先來後到的座位班次,不過誰能沒有私心呢,再說也有利秩序的建立,王守田並不介意。

“田地是根本,勘實田畝按戶分配,這是大政,不是尋常細務,日後作成冊子,上報上來,你們二人要用心。”

薛遠和賴同玉,忙躬身應著“諾”。

“用兵就在下月,所以你們不必擔心糧錢不夠,山賊中的糧貨,至少可供應一年。”王守田不急不徐的說著:“不過工銀料銀也必須核實,上報於我!”

手中有三員可攻城掠地的大將,士兵又經過嚴格訓練,如果連區區山賊打不下,這真是太可笑了。

柴嘉等人跟著,這些話題他們插不上口,也沒有資格插話,只是眼神卻也不同。

初相識時,王守田只是親兵數人,倒也沒有覺得,到了汲水縣,見上萬畝田,數千人耕作,講的都是治民之正道,都不由凜然。

“今日是十五了吧!”王守田突然之間說著。

“是,十五了。”

王守田凝望著遼闊的田地,又看著遠處的群山,掠過一絲笑容,說著:“有二位先生在,我就放心了,等五月收割了小麥,又按戶分了田,這基業就定了,在場諸位都是我的心腹之臣,我也直接說了——大帥已經許我,五月收割後,若是有千戶,就正式建縣,我為第一任縣令,從七品。”

“趁此,你等都可加官進品,也不枉費辛苦一場。”

“不敢,都是主公洪福。”

王守田微微一笑,收了糧,分了田,這民心就徹底穩固了,自己的氣運也獲得突破,李承業有地龍庇護,大運加身,自己卻只得白手起家。

若是和平時代,極難追上這類天璜貴冑,現在是亂世,秩序被破壞,只要掌握軍民,得氣數歸屬,這誰興誰衰,誰主沉浮,還得再看。

並且,這次王守田也有目的,就是現在已經招攬有氣數的人,又集千戶以上,看到時候,是不是能依靠眾人之力突破,還是必須殺得更高命格的人頂替。

這決定了以後的步驟和方法。

王守田點頭說著:“這些事都交給你們了,柴嘉,你和我一起入城,進軍營,我把你帶的人編成一火,你好生操練,學習軍紀,下月我們就對山里用兵。”

“諾!”柴嘉應著。

柴嘉天生勇力,鄉中學武,舉一反三,平時又打獵獲得肉食,長的剽悍,在鄉中十數人莫能敵之,如此才能受到鄉人敬畏,集中了一班小兄弟。

現在身為火長,只能說軍官的起步,不過他信心充滿,只要殺得山賊,自然就可獲得晉升。

開明縣

傍晚時分,李府已經是賓客盈門。

嫁車,以及陪嫁的婢僕妝奩,一行人已經到了李府。

李承業和王潔庭,一左一右,鸞帶相結,在讚者的唱禮聲中步入李府,直入正廳,拜見父母。

“一拜天地!”天地生而養之,是故先拜之。

“二拜高堂!”跪拜父母,這是入家儀式。

“夫妻對拜!”

三禮之後,還有著共牢合卺之禮,取的就是共飲一食,夫妻氣數相連的意思。

等到禮成,新娘歸房,新郎卻要舉杯飲酒,一席席而過。

縣令李存義非常開心,這次婚禮,大帥賜田二十頃(二千畝田),以顯重用恩寵之理,而且王潔庭容貌美麗,舉止端莊,卻是兒子的良配。

田紀這次,也送了紋銀百兩,這在賀禮中算是很高了,因此佔了一上席,眼前潛龍上來敬酒,不由大喜,舉杯一口飲盡。

王守田若在其中,必能看見,行拜堂禮後,王潔庭頂上一根紫氣貫穿,注入了李承業的頂上。

這道紫氣,宛然是一個鑰匙,不知道打開了什麼關竅,只見李承業身體血脈內,雲氣不斷湧出,如沸騰之水,又如泉眼開通。

李承業頂上,其氣先是白色,聚而不散,初若云煙。

就在短短時間,又白而化赤,宛如鼎沸,最後竟然又起變化,只見氣上沖而出,漸漸上升,曾幢幡狀。

幢,在古代軍隊中,為將領們作為指揮用的軍旗,具有降敞、統領的意義,亦是王者的儀衛之物,可見其意。

再漸漸,其幢幡之氣,又吐出了金色。

一眼看去,只半個時辰,李承業頂上已經垂有幢幡,吉氣籠罩全身。

田紀雖然不能清晰觀看氣運,卻也有方法,敬酒之後,他瞄準李承業,瞇著雙眼端坐,片刻後,就感覺到一種冉冉升騰雲霧,粗看有形,細看無物,遠看似有,近者則無,再過片刻,鼻聞到清香,使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眼前呈金黃色。

心中大喜,暗想:“真人批示,果然不假,潛龍未發之時,只是一般命格,因此難以度測,也不受人重視,以免半途夭折。”

“現在已經大婚,祖先威能已顯,可加庇護,龍氣勃發,已生出大吉之氣,必主富貴發達興旺久遠。”

“雖然說,氣已經成,還必造器,因此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短者三年,遲者五年,變成大器,到時無往而不利。”

“只要此人奪取蜀地,得蜀地三州數百萬軍民之氣,形成天地人三格而稱王,我等就可藉其氣運,不但可彌補真人被削之仙業,重列仙班,也可沉澱氣運於師門道脈中,以備道脈福澤連綿,傳承不絕,正法有能!”

“至於蜀王是不是能爭奪天下,等得真人恢復仙業,自然可指點我等,到時候,急流勇退,還是衝流而上,都由真人裁決。”

想到這裡,田紀不由大樂,又舉杯痛飲,一醉方休。

而在這時,賓客中,虞良博笑和蕭少德各居其席,他們當然無法看氣,但是也能感覺到眼前這李承業,面如冠玉,眸如星辰,舉手投足氣度宏深,讓人心折。

兩人都感受到這氣度,都若有所思,舉杯慢飲。

等到夜深,終於賓客散盡,這時,李承業才得以​​回房,而僕婦婢女已經等候在外,引著新郎進入。

也許是天空作美,這時夜深,又云開霧散,星河璀璨,月光明亮。

到了婚房,但見紅燭高燒,鋪陳華麗,王潔庭坐於小案前一動不動,李承業上前,將罩布拉去。

“娘子!”

“夫君!”

一聲問候之後,沒有多少時間,卻見房中一暗,卻是蠟燭被吹熄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7 03:40 PM

第十七章藉口(上)

夜晚,四周寂寥。

汲水縣這座城池,已經被籠罩在了寧靜的氣氛中,燈火盡熄,非常安靜。

此時,雖然知道了李承業大婚的消息,王守田的心情還是很不錯,坐在自己的房間內,手持一個銅鏡,他正觀察著自己的命格變化。

發覺只經過數日,依靠汲水縣軍民,他的命格之印中,白氣已經恢復到了三分之一,並且最讓他得意的是隱隱出現的數絲氣息。

以前沒有覺察,現在經過了賴同玉的事,有著很明顯的數絲金黃氣息,這正是得了賴同玉效忠,而得了他的祖先恩澤之氣。

再仔細辨,隱隱之中,有赤氣數絲,若隱若現,這是其它數個有氣數的人的氣數。

只是他們現在還很弱小,因此一時間看不出來。

這使王守田,看到了希望,命格,是可以集那些英雄豪傑之氣,而突破命格,就算自己本質上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比較困難,也未必不行。

正當他放下銅鏡,準備就寢之時,外面忽然有人叫門:“大人!出事了!”

時間推移,城外,卻是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他們都藏身於離城大概一里外的土坡上。

這些人身著亂七八糟,什麼都有,身背著獵弓,手持著刀、劍、棍、棒等物,一個個正或坐或立,小聲交談著。

“兄弟們,這次下山,咱們的目的很明確!搶錢搶糧搶女人!不過,這裡的官兒卻不是個善茬,咱們等了好幾天,都沒等到機會進城幹上一票,既然如此,這少不得就要改一改這次下山的目的了,總不能,白來一趟,你們說對吧?”一個壯漢冷冷的說著。

眾人不語,他們都眼巴巴的看著這個人,等著他的命令。

壯漢便又繼續說著:“這城雖然不好進,可這人,卻並非難劫,我已經打聽到了,除了這城裡住著的人,在這個縣城,還有一些大戶不願意遷到城裡,雖然離這這城很近,可若是劫上一票就走,諒那些城裡也奈何不了我等!”

“大當家,只是這等人家,都建有塢堡,這塢堡深溝高墻,又有私兵,我們打不下啊!”這時有人提出異意。

“是,可是有一家,據說賺了錢,回歸本鄉,但是塢堡還沒有建成,又不肯進城,嘿嘿這戶人家,家裡養著壯丁就有恃無恐,可咱們怕什麼?他們既然願意做肥羊,咱也不能手軟不是?哈哈!”

說完,在他面前的這些人的眼中,已經閃現出了寒光:“大當家說的是!”

“很好,你們都會滿載而歸的,這次搶到了好東西,回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壯漢滿意的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這個時候,那群傢伙應該都已經睡熟了,咱們這就下去,若是怕了的孬種,最好滾的遠遠的,咱山上可不養混飯吃的!明白嗎?”

“明白!”這群人齊聲回道,在黑夜之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就在黑夜的遮掩下,奔向了肥羊所在的方向。

位於汲水縣城外幾里遠的一個區域,已經建成了一座大宅。

宅子的主人,是個告老歸田的老爺,姓程,六十歲,在大帥手下當個八品官,為人重規矩,對祖宅尤其重視。

戰爭結束後,他正好歸田,就把原本故居的舊址上建了宅地。

雖然王守田請他遷家到汲水縣內,但是依舊被他拒絕了。

在他的認知裡,除了敵鎮的進攻,別無大的威脅,現在敵鎮被前面的汲水縣城阻擋,自然可以在後面大舉圈地。

若是經營十數年,說不定程家就可成為一方土豪。

再說,家裡也養著幾十個家丁,他還真沒把毛賊放在眼裡。

這一夜,程家宅子裡早早就熄了燈,一家幾十口,睡的很香,只有幾個值夜的家丁在巡查著。

程宅建立在一個半廢棄的小鎮上,牆還很高,這時寂靜的街道上,早就沒了行人,忽然從遠方行來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他們快步來到程宅外,停下了腳步。

“大當家,搶了東西,咱們咋跑?這裡離山寨挺遠。”一個黑影小聲說著。

“笨蛋,不是早就查過了嗎?這家有馬車,有牛車,有騾子,到時候,一起搶了運回去啊!”一拍對方的頭,那個領頭的人低聲呵斥說著。

這人嚇的一縮脖子,頓時不敢多說什麼了。

看了看周圍,那個領頭的人對左右說:“都動作麻利點,速戰速決。”

“知道了,大當家。”

他們的實力不弱,徒步走了這麼遠,依舊是不顯疲倦,事先似乎是摸過底,在領頭人下了命令後,他們立刻從一處側牆翻入。

大當家走在了最前面。

深夜,整個程宅都靜悄悄,他們小心翼翼的向裡面走去。

因為之前在外面踩過道,找到程宅並不難,可進入程宅之後該怎麼做,卻是要見機行事了。

首先,他們先到了馬棚附近,發現裡面果然有騾子有馬,還有幾輛馬車,頓時,這些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有了這些,他們搶了值錢東西離開,就方便多了。

“這邊有人,先乾掉他們,這程家搬回祖宅,一下子帶來了五六百號族人和佃民,驚動了很麻煩!”大當家先發現了程宅內的巡邏家丁休息的地方,於是,輕聲說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喧嘩,我們是求財的,不是拼命的!”

大當家匪號“穿山鼠”,這人的聽力和視力在這群人裡最敏銳,憑著他的這點過人之處,帶領著所有人,幽靈般的在程宅內游走著,漸漸向守夜人呆的那個小門房逼近。

突然,大當家一驚,便揮手示意眾人停止下來。

黑暗中,有一點光,極快的閃逝而過,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從大當家手中現出。

在他們的前方,出現了一個走路有些鬼祟的人,看穿著在這府裡應該是個有頭臉的人物,身材瘦高,大概三十多歲,一張白淨面皮,在走路的同時,他一直東張西望。

大當家正要決定拿他下手,好打探一下程宅藏值錢東西的地方。

“哎喲,我的小心肝,你總算是來了!”這個男人忽然朝著一個角落裡,輕呼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喜悅之情。

有人過來了?

怕打草驚蛇,這群人都暫時停住了。

隨後,又一個身影忽然出現了。

那道身影一看就是個女人,一和那男人碰面,二人就直接抱在了一起。

看到這一幕,山賊的眾人,都有了短暫的呆滯,估計連他們也沒想到,過來搶劫一次,還能碰到男女私下幽會。

迫不及待,二人早已經摟抱在一起,大當家冷笑著看著這一幕,朝身後猛一揮手。

幾道健碩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竄了出去,兩人根本就來不及叫喊出聲,就被幾個大漢直接捂了嘴,拖死狗一樣的拖到了角落處。

看到角落里居然有一群來歷不明的人,這對男女都被嚇壞了。

“不許喊,否則,就給你們放血!”大當家低聲衝面露恐懼的兩人說著。

“嗚嗚……”匕首的寒光一閃,頓時,一男一女都極為識相的猛點頭。

“把嘴裡的東西給他們拿開。”大當家叫手下人將他們的嘴裡剛剛賽進去的布團扯出來,同時,兩把鋒利的刀卻橫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冰涼的​​感覺,讓他們嚇的連聲音都發抖了。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這對男女在此陣勢下自然是不敢大聲說話,卻忍不住小聲的討饒起來。

“想讓我饒了你們,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總要讓爺看到好處吧?”大當家手裡把玩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張五官普通的臉在寒光的反襯下,愣是迸發出了強大的殺氣,他冷笑的說著:“說說吧,你們兩個,在這府裡,都是什麼身份?若是對爺幾個沒用,可就不能留你們了。就從你開始吧,說,你是什麼人。”

他一指那個男人。

“小的、小的是這府裡的副管家……”這個男人已然看清了這群人的裝束,眼前匕首的寒意,讓他的小腿肚子有些抽筋。

在生死關頭,其它他都不想去管,只想保住自己這條命:“大王,只要不殺小人,小人願意拿錢買命!”

這人倒是聰明,看出這群人是乾什麼來了。

“副管家嗎?”摸了摸下巴,大當家冷笑著,又看向那個女人:“那麼……你又是誰?是他媳婦嗎?看來不像啊!”

這女人也豁出去了,或許說出自己的身份,自己還能有條活路,她忙不迭的說著:“我……我不是他媳婦,我是這府裡的三夫人……”

“老傢伙的三夫人?”聽到這裡,這些人自然都明白了,府裡的夫人和下人偷情……頓時,一群人壓低了聲音,嘿嘿笑了起來。

“三夫人啊,還真是失敬,失敬!”

說完,大當家笑瞇瞇的看著這二人,問著:“一位是程府的副管家,一位是程府的三夫人,都不是等閒之輩,那可否為爺說說程府的金銀庫到底在什麼地方?”

“……這個,小人實在不知道……”副管家臉色蒼白,這可是程家的命根子,說了,以後不但自己沒有活路,整個程家都要喝西北風。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大當家摀住嘴,惡狠狠的朝著心臟捅了一匕首,鮮血飛濺中,他緩緩鬆開手,將副管家的屍體放在地上。

三夫人猛的摀住嘴,拼命將叫聲壓在嘴中。

“到你了。”大當家對三夫人說著,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握住了她的下巴問著。

不過,他手裡的匕首,卻在三夫人的喉嚨不住的打轉,把三夫人嚇的花容失色:“我說,我都說!”

“不錯,長的還很漂亮,等爺拿了貨,一起上山吧!”大當家低聲一笑,說著。

之後的事情,順利的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在三夫人的指引下,他們洗劫了程府的銀庫,又搶了馬車和騾子,大批馬車和騾子出門時,才被發覺,在敲響的警鑼中,他們帶著府裡的三夫人,一溜煙的跑了,拋下了幾具家丁的屍體。

“快!快去城里報官!向大帥報告,不能讓這些強盜跑了!”在一陣驚鬧聲中醒來的程老爺,幾乎當場昏了過去,從牙齒縫中吐出這句話。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7 03:40 PM

第十七章藉口(下)

“大人,請給我們作主啊!”大廳裡,跪在下面的是程府大管家,磕頭如搗蔥一樣。

看著跪在下面請自己發​​兵剿匪的程府大管家,王守田臉色一片嚴肅,心中卻是暗喜。

汲水縣白手起家,是當成基地來搞,只是我在前面開墾,你就在後面摘桃子?

摘桃子也就算了,還不怎麼樣恭謹,也不知道孝敬,只想在後面靠這族人圈地,建塢堡,王守田心中已經不爽了。

現在這山賊搶劫,使他大是喜歡。

一是有了圍剿山賊的藉口,雖然沒有藉口也行,但是名正言順豈不是更好。

其次就是說明山賊有些存貨,別的不說,這次程家的錢貨就不少了,就算圍剿了,把臟貨找到了,難道還會返回給程家?

意思意思,返回十分之一,已經不錯了。

王守田在心裡嘆了口氣,目光落到程府管家上:“這麼說,你們府裡死了一個副管家,七個家丁,損失了金銀無數,連三夫人也不見了蹤影?”

“是啊!大人,請您一定要為小的做主,一定要剿滅這群強盜啊!”程府管家哭喪著臉請求的說著。

府里大半夜潛入了強盜,不僅把府裡洗劫一空,還把老爺最寵愛的三夫人給掠走了,這種事情自然有管家的責任。

事情一出,他就被程老爺罵了個狗血噴頭,連夜就給趕出來,到這里報案來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一榮具榮一損俱損。

程家如果損失慘重,完蛋了,那這個管家還能當下去嗎? 就算當下去,還有什麼油水可言呢?

“先記錄程府提供的線索,等明天天亮了,我再處理。”王守田沉吟片刻,對一旁的一個典吏吩咐的說著。

這種事情,交給別人去辦也是一樣的。

“程管家,和我詳細說一說吧……”王守田走出去的時候,後面已經響起了典吏詢問聲,以及這個管家的回答聲。

“等過幾天再處理!”王守田回房,睡覺去了,說實際的,程家的事,和他關係真的不大。

次日一早,王守田起床後,就接到了求見了的報告。

“都是怎麼回事?”看著薛遠和賴同玉都來了,王守田有些奇怪的問著。

“大人,不僅僅程家,一些商人都遭了強盜。”薛遠也頭疼,他起來,才剛剛送走了程家管家,又跑來好幾個商人的代表,或者商人本人。

昨天夜裡,強盜還真是賊不走空,一次到位。

“同一夥強盜所為?”王守田這時,臉色就有點難看了。

“……可能是!”薛遠隨後將這幾家的情況,和王守田講述了一遍,由於進縣城要交稅,一些過往的商人,或者居住在船上,或者藉居在城外民房。

汲水縣雖然破爛,但是實際上還有零星村落,或者十幾戶,或者幾戶,分佈著,商人有地方住。

聽完之後,王守田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顯然是一群人所為,他們的搶劫人家,也是一個方向下去,看情形,極有可能是搶完程家後,一路搶了下去。

單搶了一戶,可遲可緩,但是現在這群強盜太過囂張,搶了一家還不成,還一路搶了五六家,聽說死傷了十多人。

這影響就不好了,王守田知道,這事若是不查出真兇來,說不定就給某些人攻擊的藉口了。

“薛遠,你有什麼線索嗎?”王守田皺著眉問著,有藉口是好事,但是事情大了,也是麻煩的事。

“至少可以斷定兩件事,第一,這幾家都是被一夥山賊所搶,第二通過這幾家的所在位置,也許能尋到這群人的藏身之處。”薛遠回答的說著。

“我知道了,這事,就我來處理好了。”王守田下達了命令說著。

軍政現在就要分開,這事不必薛遠管了。

“是。”薛遠應聲說著。

“何五郎,你是山民出身,對山里熟悉,這幾日,就由你帶人,查清楚山里情況,不必局限於本案,附近山里有多少山賊,一起調查了。”王守田又命二人前來,吩咐的說著,裡面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諾!”張五郎應聲說著。

“張毅,你四處巡邏,我怕民心會這幾起搶劫而不安。”待何五郎離開,王守田又和張毅說著。

“標下明白,請大人放寬心。”張毅向王守田行禮,隨即也離開了。

下面,又召見了受害人,在受害人紛紛表示,願意捐款給縣里的情況下,王守田溫言安慰了苦主一番,給出了盡快查捕兇手的承諾。

三日後,何五郎不負使命,將一切都調查清楚了。

“齊羅山?”這個名字,王守田並不太陌生,早就聽聞山上有著山賊了。

“查清是他們所為了?”王守田皺著眉問著。

“是,大人,附近山賊實際上不多,畢竟山賊也要養活,這齊羅山,卻是最大的一股了,附近有人親見他們帶著十幾輛大車上了山,順著路線追查下去,只有他們符合條件。”何五郎想了想,又補充說著:“山下鎮子上,有一個獵戶,和咱們有些關係,他也證實了確有此事。”

“這群山賊,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十年前才進山,有上千,常年居於山上,桀驁不馴,不服王化,依仗山林險阻,屢屢下山劫掠,從前因為本縣局勢動盪,無人理會他們,結果就讓他們越發猖獗了,這次,居然跑到了縣城附近做案……”

“上千人?”王守田不由一驚,這樣多人,就很值得重視了。

“大人切憂,說是上千人,實際上就是原本百姓上山,多是老幼,真正精幹壯漢,有三百人就不錯了。”

“原來如此……尋個和他們熟悉的人,去和他們說,只要他們肯交出掠走的錢財,我可以算他們無罪。”王守田思索後,冷笑的說著:“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最好盡快做個了解。”

“大人的意思是?”

“勿謂言之不預也!”王守田冷笑一聲,說著。

與此同時,齊羅山寨裡,喜氣洋洋。

這次下山搶掠,收穫頗豐,無任何人員的傷亡,這次的勝利,極大的鼓舞了齊羅山寨上上下。

春來之時,大家覺得都要作一票,以備上半年的吃穿。

對於齊羅山寨來說,能有肉吃有酒喝,就是好事。

山寨上,有人警惕的眺望遠方,山寨內,卻在分糧分肉分銀子。

熱鬧了幾日後,終於,有人進山了。

齊羅山寨,寨主房間。

“大當家,有人進山了。”一道聲音到來的同時,門被人推開了,一人向著中間的人說著。

中間的人,中等身材,五官普通,卻全身皆是彪悍之氣,若是幾個遭搶的苦主在此,定然能認出,此人便是帶頭搶劫的人。

“二當家,來的是何人?”大當家問著。

“是山下鎮子的王員外,說是來求見大當家。”二當家說著。

“王員外?”想到自己過世的媳婦和王員外是堂兄妹,總要給對方一點面子,大當家站起了身,說著:“他現在何處?”

“讓他在忠義廳侯著,他還送來了一些禮物,也都擺到那裡了。”二當家說著。

“王員外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我們十​​年前都是一鎮上的鄉親,哈哈,這就過去瞧瞧去!”大當家說著,就要向外走。

“大當家!”二當家忽然想到了什麼,在後面喊著說著。

“怎麼了?”大當家停下腳步,奇怪的回頭看他。

二當家皺著眉,說著:“大當家,我覺得,王員外這次來,很有可能是為了前段時間那件事,前幾日,我就跟您說過,有陌生人到山下詢問咱們的事,王員外和官面上若是有了牽扯,您說怎麼辦?”

“他敢!”大當家本來還笑瞇瞇,聽到這話,眼睛立刻露出了寒光:“若是他真是來做說客的,我就剁了他!”

“大當家,真下的去手?”二當家淡淡的說著。

大當家一愣,略有些尷尬的回答說著:“殺他倒還真下不去手,不過……若他真是來給官面上的人做說客的,就割了他一對耳朵,以做懲戒!”

二當家不由沉思了會兒,認真的說:“不如,大當家您不要出去,由我去見他,聽聽他到底來做什麼,如何?”

“這個……”

“大當家,咱們什麼時候怕過官兵?難不成,您還真怕了不成?”二當家冷冷的說著:“又或者,大當家你害怕我會殺了王員外不成?”

大當家被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胡說!我什麼時候怕過官兵?”

“那不就成了?您若去見了那個王員外,他真說出什麼來,您又不忍心下手,這可是婦人之仁,只會滅了我齊羅山寨的威風!請大當家允許我代您去問王員外來者為何,若是他不是為了那件事,自然一切好說,若是他果然是為此事而來,就少不得割了他的耳朵將他趕下山了!”二當家態度強硬的說著。

看的出,這個二當家也掌握了山寨不少的實力,見他這樣要求,大當家只好點點頭,說著:“既然如此,你去問吧。”

二當家臉色一喜,即道:“那小弟就去了。”

二當家走後,這大當家的便背靠在座椅上,嘆息了一聲:“王兄弟啊,莫要讓我失望,我現在可不是以前一起的老兄弟了,身後有千條人命呢!”

一柱香左右時間,門外又傳來腳步聲,隨即二當家從外面走了進來,嘴角帶著冷冷的笑意。

“王員外……”

“大當家,他果然是來做說客的,難怪來時見了我神色有異,這是官老爺給您寫的信,若是您怕了,把我交出去就是了!”將一封信函交給大當家,二當家陰沉著臉說著。

拿起那信,展看一看內容,大當家的臉色變幻了幾次,冷笑著將信撕成了碎末。

“有本事,他們就來好了,齊羅山寨可是他們能攻下來的?”隨後,看向二當家:“王員外他……”

“他是大當家從小的兄弟,我沒要了他的命,這是割了他一隻耳朵,趕了下去。”二當家撇撇嘴,說著。

“那就好,饒他一命,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大當家無奈的說著。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8 02:14 PM

第十八章大怒(上)

王守田正研究著兵事。

親兵當然是重中之重,不但要忠勤,也要有武藝,關鍵時能擋著。

記得清初,每家王府裡都養著這類甲士,數目在十數到數十之間,都是勇士,可是這等人,都是戰場上拼殺十數年培養出來,現在沒有這樣的條件。

“內政之事,千頭萬緒,已經辛苦了,軍事本不應煩擾你們處理,但是賞功卻和土地相連,這事必須和你們商量一下。”王守田凝神思考,良久,嘆息一聲抬起頭來說著:“我有些章程,不過未曾統籌考慮,你們聽聽看。”

“請主公明示。”賴同玉和薛遠,按膝端坐。

王守田說著:“我親經練兵,仔細想想,這練兵也是辛苦事,體魄,武藝,軍紀,能合格者,十成中只有六七成!”

“不合格退到田間,還是編成廂兵(後勤)先不說,這合格的就要安排——上次你說平常人家給田三十畝,我覺得不行。”

“一戶之家,自耕的話,三十畝已經是極限,再多也不覺得有奮鬥流血的需要,不利刺激耕戰,二位先生,若是勉強夠用,需多少畝?”說到這裡,王守田掃過二人。

“主公,若是耕作,每壯漢每天需用粗米1斤5兩才為基本,老人孩子婦女稍少,但是如果算上油鹽醋等,也差不多,平均每人的每月粗米數,應是50斤,一戶五人,是二石半,一年需食三十石。”薛遠想了想,說著,這是一個十分有用的數量概念,在他口中,立刻說出。

“五口之家,每家有兩個壯丁,上限可耕三十畝,水旱互濟,畝產大概在二石半到三石左右,是故善養百姓,需十畝之地。若是抽一半賦稅,二十畝方可養之。”

這樣一說,王守田立刻清楚了。

“主公,農戶田畝外,還有其它收入,​​紡織,短工,工匠,雞鴨等等。”賴同玉補充的說著:“二十畝,已經可善養之。”

“善,那就第一批居民,以二十畝為基本田發放,第二批以十八畝,第三批以十五畝,使之困苦,卻不至於影響基本生存。”

“在此基礎上,廂兵可給口糧,不予增田,經過訓練合格之正兵,額外授其家五畝,以獎其能,這是一!”王守田屈下一個指頭,說著:“促使民間尚武,士兵忍其操練,立桿見影是也!”

由於先前發放的田地,在溫飽線上,因此增益的田地,就很重要了,就很容易在民間劃分出水平線。

半飢半飽(糠米)到吃飽(白米),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其促進作用,甚至可能大於溫飽到小康的刺激性。

王守田行政,就要壓搾出民間最多的力量,又不至於破壞底線,並且在這個基礎上,引導社會向他想要的目標而去。

王守田又說著:“士兵訓練合格,為正兵,這是一級,若能斬一首級,就是老兵,怎可不賞?”

王守田的目光掃視二人,見二人只是凝神聆聽。

見目光對看,薛遠躬身說道:“臣對軍事不懂,不過民使之利,而驅之,自然遠勝於使之威而逼之,這老兵怎麼樣利之,還請主公明示。”

王守田笑了一下:“人患不平,老兵可專門有個稱呼,比如精卒就不錯,軍中相遇,正兵遇到精卒,必須行禮,吃飯時,必須精卒先吃,這類細節很是重要。”

“主公,這是正禮制,以分卑尊。”賴同玉聽的眼睛發亮,大是讚同。

“說的不錯,還要益田五畝,以作賞賜!”王守田又屈下一個指頭,說著:“這樣就是家有三十畝,在農村可稱富足,自耕自足了。”

“主公說的不錯,家有三十畝,卻是相對富足了,應可使士兵用命。”薛遠盤算了下,也點了點頭,說著。

“若是能斬首二級,再賞十畝,可稱上卒,禮大之!”這就是家有四十畝了。

“若是能斬首三級,再賞十畝,可稱甲士,賜皮甲武器,以顯其能,免其家勞役!”這就是家有五十畝了。

“若是能斬首四級,再賞十畝,若是無官,必為伍長。”這就是家有六十畝了。

“若是能斬首五級,再賞十畝,若是無官,必為火長,親屬有罪,可減免一等,以恩之,無罪,賜一小牛,其名加以士錄之上。”這就是家有七十畝,賜一牛正好耕作,恰到好處。

“火長以上,是計官制,不以斬首論之。”

薛遠冥思苦想,片刻說著:“田畝還可分之,只是耕牛卻來之不易……”

“能斬首五級者,武者也,怎可不重賞?怎麼樣弄牛,這是我們的事了。”王守田說著:“無論牛羊馬,我欲專門建牧場,專門配種,以生養小牛小馬。”

說著,擺了擺手:“我知道這樣以後,無論哪一方面,必有舞弊,只是只要維持十年,就已經可以了。”

賴同玉聽了,已經大笑,說著:“主公英明,這樣就人人奮戰,為主公效死了。”

王守田又說著:“火長以上,就不一樣,以火隊營總體戰功計!”

這齣於秦法二十級軍功制,但是王守田認為,官和兵,其軍功標準本來不一樣,對士兵來說,斬首五級,成為軍官的入身之階,已經足夠了。

別小看這點,兵和官的界限非常大,當了官,才有提拔的可能。

說完這些,三人默不言聲,仔細考慮著利弊。

不過,這樣的氣氛沒有維持多少時間,過了片刻,一個消息打斷了這氣氛,不僅使一直面帶微笑的賴同玉臉色嚴肅,就薛遠,也是一臉陰沉。

這一切的源頭,都在傳遞來的消息,以及面前的人。

王守田此時很憤怒,一張臉,帶著幾絲扭曲,他獰笑的說著:“反了,真的反了,這些反賊,以為自己是誰?”

“啪”的一拍桌子,坐在一旁的幾人,都是一驚。

“區區山賊,我給個機會,已經是恩典,竟然還學諸侯,撕我信件,趕我使者,還割耳以辱我?這些賊子以為自己是誰!”說到這裡,寒氣森然,殺意入骨。

自從得知自己派去齊羅山寨的人被趕下山,而且還被割了一隻耳朵,王守田就大怒。

齊羅寨的這個做法,就是在扇他的臉。

這個齊羅山寨,必須剿滅!

王守田一怒,讓眾人惶恐,其中,又以一個頭上纏著布帶的中年人為甚,也許是之前就受到過驚嚇的緣故,此時王守田一發怒,他嚇的一哆嗦,幾乎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王擇義,別怕,大人怒在山賊,不會遷怒於你!”坐在一旁的賴同玉忙小聲安慰的說著。

“哦,大人英明,大人英明,當然不會怪我!”這位王擇義早就嚇的語無倫次了。

這位王擇義也倒霉,被王守田選上,他再怎麼樣,也不敢違抗,只得去送信,本想著他和大當家有著交情,就算事情不對,也不至於怎麼樣。

不想只不過一個送信,就被人割了耳朵趕下了山。

賴同玉將茶盞遞給他之後,看向了王守田,微微嘆了口氣。

“王擇義,你有功無過,不必擔心,我事後必會賞賜,你們二個,就先去安排,先給王擇義一家安排個住處,這齊羅鎮,他暫時是不能回去了。”王守田這時候也想到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態,於是看向了王擇義,在他頭上纏著的布帶上停頓了一下,目光隨後轉向賴同玉,吩咐的說著。

知道王守田接下來可能要和軍隊方面談話,薛遠和賴同玉站起身,溫和的對一旁的王擇義說著:“王擇義,請隨我們來吧!”

“是!”這位倒霉的王擇義忙衝座上的王守田行禮,跟著二人退了下去。

雖然這次上山受辱的不是自己人,可王擇義代表著他,這口悶氣不出,王守田實在是不甘心。

本想調戲下山賊,不想給山賊給調戲了。

“甘厚,你說,若是我們出兵去剿滅這幫山民,會有多大勝算?”見書房內只有他和甘厚二人,王守田這時,已經平靜下來,隨口問著。

“山民人數眾多,而我們對齊羅山的情況一點都不熟悉,他們依仗這大山之險,只怕我們的勝算不大。”甘厚思索了一下,按照他的理解,實話實說的說著:“我們才二百兵,對方山寨很大。”

“呵呵,這話不對,兵在精不在多!”王守田笑瞇瞇的說著:“再說,這個齊羅寨,絕不能留下,這就是個隱患,我一定將其剿滅。”

“再說,何五郎也是山中人,雖然他現在才一隊五十兵,但是這時全民動員,他可帶上三百山民,加上我的兵,又有優勢了。”

說到這裡,王守田覺得說多了,吩咐的說著:“你先出去,把他們都喊進來,這幾日,一定要好好巡視周圍,見到有可疑人窺探,全都給我抓進來,這群山賊,真以為我奈何不得他們嗎?”

王守田冷笑的說著,當下命何五郎、柴嘉、賀仲、張毅等人前來議事,由親兵傳令。

甘厚聽著,應命,便出去。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8 02:15 PM

第十八章大怒(下)

“大人要見我?”得到這個消息之時,何五郎正帶著人在街上巡邏,聽甘厚說大人要見自己,他的心裡立刻大喜。

“甘兄弟,我這就過去,這次麻煩你了。”在馬上向甘厚一拱手,何五郎就獨自一人騎馬向縣衙而來。

他的心裡非常激動,雖臉上表情平靜,不過,微微顫抖的手,卻在顯露主人的情緒。

“終於問到我了,這可是白撿一樣的功勞,若是事成了,應該能讓多一個升遷的機會吧?”何五郎心裡滿是歡喜,更是快馬抽鞭。

何五郎已經當了半年隊正,享受了當官的滋味,他本來就特別熱中功名,這時更想著怎麼樣升遷。

“大人,何隊正求見。”他到了之後,立刻有人進去,給王守田傳報。

“請他進來。”揉了揉眉心,王守田說著。

不一會,帶著一身精悍之氣的何五郎就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

“大人!”見到王守田,他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王守田看了一眼,一段時間不見,何五郎原本代表山民的灰氣,不斷退去,現在頂上集中的,是作為隊正的氣數:“坐吧,這次找你過來,是有事情想問下你的意見……想必,齊羅寨驅趕信使,並且割耳辱我的事,你也聽說了?”

“標下已經聽說過了。”何五郎盯著王守田,說著:“其實,大人根本就不必和他們來什麼先禮後兵,這等山賊,取之就可。”

“哦?”聽出了何五郎似乎話中有話,王守田也不介意他的無禮,坐直了,盯住何五郎,問著:“你說說你的看法。”

“大人,是這樣,其實,這個齊羅山寨,惡名早就有了,而且……”停頓了一下,何五郎頗有些恨恨的說:“他們和何家寨也有些淵源,對他們的情況,我算是很有些了解。”

“齊羅寨,和何家寨有淵源?”這個王守田還真不清楚,他心中微怒,上次讓他調查,他怎麼沒有說?

這是持功而驕啊!

王守田看向何五郎,等著下面的解釋。

“是,大人,何家寨與這齊羅寨雖然相隔不近,可卻有著聯姻關係,不少何家寨的姑娘,嫁到了齊羅寨,只不過,那個時候的齊羅寨,卻不是此時的齊羅寨,還在鎮上居住著!”

何五郎隨後,就將何家寨與齊羅寨之間的淵源都一五一十道來。

這何家寨與這齊羅寨之間的淵源還真是頗深,幾十年前,一直都是往來密切,直到這一代,居住在鎮上的齊羅寨的首領,殺了原本首領,一怒上山,登上的首領位置。

同在山中,摩擦就大了,兩個山寨之間又鬧了大大小小的摩擦,隨後,就有點相互戒備的意思。

“……這齊羅寨最初就是在我何家先祖相助之下建起,當然當時只是鎮民退到山里的臨時居所。”

“雖然這十年,經過數次改造,但是我們何家,還是知道齊羅寨的二處密道,一處可攻破的城牆,這都是當年故意留下的暗門。”

“以前鎮民首腦也未必能了解得,更加不要說現在的大當家,之前沒有利用這些來對付他們,是我不想因這私仇枉害了性命,畢竟,我們兩個山寨之間,還未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如今情況卻不同了,他們依仗山林險阻,屢屢下山劫掠,不服王法,又惹得大人如此惱怒,我實在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大人,只要標下率一隊之兵,又率我何家兒郎,就可攻破之,請大人放心。”隨後,何五郎提出要親自出戰,攻破齊羅山寨。

說實話,王守田真沒料到這何家寨居然與那齊羅寨淵源竟如此深,聽到何五郎願意出戰,他沉吟不語,不置可否。

這人的功利心,實在太強了些,直到這時才吐出來。

“何五郎,聽說這齊羅山寨內有上千山民……”王守田想了想,淡淡說著。

以為王守田擔心自己拿不下,何五郎呵呵一笑,說著:“大人,您是不了解這內情,其實,這上千山民裡,能戰者並不多,這齊羅寨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倚仗的不過是這齊羅山的險峻罷了,可若是從這密道進入到山上,三百何家男兒,就足可以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王守田聽了,沉吟片刻,又聽了何五郎對於附近情況的一番解說,知道對方的確心裡有底,不過,並沒有將這攻打齊羅寨的事情,全權交到了何五郎的手裡。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再說這是本軍成軍後第一仗,勝者,軍心定,軍魂凝,不勝,就一敗塗地,不可大意,我當親出,率全軍出戰。”王守田說著,這時還不是坐享其成的時候。

見何五郎露出失望之色,他又說著:“不過,你熟悉山民,卻可當先鋒,回去召集你的族人吧!”

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以後若是半途遇到,頑抗者殺無赦,不過,老人和孩子不在此中,縣中缺少人口。”

“請大人放心吧​​,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軍紀五郎可是銘刻於心,任何時候也不敢忘記!”何五郎連連保證的說著:“必使大人盡遷其名,以滿千戶。”

王守田這才點頭,應了。

隨後何五郎,也沒有等著其它幾個到來,就帶著十幾個山民,秘密回了何家寨,去調兵遣將去了。

既然將這件事交給了何五郎去辦,王守田就決定不去插手了,等柴嘉、賀仲、張毅三人趕到,也把事情說了說:“給你們三日,三日後,就一舉進攻。”

“諾!”三人齊聲應著。

既要動軍,王守田​​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醫院。

此時軍中已經有了醫院的雛形,都把病人安置在一個地方,以便醫治。

但是實際上真正的醫官,通常只為有點資格的人服務,並不會惠及一般士卒,因此在這個時代,大部分士兵得病負傷後,都是苦挨著,靠體質撐過去。

在王守田看來,這是極大浪費!

特別是在知道,這個時代,有一半傷兵感染而死後。

這事早早就在未雨綢繆,上次板凳父母,就被請來了,先在縣里開著回春堂,實際上在給軍中培訓學徒。

等諸將一走,王守田就抽空去了板凳開的回春堂。

還沒走近,就看見不少人在那醫館裡進進出出,他出來時穿的很低調,後來只跟了一個親兵,一時倒沒人認出他來。

“老伯,這藥您拿好,再吃上幾副,您這病就能去根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站在門口,看著板凳站在那裡,溫和的衝著一位老者微笑,王守田忽然有點出神。

板凳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甚至已經半脫離了軍籍,擔任著“散醫”這職,相當於司吏。

當日殺得虎子,卻也使本來就有些的鄉里長大的交情,化為流水了,這也是成熟的代價吧!

王守田猶在出神,板凳就看見了王守田:“啊,大人,您來了!”

也不稱親密的小官人這稱呼。

“第一,要製出成品金瘡藥和行軍散,以減少傷病之患。”

“第二,就是要有組織和衛生知識了。”

王守田想著,就在板凳的引導下,進了回春堂。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若有外傷,全部以鹽水清洗傷口,以烈酒殺其毒氣,繃帶要用滾水煮過才能用。”

“恩,還有石灰清理房間。”王守田說著,別小看這幾樣,僅僅這幾下,就可救活二成本應該死掉的傷員。

未來傷員,都是軍中骨幹,多活下一個,就多一個精卒,別小看這點,幾仗下來,就可比別人快五倍的速度,成其強軍。

打個比方說,一戰之後,若是有二成士兵受傷,按照原本的規矩,死上一半是很正常的事,這還不是重傷!

以上但是若是加上以上簡單措施,原本死的一半中,再活上一半,這就非常正常。

軍中以精卒為骨幹,這就非常影響士氣和指揮。

不在醫藥,而在組織,這個例子,前世在學組織學時,曾經專門有人講到了南丁格爾的例子。

十九世紀戰場上,南丁格爾帶著護士隊來到戰地醫院,只憑著精心的護理,就讓傷兵在戰地醫院的死亡率降到了個位數。

王守田看重的,就是這“法度”,並且下決心在軍中建立出來。

想到這裡,王守田也不再感慨,公事公辦說著:“你等要訓練學徒,以學會這些,醫者在軍中有四等,學徒、散醫、成醫、上醫。”

“學徒無級,散醫等同司吏,成醫等同典吏,上醫等同令吏,品級和吏同等,若是以後軍中擴建,我​​更設有品之官——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醫官!”

聽了這話,就算是板凳,也不由眼睛一亮。

醫生,在古代,地位並不算高,有品級的,只有朝廷才有,一般縣里,就算是醫官,也不入流。

“對了,金瘡藥和行軍散,可有進展?”王守田又問著。

“大人,這二種以前雖然就有,但是要依主公要求,能大量製造,並且可驗證其效,豈是不易,還請大人寬限時日。”

“這二種若出,我必不辜負你等,你等要用心作,好生作!”說到這裡,王守田口氣已經完全變成了上位者。

板凳低著頭,應著:“是,大人!”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9 03:35 PM

第十九章破寨(上)

齊羅山,地勢險要,若非山上有人協助,就算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不是千把人就能攻下來。

自從趕下了官府派來的信使,整個齊羅山都戒備了起來,封鎖了上山的要道不說,一道厚重的山門,更是落下之後再沒開啟過。

山寨裡的人,都在防備著官兵到來,不過他們卻是不怎麼擔心的,倚仗著這地勢的險要,他們不認為齊羅寨會被人攻破,除非節度使傾全鎮大軍。

靜靜的,到了夜晚。

山寨中,還沉浸在物資充沛的喜悅中,在齊羅山後山的下面,卻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總數達到了五百左右。

前面的這批人,都穿著山民服飾,身上除了背著武器,更是帶著一盤盤粗壯的長繩。

“都準備好了嗎?”何五郎低聲問著:“我們是先鋒,這次一定要勝的漂亮。”

“準備好了。”

“放心,已經準備好了。”

“首領,已經好了。”這些人低聲回應著,看起來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何五郎又繼續叮囑說著:“第一批上去,先固定好繩索,將繩子拋下來,上去之後,切不可擅自行動,找到以前留的暗門,把石牆挖開。”

“再以後,等我們全部都爬上去再說,然後我們就找到暗道,通過暗道到大門口,將大門打開,引得大人領軍入內。”

“我們何家寨要在縣里立足,就要幹的漂亮,這一次攻打齊羅山寨,一是為了雪恥,二是為了任務,只要這一場仗能打的順利,以後我們何家寨就地位穩固了。”何五郎暗中說著。

“是,五郎!”山民看著他,眼中露出了信任,這五郎引著大家,一步步走向勝利,這次也不會例外。

在黑夜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隱匿在了黑夜之中,猶如靈巧的猿猴,一個接一個有序的順著陡峭的後山岩壁攀爬了上去。

在齊羅山的前山,王守田正帶著其它部隊,耐心等待著。

“大人,已經傳來消息了,何隊正,已經帶人上去了。”就在這時,一個士兵跑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著。

“希望一切順利。”王守田暗暗想的說著。

何五郎有著建功立業的心思,不想一輩子只做個山寨首領,不想僅僅當個隊正,王守田,又何嘗不是,抓住機緣就要向上攀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後山里,一群善於攀爬的山民,已經陸續爬了上去。

因為這裡十分陡峭,並沒有多少人在這個地方巡邏,若非知道山寨的暗門,就算爬上去,面對的也是筆直的圍牆。

就算爬過了城牆,不知道暗道,也無法通過多重檢查,趕到前門去。

何五郎的身形十分矯健,他是最後一批攀爬上去的人,上去之後,他就命令眾人向前面行去。

表面上,趕往大門,只有一條道路,而且,這條路上,有著建築,有著山寨,有著居民,有著關卡,外人根本無法通過。

除了這條路,還有一條地道,是與前山門相通。

這條密道,是何家先祖協助齊羅寨建成時,留下的二條暗道之一,可見何家先祖,未雨綢繆,並不願意製造一個強大對手。

密道這頭,是設在一處山壁處,扭動機關,這山壁上就現出一個可同時容納兩人進出的洞口來。

何家寨的山民在何五郎的帶領下,魚貫而入。

密道內漆黑一片,這群人憑著山民特有的靈敏感應,在密道內快速行走著,漸漸的,向山門口逼近。

此時,王守田耐心的等待著。

片刻後,山門終於有了動靜,一聲殺聲,已經慘叫聲,山門被緩緩放下,王守田立刻揮起手,低沉說著:“殺上去!”

後面三隊士兵,手持長槍,怒吼:“殺上去!”

王守田身披皮甲,親自上前,張毅緊跟在其後,柴嘉和賀仲也衝的很前,大批人排隊沖入。

衝入後,槍陣自然以五人為一伍,形成一個個小槍陣。

“殺!”一個個伍長發出號令。

本來聽到殺聲,湧現出的山賊,才衝來,就遇到了這刺殺。

只聽“噗噗”聲不絕,不斷有著長槍刺穿身體的聲音。

“拔出,再刺!”一開始,第一次殺人的士兵,都出現了慌亂,但是隨之,就有著命令下達。

聽著命令,他們猛的一拔,對面的人體上,鮮血飛濺。

一照面,就死了七八個山賊,都是武藝不錯的悍賊,頓時,湧出來的山賊,個個停了下來。

王守田沉聲命令著:“凡是違抗,格殺勿論!”

張毅這時已經穿著甲衣,他身為隊正,有權穿著整套盔甲,顯的威武,只是一動,甲葉就錚然作響:“標下領命!”

“弟兄門,上啊,殺了這個狗官!”

這時,大當家衝下來,目標直指著前方的王守田,而隨著他的呼喚,一些悍匪,立刻響應,跟著衝了下來,個個臉上漲得通紅,眼中充滿著凶光。

張毅冷笑,他是牙兵出身,還真看不起這種衝鋒。

“預備,刺!”

只聽一聲令下,一排長槍就刺了上去,頓時,立刻對方有數人慘叫著刺穿。

“殺!”撥開一根長槍,抓住一個破綻,大當家撲了上去,雙方迅速沖撞在一起。

慘叫聲不斷響起,撕殺非常快速和殘酷。

“只學一招,雖然犀利,但是一旦被攻破,就無所適從。”王守田面無表情,觀看著情況:“槍陣轉移不易,靈活性很低。”

“要真正形成槍陣,就必須精於配合默契,並且一往無前,漠視自己的生死,可是這種,不是訓練能成,甚至基本上不太可能。”

只見長槍刺去,一個個被刺殺,但是一旦靠近,軍士就無法形成槍陣,誰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砍死而維持槍陣。

“看來,長刀盾牌兵,弓箭手,都是有價值,不是長槍就能打天下。”

雖然說如此,但是有組織和沒有組織,有訓練有沒有訓練,自然有區別,只見長槍直刺,敢戰的山賊,紛紛在槍林中被刺殺。

“大當家!”二當家才砍死一個士兵,又一伍的槍兵,一起出槍,頓時將他刺成刺猬,長槍拔出,鮮血飛濺。

轉眼之間,敢衝上來的悍匪,已經死了三十餘人。

王守田站在一處高處,平靜看著戰鬥,遠處,數百上千山賊和家屬,見此情況,竟然不敢上前。

“古人云,夫戰,勇氣也!”

“戚繼光也說,冷兵器戰爭,百人有十人敢戰,這軍隊就是合格,有二十人敢戰,就可獲得勝利,有五十人敢戰,就天下無敵。”

“現在看來,果然不假,想像中的山賊悍不畏死,蜂擁而上,這簡直是笑話。”

“殺!”就在這思考的片刻,只聽一聲號令,數支長槍,猛的刺入大當家的身體內,大當家怒吼和慘叫著,二百斤的大漢子,甚至被長槍架起。

“殺!”又一伍槍兵,對著腳甚至離地的大當家,猛的從背後刺入。

“噗噗!”長槍深深刺入他的體內,從背後穿到前面。

等兩方面的長槍都抽回,就是“轟”的一聲,屍身摔落在地,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大人,我方殺三十一人,死五人,負傷三人。”幾分鐘後,張毅就報告著。

“其它等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王守田神情不變,下達著命令。

這時,參戰的士兵,才反應過來,三十多具屍體散在空地上,鮮血到處都是,血腥味瀰漫不散,許多新兵都是臉色發白,有人甚至嘔吐。

“你們首領已經死了,再頑抗者,殺無赦!投降者,饒你們不死!”有人將那個死去的大寨主的頭顱高高挑起,看到的人,都被嚇的臉色蒼白。

山寨中,很快便傳來了一片片的驚恐聲,很多人轉身就逃,也不想想山寨中可以逃到那裡去,不過場面瞬間變得混亂一團。

還有一些人,個個面露恐懼,紛紛放下武器,跪下求饒,這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所用時間,不過一柱香而已。

見此,王守田鬆了一口氣,說著:“打掃一下戰場,把屍體全部搬在一起,軍法官,立刻統計戰果,以及監督財物!”

老營立刻應著,踏前一步,開始統計。

王守田皺了皺眉,開始行路巡查,到了一處時,突然之間,一個山賊撲了上來。

但是轉眼之間,刀光就起,數個親兵一起拔刀,砍了上去,這個山賊頓時被亂刀分屍,向後倒去,轟的落在地上。

“大人,我知道倉庫在那裡,我帶您去他們的倉庫看看。”何五郎面帶笑容,上前行禮說著。

“你帶路吧!”王守田點頭,這場勝利,讓他的臉上也帶上了笑容,剛才戰鬥並不慘烈,時間才十幾分鐘,但是這才是真實的冷兵器時代戰鬥。

誓死一戰的山賊,這種幻想生物還是留在異次元比較好,心情不錯的王守田如此想著,隨即帶人去了山寨倉庫。

門一打開,發現倉庫裡堆著不錯,檢查了下來,就有著一批糧米,看那一袋袋大米,王守田當然清楚,這批米糧大多是從商人那裡掠而來。

不過,想到商人藉機屯糧抬價的嘴臉,王守田冷冷一笑,吩咐說著:“這些是戰利品,一一統計出來吧!”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0 03:28 PM

第十九章破寨(下)

“大人,您看!”又有人找到,引著王守田進入。

銀兩並不在倉庫,而在寨主的房間,找到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內中是金銀。

取出一錠一看,上面還有一個“程”字,不由冷哼一聲,這明顯是程家私鑄的銀子,掂了一下,一錠是五兩左右。

此時,天下藩鎮割據,而一鎮之內,又有土豪建塢堡,深溝高墻,據私兵以拒。

王守田只是一念,就下令手下清點銀子和糧食。

“大人,粗計有白銀一千六百兩,有黃金二百五十兩,其中三成有著程字標記,有糧二千八百石。”

“嘶,如此之多!”王守田都吃了一驚。

王守田又說著:“計算殺敵功績,等回去論功行賞!”

頓了一頓,又說著:“此寨不能留,留了必會又集山匪,把山民全部趕下去,這寨子一把火全部燒了。”

“遵命!”自然有人大聲應著。

頓時,山寨里人人哭聲,火光四處,士兵凶狠如虎狼,命山民全部驅趕而出,若是違抗,就地斬首。

到了明日清晨,趨趕著上千人,二營兵得勝回師。

到了縣城時,已經是中午,整個縣城都是轟動了,薛遠和賴同玉一起帶著文吏迎接出來,大家看到這些繳獲,也是一片喜悅。

“賞賜不宜遲緩,賴先生,你立刻將糧食和銀子統計下,作出明確的帳薄,我下午就要論功行賞,薛先生,你入內與我一起具體再議一議。”

“是,大人!”

等到了大廳,才坐下,上了茶,王守田就說著:“現在縣里還有多少糧食?”

“大人,已存軍糧一千五百石。”

“這次我又得糧二千八百石,加起來就是五千三百石,這次我俘虜了一千餘人,合併三百戶,加起來,我縣就有千戶了,到五月,糧食還足夠不足夠?”

“大人,還很勉強,每戶每月節省點用糧,是二石,千戶一月,就是二千石,五千石最多用上三個月。”

“現在是一月二十,三月後就是四月二十,離收割還差半個月時間。”

“不過,蜀地只要水利跟上​​,至少可一年二熟,一稻一麥,餘下還可種其它,只要五月初這批麥子收下,至少可收六千石,糧食就跟上了。”

“恩,這點糧食缺口,我還是能填補上,這樣吧,就按照我們議定的章程來,二營兵中,有斬獲者,晉精卒,除土地外,賞一千文,沒有斬獲者,也有苦勞,賞錢三百文,伍長賞千文,火長賞一千五百文,正副隊正賞三千文。”

“開墾和水渠,要盡快進行,等插秧完畢,就可分田到戶,又加軍田賞功了。”王守田說著。

“至於負傷的,要好好治療,戰死的,先按精卒標準授田,撫卹五兩每戶。”

“大人,這戰死授田撫卹,是不是多了點?”

“不這樣,哪能凝聚軍心啊?”王守田搖頭說著,非常之時,非常之舉,再說這實際上不算厚賞。

計算了下,覺得消耗不是很大,薛遠應著:“是,有著這次遷來的三百戶,我能在三月就完成這些。”

“盡快編戶開墾,拿了這些,我就向大帥報喜,縣里開墾如此之好,只怕川中都會眼紅,或者擴編,或者請大帥支持,卻不可疏忽了。”

“是!”

當天下午,軍營中,已經擺上長桌,每桌就是一火,每桌上,就是一些豐盛的菜,有魚,有羊,有饅頭,伍長火長,還燙著熱酒。

二百人並不多,王守田上坐,已經兌換出了足夠的銅錢。

在王守田的桌子上,一片黃光閃耀,亮澄澄一枚枚銅錢和小山一樣,讓所有士兵都不由咽了下口水來。

“有斬獲者上前!”王守田一聲令下,頓時,七人踏步上前。

雖然殺了三十一人,但是之所以只有七人斬獲,就是因為有許多是合力殺死,只能先得三分之一斬獲,或者五分之一斬獲。

這七人個個得意,掃過眾人,王守田也不多說:“你等提拔為精卒,賞!”

一千文就沉甸甸,早已用繩子串好,這七人都大喜,各拿一串下去。

“正副隊正,火長,伍長受賞!”

這下子,三十個人上前受賞,但是他們,卻拿的是切割好的碎銀,不然全部是銅錢,還不夠發,這三十人也行禮拿過。

“出戰者有賞!”再下面,就是普通士兵了,個個拿了賞錢下去。

這時,王守田說著:“各位,賞錢已發,酒席已上,趕緊趁熱吃。”

頓時,眾人歡喜入坐,都是狼吞虎咽,軍營就沸騰了出來。

就在這個氣氛中,王守田微微一笑。

近處,二百士兵歡呼,狼吞虎咽,不時摸著自己懷中的賞錢,而軍官之類,還帶著一些矜持。

遠處,七百戶中,忙碌著一天的民居,在準備著晚餐,經過半年時間,雖然田還沒有徹底分下,但是他們的心,漸漸安了下來。

中間,被押送的山賊民眾,吃過了簡單的一餐,在各分配的小屋中,惶恐不安中縮成一團,不時還有著哭泣的聲音。

或其氣精芒,筆直挺立,透出淡紅。

或其氣瀰漫,宛然霧氣,曾純白色。

或其氣雜亂,灰黑漂浮。

種種之氣,萬民之相,在此小小縣里,都集中於此,匯集在王守田的頂上,白氣蒸騰,一波波凝聚,短短時日,金印中已經滿了三分之二。

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此等命運,都在一念之間,這就是權力的本質。

突然之間,王守田想起了田紀這種煉氣士。

或者說,想起了前世。

每個領域都有超凡入聖的聖者,但是田紀這類中士,修行十數年,無數次吐納,無數次打磨,無數次心性,所修得的法力,也不及此時王守田掌握的三分之一。

一種不知道來哪來的衝動,就使他想起了前世苦心研究的龍氣。

同時,王守田注意到,浩然正氣,正在本能的吸取著白氣,吞吐之間。

就在這時,他恍然大悟,卻是明白了怎麼樣解決浩然正氣。

次日,文陽府大帥府

王遵之放下一份報告,神色有點疲憊,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喜色,坐在椅上,捧起茶盅呷了一口,王遵之說著:“不想真的給此子滿了千戶。”

在場的人,有著秘書郎李顯、知府李剛、大帥的三弟王彥三人,都帶著點驚訝,顯然是被剛剛接到的消息動容了。

“恭喜大帥,滿了千戶,這汲水縣就可再建了,我鎮又多了一縣。”王彥先說著,他是大帥三弟,卻不掌兵權,算是鎮里文官上的老臣。

“大帥,的確達到了建縣立衙的戶數,不過我覺得,還是要等一等,等五月糧收時,再建縣衙不遲。”秘書郎李顯說著。

“大帥,王守田雖然年少,的確有不凡之處,領兵在外,二次破賊,當賞!”說到這裡,知府李剛對王遵之拜了一拜,說著:“臣以為,王守田這等大才,應當晉升官爵,調回府裡聽用,論功行賞。”

知府李剛卻如此說著,讓秘書郎李顯眸中冷笑一閃,幾絲譏諷。

見到汲水縣建成,就摘桃子,這本是理所當然,不如此,不為上級。

可是,如果想摘太子的桃子,這就算錯了算盤了,他就近於大帥,對大帥的心意已經洞察如火。

果然,就見大帥一皺眉,說著:“這汲水縣初建,還不穩當,不可調職,等到以後再說吧,不過召此子回來再次述職,卻也是時候了。”

大帥既然有命,自然就是定數,說了幾句,眾人離開,唯王彥留下。

“……大哥,你已經決定了?”王彥踏前一步,問著。

“三弟,我的事,你豈是不知,族內三子,若是他庸碌無為,我也不會把這個位置交給他,現在他舉兵能戰,舉民能治,一舉一動都有法度……真是我家的麒麟兒,這位置終是他的。”王遵之微笑,說著。

這實際上是假話,前世,王守田並沒有顯示出傑出才能,還是用他繼承大位,但是此時說來,卻理直氣壯。

王彥不掌兵權,年紀又大,也知道自己沒有機會繼承位置,倒也不想念,聽了兄長這話,他沉吟了下,問著:“那什麼時候,正式認為嗣子,以繼大位?”

“若他沒有這等才能,我會早早立為嗣子,將手上實力轉移到他的手上,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五月收了糧,我就宣布汲水縣建成,任其從七品知縣,以及燕山都宣武校尉,率一衛。”

“等縣衙充實,這一衛充實,他就羽翼豐滿,到時候我就收為嗣子,以繼大位,並且將手上實力轉交給他,想必就可順利過渡了。”

這是王彥第一次聽見大哥明確的繼位說明,凜然應著:“是,大哥,小弟明白了,必會全力輔助田兒,以繼大位。”

“恩,你現在也有事要幹,就是直接去成都宋家,正式確定文訂之禮,一旦他們同意,也是我正式收王守田為嗣子之時。”

王彥拜了一拜,口中稱是,斟酌了一下,起身笑的說著:“到五月還有數月,但是這親事卻不能拖了,我明天就去成都,把這事確定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0 03:29 PM

第二十章婚事(上)

接到了大帥述職的命令,此時已經是二月了,王守田不敢拖延。

“柴嘉,這次跟我上府見見大帥!”王守田控制著韁繩,放慢了些速度,和柴嘉說著:“可惜這次,你沒有立下大功。”

這一次,王守田給甘厚放假,卻帶上了柴嘉,都是火長,也不足為奇!

“大人哪裡的話!”柴嘉跟在後面,立刻說著:“我跟大人時間不久,但是大人看重,我是銘記在心,至於戰功,以後哪能沒有!”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次你帶來的​​鄉里兄弟,可以回去一次,若是覺得這裡不錯,都可搬遷來。”王守田微微一笑,說著。

“這個當然,我鄉里兄弟已經全部回去,預計半月內就會搬遷來。”柴嘉點了點頭,說著:“我的哥哥一家,也會搬遷來。”

“聽說你哥哥也是文書出身,正巧本縣里缺少文吏,可一併擔任之。”王守田擺了擺手說著。

“多謝大人!”

說話之間,十餘騎,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文陽府城門處,有士兵把守,凡是進城的人,都需要繳納費用,不過官人當然不要。

入城後,就直奔節度使府前。

這座威嚴的府邸,顯眼的掛著文陽鎮節度使的大字匾額,大門中,來往進出的人,無一不是官身。

就算區區一個小鎮,排在府邸門前的馬車、轎子,就很多。

相比之下,王守田這個九品官,實在是地位太卑微了。

王守田此時穿著八品官服,在府邸前下馬,讓余下的親兵留下,就獨帶著柴嘉進入,請求晉見。

“大人,大帥之前吩咐過,到了府邸不必候著,什麼時候來,就可以什麼時候去晉見,我這就帶您進去!”門衛親兵的隊長,一看見王守田,就笑瞇瞇的對王守田說著。

“原來如此,真是大帥的恩典,只是,這次我要帶上一個有功之士,拜見大帥,可否?”看看等候的官員,王守田心中一喜。

“請解刀而進。”猶豫了一下,這隊長說著,當柴嘉解刀之後,隊長就帶著二人,進入裡面,和大批等候拜見的人,起鮮明對比。

這時,一位略帶著驚疑的人,看見了,便走了過來。

“兩位,想見大帥,請在那邊排著。”這人說著。

王守田還未說話,這個隊長一皺眉,說著:“張管事,你眼拙了,這是大帥親批准的王守田王大人,大帥大帥之前吩咐過,到了府邸不必候著,什麼時候來,就可以什麼時候去晉見。”

這張管事一個錯愕,瞬間變色,朝兩人一躬身,道:“的確是小人眼拙,居然沒看出貴人來,兩位請!”

說完,這個張管事便給他們讓行了。

其他人離的較遠,不知道這邊說了什麼,見一個穿八品官服的人居然先他們進府,都不滿起來,在張管事跑去安撫他們的時候,王守田二人邁步進了節度使府。

“剛才那人,應該是府里新來的張副管事,沒有見到過你,大人莫怪。”走出一段路,見王守田一直沉默著,隊長忍不住開口說著。

王守田朝他笑笑,說著:“不知者不怪嘛……”

就在這時,前面又走來幾個侍衛,一眼看到王守田二人,臉上頓時現出驚色。

“速去禀報大人,就說他等的人到了。”其中一人和身旁的人耳語了幾句,那人飛快的跑開了。

一侍衛看向王守田,神色一正,客氣的問:“這位就是王大人吧?”

“不敢!”王守田忙拱手還禮說著。

這時,從遠處奔來一人,很快就到了眾人面前,衝著王守田一拱手,說著:“王大人,我家大人讓您去小花廳,請。”

“勞煩帶路了。”王守田客氣的說著。

“大人,我就不跟您過去了,在這裡候著您。”柴嘉這時候開口說著。

“不用,跟上來吧!”王守田說著。

柴嘉猶豫了一下,也就跟上,穿過長長的一條走廊,又過了幾個角門,終於在一個小院前停下來。

王守田看看從院牆內探出來的梅花枝條,感覺空氣中一股清雅的香氣,直撲了過來,沁人心脾。

“大人,請隨小人來。”門口有幾個侍衛來回巡視著,見到二人過來,未加阻攔。

走進小院,踏著薄薄的白雪,走進了小花廳。

裡面此時已經有一人在喝茶,一身便服,卻面帶微笑,正是王遵之。

“拜見大帥!”王守田一進去,就帶著柴嘉,恭恭敬敬的給節度使大人行了一禮。

望著眼前這個英氣逼人的年輕人,節度使的臉上笑意更濃了。

“不必如此,算起輩分來,你就是我嫡親的子侄。”王遵之目光露出慈祥神態,看著王守田,說著:“你母親身體還好嗎?”

“大帥,托您的福,身體還不錯。”

“身體不錯就的確有福啊!”王遵之笑笑,甚有感慨的說著。

王守田看著眼前的王遵之,發現半年不見,又老了一些,不過,對自己說話的時候,表情卻是親切且真實。

唯一值得慶賀的是,前世這時,已經躺在床上不能議事,現在雖然一臉病容,但是卻至少還可以議事。

關於親戚的話題,王遵之並沒有談太多,他很快就問到了汲水縣如今的情況。

“大人,汲水縣現在有戶一千零五十戶,除此之外,隊正何五郎,也意圖搬遷山寨到縣城,總戶數,在五月前,可能達到一千二百戶。 ”

“三千畝麥田長勢不錯,雖然第一年不是熟田,但是收上二石一畝是有的,可一次收到六千石糧食。”

“春耕後,稻田區和小麥區都已經種下,到九月時必可獲得豐收,今年這幾輪下來,縣里就可產糧自給了。”

王遵之默默的聽著,只是滿意的點頭,不過,當聽說汲水縣內還有糧食時,節度使的臉上終於現出了一抹驚訝之色。

“還有糧食?上次軍糧雖多,也無法給一千戶用食,這糧食每一日的消耗都不小呢,怎麼會還有呢?”自己當初給城裡留下的糧食是有數,算起來,也就能用到年關,怎麼還會有富餘?

王遵之對此表示了驚訝:“是不是圍剿山寨,獲得了糧食……這些山賊有這樣多糧食嗎?”

王守田恭謹禀告的說著:“大人,這批糧食,的確是圍剿齊羅山寨獲得!”

隨後,他就將圍剿的前因後果,皆與節度使講了:“如今城中的糧食,如果節省點,就可支撐到五月新糧收割了。”

“好,你做的很好,這樣的功績,該賞!”王遵之聽完,很是高興。

“這多依大帥福德,也依將士用命,大帥,此子柴嘉,我就認為是百人之勇,只是才到下官的軍中,非特恩不能提拔……因此懇請大帥特命,授副隊正之職。”王守田指著柴嘉說著。

本來默默等待在邊上的柴嘉,聽了這話,頓時腦袋一“嗡”,連忙跪下:“標下才到軍中,哪敢稱百人之勇!”

“呵呵,我家侄兒既然認為你是百人之勇,那肯定沒有錯,我就特別提拔你為隊正——還說什麼副隊正?”

“是,是我器量小了。”王守田笑了,又對著柴嘉說著:“上賜不可辭也,還不多謝大帥恩典?”

柴嘉跪了下來,磕頭說著:“敢不效死?”

等他退下了,兩人又說到了汲水縣情況。

“你擔憂川中都?”

“是,川中都雖然元氣大傷,但是卻未必眼睜睜的看著汲水縣恢復元氣,再說,這三千畝麥子在城外,若是五月前趁時攻之,就算攻不下縣城,也可收割了麥子,以充軍糧。”王守田有些擔憂的說著:“縣中只有二營,僅僅只可守城,出城防禦都未必可行,因此請大帥遣軍一些,暫駐汲水縣。 ”

“你思略周密,甚善,這樣吧,我許你建一衛,你可回去建之,正式的命令,到了縣城建成時,一起發下。”

“並且我四月,就遣一營騎兵,由你調遣。”

“多謝大帥,如此,安枕無憂也!”王守田大喜,一衛五營,就是宣武校尉,就已經鎮上的實權將領,這晉升之快,果然是乘電梯。

答謝後,場內氣氛越來越柔和。

“你是吾家侄兒,我作伯父的也就問問私事,你還沒有娶妻吧?”王遵之又問著。

“沒有,不過母親大人看中了一人,我也覺得很不錯。”王守田這時,就把趙婉的事,說了說:“就想娶為妻子了。”

不想大帥卻非常重視,反復詢問著細節,不於剛才的詢問戰事,甚至起步在室內度步而行,過了片刻,才說著:“侄兒,這趙婉家世清白,可是太過低微了,和你不是相配啊!”

不過,他浮現出某種緬懷又傷感的表情:“不過,既然已經有了約定,倒也不能就這樣辭去,這樣吧,我作主,就讓娶她為平妻好了。”

說到這裡,王遵之的目光甚至流出一絲悲涼,似是想起了什麼,斷然說著:“你今年也是十七了,正是娶妻的時候,以生下更多的後裔,我賞你白銀百兩,絲綢十匹,你就回去,把這事辦了。”

聽的王守田,不由目瞪口呆,這可大異常理,不過見王遵之激動後,已經有了疲倦,謝過之後,便帶著賞賜離開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0 03:30 PM

第二十章婚事(下)

下午,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卻依舊能讓人感到冷風凜冽。

一輛受人僱傭裝載物品的馬車在路上不快不慢的行進著,在馬車旁邊,行著兩個人,他們都騎著馬,邊走邊聊著。

“大人,這邊農田開墾甚多,一片片,風景也甚美,沒想到您的家竟然會在這種地方。”柴嘉春風得意的說著。

這次拜見大帥,柴嘉一舉提拔成隊正,成為了官人,這使他如在夢中。

對大帥和王守田也感激不盡。

並且,在場地看見二人親切交談,柴嘉就想起了暗中的傳聞——看來這位大人,繼承大帥的位置,並不是不可能!

想到自己投靠上了這位主公,他就心滿意足,更慶賀當初的選擇。

況且,自己說的也沒錯,這附近真的景緻很好,藍天、雪地、遠山、近林,祥和的鄉間小路上,偶爾能看到一兩隻小動物,在滿是雪末的樹枝上跳躍著。

清新的空氣,讓王守田的心情也變的大好。

“是啊,和汲水縣那邊不同,這邊受到的戰火侵襲比較少,村莊鎮子都沒怎麼遭過破壞,算的上是一處樂土了。”王守田邊催動著座下的馬緩慢而行,邊微笑著說著。

雖然這裡距離汲水縣那一片區域不是很遠,但隔著幾道重要關卡,這邊的情況卻是很穩定,這是鎮裡的核心區域。

“可不是,這邊的情形,要比其他地方來的好很多,不僅太平,而且,這一片土地還很有靈氣呢!”臨時僱傭而來,拉著車,一直沒有吭聲的趕車老頭突然說著。

“哦?老丈,您說說,怎麼個有靈氣法?”柴嘉心情很好,就問著。

“這個地方啊,是出官人的地方,以前就出了不少官人,最近一兩年,我們鄰村就出了個官人,還是個年輕後生!”老頭想了想,說著: “是個姓王的官人,聽說,就是因為喝了這裡的水、吃了這裡的糧,小小年輕就滿是靈氣,這才被選去當官人。”

王守田訝然,他還真沒想到,這老頭竟提到了自己,想來也是,這地方雖然自古出將相高官,可最近幾年來,方圓百里之內,卻沒再出過什麼值得誇耀的人物,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許真的只有自己了吧?

不想成為談論主角的王守田忙岔開話題,對柴嘉說:“天色不早了,咱們快些!”

“是,大人。”見已到了黃昏時分了,柴嘉也感覺有些餓了,看看前面漸漸出現的村鎮輪廓,他也想快些趕到目的地,這樣,就可以飽餐一頓,再好好休息一番,以好好體會今天晉升的喜悅。

這一行人頓時加快了速度,當他們行進村子之後,趕車的老頭臉上漸漸現出驚詫來。

看看這路線,再瞅瞅眼前的這兩人,回想之前這個看起來是衛士對這個小後生的稱呼,老頭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問:“你們……你們莫非是去王家?”

“確切的說,是回王家。”柴嘉轉過頭說著:“我家大人,就是你說的王官人!”

不去理會車老闆,王守田的目光已經開始搜索前方的陸宅了。

“咦?”王守田的臉色突然變的有些奇怪,這讓一旁的柴嘉察覺到了。

“大人,怎麼了?”柴嘉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立刻摸到刀柄,掃看四周有無危險人物。

“我先行一步!”王守田沒回答柴嘉的話,就一催馬,快速的向前面行去。

“大人!”見此,柴嘉回頭催車老闆說著:“咱們也快一點!”

“啊?哎哎!”猛地反應過來的車老闆,啪的一甩鞭子,抽在了拉車的那匹笨馬上,那馬立刻一聲嘶鳴,向前的速度加快了。

待他們追上王守田的時候,王守田已經立於一座老宅前。

“大人,大人!”柴嘉忙翻身下來,牽著馬韁繩來到王守田的身旁,問著:“……這是您的住宅嗎?”

王守田望著這座宅子,有些感慨,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又起了變化,看的出來,宅子還是以前的那座宅子,只是這大門、這院牆,都大變了樣,變的極為氣派起來。

“大人……”柴嘉見王守田有些怔怔,也看向大門,卻沒發現什麼異樣,於是,又轉頭去喚王守田。

王守田這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在自家門口站太久了,也許是曾經的重生經歷給他帶來的心理影響,猛看到家宅大變樣,卻讓他感覺到陌生,又回想起了前世歸家時的絕望和痛苦,這種情緒,雖然已經離他遠了,卻依舊鑽心的痛。

大概是看出王守田的臉色不太好看,柴嘉也緊張了起來,說著:“大人,您怎麼了?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就是突然感覺有點累。”王守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莫名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才轉過頭,勉強笑的說著。

這身體某些情緒,還是真是頑固啊!

“用不用標下過去叫門?”抬頭看看嶄新的王家匾額,柴嘉問著。

不過,沒等王守田說話,禁閉著的大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個婦人,邊走邊說笑著。

其中一人王守田認識,是荷桂,而另一人,王守田只是看著有些眼熟。

這時候,荷桂和那婦人也看到門口站著的人了,都是一愣。

“小官人,你回來了?”最先醒過神的,是荷桂。

見王守田臉上帶著疲倦之色,婦人倒也是個有眼力,忙告辭離開了。

“小官人,真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回來,夫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家裡的喜事,就等著您回來辦呢。”荷桂笑呵呵的說著。

喜事?

王守田想起之前母親在信中和他提到的事情,表情頓時柔和了下來,當時母親說,只能以妾禮娶之,但是可以提前娶,以後有了兒子,再考慮怎麼樣提拔成平妻。

畢竟古代,平妻實際上很少,正常家庭,尤其是官員,都是極其維護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正統,因為牽扯到家業繼承的問題。

可是,若是不爭這個名分,更是很慘,按照家法,妻子甚至可以處死妾,只要事後輕飄飄的通知夫君一聲。

不想,這個難題,突然之間被大帥解決了,按照道理來說,古代能坐穩嫡妻,出身最重要,大帥若要立他,是絕不會容忍他妄為,就算娶了,大帥立他為繼承人時,都可以讓他休妻,不得抗拒。

不想偏偏是大帥允許甚至鼓勵了這事,這又何解?

王守田非常迷惑。

“這段時間我一直不在家,你和徐叔他們辛苦了。”王守田只得先微笑的說著。

看到王守田有些累了,荷桂也沒有在門口耽擱太長時間,急忙說著:“那就快進去吧,餓了吧?一會我叫廚房給你炒上幾個菜……對了,這位是?”

她看到了跟在後面的柴嘉,問向王守田。

“哦,這是柴隊正”王守田介紹的說著,又對身後的柴嘉說:“車上的東西,都先搬到門房,一會讓荷桂給你找個房間,吃過飯就去睡一覺。”

“是,大人!”柴嘉說著。

隨後,大批賞賜被抬進了府,得了酬勞的車老闆也離開了。

看著眼前的絲綢和二大封銀子,荷桂笑的合不上嘴。

“夫人若是知道小官人如此出息,一定會很高興。”荷桂一邊帶著王守田趕赴內堂,一邊說著。

柴嘉這次先跟了上去,要拜見老夫人,之後就會安排去了其他院落,畢竟內宅這種地方,陌生男子進來不太像話。

“田兒,讓娘看看……個子倒是沒見長,這臉卻是比上次黑了……”看到兒子王守田出現在自己面前,王氏連忙說著,後面跟的,卻是趙婉。

趙婉現在穿著釵環裙襖,明眸皓齒,雖然不是絕色美人,卻亦有動人之處,一抬眼,王守田不覺看的呆了。

心意不同,看人也不同,看著趙婉,總能覺得心中舒服。

“母親,這是柴隊正。”在荷桂和趙婉面前被王氏當成小孩子一樣的擺弄,王守田有些尷尬的低聲說著。

柴嘉“啪”的一聲,給王氏行大禮:“給老夫人見禮!”

“哎呀,起來吧,柴官人。”王氏連忙說著,隊正,就是有著從九品官身了。

“餓了沒有?荷桂,給我兒和柴官人弄些豐盛些晚膳。”王氏轉過臉,對身旁站著的荷​​桂吩咐的說著:“旅途肯定很辛苦了。”

“是,奴婢這就去催一催。”荷桂看看王守田母子以及一旁臉色微紅的趙婉,抿嘴一笑,出去了。

柴嘉也要跟上。

“等下,這就是我和大帥說的小娘子。”王守田指了下趙婉,說著。

柴嘉毫不含糊,也行跪禮:“給小娘子見禮。”

“……不敢!”趙婉頓時大驚失色,不知所措,但是她本性卻不是單純溫柔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十幾年跟著,她連忙還禮。

荷桂和王氏,也臉色一變,臣子和下屬,給上司正妻行禮,這是理直氣壯,但是給妾行禮,就不同了,這近似折辱下屬了。

唯有王侯以上,其妾才有著下屬拜見的資格。

小官人,這又是何意?

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起來,等柴嘉行禮完畢,王守田示意可以離開,這時,荷桂才醒過來,帶著柴嘉離開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0 08:55 PM

第二十一章入門(上)

“田兒,信你收到了吧?”見荷桂出去了,王氏打斷了尷尬的氣氛,笑的看向兒子。

王守田看了趙婉一眼,點頭說著:“兒子收到了。”

“信裡已經說的很清楚,娘就不再說什麼了,這宅子已經翻新過了,這姑娘呢,也是知根知底,索性就討個吉利,直接辦了吧,你看怎麼樣?”

“全憑母親作主。”王守田笑的說著。

陸家母子二人的對話,讓一旁的趙婉直接羞紅了臉。

“孩子,羞什麼?”王氏看了趙婉一眼,見她連脖頸都泛起粉色了,終是放過了她:“好,你去看看他們忙完了沒有?”

“是,夫人。”紅著臉應聲,趙婉飛快的逃開了。

望著她離開時的模樣,王守田的眼中也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田兒,娘還要和你說一件事。”見到王守田的表現,王氏斟酌了一下,開口了。

“娘請說。”

“我知道你挺喜歡婉兒這丫頭的,不過,規矩就是規矩。”王氏提醒的說著:“剛才,你這是怎麼回事?”

“太過寵愛的話,將來你的正妻怎麼辦?會出事。”

“娘,兒子是這樣莽撞的人嗎?”見母親如此鄭重其事的提醒自己,王守田忙表明態度:“今天大帥開了金口,代替我把問題解決了。”

說著,王守田就把見大帥的事,說了。

“大帥是這樣說的?”聽了這話,王氏久久無語,神色變幻:“幾十年了,他終於想通了,要在兒子身上彌補?”

說到後面一句時,語氣微弱到聽不見。

“娘?”王守田提醒著怔著的王氏。

王氏一驚,醒悟過來:“趙婉有福氣啊,既然大帥說了,就按照平妻的禮來辦,恩,這樣的話,她就不應該在我家了,要回去正式迎娶。”

這個世界,就算夫妻恩愛,只要富貴人家,丈夫的也免不了會有幾個妾室,只不過,她們的地位和正妻比起來,真是低到塵埃。

有子女的妾室日子還會過的好一些,若是生無子女,主人又突然死去,等待她們,將是被重新買賣的命運。

但是平妻卻不一樣。

“既然如此,那婚禮就必須重新安排,就定在七日後吧!”想了想,王氏也不徵求意見,直接拍了板:“今天我再和這丫頭好好談下,晚飯之前就送她回她的娘家裡去,這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娘!”王守田應著。

雖言平妻,實際上還是等於娶妾,至少王家不准備大張旗鼓,大帥也不准備前來慶賀。

王守田在家修養,默默的想著。

不過王守田的婚期定下後,自然有王氏張羅,消息傳出後,汲水縣的各人雖然沒有奉令,不敢私下前來,但是紛紛派人送了禮。

汲水縣內上下官吏,都視王守田為主,古時極重血源存續,王守田成親,就有了子嗣傳承的希望,各人自然大喜。

同時也傳出了一些消息,由於五月要分田,因此何五郎就將山寨的人搬遷了大部分到縣城裡,總戶數達到一千二百戶,這獲得了王守田的允許。

山賊民眾也獲得了基本安排,目前在加建五個坊,據說在王守田婚期後就可建成。

由於人口不斷增多,商人漸漸嘗試著建立貿易線,已經在縣搭上了幾條較為安全的銷售渠道。

牛廄已經建立,有耕牛五十三頭,可正常繁衍。

馬廄存欄的馬匹也有四十一匹,也不錯的消息。

薛遠禀告,由於這時縣城里人口眾多,開墾的田地也大,已經出現了問題,以後吸取流民,就必須在縣城外建鄉建村,可這些需要安定的縣城情況。

七天時間很快便過去,婚禮就舉行了。

當日,王守田又見到了之前的那個婦人,這才想起為何自己會覺得她眼熟,原來這女人是附近出了名會操辦婚事,這次婚禮,一些張羅事宜都是由她來辦。

“來,讓娘看看。”小廳內,王氏讓穿著嶄新衣袍的兒子在自己面前站好,上下打量了幾遍之後,她慢慢笑彎了眼。

“我的兒,果然是一表人才,這以後啊,要好好待婉兒,爭取早日讓娘抱上孫兒,聽到沒有?”最後一句說出來的時候,王氏帶著細細魚尾紋的眼睛裡,閃過了一抹期待。

“母親,兒子知道了,兒子不會讓您失望。”王守田笑的說著。

“夫人,小官人,客人都到了,來了很多人,人手有些不夠用了。”這時候,荷桂從外面走進來,又是歡喜又是憂愁的說著:“有許多是鄉里的人,聽見消息來。”

原本他們沒料到今天會來這麼多人,好幾套桌椅都是臨時加的,又讓那個張羅喜事的婦人找了幾個人幫忙,可即便是如此,依舊有些忙不過來。

“告訴陳嬸,不夠人手,就讓她去找,不夠桌椅,就讓她去借,銀子,我出。”王守田直接說著。

“夫人……”荷桂又看向座上的王氏。

“就按田兒說的去辦吧,這事,本就是交給陳嬸去做的,銀子不是問題。”王氏心裡對此清楚的很。

“是,夫人,小官人,奴婢這就去找陳嬸。”荷桂說著,退了下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荷桂只找到她,把夫人小官人的意思一說,婦人就笑呵呵的一拍大腿:“有夫人小官人這句話,怎麼也不能讓客人看了笑話不是?”

隨後,十分麻利的找來了幫手,又是佈置,又是加桌椅,又是記賬,雖然忙的很,卻真的是半點不亂。

外面這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院子裡擺了十幾桌,因為是平妻,但是王家都不希望宣揚,請的人並不是很多,但即便是如此,王宅內也來了許多人。

“這個時候,田兒你也個出去招呼客人了,一會儀式就要開始了,快去吧。”王氏幫兒子整了整衣衫,一臉嚴肅的說著。

這裡的婚禮,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大婚,而是處於大婚和納妾之間,這種非娶正妻的儀式。

從這一日起,女子照顧男方的飲食起居以及暖床生子,都將是合法的了。

由婚禮納進來的平妻,地位要比買賣來的妾室高一些,至少,人家是名正言順入門,若是男方不喜她了,也多是遣回原家,而不能隨意倒手給他人。

一般舉行婚禮,前來道賀的人,也並非是看在女方的面子上,更非是真的來慶賀什麼婚禮,更多的人,是藉這個理由,來和男方聯絡感情,畢竟,有實力納平妻且舉辦婚禮的人家,定不會是落魄戶。

“大人,田先生據說有事,不能前來。”柴嘉一見王守田從廳裡出來,忙走過去,將自己出去一趟得到的消息告訴給王守田。

“不來也就算了。”王守田淡淡的說著。

不過,今日又非迎娶正妻,自然也就沒必要一定要請誰誰過來,熱鬧一下也就可以了,因此,很快王守田就收起了心情,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過來道賀的人,都是衝著王家的面子來,這一部分人中,衝著已故王老爺而來的人少之又少,所謂人走茶涼,本就如此。

若不是今日的王守田已是八品官,深受節度使大人賞識,只怕,別說是納平妻了,就是真到了娶正妻的那個時候,也未必會有今天這般熱鬧的景象。

在忙碌中,王守田意外的看見了一個真正的長輩:“叔父,你來了?”

“田兒啊,恭喜啊!”雖然自己的輩分要高其一輩,作為同族的叔父,陸成坤依舊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三叔父,您快坐,坐下說。”王守田雖然和這位叔父接觸不多,卻知道對方是個實在人,因此,對他倒不怎麼厭惡。

見對方略顯局促,他忙溫言勸慰。

其實,從母親的口中,他已經得知了這位叔父此番過來的目的,見後面跟著的王祥雖然年紀不大,卻一副機靈相,長的也不讓人討厭,倒是不准備駁了對方面子。

於是,當王成坤提出,想請王守田幫自己的兒子找份差事時,王守田沒有猶豫,一口就答應下來。

這讓陸成坤十分感激,連聲道謝。

過了一會,新轎終於到了。

下轎時,一片喧囂,趙婉蓋著紅布,一身新娘子的打扮,被人拉著,神情恍惚,眾人慶賀的話,變得很遙遠。

父母帶著她逃到這裡,投奔舅舅家。

舅舅再親,也不是自己家,寄人籬下啊,她只是癡癡想著,想有一天,能找到合適人家,嫁出去,最好是婆婆能和善些。

不想河邊遇到了里長的兒子,在有一刻,她是絕望的,自己原本寄人籬下,如是出了事,以後也不用活了,舅母的風語風言就可逼死她。

這時,馬匹上的小官人,就是一陣鞭打,抽的里長的兒子一片血,她心裡害怕,又是感激,回去後反復睡不著,就閃過這些事,又擔心里長報復。

但是,消息傳來,里長反而上門賠罪,父母和舅舅不知道商量些什麼,突然之間宣布送她去王家當妾……

每次小官人回來,那溫柔的眼光,就使她沉迷。

好吧,當妾也行,只要有他在身邊。

可是,小官人要她當平妻,她又是喜歡,又是傷感,她想自己身份,怎麼可能,有時,甚至想鼓起勇氣,說:“小官人,別為難了。”

不想,這次大帥發話,一下子就成了。

被粗婆子引著,從正門而進,就大聲喊著:“恭喜小娘子,從正門進門了。”

雖然沒有正妻的三拜高堂,就被引到後室,但是終是從正門進去,趙婉一陣恍惚,心內有不知道從何而來一股難以描述的心情,使她的淚水流了下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1 09:38 AM

第二十一章入門(下)

汲水縣,二月龍抬頭

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說:“二月二日曰,龍抬頭、煎元旦祭餘餅,熏床炕,曰,熏蟲兒;謂引龍,蟲不出也。”

龍不抬頭天不下雨,龍是祥瑞之物,和風化雨的主宰。

春雨貴如油,人們祈望龍抬頭興云作雨,滋潤萬物。

同時,二月二正是驚蟄前後,百蟲蠢動,疫病易生,人們還祈望龍抬頭出來鎮住毒蟲,減少災難。

雖然還沒有正式分田,但是經過了大半年,縣里千戶,除了才被押來的山賊眾,都已經順服了,經過半年糧食的充足,也使他們去掉了飢色。

龍抬頭本是祭祀龍神的大典,只見龍女廟前,大群的人排隊等候,就為了給龍女上香,並且用棗糕祭祀。

“求龍女顯靈,降雨於這裡吧!”

“龍女,請您顯顯靈!求您降下一場雨,庇佑我們的莊稼能存活下來!”

“龍女,我的小兒和我已經失散半年有餘了,我和他爹都十分想念他,求龍女神保佑他活著回來吧!”

龍女廟內,香火繚繞,一個個百姓,跪在地上,面對著龍女像磕頭,哭泣者有之,默念心願者有之,乞求降雨者有之,發洩心中不滿痛苦者有之,場面真是熱鬧非凡。

薛遠帶著幾個文吏,甚至還有著醫官,站在高處,觀看著,他以前穿著簡單,現在穿著卻十分講究,雖然談不上奢侈,但是公服洗得乾乾淨淨,熨得平平整整,神態恬靜,目光掃看著下面,久久,才舒出一口氣來。

汲水縣大半年來,萬物初興,薛遠一手主持,到現在基本安康,付出了無數心血,也長了不少才幹。

“國之大事,唯祭唯戰啊!”薛遠看著眼前的景象,感慨的說著。

“來的人真多,這個龍女,真這麼受尊崇嗎?”在後面,板凳今天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他以自己一手初步醫術,以及混到了散醫,也就相當於司吏的地位了,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面露震驚色。

“這只是人們的一種心靈寄託,若是真受尊崇,就不會斷香火如此之久了。”一個靠近著的文吏,輕笑一聲,道出了其中的真相。

“也是,不過,這麼求真的有用嗎?”板凳問著,他年輕,對這個還不清楚。

“不要亂說,神靈不可褻瀆,可以不拜,不可亂說。”他的父母,拍了一下,說著。

板凳父親,就曾有一次大雪封山差點凍餓而死,後來跑到一個山神廟裡躲了一夜,在那個時候,望著那個已經陳舊不堪的神像,他痛哭流涕,向山神爺磕頭,大哭一場,後來他挺過了那場大雪,因此對神靈就有著敬畏。

“願這龍女真能庇佑我們吧!”板凳說著,空氣中飄蕩著的香火氣息十分濃郁,站在這裡久了,幾個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不管信不信龍神的存在,至少得承認,有這一個龍女,百姓彷彿精神上有了寄託,又彷佛是對未來有了一點點希望,就彷佛是大海之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先不去管這稻草是否真的能將人托起,但激發出人的希望,就足可以算是有​​用了。

薛遠聽著後面議論,沒有說話,露出一絲微笑。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烏雲籠罩著,才過了片刻,細雨就“劈啪”的的打了下來,頓時,百姓大嘩。

“龍女顯靈了!”

“龍女顯靈了!”

薛遠等人,看看那些越發誠心拜神的百姓,不由面面相覷。

“真的有雨啊!”板凳喃喃的說著。

大家被這話一說,都是一笑,薛遠端詳了片刻,才不禁笑的說著:“春雨貴如油啊,這是好事,不過春雨甚寒,我們還是吃酒去!”

賴同玉也笑的說著:“是啊,春雨甚寒,今日衙門放假,我們請大家一起吃酒。”

二個縣衙的頭目如此說,大家都連連應是。

走了半刻時辰,就到了一家酒店,這酒店無疑是新開的,酒樓很小,仔細打量,就下面有著桌子,東面一間是廚房。

大家都坐上,就見一個中年人上來,笑的說著:“各位來了,要點什麼菜?”

“你這裡有什麼菜?”

“哎,新開的,也只有一些豬肝、鯉魚、鮮肉,我給大家湊合著一桌,再弄些酒上來。”眾多有文吏身份的,也不過十幾人,當下人人入座,坐了三桌。

先上了紅泥小爐,眾人就先灌了三壺放到火上溫著,片刻後,咕嘟咕嘟翻湧不休,淡淡​​的酒香,就瀰漫在房間中。

有了酒,一眾人立刻歡騰了,有人就先給薛遠和賴同玉上了酒,再倒著眾人一碗,這時店家又上了三斤熟肉片,做三大盤子,放在三桌上。

而在廚房裡,肉香魚香,瀰漫開來,逗得眾人都口水直流,再過了片刻,鯉魚和豬肝,以及一些炒貨,都端了上來,眾人大喜,卻都先敬薛遠,再敬賴同玉。

“各位,來乾一杯!”懷看四周,眾人擁之,一呼百應,薛遠不勝慨嘆,舉杯一飲而盡,說著:“蒙大人恩典,大家才有這日子,我們為大人乾一杯! ”

賴同玉笑著舉杯,說著:“說的是,都是大人的恩典,大人不是久留縣里的人,我們更要為大人作實,守住這一片基業!”

這話一說,賴同玉又自失地一笑,說著:“看我這嘴,來,大家不多問。”

說完,不禁一笑。

當下眾人行令、酌酒,聽著外面細雨,一直喝到下午二點,才漸漸散去。

轉眼,就是暮色籠罩,顯得極為寂靜。

除了巡邏的士兵,人們都已經熟睡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城東的龍女廟,白天剛剛舉行過大規模的民眾祭祀,此時,空氣中,香火味極重。

大殿中,香爐裡插著的香已經快要燃盡了,三根香的頭上正閃著點點的亮,一竄一竄的,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妖異。

這座沉寂多年的廟宇,終因這次的難得機緣,再一次煥發了生機。

高台上美麗的龍女目光眺望著遠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只是,它縱然被人塑造的惟妙惟肖,可到底是泥胎一座,臉上的笑容多少顯得僵硬了些,眼中更是空洞一片,不過,百姓們祭祀它時,卻是不管這些,畢竟,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心靈上的安慰。

這一天的夜晚,和歸於平靜的龍女廟不同,位於縣城和府城中間的汲水河,卻有著不尋常之處。

汲水河曾經有著很多名字,經過上千年變革,最初的名字早就被兩岸百姓淡忘了,如今,它的名字叫做汲水河。

汲水河從開始到現在,在人們的印像中,一直都是這樣奔流不息,因為河流湍急的緣故,縱有那熟悉水性之人,卻無人敢潛入河底去探個究竟。

此時此刻,在這夜深人靜、萬物寂寥之時,汲水河的中心地帶,河面上,開始有一個個浪花開始翻滾起來。

由一開始的小小水花,到了後來的一米多高的大浪,無風起浪,這在夜幕籠罩下的河上發生,顯出了一些詭異。

本來明朗的月亮,在這時,忽然被一團烏雲遮住,隨後,天地之間,就陷入到了一種短暫的黑暗之中。

汲水河的河水卻在這個時候,慢慢平靜下來。

當那輪明月再一次從烏雲中探出頭來之後,一道月光,忽然從天上,直射進了這條河,落點正是河中心。

彷彿是一條光的通道,這道光,從河面,一直插入到了水底,光線的另一頭,被河底的一大團陰影給阻擋住了。

當月光觸到那團陰影幾秒後,這團陰影忽然迸發出耀眼之​​光,呈現出本來面目來。

若有人類能夠達到這河的最底處,並且觀看,必會驚訝。

這是一處空間,若說是實存,它又不像,水流從它穿過,並不受到阻擋,若說是虛影,這建築類似水晶,微微發光,並且這時,上千條​​魚排隊朝拜。

這建築不大,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其實已經十分破落了。

整個建築,也只有一個房間,一個十分巨大的房間。

房間內,佈置極為簡單,只是極為光滑材質的地面,桌椅板凳之類,一樣皆無。

若是單只這樣,倒也算的上不錯,可不知道是太久沒有清理過的緣故,還是有硬物撞擊過這座建築,在靠門的地方,幾個很大窟窿,破壞了這座宮殿的整體美感。

角落處的多處污垢,更是讓人有一種明珠蒙塵的感覺。

這座破落的大殿雖然巨大,但因為一物的存在,這個房間卻並不顯得空曠,相反,這物的整個身軀幾乎充滿了半個大殿,這還是在它盤起來沒有進行伸展的前提下。

一顆碩大的頭,此時正放在了蜷縮著的身體中間,看的出,它身披鱗甲,頭有須角,因為身體蜷縮著,所以看不出有幾爪,只是,這明顯是蛟龍。

和大殿一樣,它本身也總覺得不是實體,若隱若現,只見它蜷伏在地上,身體也有節奏的輕微起伏著,鱗甲上光,有些微弱,顯的很虛弱。

這時,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香氣,卻瀰漫在其中,就算睡著了,這蛟也呼吸著,龍鼻而動,將所有香氣捲入,顯的十分享受!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1 06:52 PM

第二十二章龍抬頭(上)

柴嘉隨著王守田回了汲水縣,看著王守田進了衙門,他這時卻又不想著立刻去軍營。

隊正,從九品,掌五火五十人,現在軍營也不過二個隊正,自己是第三個,大人對自己是恩重了。

站了會,柴嘉摸了摸袖子,裡頭有著五兩銀子和一些碎銀,這是王老夫人看他忙前忙後,特地給著。

此時,突然之間覺得飢腸轆轆,就進了一點新開的酒店。

一個店家正在忙碌,見了他,說著:“哎呀,客官,要些什麼?”

“有什麼?”

“新開店,沒什麼存貨,新運來的黃酒要不,還有些滷肉。”

“上來吧!”柴嘉說著。

這店家高聲答應一聲:“成!”

沒有片刻,就送上來一些饅頭,又從桶裡舀出半瓢酒,給一大碗倒上,說著,又切了一塊滷肉,端了上來。

柴嘉獨自坐在墩子上,心裡卻想著:“是時候把哥哥一家帶過了,哥哥是文書,在縣里總能當個司吏,說不定還可以當個典吏,嘿,我柴家就興旺起來。”

“我當了隊正,幾個兄弟也要找機會提拔出來當火長,還有幾個鄉里的族親,能善武的,都可以請來。”

想到這裡,柴嘉就大口的吃著,決定吃完就去軍營,讓老伙計知道自己已經當了官。

縣衙中

“龍女廟祭祀人數大增?”得到這個消息時,王守田正在書房裡審查著戶籍。

以前的戶籍黃冊,都在戰火中毀掉了,再說,就算存在,也沒有啥用,這項工程,是賴同玉負責,幾乎所有戶籍黃冊都需要重新建立以及整理,這可是一項極為浩大的工程,光是賴同玉一個人實在難以忙過來。

縣里的編制,還沒有充實,主薄已經確定是薛遠,吏曹確定是賴同玉,倉曹確定是老徐,大名徐六郎。

徐六郎是荷桂的丈夫,一輩子在王家幹,雖然王家一度衰退,也沒有離開,識點字,能算術,為人老實,雖然由於命格和才幹,以後不太可能提拔,但是賞給倉曹沒有問題。

還有戶曹、法曹、兵曹,本來除了戶曹,其它都可以不建,但是為了建立完整班子,王守田卻準備建起來。

這人選就要慎重了,至於後面衙班,牢獄、監押所、常平倉、馬號、吏廨等等,人選就不必太看重。

就在尋思著,賴同玉回答:“是,大人,不是剛下過一場雨嗎?這幾天,整個城裡的人都傳遍了,說是龍女聽到了他們的乞求,降下的這場雨,正巧還有人求的事情也靈驗了,百姓們能去,都趕去了龍女廟了。”

賴同玉將那場面向兩人描述了一遍,王守田聽的很認真,哈哈一笑,說著:“真是沒想到,這龍女廟倒還真的成了氣候。”

“恩,最近安心開荒的人也多起來了,看來,這神靈的力量,還是不可小看。”賴同玉嘆的說著。

“是啊,人心也比之前安定了不少,這龍女,果然了得啊。”王守田笑的說著:“你說,若是過幾日在河邊進行一次河祭,怎樣?”

賴同玉臉色微變,抬頭看王守田:“怎麼個祭祀法?”

“很簡單,以五穀、黃酒、鮮果為祭,祭品各少量,只取上品,五​​穀選自農戶中最為勤勞能幹的人之手,設置香案,由我等先行祭拜,帶百姓乞求來年五穀豐登、龍神庇佑,然後,傾物入河……”說到這裡,王守田輕笑的說著:“要說,開墾荒地能進行的如此順利,的確應該謝一謝這位龍女,既然掛了她的名做事,就該做出一個樣子,來表達對她的恭敬嘛!”

“而且,這樣一來,還能使農戶安心,畢竟,上官能祭龍神,就是鼓勵農桑的意思!”賴同玉用手指敲著桌面,對王守田這個提議,也很是讚同。

“那就選在七日後,那個時候,已經不那麼忙了,第一批祭品,就由縣衙提供,選出幾個在開懇荒地中最出色的農戶,由他們來給龍女親自上祭品。”王守田見賴同玉也贊同,於是,直接敲定了七日後來進行這第一次河祭。

七日後,汲水河。

大群的百姓,不用催促,都自發的早早來到這裡,望著眼前這條奔流不息的大河,眼中都帶著敬畏和希望。

主持這次祭祀活動的,正是王守田。

今日他穿的很正式,一身合身的八品官服,將他襯託的長身玉立,在他的身旁,站著的人,以何五郎、張毅、柴嘉為首的武將行列。

又以薛遠和賴同玉為首的文吏一行,個個穿著鄭重,引得百姓連連注目。

“大人,開始嗎?”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升起,何五走過來問的說著。

“開始吧。”王守田點頭。

“抬過來!”何五朝不遠處一招手,幾個山民抬著五穀以及鮮果,以及一頭豬,一隻羊,已經走了過來。

香案上,已經擺好了黃酒以及香爐,再把五穀和鮮果陳列上,人群開始有了一點小騷動,知道河祭就要開始了。

“請他們過來。”見一切都準備好了,王守田給甘厚遞了個眼色。

甘厚立刻會意,走到一旁,將挑選出來的幾個乾活賣力的農夫帶了過來,這幾個人顯的拘束,這祭祀能輪到他們來參與,本身就夠讓人激動的。

看著這幾人拘束,王守田微微一笑,轉過身,接過甘厚遞過來的三根香,將它們點燃,衝著奔湧不息的大河拜了幾拜,將香插到了大香爐內。

這幾個農夫依次上來祭拜、上香。

一旁的人群裡,有不少人見他們那哆哆嗦嗦的模樣,小聲嘲笑起來。

王守田在一旁,注視著他們拘束的上前上香,跪倒在地,小聲的祈禱著什麼,在他們退下之後,命人將祭品倒入大河。

就在這時,本來一直保持著小幅度波浪翻滾的汲水,忽然風浪大起,圍觀的百姓眼瞅著那些祭品一入河,就被幾個大旋渦給捲了進去,瞬間就沒了影,都看傻了眼。

連王守田都察覺到了異樣,去看河面上的異樣,他的心裡也犯起了嘀咕,難道這河裡還真有龍女不成?

片刻之後,河岸之上就響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呼聲。

“龍神顯靈了!”

“龍女顯靈了!”

甘厚看著驟起的風浪,嘴張的大大的,一些本來將信將疑,也都被這一幕嚇到了,很多人都跪倒在地,連聲乞求龍女恕罪。

似乎是聽到了信眾們的祈禱,河面的風浪漸漸平息了下來。

王守田凝神看去,卻看見河面上,一股紅中帶金的氣息盤旋在上,蒼煙若浮,只是雲氣不騰,色澤有些黯淡。

王守田詫異,卻也不覺得太過奇怪,隨後宣布祭祀結束。

觀看了今天這一幕的百姓,回去後,都忍不住添油加醋的將看到的和別人訴說,而這又帶起了新的一輪祭拜龍女熱潮。

這次縣城的祭河活動,也引起了府城不少人的注意。

這是勸農桑的表現,也坐實了王守田能吏之名。

不過其它方面,這樣多人聚集在河對岸,於是,龍女顯靈的說法傳播出去,不少府城百姓也聽說了汲水縣龍女廟顯靈的消息,各種小道消息在府城的大街小巷,開始流傳了出去。

其它縣里,也開始建龍女廟,民間祭祀活動頻繁起來。

數日後,天空中,一輪明月,正灑著皎潔的光,高高掛在那裡。

一股紅中帶金的氣息盤旋在河面上,漸漸隨著流淌,漸漸化成一個朦朧的蛟影,這蛟龍浮現在水面上,目光鎖住了岸邊的汲水縣。

此時,已是初春,夜風寒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她彷彿是受到什麼的召喚,游向了岸邊。

遙望遠處的那座城,分明已是換了個樣子,嶄新的城牆以及遠處的開懇出的農田,閉上雙眸,感受著這股撲面而來的氣息,她彷彿看到了農夫一張張充滿了希望的面孔……以及最核心處,龍女廟中久久沒有散去的香火氣息。

這蛟龍,就這樣,在城外,遙遙的望著,望著這漸漸有了人氣的城池,以及縣城上,已經衝出上百米的白色的雲氣,望了片刻,它垂下臉,似是想到了什麼,又緩緩的沉入河中。

片刻後,汲水河的河面上再次恢復了平靜。

數日後,田紀乘船,到了汲水縣,陪同他的,卻是一個道士。

這道士穿著羽衣,腳下一雙皂靴半舊,眸子幽黑見藍,顧盼生輝,舉手投足,清氣瀰漫,令人一見忘俗。

甲板上,​​有一些瓜果,穿篷窗大開,有人在船頭煮茶,大家品著茗。

道士看向兩岸,只見百姓個個忙碌著開墾,又見大水車不斷將著水,灌輸到了水渠中去,只見萬畝良田,人來人往,道士看著,突然之間對著田紀說著:“此子重視農桑,灌溉水利,又平定賊亂,殺得大將,文治武功還是有些。”

“師兄,雖說當年真人批示,此子有三年大興之運,可我總覺得不安,這次汲水龍氣早動,也使我心驚,師兄,你覺得如何?”

“是有汲水龍氣早動之相,只是,汲水龍氣只是末支,不足為奇。”道士說著,就說著,只見一隻快船而過,三支槳盪得飛快,避讓不及,二船碰著尾梢,船身幌了兩幌,“卡”的一聲,二人桌上的茶具,頓時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田紀更是身子一蹌,幾乎翻下水去。

二人頓時色變。

此是不祥預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2 09:48 AM

第二十二章龍抬頭(下)

船隻上,迎著寒風,繼續向前,二人對看無語。

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說著:“天機莫測啊,不如我讓竹兒提前出山,跟隨潛龍左右。”

說著,他拍了拍手,喊著:“竹兒!”

“來了!”只見一個侍童上來,行禮:“拜見師父,師叔。”

田紀向他仔細一瞧,只見雖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歲了,目如亮星,深邃徹明,只​​見他風度翩然,年紀雖小,其舉止言談已經有些氣像,只是身體和容貌上,有著一種柔弱,卻也知道此子有著不足之症,因問著:“師兄,這是你收的弟子?為何不用藥物調養?”

道士苦笑了一聲,說著:“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

週竹又上前一禮:“師父已經自幼照顧,自七歲跟著師父後,就配著方子,到今日未斷,若不是師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經去了。”

田紀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見左右無人,也就低聲說著:“週竹天賦異秉,聰明智慧,是天降輔星之格。”

“輔星之格?”田紀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說,在這個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煉氣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傳。

“嘿,我已經說了,週竹天賦異秉,有輔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腳底。”說著,就命週竹把鞋襪去掉。

田紀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涼氣:“星印?”

伸手拿起腳掌一看,田紀眼神不由大亮,只見他右腳掌心上,清楚的現出一個黑點。

“一星照命,不過卻受天妒,才有這不足之症,就算用師門丹藥服食,也無法根本上補益,雖然竹兒自小智慧通達,熟讀諸經,喜與長者交談,往往有獨到的見解,可所謂良才,但是只怕竹兒以後壽命不是很長。”

一語未了,田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週竹就笑的說著:“師父,人生數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蔭妻子,平生所願也,安能以壽論之。”

這話說出來,就已經不凡,田紀不由眼睛一亮,問著:“師兄想如何作?”

“我等煉氣士既要扶助潛龍,又不可牽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藉故讓周竹接近潛龍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說著:“週竹天賦異禀,聰明智慧,想來接近潛龍不難。”

“……師兄,若是以前,這穩妥方法自然不錯,可現在演化,總使我心靈不安,有警兆,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週竹為義子,我在此地十數年,也有薄名,以我義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許多功夫。”田紀想了想,說著。

“可這樣因果牽連,就大了,只怕難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兒,我也只教他讀書,止於養氣,不教煉氣修真之法!”

“師弟我雖然不知詳情,也知師門這次花了很大代價,不僅僅真人被削仙業,日夜受其痛苦,師門氣數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沒有波折也就罷了,若是有波折,這就是禍事,我身為門中弟子,受師門再造之恩,豈能惜身?若有因果,我來擔當就是。”田紀慷然說著。

道士沉吟片刻,說著:“也罷,師弟有此決心,我豈能不允?週竹就交給你好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喧嘩。

“何事如此喧嘩?”二人不由望去,問著。

一個船工禀報:“先生,此時已經到了文陽府,有什麼事,我上去一問就知。”

船工說著,就上去了,片刻後,就回來,說著:“長定鎮的大帥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義繼位。”

“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驚不已。

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蜀中史龍節亂時,他初為史龍節隊正,斬朝廷知府朱希,晉升為裨將。

後來朝廷派大軍圍剿,遣精銳,柳思明遂降,最後又殺死其主史龍節,斬其首,奉獻給朝廷。

因此得了蜀中一郡為鎮,其後招還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和文陽鎮打了十數年,想不到今日死了。

聽了這話,田紀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揮手讓船工退下,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

週竹卻反而眼睛一亮,笑著對田紀說:“師父師叔,不必發愁,這是大好機會。”

“哦?你何以教我?”田紀不敢小看,問著。

“長定文陽二鎮相互糾纏,已經十數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只怕很難節製手下驕橫之將。”週竹在長輩面前,也就從容說著。

“文陽鎮大帥王遵之若是年輕十歲,就可一舉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過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陽也有著新舊更替。”

“王遵之無子,侄子繼位終是差了一級,難以真正讓人心服,為了鞏固人心,二鎮繼承人都含有滅敵鎮以立威,坐穩大位的心思。”

“可是牙將桀驁,主上年少,用了原本舊將,只怕立刻是顛覆之禍,這王守田繼位後,只能用新人平衡之。”週竹說到這裡,就住口不說,短短幾句,英風四流的神態已經表露無遺,讓田紀不禁大起憐愛心折之心。

“用新人,就是潛龍機會了,這真是天機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說到這裡,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說著,讓田紀眼睛發亮。

田紀頓時說著:“原來如此,果然,潛龍龍氣才發,就影響時局,創造了騰飛之運,看來潛龍之勢,不是人力可擋。”

當下心中大快。

道士笑了笑,說著:“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

田紀也不挽留,從懷中取出幾錠銀子,輕輕推到道士面前說著:“師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們就不便同行,這點銀子請你帶上,聊作花費!”

這道士也不推辭,取過來,望著周竹說著:“週竹,你就跟著師叔,以後見機行事。”

說完,又對著田紀說著:“師兄,臨別在即,我有一言相贈,你雖然是煉氣士,但也滲透著太多儒家氣息,涉世太深,只怕未來有劫難啊! ”

說完,轉身出了船艙,沿著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後,就消失在碼頭中。

文陽府,節度使府

一月梅花香氣已盡,二月卻是杏花時節。

花園裡種有梅、杏、桃、薔薇等,開春每月都有鮮花盛開,花團錦簇,配合著高聳參天的巨木,令人流連忘返。

書房窗口外的小徑,杏樹枝條交疏,花終於開了,燦燦的掛滿了枝頭,顏色深淺不一,粉的嬌美、白的純潔,淡淡的杏香就從窗口透了進去。

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聽聞消息,一聲輕響,一個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說著:“什麼?柳思明死了?”

心情一激動,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片刻後,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數年的記憶,就不斷閃現。

王遵之和柳思明,鬥了十數年,相知甚深。

可以說,這二人都是豪傑,若不是二鎮相隔太近,只有一鎮可存活,不得不進行糾纏戰鬥的話,也許二人都已經獲得巨大發展。

十數年來,七次動兵,龍爭虎鬥,用盡權謀,卻只因為雙方都是厲害,都無寸進,讓鮮血白白浪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慢慢睜開眼睛,站起來,打開窗戶,凝視窗外,一動不動。

窗外寂然無聲,不知何時,又突然下起了雨來,細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後晶瑩滑落,雨中的杏花顯得更顯的動人,一陣風吹過,幾多花瓣隨雨飄落,望著這飄飄灑灑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澀又喜悅的笑了。

“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這十幾年來,我們兩虎相爭,各用奇謀,卻不得寸進,外人看來我們都是平庸之將,可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心懷謀略大志,卻局限在一個池塘中啊!”

“嘿嘿,賴公,你真是了得,被貶蜀地,仍舊使我和柳思明同鎮一塊,非殺出血路,不然無法安心擴張,使我和他雖有才略,十數年束手。”

賴頤,字季真,聖林元年進士,生性曠達豪放,風流瀟灑,忠誠體國,為時人所傾慕,歷經縣令、太常博士、禮部侍郎、秘書監等職。

後上書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貶於蜀地,但是仍為蜀人所敬重。

“不過,賴公你沒有想到吧,你的嫡孫賴同玉,卻現在為吾兒臣屬,為他效力,我得知之後都是詫異——這造化之奇,運數變幻,真是天機莫測啊!”

“還有,思明兄,我一直擔憂,我死了,田兒區區一小兒,怎麼能對付你這等大將,現在你卻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笑著笑著,笑聲低沉了下來,房間裡一片寧靜:“哎,天下又死了一個人傑,大將之名,你是當之無愧呀,看來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運的是,我還活著,我要讓田兒順當的繼承大位!”

說著,拍了拍手。

一個文吏應聲而入,行禮:“大帥,你有何吩咐?”

“從今天起,全鎮三日內禁音樂,以此悼念柳大帥。”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遵命!”文吏低頭應著。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2 06:51 PM

第二十三章羽翼漸豐(上)

三月,春天來了

一片遼闊田野,微風帶著泥土散發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新長出來的麥子吹得蕩漾,整齊分成一小塊一小塊,農夫點點佈滿其中,勤懇的勞作著。

天空有著飛鳥歡快飛翔,遠處群山圍繞,山脈青青的淡影,和郁鬱蔥蔥的田野,顯的如此和諧。

二十騎馬蹄聲連成了一片,在道路上巡查著。

到了一處村子前,騎隊緩了下來,大家都在打量著建造著磚牆的一處村子。

“大人,為何允許何隊正建此村,還集族而居呢?”薛遠上前低語的說著。

何五郎的五十兵,按制都會獲得土地,他又遷移到這裡,將族人集中建村,有二百戶,依此情況,未來又是一個土豪。

王守田微微一笑:“為治之道有緩急,治亂民不可急,急之,則益亂;撫治民不可擾,擾之則不治。”

見薛遠迷惑,又說著:“人主之道,在於造器也!”

二十一世紀,普遍的看法是,治民治軍都要打散了重編,但是這是依靠著近代現代國家空前絕後的器來維持。

在古代根本不具備這個器,因此如果對付族親​​宗親這類意識,如果強行的話,就是橫暴無道,就是違背民情民心,就事實上做出了勞民刮民傷民的事,必會招致嚴重的後果,對此,王守田十分清楚。

人走得太急,就會跌倒;弦繃得太緊,就會斷裂。

為了人主的利益,過於法令峻急,部下和百姓都會反抗,就像理線一樣,越理越亂,這是治國的深奧道理。

而前世的王守田,就不明此理,經過失敗。

這輩子,自然知道分寸,族親相聚,結村自保,在這個時代,本是常理,豈可鹵莽亂之而失人心?

何五郎要建何家村,由他去,只要自己不斷進步,終是能容納,能消化。

見薛遠還在沉思,王守田也不多說,只是指著一個個大水車說著:“看此情況,開墾的不錯啊!”

“大人,已經開墾出一萬畝,種上春麥,還有五千畝地,是稻種田,出產秧苗,早稻本月底播種,到四月插秧,因此在四月插秧前,總計四萬畝地都會開墾完畢。”

“四五月最忙,先是插秧,後是收割小麥,一切完畢,就是分田。”

“恩,辛苦了。”王守田說著,想了想,又說著:“稻田插秧,似乎可以拋秧,這樣節省許多民力。”

“……大人何出此言?”薛遠猛的抬起頭來,震驚的問著。

插秧是農村蒔秧​​的一種普遍方法,又叫插田,一般秧苗長到3~5寸長時即可移栽,即叫插秧。

第一天插秧,稱為“開秧門”,主婦要備好飯菜酒肉,供家人和幫工者聚餐。 插秧結束,稱“關秧門”,插秧結束那天的晚餐,主人家要宴請幫工者,稱“打散”。 插秧種田時,一天三餐外,還要加兩次點心。

這過程非常辛苦,也耗費許多許多錢糧。

“……待稻長成秧苗,在長得不高的時候就把它拋在田裡,與插秧不同,它是直接用手拋在田裡,比插秧更省時,更輕快些。”

“……”薛遠盯著王守田,似乎看一個“何不食肉靡”的人,這插秧,可是自古以來流傳的農耕,主公竟然一言改之。

看他的眼神,王守田無奈一笑,別說這個時代了,就算在地球上90年代,還是插秧,小時候七八歲時,就幫外婆插秧,對這辛苦是深為了解。

到了二十多歲時,就全部改成拋秧,能大幅度地減輕勞動強度,這是肯定的,原本一畝,就需要3到5個人工,但是現在只要一人,對著水田拋秧,這是他親自經歷。

有著親身經歷,又根據著資料顯示,這不但降低勞動成本,省工,並且還省秧田,提高工效5~8倍,同時沒有緩苗期,可比手插秧田,每畝增產一些糧食。

不過,和何家村的性質一樣,這事益緩不益急,王守田微微一笑,說著:“此法不必推廣,一萬畝水田中,你弄出百畝,試下這拋秧,若是失敗,當然不提,若是成功,以後推廣就是了。”

前世王守田,就是步驟急了,結果弦繃得太緊,斷裂了,反而不見其益,只見其過,比如這拋秧,是親身經過,必是良法,但是若是強行推廣,民怨之,只怕立刻有傾覆之禍,到時候,就算日後證明是良法,也已經身死族滅,何益之?

就如隋煬帝開運河,徵高麗句,有益子孫千代,卻導致百萬瓦崗軍,天下崩裂,身死族滅!

王守田豈會如此不智?

果然,聽見王守田如此說,才在一百畝中實驗,薛遠立刻恢復了原本恭謹眼神,說著:“主公睿智。”

一行人巡查完畢,策馬回城,到了城中中區,薛遠就在馬上抱拳行禮:“大人,下官告辭了。”

王守田微笑的點了點頭,轉馬向軍營而去。

鑑於縣城已經滿了千戶,又獲得了大帥批准,可建五營,因此,軍營立刻忙碌起來,老營又有活干了,招募了五營新兵。

新兵來源有些複雜,有的是何家人,有的是縣里青壯,有的是面向整個文陽鎮招募的人手,還有就是王守田的鄉人,更有些,是柴嘉不遠百里從家鄉帶來的鄉人。

現在這些人,組成五營,刻苦訓練著,當然,五營加上二營就是七營,超過了編制,但是新兵訓練完畢後,合格者只有十之六七,淘汰了不合格的,就是五營。

對這些新兵,第一個月,還是學習站隊列隊,並且不再都是槍陣營,更集中訓練著刀盾營和弓箭營,並且騎兵也終於編成一隊了。

在實踐中,王守田聽取了實際意見,補充了幾個條款,就是弓箭營由於只負責射擊,不面對面搏鬥,危險性遠沒有肉搏部隊高,為了平衡,射殺三人只計一人之功。

其次,殺山賊和流賊,只計一半功。

再次,為了鼓勵軍中刻苦訓練,每月考核,選拔軍中十分之一武藝高強者,獲得精卒的待遇,但是下月考核落後,立刻撤消,而殺人得精卒稱號者,永不撤消,火長可參與考核,火長以上,不參與考核。

此時,只見營中七百人,操練聲連綿,有著老兵示範,新兵訓練要順利多了,這就是從眾心理,王守田大是滿意。

隊伍中,柴嘉雖然身為隊正,還是操練著,這時雖然是三月,氣溫很低,但是只穿了單衣,揮汗如雨。

柴嘉新進,雖然由於見到大帥,提拔成隊正,大家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畢竟有些輕視,柴嘉也知道這個道理,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僥倖,他自動參與訓練,並且非常刻苦。

王守田也由他,等一次操練完畢,王守田就令親兵喚來柴嘉:“你且去擦汗換衣,我等會有話問你。”

“是,大人!”柴嘉應著,他匆忙去了營房,片刻後,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柴嘉,聽說你的哥哥柴茂森已來,不知他原本是作什麼?”

“主公,我哥哥原本就是嚴山縣的司吏,聽聞了我作了隊正,又知主公英明睿智,因此就帶著全家過來投奔主公。”柴嘉拱手說著:“我和我哥哥,都願意為主公效力,望主公收留。”

王守田臉上露出喜色,說著:“柴嘉你是百人之才,你兄必也是大才也,我願立刻見之,還請你來引見。”

先不說到底是不是真的大才,態度上的確很不錯。

“敢不從命?”柴嘉大喜,連忙說著。

出了軍營,軍營和普通民坊,有著隔離區,空空數百米,敢靠近者,立刻逮捕。

一段路後,就到了民坊區,才到了一處,就見到柴嘉突然說著:“大人請看,這就是捨兄了。”

王守田看了上去,只見一家米店,一個男子正與店舖的主人討價還價,這個男子三十左右,臉容清秀,有著一些長須,戴著方巾,穿著一身儒衫,看上去並不新,布料也不是很好,卻洗得十分乾淨。

這人要求店鋪主人再便宜點。

店鋪主人不肯:“唉,這位先生,鄙人這米已經很便宜了,我可是新開到這裡,所以才便宜些,本來就便宜了,不可以再讓。”

這人微笑的說著:“店家,文陽府,每石米計銀一兩四錢六分,你卻要賣每石米計銀一兩六錢,這就貴了一錢四分,怎可不降?”

店舖一怔,遇到了熟悉市場的人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著:“文陽府是這個價,可是運來也需要船費啊,這樣吧,我最多只降一錢,一兩五錢,再多不肯了。”

這人微笑的說著:“如此,多謝店家了。”

就從衣袋裡摸出銀錢來,這時,王守田心中一動,此人甚知民生啊,當下望了上去,卻見此人頂上微微白氣,本命之氣卻也只是白色,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轉念一想,卻笑自己:“這世界上哪有這樣多先天命格貴比縣宰的?”

想著,就翻身下馬,上前。

這時,這人也看見了一隊親兵擁戴的人群,又看見為首一個年輕人,只見這年輕人一靠近,就拱手為禮:“這位是柴先生吧?”

“不敢,大人莫非就是本縣王大人?”這人連忙回禮,說著。

“正是某,聞聽柴先生前來,我是不勝歡喜,此處人多,還請柴先生入內說話。”王守田笑的說著,指了指一家酒點:“正好是中午,還允我來作地主之宜。”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3 06:14 PM

第二十四章羽翼漸豐(下)

蜀中本來就是氣候溫和,現在又是三月中,加上王守田建縣城時,習慣性在街道和城裡小河邊上種上柳條和樹木,其中有不少是桃李,因此街道和河流兩岸都是嫣紫奼紅,不少地面上都是新綠如茵。

一千二百戶,雖然現在集體勞作,但是也有些人在縣里,還有些商人前來,並且逢到某些廟會,就早早的有府裡商家趕來,又有一些店家索性在縣里開店,整個縣城,倒也不算冷清了。

在這家酒店上面,一行人上得了酒樓。

柴茂森上了樓,分了主賓坐下,當然有資格坐的只有三人,其它人都散了二桌在外面,不時警惕看著四周。

店家早就守著,兩眼笑得瞇成一條縫,說著:“客官請坐,要點什麼呢?”

“有什麼菜,不問貴賤,點六七隻上來。”王守田隨口說著:“酒要拿些好的,不要用滲水的糊弄我!”

“好嘍,伙計快給客官燙酒,把我們店裡那壇程家老釀開了,給客官端上!”

“是嘍!”店小二高唱一聲:“給客官上酒嘍!”

忙不迭便下樓去了。

這時,柴茂森才仔細打量著王守田,只見王守田衣著也並不出奇,沒有穿官服,只穿件灰綢長袍,卻顯的纖塵不染。

看年紀的確非常年輕,但是黑眸幽亮,意態自若,自然有一種沉穩的氣度,教人心折,讓他不由暗中點了點頭。

頃刻二隻菜,就已經送上,酒也溫好送上,王守田就舉杯相賀,說著:“柴先生,我也不是虛逢,本縣已滿千戶,卻是初建,縣中連六曹都空了一半,更加不要說其它各房各班了,柴先生能遠程而來,足見對我誠意,我先賀先生一杯。”

這話就說的使人舒服,柴茂森一笑,還禮說著:“​​大人如此厚愛,小人真有惶恐之感,小人才學淺薄,鄉間一小吏,哪能得大人如此讚譽?不過大人如是賞識,小人必鞠躬盡瘁,為大人效力!”

“說的好,說的好,我今兒能和柴先生同席舉酒,實在緣分不淺,來,吃得痛快!”說罷二人舉杯同飲,王守田滿臉是笑,又問著:“柴先生遠道而來,旁觀者清,還請有教於我。”

“我來三日,已見大人開渠田,興水利,勸農桑,練強兵,的確是不凡氣像,不過,我見這縣格局,只怕開墾也止於此步了。”

“哦,怎麼說?”王守田一怔。

“哥哥,我看外面荒蕪的田地多的是,怎麼說開墾也止於此步了?”柴嘉也連忙問的說著:“我看再開十萬畝綽綽有餘。”

“嘿,一縣之地開墾十數萬畝當然綽綽有餘,只是對面就是太素縣,川中都據太素縣,太素縣也算是大縣,雖然上次川中都損失巨大,連主將也被大人斬了,但是不可不防備。”柴茂森自然要表現一二,說著:“豈會眼睜睜的看著本縣開墾?原本開墾都在縣城附近數里之內,當然不要緊,若是在數里外建鄉立村,只怕川中都不會坐視,只怕會派兵掠奪,卻是枉費功夫。”

“川中都不除,本縣難建!”他最後總結的說著。

王守田聽了,不由哈哈一笑,說著:“柴先生果是大才,這話說的是,來,我們再喝一杯。”

等這杯又一次一飲而盡,王守田就隆重說著:“柴先生,你就先在本縣擔任令吏,待縣中建制,再提拔不遲,如何?”

“敢不從命?臣拜見主公。”柴茂森起身,行大禮。

既然拜了,確定了君臣名分,氣氛就不一樣了,再次入座後,柴茂森就說著:“不過主公近期不必擔心,柳思明是一鎮之主,死是大事。”

“小斂、大斂、尋塚、刻諡印、殯屍、大遣奠、守孝,就算現在從簡,一個月也拿不下來,前後必須二個月。”

“再加上新主登位,熟悉軍政,也需要時間,因此六月之前,主公不必擔憂。”

王守田連連點頭,在地球的他當然不知道這些說的什麼,現在繼承了記憶,卻是知道,比如說諡印,這就是刻有諡號的玉印。

古時帝王諸侯大臣死後,依照其生平行為給予一個諡號。 將諡號刻在璽和印之上,隨同棺柩一起葬入陵墓,即為諡印,據說死後以此號令鬼神。

而殯屍即是停屍,屍體斂而未葬稱殯,故屍體入棺至下葬前為殯屍。 殯屍時間長短因身份高低而異,身份越高的殯屍時間越長。

守孝即子孫守哀,最高古代喪禮規定三年,後來減為一百天,再省作四十九天,最後最簡也要二十七日。

總之,古代這套程序,特別是有身份的人這套程序,時間很長,到六月之前沒有問題,還是比較切實。

王守田連連點頭,說著:“善!”

一場酒後,到了下午一點左右,才散去,王守田命他今日休息,明天一早到縣衙報導,柴茂森也立刻答應了。

等王守田回來,就見到縣衙外面,有五十餘騎,個個牽著戰馬,身上有著凜然之氣,見了王守田也不行禮,不由吃了一驚。

二個中年武將立在門口,並不進去,見王守田前來,他們上前,問著:“是王校尉​​嗎?”

問的是軍職。

“正是我,你們是?”

“末將賈鬥(張忠祿)見過校尉。”這二人中,一人並不行跪禮,行了軍禮,還有一人行跪禮。

“你們是?”王守田皺眉,詢問的說著,聽了介紹,才知道,賈鬥是大帥親將,雖然只有一隊(五十人),但是卻是騎兵,因此官位也是果毅校尉,這次是大帥派遣,臨時聽候差譴,由於官位相當,又是大帥親軍,自然不行跪禮。

張忠祿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卻是原本大帥府的一個陪戎校尉,據說原本是早早跟著大帥的親兵,只是此人為人刻板嚴肅,對人情並不是很通融,因此始終無法提拔,當到九品已經到頂了,這次應著王守田要求,被派前來。

王守田連忙說著:“兩位請進,對了,其它騎兵,就進軍營,已經建有營房,我已經吩咐準備了食宿。”

賈鬥點了點頭,對著後面一個副手說了一聲,而王守田也說了一聲,派一個親兵帶領,只聽“轟”的聲音,沒有多少時間,一行騎兵就遠去了,只留下二個親兵。

始終,這隊騎兵並沒有對王守田行禮,不由讓王守田暗驚牙兵之桀驁。

對賈鬥與張忠祿的到來,王守田自然是非常感謝,將二人迎進縣衙內招待,問了還沒有用過中餐,立刻下令衙門內開宴。

如果來不及準備,就去外面酒店購買。

在王守田的命令下,才一刻時間,就立刻上菜,連連上著二十幾隻菜,王守田親自端壺上酒。

賈鬥與張忠祿都是典型的古代軍人,頓時大吃大喝了起來。

等吃了差不多了,賈鬥就說著:“這次我奉大帥的命令,必會聽候你的調遣,你放心好了,某家這五十多兒郎,都是軍中精銳,就算川中都出動,也可一戰。”

這王守田當然相信,因為整個鎮裡,也只有二百精騎,其主將丁虎臣、二個營正鄭大成、許令都是熟悉,當然再下面就不太熟悉了。

前世丁虎臣卻是忠臣,蒙老帥大恩,要護衛少主,最後關頭還企圖拯救王守田,但是下面許令卻兵變,殺了主將。

心中感慨萬千,卻不露聲色,說著:“賈校尉能來,我就放心了,賈校尉遠道而來,必是辛苦,來人啊,送上禮物。”

一聲令下,一人就端著二盤銀子過來,一盤是一百兩,整整二十個銀錠,一盤就只有八個銀錠四十兩了。

“賈校尉,請笑納!”一百兩銀子送上。

賈斗眼睛一亮,頓時熱情了許多,說著:“王大人果是豪爽,難怪能斬得陳翔,這某家就收下了。”

說著,一揮手,一個親兵就上前收下了。

“張校尉,這次你過來,卻想由你擔任著軍中軍法官,以及縣中法曹之司郎,如何?”

張忠祿卻不敢如此,他跪下行禮,粗聲說著:“是,軍中以律法為尊,沒有軍紀軍律,言何成軍?標下應命​​,只望大人不要隨意改動軍法就是了。 ”

這話說的蹊蹺,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有些留意,卻說著:“起來吧,來人,也給張校尉這些安家費。”

張忠祿也就不推辭,收下謝了。

再繼續陪著喝酒,王守田眼睛都有些直了,終於,將這兩人送走,王守田慢悠悠地來到書房。

縣衙書房,才初建,也就幾十本書,王守田喚著:“叫王旦過來。”

片刻之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軍人過來,見了王守田,就是“啪”的行禮,這是王家的族人,實際上,按照輩分,王守田還要叫聲叔呢,雖然有些遠,原本是一個火長。

“王旦,你是我王家的人,這次張忠祿來了,我派你當他的副手,你要好好跟著他學習怎麼樣背誦軍法,多學點本事,以後不管是縣里的兵曹,還是軍中軍法官,都是有位置的!”

“大人放心,我知道,這是要事事掌握在王家自己手中。”

“說的好,你明白就好,還有幾個王家的人,你多帶著培養,明白吧?”

“明白!”王旦乾脆的說著。

王守田非常滿意,在古代,家族的凝聚力的確不是外人能比喻,朱元璋當初掌兵,用的全部是鄉人,由於朱元璋親族不大,沒有人可用,這人就收了幾十個義子,靠著他們來監督全軍,當的也是監督和執法的官。

後來當然義子死的越來越少,倖存的越來越少,最後據說只有一個義子倖存。

但是也可見這親族的威力了,王守田也不會在這方面逆天。

不過如此,整個體系,就完備了,可所謂羽翼漸豐。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4 09:19 AM

第二十五章素兒(上)

汲水縣上,白氣氤氳,一朵白氣凝聚的雲氣,在天空上運轉著。

汲水河中,一股赤黃相間的氣,緩緩流動,漸漸凝聚。

蜀中有河流1400條,流域面積在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有343條,這汲水河只是其中之一,只是這河都相互連接,總稱蜀江,貫穿蜀地,終入長江。

因此汲水河也有著船隻來往,只見這一天,一條雙層大官船,沿河而去,這條官船,才在汲水縣里補充了一些貨物。

汲水縣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四月,也越來越穩定,來往商人有百數,縣里也開著各種各樣店,倒也不怕補充不了一些食物。

只見一行奴僕,跳著擔子,將一些新鮮的魚肉和蔬菜運到了甲板上。

此時,是下午一點,甲板上最是平靜,按照習慣,主人會睡一會,各家眷也都習慣了這個習慣,只有僕人在清掃著船,而廚子接著蔬菜,在準備晚上用的酒菜。

素兒打了個哈欠,走在甲板上,她看似一個丫鬟,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明眸皓齒,柳條細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著綠色衣裙,但是手腳還有頭髮上戴的首飾,卻不像是丫鬟,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站在船上,可以看到蔚藍色的天空,水流卻平靜緩和,素兒手拿一把小扇,遮住斜射過來的陽光,抬頭看上:“藍姨,您叫我?素兒來了。 ”

她的聲音清脆如鈴鐺。

“噯,我在這裡,你過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回答的說著。

藍姨是女管家,船上的事,全由她一手操辦。

這兩層官船,有房間,藍姨招呼素兒上到了一個房間的桌子旁坐下,並且上了茶。

四月春風輕輕吹過,茶香很快溢滿房間。

素兒放下扇子,端起茶輕輕吹一下,淺嚐了一口,笑的說著:“好喝的茶,謝謝藍姨款待了!”

藍姨目光掃過她的茶杯,說著:“這是一位沿途的官員送了,大人賞了點我,我自己也很喜歡,可惜不多了。”

素兒笑了:“藍姨很得大人信任,這賞賜總會繼續有!”

藍姨聽了,笑得很開心,說著:“是呀,上個月夫人又賞了一匹布,我是作牛作馬也還不清主家的恩情啊!”

“藍姨這次來,是叫我作什麼呢?”素兒又問的說著。

藍姨壓低了聲音:“呵呵,聽說素兒能算卦,能算運啊,你能幫我算下嗎?”

“才會一點點而已!”素兒謙虛了一句,但是小小面孔上,還是浮現出喜悅的神色:“藍姨要,我就幫你算算。”

“別忙,喝了茶再算。”藍姨笑瞇瞇的說著。

“恩!”素兒又喝了一大口,然後凝神看向藍姨,目光清如秋水,片刻後,她取出幾個銅錢,又灑了一下,最後,有些疲倦的松下來。

“藍姨,我看你紅氣隱隱,卻是主殺呢!”

“那怎麼辦?”藍姨連忙問著。

“沒事,看卦相上說,你有凶中帶吉的意思,是先兇後吉,沒有什麼大妨,說不定以後還會發達呢!”

“呵呵,素兒真是神準啊,難道主人這樣喜歡你。”

素兒也笑了:“一點小本事而已!”

說到這裡,她“咦”的一聲,就覺得頭有些暈了,她連忙扶著桌子。

“呵呵,素兒啊,你算卦算的這樣準,今天可有沒有給自己算個卦呢?”藍姨笑瞇瞇的說著。

素兒勉強抬頭,說著:“哎,算自己總算不太準……”

話還沒有落,她猛的從藍姨眼中看見了凶光,她的話一下子停了。

藍姨繼續說:“哎呀,你怎麼不說了?”

亮晶晶的冷汗從素兒的額頭冒出來,她身體搖擺著,嘶聲對著藍姨說著:“你,你給我下了藥。”

“是下了藥,不過素兒你放心,不是毒藥……船上也沒啥毒藥啊,這只是迷魂藥,夫人給的!”藍姨收斂了笑意,說著:“你長的漂亮,小小年紀就一副狐狸,還會算卦,引得大人重視,你存什麼心思?”

“如果僅僅想爭寵,夫人量大,還總容得下,可是你總藉口卦相,引得大人言聽計從,這還得了?”

“素兒啊,你不慎落水,夫人和我都很悲痛啊,你放心,你的家人,夫人和大人都會好好撫卹,不會讓你吃虧的!”

說到最後,素兒已經動彈不得,她努力的想掙扎,卻越來越迷糊,雖然不至於昏迷,卻也什麼也看不清。

片刻後,藍姨將她扶到了船邊上,說著:“下輩子,你投個好胎吧!”

說著,用手一推,只見“撲通”一聲,素兒就一頭扎了下去,沒有半點掙扎,就沉了下去。

這時,太陽已經偏西,金色的霞光,映出藍姨的影子,藍姨這時,也沒有笑顏,嘆了口氣,雙手合十。

陽光清朗地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圍都靜悄悄。

這時,主人楊世成已經醒來,而一個夫人正在陪著他,這位夫人,長著瓜子臉,嫵媚動人,體態窈窕,二十多歲左右。

楊世成在說著:“夫人,這次我們出使成都鎮,順利返回,大帥必有賞識,而且還得了不少財貨,嘿嘿。”

這位夫人眼波流轉,莞爾而笑,細聲說著:“大人,您是大帥親侄,一向對您器重,這次回去,說不定又會升官了。”

這話說得楊世成哈哈大笑:“哎呀,夫人,你的話可真是貼心呀。”

這時,有人來報:“大人,這次禮物都已經歸檔,已經處理完畢,您是不是看看?”

楊世成點頭說著:“叫他進來吧。”

一人總管模樣,上前磕頭,說著:“盤點著,有白銀二千四百五十七兩,黃金五百六十一兩,明珠二斗,絲綢二十五匹,玉雕七個,特別是裡面有一個青玉雕龍,雖然不是正龍,卻也是夔龍。”

楊世成大喜,說著:“拿上來看看。”

當下,一個丫鬟就拿過一個盤子,上面就有數塊玉,其中最上一塊,就是夔龍玉。

這玉玉質純正,雕琢成夔龍,形神兼備,當下就吸引了楊世成的目光。

夔龍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以直線為主,弧線為輔,具有古拙的美感。

見楊世成愛不釋手,這夫人眼光清幽,輕輕笑著說著:“大人,這玉雖好,卻不是大人現在能用的,若是給大帥和世子知道……”

聽了這話,楊世成不由打了個寒戰,心神一懍。

此等龍物,都是皇家所有,或者賜爵在伯以上的食鼎之家才有,連大帥也沒有擁有,自己擁有了,這就麻煩了。

雖然自己是大帥侄子,這些禮物可任意取拿,但唯此件,卻也不可不謹慎。

只是他觀看著這玉,卻總覺得它有著種魔力,吸引著眼光,讓人愛不釋手。

若是王守田在,必會看見這玉光閃爍著青色。

反復觀摩片刻,楊世成不由暗暗地嘆氣:“喚素兒來,讓她佔下是吉是兇。”

聽了這話,夫人低著頭,眸子裡閃過寒光。

哼,遇到大事,就想著素兒,這還了得? 幸虧今日下了決心。

果然,片刻之後,一聲尖叫:“不好了,素兒落水啦!”

聽了這話,楊世成手一顫抖,這玉就落下,幸虧在地上鋪著厚地毯,這玉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卻絲毫無損。

接下來,他憤怒咆哮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怎麼回事,快救她上來!”

船上頓時一片喧嘩,大量人手從船裡湧出,還有十餘甲兵。

但是此時折騰,又有何用,不斷有人下水,卻也摸不著人,漸漸的,夕陽而下,河面上波光連連。

眼見夕陽而下,幾番打撈無功,楊世成依舊立在船頭,臉色鐵青。

夫人上前,拿衣披上,卻不說話。

她天賦聰明,豈會在這時開口,引的他的疑惑?

她不說話,楊世成卻醒了,他臉色由鐵青變成灰白,嘆著:“仙師說我得此女,以後貴不可言,現在中途落水,莫非我就沒有這個命?”

說完了這句,又無力揮了揮手:“不必撈了,開船吧,在夜前趕到下一縣!”

“是,大人!”下人都鬆了一口氣。

而夫人聽了這話,見他黯然回船,原本激烈慷慨之氣已經消失了大半,不由突然之間心中一涼,似乎自己真的作錯了大事。

但是這時,當然無法後悔,她按捺著自己不安,跟了上去,而在船上,自然有人發令收兵,片刻之後船繼續遠去,沒有多少時間,就消失了這段水域。

汲水淙淙而流,水質奇佳,入一片清涼,到了夜中,突然之間,一片河面上,有著一圈圈漣漪似的光茫,如有人,就可聞到一股香味,片刻之後,一個屍體浮了上來。

若是平常浮屍,就算時日尚淺,此時也不炎熱,不會發出惡臭,不會爬滿蒼蠅,但是也會四肢和身體浮腫,面目猙獰變形,哪怕生前再是美女也一樣。

可此時,這少女浮在水面上,眉目如畫,哪見絲毫浮鐘,只似乎睡著了一樣。

一股赤中帶黃的氣,緩緩自七竅流入。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4 09:20 AM

第二十五章素兒(下)

四月二十,卻是清和節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清和節當春”,正是說明此節日。

每到清和節,便要聚到山上采青。

男人有男人的活,一行女人就出了門,集體去洗衣服,說是洗衣服,實際上就是在河水邊遊玩。

王氏自然也去了,而趙婉隨之,幾個小姑娘小媳婦都跟著,後面還有幾個人挑著食盒跟著。

王守田當上八品官後,別說王家宗族內,就是鄉里,也有許多人來奉承她,其中竟然有送田產,送縣里店房。

一些鄉里破落的人家,商量了一下,就帶著薄田來投身為僕,以圖蔭庇,自然就是王家的佃戶了。

這大半年過來,家中僕人和丫鬟,增長了數倍。

這不,有好幾家小姑娘小媳婦都跟著,不僅僅是一人了。

荷桂也春風得意,名副其實大管家了。

這時春到四月二十,天氣轉暖,老夫人穿著天青色衣裙,而趙婉幾乎同時,各戴著首飾,在一群人的擁戴下,賞看著河流。

只見河水碧綠,湖面如鏡,水波不興,水里有魚悠悠地游來游去,配著碧樹綠草,春光鱗鱗。

玩賞了片刻,就在一處草地上,這些媳婦姑娘,將油布攤開,就把食盒裡菜餚端上來,又有著眾多點心,一行人拿著碗盞杯箸佈著,讓周圍鄉里的人看了,就忍不住羨慕,現在鄉里有這氣派,就是王家了,連里長家都遜色一分。

王氏看了,只是笑,瞇著眼,看向湖中,才猛然之間,突然見到河流中央隱隱,泛著紅光,她心里奇怪,仔細看去,見它漸漸浮進,見是一片,想了下,她“啊”的一聲,站了起來:“嫂嫂姑娘們,你們仔細看,這是不是一個人?”

荷桂一驚,站起來一看,皺眉,說著:“的確是,難道是前天大雨,衝下的人?”

前天下大雨,不少民宅在暴雨中坍塌,縣城街道上的積水都可以行船,據說有好幾個人失水落難。

一個媳婦就說著:“好霉氣,遇到這個,老夫人,我們不如避開吧?”

遇到浮屍自然是霉氣。

若是在以前,老夫人自然也不會多事,現在卻不一樣,她微微呵斥的說著:“哪能這樣,看見了,豈不能管管,人死入土為安,沒有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一口薄棺材又值幾分銀子?”

說著,就讓家丁去查看下。

這家丁叫董二,是個矮胖漢子,聽了也覺得霉氣,不過夫人吩咐了,也只得應著,帶著二個人上前,迎著河水。

這河中,有一處是狹窄,有個小橋,這橋非常簡單,就是幾根樹幹搭了,這時一行人上前,先用著竹桿子拉著人,趕向岸邊,還有一個就跳到水邊撈人。

老夫人站著遠眺河面,這時,一片天晴,望去,太陽懸掛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水面寥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紅色一片,又帶著黃色。

心中琢磨著,就見稍遠處家丁喊著:“是個人,是個少女,看樣子還沒有浮腫呢!”

“快撈上來!”老夫人連忙說著。

等撈了上來,卻見家丁董二喘著粗氣跑了過來:“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老夫人微微皺眉,說著:“這樣驚慌幹什麼?”

過了片刻,老夫人過去一看,也不由目瞪口呆。

這個屍體是個小姑娘,身體沒有浮腫,躺在岸上,眉目如畫,似乎睡著了一樣,這種詭異的情況,頓時使一些姑娘媳婦心中一涼,連連後退。

老夫人定了定神,說著:“驚什麼,這是才落水的姑娘,過去看看有沒有氣?”

荷桂膽大,她上前,先摸了摸鼻息,搖搖頭,不過還是把姑娘拉起,對著背猛一敲,說來也奇怪,只敲了幾下,這小姑娘就“哇”的一聲,吐出大口的水。

荷桂大喜,放平再摸了摸鼻息,就叫的說著:“有氣了。”

眾人都立刻舒了一口氣,老夫人就說著:“看你們嚇的,這明明是入水不長的小姑娘,來,把她放到油布上。”

這時,就沒有人怕了,幾人上前,扶著讓她躺在油布上。

這時仔細端詳,不由人人稱奇,這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明眸皓齒,柳條細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著綠色衣裙,看衣服式樣有點像丫鬟,又或者是旁出的一些家的小姐。

“婆婆你看!”趙婉這時開口了,只是一指,大家都注意了,這小姑娘身上手上,還有發上的首飾,竟然一個都沒有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

“哎呀,這些首飾可很值錢,莫非是哪個官家旁出的小姐?”荷桂尖聲說著,嫡出的小姐服飾不一樣,大家卻不作此猜測。

見到有著一些鄉人圍觀過來,趙婉又輕聲對著王氏說著:“婆婆,這里人多,不是好地方,再說這位小姑娘也不能在這裡曬著。”

一提醒,王氏立刻大悟,說著:“媳婦說的對,來人,把這個小姑娘抬起來,帶走,我們現在就回家去,對了,再把鄉里的張醫師請來。”

一行人應著,也沒有心思遊玩,帶著食盒的帶著食盒,包著油布里的小姑娘,幾個小媳婦就抬著,這小姑娘也不重,很快就到了王家,到了王家,門關上了,一些圍觀的鄉人還沒有散去,在外面議論著。

沒有多少時間,張醫師就帶著一個藥盒,跟著一個小廝進去了。

這時,庭院裡,已經瀰漫著雞湯的味道,讓突然不由咽了下口水,這可是烏骨雞,等閒家裡誰能吃到?

船艙裡窗戶緊閉,頓時給濃郁的藥味充滿。

“張醫師,你進去看看。”趙婉微微行禮,提醒的說著,他的神態,已經落入她的眼神之中。

聽著王家媳婦一聲呼喊,張醫師打了激靈,心裡想著:“這小娘子也真有福氣,她男人當了大官,不可怠慢。”

張醫師下意識的應著,說著:“我這就去看看……”

進去片刻,張醫師就出來了,說著:“沒什麼大妨,已經醒了,就是脈氣弱了些,開貼藥平心靜氣就行。”

這時,一個丫鬟出來,說著:“裡面的醒了,想見見老夫人和夫人。”

“不要緊吧?”趙婉看向張醫師。

“不要緊,只要不多吹風就可。”張醫師說著。

趙婉也就命這個丫鬟把她扶出來,就在外面的小廳裡見了。

過了一會,丫鬟扶著一個少女出來,這衣服已經換了,到了裡面,對著王氏和趙婉行禮:“老夫人,夫人!”

眾人都看去,只見她臉色稍有些蒼白,卻更顯的眉目如畫,眸子如幽亮的星子,肌膚白嫩,五官精緻,真是美人胚子一個。

“小姐不必多禮,您這是?”王氏問著。

“……妾身是蘇家二娘的女兒,名素兒,這次父親乘船回去,據說要去江南,沿著入江,不想甲板路滑,我就落到水里,想喊無人應,昏了過去,多虧老夫人和夫人相救。”她聲音嬌柔的說著話。

不知道為何,她柔柔的說著,卻帶著令人憐惜的味道,一下子就使人相信了她的話,再說,又有著昂貴的珠寶為證。

王氏立刻說著:“原來是蘇家小姐,我這就派人去打聽,有沒有船等著。”

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又連忙愛惜的說著:“蘇小姐,你落水受寒,還是到裡面休息,不必多說。”

蘇素兒也就行一禮,由丫鬟帶著進去。

等她離去,小廳裡的人才舒了一口氣,夫人就說著:“派董二騎馬沿河去看看,有沒有蘇家的船……張醫師,你辛苦了。”

說著,就使人拿出了二小串銅錢,這就是二百文,很不錯的報酬了。

趙婉笑了笑,說著:“張醫師辛苦了,再給他帶隻雞回去,以後蘇小姐還要多看看。”

丫鬟看向王氏,見沒有意見,就應著一聲。

張醫師把銅錢置在手裡,又說著:“這個,醫酬我只收一百文的,怎麼好意思收二百,還有夫人賞的雞……”

可是手卻緊緊抓著銅錢,讓人一看就發笑。

王氏卻不笑,說著:“眼見這蘇小姐還要看上幾次,你過來總是麻煩,收下吧,張醫師一向都為鄉里治病,拿隻雞也沒有啥!”

張醫師聽了,連忙把手縮了回去,往腰里揣著,口裡說:“也罷,多謝老夫人和夫人賞了!”

又轉回頭對著小廝說著:“還不拿了謝恩!”

說了一會,見小廝拿了一隻雞,就千恩萬謝,笑瞇瞇的出去了。

下午的事先不說,無非就是這些,轉眼之間,就是入夜,天空明月照耀了下去,王家的人都睡了。

一處房間,門戶緊閉,外面月光明亮,裡面卻漆黑一片,片刻後,又見絲絲紅中帶黃的的氣息滲透出來。

只見這姑娘七竅內,滲出絲絲光來,若是外人看見,豈不嚇死?

最後,這些七竅的氣,完全收斂,她睜開了眼:“食了人食,聞了人氣,終於完成了,這家就是真人當日說的潛龍——誰祭我,誰就是潛龍? ”

“可是我觀家中氣象,卻並不怎麼樣,難道就落在這個潛字上?”她有些迷惑不解:“現在還沒有徹底勃發?”

轉眼,她又平息了迷惑:“這真人雖然下手極狠,擊破我才初生的元神,但是的確有真本事,他的批示應該不錯。”

“我是汲水,汲水非我,我原本只是一絲龍氣元神,現在更是不堪,但是只要扶得龍庭,我也終可長出完整的元神,成為這五百里汲水的龍神……咦,這軀體天賦異秉,極有靈驗,卻是天賜我神通了。”

想到這裡,她垂下眼,漸漸的,睡著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5 02:07 PM

第二十六章突破(上)

五月

陽光已經很熾熱,就算是上午,也有著可怕的蒸悶,去年冬天種的麥子已經基本上成熟,新稻長的十分茂盛。

當一陣風穿過時,使人全身一爽。

在這樣氣候中,王守田卻還在田地裡,轉眼看向麥田。

三千畝,一大片麥海,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耀著光,一看就使人舒服,王守田瞇著眼,說著:“這麥何時可收割?”

“就在今明二天之內了。”薛遠應的說著:“現在,就可收割,只等大人下令!”

“很好,分田的準備呢?”王守田說著。

“二個月來,已經劃分了田地,各戶已經認了自己的​​田地,只等大人一聲令下,正式分田了。”薛遠指著在田裡忙碌的農民,說著。

“大善,果是未雨綢繆。”王守田昂首笑了起來:“我命令,收割!”

“遵命!”這道命令下去,頓時,騎兵傳達命令,片刻,六千人,手持鐮刀扁擔等農具,分成十二個洪流,湧向三千畝的麥田中。

青壯收割,婦女打捆,老幼撿麥穗,一切都井井有條。

收割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光彩,這是希望的光,王守田轉身令著:“先以一畝之地麥子稱重。”

“遵命!”柴茂森應的說著,他立刻派人集中先收割一畝地,並且去稱重。

半小時後,一畝麥地產出已經出來:“回禀大人,畝產二石。”

“就以此為基,畝產二石,三千畝出產六千石,上報於大帥!”王守田對著賴同玉命令的說著。

“遵命!”由於公文早已寫好,賴同玉在一行中,增添了一些數字,就寫完了。

王守田展開一看,不由一笑,說著:“立刻快馬傳遞給大帥!”

“是!”就有二騎,翻身上馬,疾奔而去。

“主公,現在天熱,是不是避避?”薛遠問著:“此處有我們就可。”

王守田搖頭,說著:“今天不必。”

隨著收割,百姓喜色越來越濃,雖是勞累而不懼,王守田感受著一個個心情,觀看頂上雲氣,白氣已經濃郁之極,金印存放不下,大量白氣散失,實在可惜。

現在諸事都辦,就等大帥冊封旨意了。

此時,是垂正十二年,縱觀當時天下形勢,皇室逐漸式微,藩鎮勢力日趨龐大,不斷擴展著軍力,王守田深知,以後十年,藩鎮相互吞併,就會誕生秦、晉、樑等王,爭奪天下。

而在不知不覺中,草上胡人也在激烈統一,並且誕生著霸主,日後三十萬鐵騎,進擊中原之地。

在這等形勢下,王守田只有逆流而上,爭分奪秒,現在就是又一次考驗和進步。

汲水縣到文陽府,不過百里,快馬加鞭,只要二小時就到了府城。

此時,書房中,王遵之閉著眼假寐,近侍見了,趕忙就近前請示:“大帥,中午應該安歇片刻罷?”

“我不用,還要再想些事,你們都下去吧!”

王遵之坐了一會兒,只覺覺萬緒紛來。

柳思明雖然死了,可自己也精力不濟,再難親自討伐,但是如是不能迅速吞併此鎮,只怕……

蜀地眾鎮,現在佔領成都的大帥魏存東最強,已經佔領三鎮,如果這勢頭再下去,再給他佔領二鎮,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自己身為一鎮之主,名義上有四縣一府,可真正掌握的,也只有二千親兵,就算在二千親兵中,緩急可濟忠心耿耿的卻寥寥無幾。

自己還駕御的住,但是如是讓他們忠心於田兒,還真是一眼望去,人盡可疑,想來也真令人寒心。

不過,田兒也爭氣,白手起家建了汲水縣。

要知道,自己雖然是大帥,但是手中只有一縣一府,供養牙兵都很吃力,不時還要被牙將所索取錢糧,哪有多少多餘。

雖然早咬著牙,準備支援田兒一些,也是不多,現在田兒基本上白手起家,卻真真解決了難題。

就在這時,遠處門敲響了:“大帥,汲水縣來報!”

聽了這話,王遵之霍然而起,來到門前,打開了門,還沒有等禀告,就取下了這張公文,展開一看,“今開良田三萬畝,中田一萬畝……割麥,計六千石”,頓時大喜。

凡事都有法度,就算是一鎮之主,也不能隨意提拔,王守田報上開墾四萬畝,得六千石麥子,這就是真金白銀的政績,王遵之豈不大喜。

回去,從桌上取出一張任命書,以及一個金印,展開一看,見並不弊端,就令人說著:“宣李顯,速將此令,傳於汲水縣。”

“遵命!”近侍立刻應著。

這時李顯正在一處東面廂房里辦公,接到這公文,才展開一看,就合上,說著:“我這就出行。”

心中一嘆,雖然早已經知道大帥心意,但是這次不經過討論,就發布任命,就非常明顯的暗示了。

甚至不能說是暗示,是明示。

汲水縣,繼續在收割中忙碌著,中午時分,三千畝全部收割完畢,一捆捆紮到了縣城之中去。

這時,已經有十個石磨一字排開,都是用驢,百姓歡呼著,將麥子倒入,驢拉著,通過碾滾子在碾盤上的來回滾動達到碾軋脫殼的目的。

這是用兩塊有一定厚度的扁圓柱形的石頭製成磨扇,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時候,穀物通過磨眼流入磨膛,均勻地分佈在四周,被磨成粉末,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過羅篩去麩皮等就得到麵粉。

而麩皮也可以當作飼料使用,比如餵豬就不錯。

“傳我命令,發下號令,麵粉和麩皮要統計,每石小麥,可出麥粉多少?”

“慣例是七成!”薛遠說著。

“六千石麥子,就只能出四千石麵粉,十升​​為一斗,十鬥為一石,這次不能按照戶數來,必須按照人口來,我們有多少人?”

“主公,有人口五千八百四十一人。”

“那就按照發下一半的標準,每人三鬥麵粉,一斗麩皮發下,並且領麵粉時,也領田宅書,等大帥命令一到,就發下。”

“主公,這剩餘的可不多了!”薛遠皺著眉說著。

“以後只要維持軍隊,並且到了下月底,就是稻田成熟了,這可不是六千石了,稻子畝產有多少,有四石不?”

王守田隱隱記得地球上有條記錄。

《史記·河渠書》載河東守潘系之言:“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盡河需棄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萬石以上。”

這就是說,灌溉水稻田的平均畝產是四石。

這還不考慮著高產良田。

果然,薛遠一沉吟,就說著:“我觀此田,有之。”

“那就對了,稻田總計有三萬畝,可得十二萬石,還憂糧食不成?”王守田哈哈笑著的說著。

“是,主公!”

“不過,這三千畝麥田無人打攪,這三萬畝稻田,未必就沒有打攪了。”王守田瞇著眼,看向遠處:“我當綢繆之。”

這打攪,不但是內,也是外。

一年二季,就有二十萬石,是何等概念?

大帥別看擁有一府一縣,但是被分配了去,實際上收入也未必有這樣多的糧食!

這是由於,在別的府縣,有著地主和豪強,有著官吏盤剝,因此百姓負擔超過了五成,但是大帥拿到手的,十五分之一都不到!

而汲水縣除了後面一些地主,在這四萬畝裡,沒有任何地主豪強,官吏也不多,因此直接獲得一半,由此可見王守田現在的經濟實力了。

十萬石糧食,就算是極辛苦鍛煉的士兵,日食5升,也可養上二千人,更加不要說不斷增長流民了,每增長一千戶,就可養兵一倍!

想到這裡,王守田才深刻理解到,當年為什麼屯田於汲水縣的李承業,第二年就能反攻為守,打下川中都,並且還主動將太素縣交給自己(當時自己大喜,認為他忠心耿耿),並且有這樣多的人才依附,以及造反的本錢——實是糧足兵精啊!

太素縣並非是空白地,自己得了,也只能依慣抽取十分之一賦稅,還惹得百姓怨言,而李承業只要有著汲水縣,不斷吸取流民,就有著推翻自己的本錢!

可惜前世,竟然對這個關鍵不知,以為自己掌握了二府七縣,遠在一縣之上,不想在實力上,最多的旗鼓相當!

再怎麼樣有天命,氣運也不是憑空而來,唯有掌握了這帝王之資,李承業才一發不可收拾——如龍得水。

王守田舒出一口氣,這關鍵也不是立刻想到的,而是今日算到產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關鍵。

不過,這十萬石,自己不能全拿,可以送一半給大帥!

從思考中醒來,這時已經是下午時分,文吏已經將一捲捲文書都疊在了長桌上,忙的滿頭是汗。

而一邊的官吏,將已經磨出的麵粉和麩皮分成二半。

王守田就問著:“授田書可準備完了?”

“大人,一千二百十一戶,已經基本準備完畢,就等大人下達命令了。”

王守田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頂上的雲氣,就這片刻,頂上雲氣又濃了不少!

就在這時,遠處有著騎兵的聲音,一騎先進來,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報,秘書郎李顯,帶著大帥令喻來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5 02:08 PM

第二十六章突破(下)

計議已定,一行人立刻迎接出去。

李顯沒有上轎,照樣是騎馬,帶著十數隨從,前呼後擁來到了汲水縣。

王守田大開城門,將使者迎向縣衙。

李顯神色嚴峻,說著:“不必,就廣場上宣令吧!”

王守田一怔,又指著一台說著:“請上宣命。”

這台高三米,本是王守田在上面監督磨面所用,這時正適宜,李顯大步而上,站在了高台上。

這時百姓都也紛紛跪下,一時間鴉雀無聲。

而王守田帶著人,在高台上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禮,大聲說著:“臣等恭迎大帥之命!”

李顯展開任命書,宣讀:“奉命:果毅校尉、典農都尉王守田,屯田開墾,招募流亡,戶籍千戶,功勞顯著,特任命為汲水縣縣令,兼宣武校尉,以牧民之,可任命八品以下縣內官吏!”

“謝大帥!”王守田帶頭跪拜了下來,磕頭謝恩。

就在冊封的一瞬間,頂上雲氣頓時起了變化,絲絲白氣形成了雲氣,隱隱有著一印之相,只是這印動搖不定,或隱或現,卻並不穩固。

王守田吃了一驚,難道自己集瞭如​​此多氣數,再加上大帥任命,還是無法突破命格?

但是這時,自然不及細想,李顯這時下來,帶著微笑說著:“王大人,大帥已經命我帶來汲水縣印信,你收下吧!”

說著,就把一張文書和一個金印遞了過來。

王守田連忙上前接了,他稍微一看,就把手中任命書放下,抬頭對李顯說著:“李大人,還請稍待,我這就任命官吏,以求大帥批准。”

李顯微微一笑:“這個當然!”

王守田上了台,取出數張任命書,就立刻有人拿來印泥,就用新的汲水縣正印印了上去,然後就宣讀。

“令吏薛遠何在?”

“小吏在!”薛遠出來二步,跪倒在地。

“你治民有方,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主薄,掌管文書,常參機要,總領衙事。”王守田宣讀著。

“下官領命!”薛遠猛的一磕頭。

就在磕頭之間,薛遠頂上雲氣頓時起了變化,絲絲白氣形成了雲氣,形成了一個小印,卻非常清晰,這就是官命了,不過本命白氣依舊,並沒有發生變化。

幾乎同時,王守田感覺到自己的雲氣猛的一動,一邊分神看去,一邊喝著:“令吏賴同玉何在?”

“小吏在!”賴同玉出來二步,跪倒在地。

“你熟悉政事,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吏曹司,掌管縣內吏員人事。”王守田宣讀著任命。

“下官領命!”賴同玉猛的一磕頭。

就在磕頭之間,賴同玉頂上雲氣同樣起了變化,但是和薛遠不同,只見灰氣全消,形成了一個小印,這印裡,不但有著白氣湧入,還有著五分之一的金黃氣充滿其中。

這就是祖先庇佑的氣數,幾乎同時,自己頂上的變化,卻使王守田大喜,只見本來或隱或現的官印,又厚實了幾分。

果然得了人才,就可穩固自己的命格和氣運。

“令吏柴茂森,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戶曹司!”

“令吏徐六郎,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倉曹司!”

“陪戎校尉張忠祿,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法曹司!”

“副隊正王旦,去掉軍職,特任命你為汲水縣正九品兵曹司!”

“以上任命,各司其職,望你等忠於職守,戮力公事。”王守田最後說著。

“謝大帥,謝大人!”這一行人,一起磕頭。

頓時,這個縣衙,除了縣丞和縣尉,其它的全部建了,實際上缺少了縣丞和縣尉,並不影響總體結構的建立。

整體縣衙制度一建,大批雲氣下降,這時,王守田頂上金印已經非常厚實,但是就缺了一點,無法徹底突破,而云氣也不得真正進入金印,時間長了可是會消散,王守田心中一驚,難道必須自己殺人奪運才可?

心中度量,卻要行最後一著:“薛主薄何在?”

“下官在!”

“民無田不安,令你等立刻授田放糧!”

“遵命!”

薛遠就上了桌子,這時,衙役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頓時百姓歡呼著,又期待著望向著趕過來的薛遠。

三人一組,有十組,就著文書和大斗,就開始發放田畝地契和糧食了。

百姓歡喜跳躍,由於原本就是軍屯,因此編制嚴格,戶主分成十隊,排著領著文書和糧食。

這些百姓,個個手腳上都是老繭,領了文書和糧食,這些人先給發的官吏磕頭,又跑到高台下,對著王守田磕頭。

不少人淚流滿面:“青天大老爺啊,青天大老爺啊,小人給你磕頭了呀!”

“碰碰”之聲,磕在地上,連高台上都聽見,面上腫了都不顧。

一千二百戶,分成十隊,就是百許人,文書事先又準備好了,分起來很快,前面的人還領到了糧,後面就領不到——還沒有碾出來呢!

但是後來者,並不介意,哆嗦著拿著文書,人人歡呼,等所有人都領完了,這六千人,就一起跪在地上,一起磕頭:“青天大老爺啊,青天大老爺啊,小人給你磕頭了呀!”

“大人長命百歲,長命百歲,加官晉爵啊!”

這六千人的聲音,淚留滿面,一起高喊,其中還有女人小孩,還有白髮蒼蒼的老者,這聲幾乎響徹天空,衝上雲宵。

而在高台王守田的身邊,一直站著的李顯,靜靜的看著,眸子中閃著精光,見此情況,不由變色,低聲說著:“民心可用,可怖可懼!”

這時,王守田卻沒有來得及觀察他的表情,就在這六千人一起淚流滿面,對他磕頭之時,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的湧入他的身內。

只聽“轟”的一聲,似乎打碎了什麼束縛,頭一暈眩。

只見雲氣翻滾,白色本命之氣炸開,隨之,又生出一根白裡透紅的本命氣,這本命氣一形成,上面金印立刻穩固。

只見氣如鼎沸,白氣不斷湧入金印中,只是片刻,就滿了一半,並且還繼續上升,直到三分之二才停止。

並且白氣翻滾,產生了變化,一絲絲變成紅色。

最後的雲氣就是白裡透紅,沉浮不定。

至此,命格突破,所有氣運都凝聚在印中,並不消散,幾乎同時,一絲浩然正氣,就似乎被煉化,充入其中,這使王守田大喜。

浩然正氣為什麼有力量,王守田已經隱隱領悟,實際上儒家的正氣,就是法度,而真正具備力量,並不是從書本上單純領悟和養出來,或者就算養出,也只有一絲二絲,局限於自身而已。

浩然正氣,第一就是必須熟讀儒家經典,讀得極其透徹,並且信受奉行,俯仰無愧,如果沒有這點,就算有功於社稷,有功百姓,也養不出這種浩然正氣來,只會養出其它的氣運來。

當然,並不是說其它氣運就低了,只是道不同,氣也不同。

其次,就是有著人望。

官員讀聖賢書,做方正事,為福百姓,傳播名聲,百姓自然有著感激,系在了他的身上,一個人,十個人,甚至百個人的感恩,也不算什麼,但天下千人萬人的感恩,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和他讀的極透徹的聖賢書結合,就凝聚出浩然正氣來。

前世王守田,雖然被篡位,卻未曾失職,不虧職守,後又十數年讀聖賢書,讀得極其透徹,並且信受奉行,這就滿足了第一個條件。

最關鍵的,卻是當胡人大汗,要封他為漢王,建漢人傀儡政權,他一口拒絕了,王爵加身而不受誘惑,十年監禁不改其行,刀斧相加而不墮其志,這事這品質,轟傳南北,深受胡人之苦的漢人,無不交口稱讚,深深景仰。

因此前世王守田生命最後的三年,可所謂負天下之望,俯仰無愧,凜冽陽剛,直充天地之間,才養出這種浩然正氣來。

要消除掉這浩然正氣,就必須以彼矛對彼盾,也就是同樣得人望,行大事,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自然可消化之。

畢竟原本的浩然正氣,跨越時空,已經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了。

想清楚後,王守田心裡一輕鬆,似乎掉了大包裹。

當下就說著:“你等百姓本是我赤子,這本是我的本分,你等起來吧!”

百姓聽了,更是感恩,磕頭謝了,再三勸之,才個個站起,又去忙著磨面去了,不過這時,人人喜色,幹起活來更是麻利。

李顯就在想:“這三萬畝新田,就這樣放下,就使這六千百姓誓死效命,有此榜樣,下次再招募流民,只怕少地無地的人蜂擁而來,而且,若是有事,只要此人震臂一呼……”

想到這裡,不由戰栗。

又暗想著:“幸虧此子是大帥繼承人,不然只有殺之了,誰也容不得他,不過,此事還是要禀告大帥。”

就在尋思時,王守田就笑著:“此時不需我們,我這就回縣衙開宴,如何?”

李顯心中有事,怎麼吃的下,推辭說著:“我奉大帥命,這裡事成,就要回復,安敢拖延?”

王守田幾次請之,見他的確心意已定,就奉上白銀百兩:“如此就不留李大人了。”

李顯這時也不推辭,拿了銀子,拱手一禮,就帶著人奔馳而去。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5 07:16 PM

第二十七章抽薪之計(上)

李承業帶著五六騎,於一條船上,由汲水西岸上岸,牽馬上岸。

李承業觀察平原,只見河灘盡處,是一片疏林,再遠處,就是靠近著縣城的農田,這時,是六月,金黃色的稻田一望無際,喜悅的農夫在裡面忙碌著。

趕了一段路,李承業沉吟不語,遙望隔開三里的縣城,沉聲說著:“不想王守田有如此才能,這三萬畝稻田一出,就有十萬石稻米。”

跟隨在後面,是三個男子,各有特色。

首先,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體型碩長,臉龐瘦削,眸子帶著精芒,不怒而威。

跟著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英俊魁偉,菱角剛毅,一身青衣,神態從容。

再次,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身著青衫。

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掃看著,微微變色,說著:“此縣雖只有千戶,但卻一熟可收十數萬石,現在就可養一都精兵了。”

這人是樊流海,年輕時家貧如洗,為了糊口,以販賣草鞋為業,有一回,樊流海到郡城賣貨,碰到一個要出高價買畚箕的老翁。

樊流海向老翁揖拜,老翁連忙說:“樊公,您怎麼好拜我呀!”

老翁給了王猛十倍於常價的買畚箕錢,並派人送行。

稍長幾年,樊流海家境轉好,他熟讀兵書,刻苦學習,漸漸,謹嚴莊重,深沉剛毅的氣度就養成了。

“分田到戶,盡收民心,其心不測,承業,有沒有辦法在這方面動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說著。

他是李承業的叔父李元顯。

“很難,現在大帥已經不在忌諱,幾乎公開明示此人就是繼承人,很難在這方面有所作為了。”李承業搖頭說著。

自婚禮後,李承業這幾個月,發生了變化,眼如點漆,舉手投足意態自若,隱含著淵停嶽峙的氣度,教人心折。

聽了這話,眾人都是無語,臣子如此作,當然是大不韙,但是世子,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的世子,卻是受大帥歡喜,這點無法攻擊。

“主公,臣到有一計。”這時,這個少年開口說話了。

“哦,周先生你有什麼話說?”雖然週竹年輕,李承業卻溫言問著,語氣甚是溫和懇切:“此處無外人,儘管說來。”

週竹咳嗽了一下,說著:“蒙主公信任,我當為主公謀之。”

“文陽鎮四縣一府,開明縣由李公管理,素來仁厚,得人心,士人爭先投效。”

“正定縣是燕山都管轄,由於陸炎戰死,因此大帥收回,任命了傅廷為知縣,但是財政還是供應燕山都二衛,並無多少利益可言。”

“東嵐縣是沙成都張允信之地,興山縣長策都赫義掌之。”

“主公要出仕,不可在開明縣,也不可在文陽府。”

“哦,何也?”李承業聞言往週竹瞧來,問著。

週竹淡然自若的接下去說著:“開明縣已被李公掌控,若非是不能露跡,立可……”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沒有繼續下去,又說著:“主公在開明縣,已經並無意義,而且父子同在一縣,也過於顯目。”

“文陽府是大帥的親藩之地,萬萬不可交給外人掌控,主公去了也難以作為,其它縣,都各有其主,所以這數地都不可。”

“這也不可,哪也不可,難道就不出仕?”李元顯怒的說著。

“當然不是,主公已經在家修養數月,當出仕了。”週竹指著汲水縣,說著:“我勸主公就出仕此地。”

樊流海倒抽一口涼氣,說著:“周先生果然妙計,主公就仕汲水縣,就是向大帥表示,支持世子登位,這是眾臣中第一個表態者,大帥必大喜。 ”

“此時,汲水縣初建,王守田哪能就經營的滴水不漏?再說現在雖然空缺不多,也有縣尉和縣丞二職,我想大帥必會任命主公為縣丞。”

“縣丞雖是正八品,還是縣令副手,卻百事都要避嫌,有什麼用?”李元顯這時卻皺著眉問著:“還不如縣尉,至少能掌廂兵。”

“廂兵並無大用,縣尉也容易受人猜忌,縣丞百事避嫌,這是好事,必不使人猜忌,可縣丞又是縣令之下第一人,縣令若去,縣丞就可繼之。”

“此人,安能長久在汲水縣?大帥收他為嗣子,必召去文陽鎮,這時主公為縣丞,就算不立刻晉升為縣令,一個代理也逃不掉,豈不正好掌汲水縣?”週竹笑的說著:“主公天資英煥,處處使人心折,這縣里眾官,稍加共事,必被折服,豈不以主公為首乎?”

“而且汲水縣地處前沿,和川中都必戰,就算王守田將現在親兵全部抽走,也要重建兵馬以防禦,主公有李大人和樊大人為輔助,豈有不勝之理?到時候主公大可囊括軍政,潛龍當起!”

這卻是絕戶計,釜底抽薪之舉。

李承業哈哈一笑,負手欣然說著:“三位都是自家人,都是上天賜予我的大才,我心欣然啊!”

又斷然說著:“這是目前唯一致勝之法,大帥體力疲累,希望臣子輔助世子,我們則利用此心,以表忠懇,此職必可取得,我回去就和父親說來。 ”

大計已成,又見李承業剛毅果決,果有人主之風,三人心裡都是大快,當下依河岸而行,再向前策馬而去。

遠處,汲水縣已映入眼簾,李承業正勒馬觀賞汲水縣,似乎此縣已經是囊中之物。

“當!”這時,鐘聲敲響,震徹汲水縣上空。

一時間,四人有點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面面相覷。

只見城門開處,一行行士兵而出,驀然“大人”的呼喊聲,在城門處響起來,潮水一樣響徹。

李承業避而看之,卻是百姓自動歡呼。

等了片刻,又見五百士兵列成五營,正從城門而出。

只見士兵依令向前而行,動作劃一,腳步整齊,從側面看,形成數十條筆直的長線,這等沉默踏步上前,透著一股肅然。

四人無不變色。

片刻之後,李承業搖頭啞然失笑說著:“先前那個能吏之名,我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我的確小看此人了,墾良田,得民心,嚴軍法,訓士卒,還真是了得,只怕能吏之名還不能概括,假以時日,或可稱名將名臣之流?”

“主公驚而不慌,過而改之,實在讓我佩服,這也是天賜主公良機,得以修正我們的計劃。”週竹笑的說著:“此人如此得民心,我們更要將此縣取之,不然必有大患。”

“訓士卒還不錯,但是卻無殺意,不是久戰之兵。”樊流海也笑的說著:“主公給我一衛,我必可破之。”

李承業點頭稱善,說著:“我們再看看,多留意!”

此時,李守田觀看自己一衛之兵,心中思潮起伏,經過二月操練,新兵都基本挑選出來了,在此之時,他想起自己的過去,心中充滿激烈的情緒。

前世,自己雖為大帥,真正掌握兵權寥寥。

亂世最重還是兵權,現在有這一衛五百人,他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畢竟,大帥親兵,也只有二千人,而諸都只有一千五百人。

現在,就是分封諸將,鞏固軍權的時候了。

而這,王守田更願意在城外開闊之地上進行,這使他壯懷激烈。

“何五郎,五郎這個名字,可不登大雅之台啊!”到了城外一處土台上,王守田先不說正題,笑的對何五郎說著。

“主公,這名字的確不雅,不如您給我取個?”何五郎上前一步,說著。

“你為將,以勝為吉利,不如就叫何勝,如何?”王守田不假思考,就說著。

“謝主公,以後我就是何勝了!”何五郎大喜,磕頭謝恩。

等他退下,王守田就臉色一肅,說著:“何勝何在?”

“標下在!”何勝又上前,單膝跪倒,行軍禮。

“你勇猛果敢,射殺陳翔,特晉你為陪戎校尉,掌一營之兵。”

“謝主公,必為主公效死!”何勝大聲應著,磕頭行禮,這一磕頭,同樣有云氣凝聚,他有著紅中帶黃的本命氣,只是片刻,就凝聚出雲氣。

使王守田大吃一驚的是,這雲氣和他的本命氣結合,竟然隱隱有狼狀。

“柴嘉何在?”

“標下在!”柴嘉同樣上前,單膝跪倒,行軍禮。

“你善於騎射,特晉你為陪戎校尉,掌一營之兵。”

“謝主公,必為主公效死!”柴嘉大聲應著,磕頭行禮,他幾乎是王守田一手提拔,自然感恩,磕頭有聲。

這時同樣有云氣凝聚,他有著赤紅的本命氣,同樣只是片刻,就凝聚出雲氣。

“張毅何在?”

“標下在!”張毅上前,單膝跪倒,行軍禮。

“你精於練兵,跟我甚長,特晉你為陪戎校尉,掌一營之兵。”

“謝主公,必為主公效死!”張毅大聲應著,磕頭行禮,這時同樣有云氣凝聚,他有著赤紅的本命氣,同樣只是片刻,就凝聚出雲氣。

三營之兵已經有主將了,王守田看向賀仲。

只見他頂上,有幾絲白氣,中心還有一根紅中帶黃的本命氣,直直挺立著,心中一嘆,此人命格,足和何勝分庭抗禮,甚至還在柴嘉和張毅之上,但是卻太年輕,有許多缺點存在。

“賀仲何在?”王守田往他瞧去,淡淡的說著。

“標下在!”

“軍中比試,你奪取冠軍,甚善,我晉你為隊正,不過,當了隊正後,要以忠勤二字為心!”這是王守田看在他最近刻苦訓練,精於武藝的份上,給的機會,若是再有什麼,只有殺了。

賀仲上前跪倒,沉聲說著:“必不辱命。”

“尚未有隊正和營正的隊營,以軍中勇猛之士充之伍火,暫由老營管之,等候日後提拔。”

“遵命!”五百人一起吶喊,跪下行禮。

就在這時,王守田目光遠看,看見了李守業一行人,不由一驚。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6 07:15 PM

第二十七章抽薪之計(下)

在他的眼中,遠處一人,整個金黃之氣聚而不散,現幢幡狀,絲絲吉氣自幢幡垂下,籠罩全身。

王守田不由大驚,揮手讓軍隊回營,自己卻帶著親兵前去。

在王守田成為了宣武校尉後,親兵按制可變成二火,就是二十人或者二十一人。

“主公?”看見王守田前來,樊流海警惕低語著。

“沒有關係,會會此人。”李承業說著。

片刻,王守田到了人前,已經看的更清楚了,心中一凜。

中間一人卓立,年紀非常輕,和自己差不多大,周圍三人垂手侍立在他身後稍側處,河風吹來,衣袂飄揚,獵獵作響。

這中間一人,就近而看,幢幡吉氣更加明顯,內紅外金,一根淡紫氣的本命氣沖出,這是王者之氣。

而周圍三人,各自卓立,頂上雲氣濃郁,本命之氣一掃而過,都是不凡。

等看清楚了來人,心中“轟”了一聲,一股不知道何來的怨憤,從身體裡湧現出來,使他不由眸子閃過厲芒。

這時,這年輕人上前一步,拱手為禮:“學生李承業,見過王知縣!”

語氣甚恭。

王守田聽了這話,心中竟然浮起李承業當上蜀王后龍行虎步之姿,猛地抬頭,一陣恍惚,心中殺機猛的浮現出來。

但是只是一恍惚,王守田現在主魂畢竟強大,這就又收攝心神,沉聲說著:“原來是李縣令的公子……李公子,幸會,今日一見,果是人傑啊! ”

李承業微微一怔,大訝的說著:“原來王知縣也聽說過學生,真是榮幸之極。”

又指著周圍田地,恭敬的說著:“學生聽得家父說起,說大人開良田,安流民,訓兵甲,是難得的能吏,心中還有些不憤,今過來一看,真是大開眼界。”

“良田數萬畝,精兵五百眾,這改換氣象,一年時間都不到,真是讓學生佩服的五體投體——何止能吏二字,就算社稷名臣,也不過如此。”說著,李承業深深的行禮,語氣懇切,表情誠摯。

若是王守田不知未來,不懂望氣,也會相信。

王守田凝神細看,見他說話時,幢幡微微轉動,一股股波紋就附在話語上,雖然談不上言出既法,但是卻格外有著強大的感染力,使人不由心悅誠服。

這波紋到了王守田的氣中,使王守田的氣甚至發生小小的波動,可見他的力量之大。

這種情況並不稀罕,大凡手握重權者,都有此本事,但是按照正常情況,必須當到了郡級以上的官,而且還是主官,才有這氣象。

現在李承業的氣運,紅色透黃,顯幢幡狀,並且絲絲垂下,籠罩全身,這說明他根本不依靠官職和人望,單是一人氣運,就可和集十萬人的主官相比,這是何等可怖可畏?

主官一旦失去了官位,氣運就會丟失過半,可所謂成也官位,失也官位,依官而成事,這就是政治和組織的根基。

而這種人,無論把他丟到哪裡,都會脫穎而出,成為人群裡的核心。

想起前世的傳言,王守田若有所思,這氣運,就是天命和地龍之氣,特別是地脈之氣,集於他的身上,因此佈衣都可比喻府君之威嚴,若再給他集了眾,那就真的如龍得水了……

一念於此,表情不露,笑的說著:“這只是父母官的本分,不值誇耀……李公子,這幾位是?”

雖然三人都有些面熟,都認識,但是畢竟十數年了,確定一下也好。

李元顯站起來說著:“大人,我是開明縣兵曹司,見過大人!”

一是從七品,一是九品,在本縣就要跪拜,在外縣躬身行禮就可。

“原來是李大人。”王守田說著。

李元顯是李存義的弟弟,在李承業當上蜀王后,拜宗正卿和右翊大將軍,不過此人才能不高,屢次戰敗,後來蜀和胡人爭戰,他也是大敗,損失數萬軍。

此人不足為懼,對李承業來說,李元顯最大的好處就是堅決支持自己。

王守田只默然幾秒,掃過他,就又看向餘下二位,問著:“這二位是?”

“小人樊流海,只是公子的門客而已!”樊流海並不多說,一副謹慎小心的模樣。

王守田卻心中一震。

樊大將軍,蜀中第一流的武將,兼有政治。

“雜草不除,良苗不秀,亂暴不禁,善政不行……請主公混一六合,以濟蒼生!”這句話,就是眼前看似謹慎卑微的人說著,真是謹嚴莊重,深沉剛毅。

只是前世,似乎沒有記得現在就投奔李承業,歷史,又起了新的變化。

按捺住心中驚懼,甚至難以控制的一絲絲嫉妒,只見此人頂上雲氣,一根金中帶青的本命氣挺立著。

不僅僅如此,按照正常情況,他並無官職,再怎麼樣有格局,也沒有多少氣運,可是此時,雖然不多,濃郁一團,就不比王守田現在差上多少。

這就是天運賜予。

“小人周竹,蒙公子​​賞識,作些文書而已。”週竹也上前說著,很簡單。

週竹,蜀王三大謀士之一,後由於鞠躬盡瘁,嘔心瀝血,在與秦王作戰時,病死軍中,卻沒有看見日後慘劇。

這些人才,已經集於李承業的身邊了嗎?

真是不可思議,畢竟李存義才是縣令,李承業現在無官無職。

王守田就算三世為人,也感覺心裡一片悲涼,苦澀和嫉妒絲絲生起,在心中翻滾,上天何其偏愛啊!

不過想到劉邦,在鄉下時,就有宰相蕭何,大將樊噲、曹參、呂澤等人陪著他在鄉下偷雞摸狗,王守田漸漸平息了心情。

這等天璜貴冑,實是不可比喻,不過人道之事,在於集眾,再怎麼樣天命和地龍,也只是錦上添花,代替不了主幹。

氣聚不散,現幢幡狀,內紅外金,這又如何?

若我能集十萬眾,也有此相。

王守田笑了,語氣平靜,嘆著:“真多是豪傑啊!”

又對著李承業說著:“李公子來此,不如進城一述,如何?”

李承業苦笑,深深行禮:“學生出遊,只為仰慕大人功績,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只是父母在,不遠遊,這時天色不早,家父惦記,卻要早早返城,大人邀請,只能推辭,實是惶恐,望大人恕之,以後學生出仕,必早晚請教。”

這話說的還是懇切。

王守田點頭笑著:“李公子仁孝,我就不敢久留了,公子神態風流,氣度不凡,讓人一見就難忘,以後有機會,必煮茶深談。”

眾人行禮,然後告辭,見他們離開,王守田握緊了劍柄,心中遲疑不定。

這時,潛龍不過數人,可所謂白龍魚服,要殺,只要派三十騎,必可殺之。

但是,這事也隱瞞不了人,一鎮不過四縣一府,縣令已經是重臣,若是給人知道他無故殺重臣嫡子,只怕眾臣立刻將自己視為紂王之流,再也沒有機會獲得支持,連節度使都當不到,更加不要說挽回神洲氣數了。

一波波殺意,從心中流出,片刻,王守田苦苦一笑。

人在世上,哪有肆無忌憚的事?

就算當到人道至尊,還是有無數事,不能任性。

只是這次見到李承業,王守田的心裡,對人才更加迫切了起來。

去年就想著了賀益,目前此人,應該還在鄉族之中當土豪,此人前世也當到了一府之將,命格氣數應該很高。

只是去年,還不是一縣之主,覺得招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沒有去。

現在命格突破,氣運凝聚,也許是招募這人的時候了。

賀益有勇將之才,以力戰驍勇著稱,有馬有甲,能力殺百人,就算不如張飛,也是稍遜一些的勇將。

這人破陣陷陣,大可用之。

樊流海是大將大帥之才。

若是各率五百兵對峙,賀益可破之。

若是各率五千五萬的話,現在賀益、何五郎、柴嘉、賀仲、張毅等人,全部加起來,都未必是樊流海的對手。

“哼,朱元璋是何等氣數和天命,但是在郭子興軍中,也無法伸展手腳,還有入獄之禍,只得半路出奔,才有機會。”

明史,朱元璋投奔郭子興,雖然早期受到賞識,但是隨著鋒芒露出,他就越來越受到猜忌,後來不得不事實上出奔,自己拉隊伍,才算是青雲直上,奠定了王業。

“可見天命地氣也有局限,我最怕的,還是你們跑路啊,那時就潛龍入海,不能製服了,也許我應該向大帥進言,讓他進仕在我的左右?以就近監督和製約?”王守田皺著眉,如此想著。

人道不是仙道,不是神道,無論什麼命格,不能集眾,不掌大權,就不顯大能。

除非有著殲星艦和母皇這類超越性的大殺器!

王守田啞然失笑,心中拿定了主意,要行這“釜底抽薪”之計,使潛龍沒有騰飛的雲雨。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6 07:15 PM

第二十八章素兒表妹(上)

時間推前,且說救人那日,王氏歇息的很晚,還在尋思著。

這水中救起個人來,事情論起來,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非是小事情,從古到今,救人不成,反落一身是非的事,也不是沒有。

若是從前王家落魄無依的光景,王氏未必會多事,現在卻不同了,自家兒子有了出息,日趨破落的王家,也重振了起來,她這個當娘的,自然也就底氣足了。

救人一命,勝在七級浮屠,她又非是那鐵石心腸,遇到落難,如果有餘力,拉一把手,自然也是順手的事。

幸是活了,又是個小姐,雖說是二娘所生,這個小姑娘,卻看著是個規矩靈秀,長的非常可愛,讓人憐惜。

白日里,鄉里一群婦人,口裡稱她是善心積德行善,她聽了,也很是歡喜。

這事情過後,王氏心裡卻多少有些後怕來。

窗外月色正明,寢房內,王氏躺在塌上,翻來覆去,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這種天災人禍的時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不定就惹上大禍,從前她就是守著這樣的規矩,才讓王家在沒了男人主家後,還能勉強度日。

現在,兒子有了出息,她到底不如從前那般謹慎小心。

暗暗嘆息著,她有些自責:“雖是救人的善事,卻也該謹慎些才好,我兒正是搏前程之時,平日里,還是要低調些。”

想到蘇小姐提及的蘇家船,王氏頓時有些算計。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家丁董二就被老夫人叫到了廳前。

“昨日聽蘇小姐提及,她是隨蘇家船去江南,途中不小心落水,這裡離江口不遠,你且去打探一番,是否有那蘇家船的消息。”老夫人穩穩的坐著,吩咐的說著。

昨天就說了,但是出行當然不是立刻的事,今天又確定了這事。

想到這裡離江口有段距離,她又說著:“去徐管家那裡領些路費,無論有無消息,天黑前回來報個消息。”

“請老夫人放心,小的這就去打探。”老夫人交代的差事,董二自是馬上應了。

隨後,就去老徐頭那裡領了些路費,就​​出了門,這且不提。

再說廳堂這邊,老夫人剛打發了董二出去,腳步聲就由外而入。

“婆婆。”趙婉在丫鬟的陪伴下,從外面走了進來,其實,她早就到了,只是見老夫人適才在交代事情,就在外面候著,沒有貿然進來。

此時事情畢了,趙婉這才入屋。

“媳婦,蘇小姐到底是客,又落水受了驚嚇,這幾日,你多陪陪她。”老夫人見媳婦進來,便笑瞇瞇的說著。

這媳婦性格溫婉,向來知尊卑進退,遇到事,卻又不推託,這家中的權,卻也沒有旁落下去,對待下人毫不怯場。

這點,讓老夫人很是滿意,這是家里平妻應該有的素質,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最初,或許還因兒子娶了平妻,心中多少有了那一點點不悅,可和這趙婉相處久了,這一絲的芥蒂,也就沒了,暗中讚許兒子的眼光。

現在這蘇小姐來歷不明,媳婦去陪著,也探下底。

婆婆吩咐下來的事情,趙婉自是不敢不應,她忙微微一笑,說著:“婆婆,媳婦知道了!”

點點頭,王氏問一旁的荷桂:“府中的烏骨雞還有吧?”

“回老夫人的話,還有十幾隻。”荷桂回答的說著:“最近又養了一批雞崽。”

“叫灶上常備著些雞湯,我昨日見那蘇小姐面相,的確是個富貴人,可這身體到底是剛受了寒,怕是要好好補上一補才成,這雞湯可是大補,既然這府上有,就不能小家子氣。”

王氏的話,聽到荷桂和趙婉耳中,卻是不同的效果。

荷桂自是沒多想,這老夫人向來是個仁義,她只當是老夫人顧著面子,又發了善心。

蘇家小姐也的確看著是個討喜的不是?

可趙婉卻心中卻微微一驚。

古代新媳婦入門,本就艱難,古代禮法,孝順是大事。

媳婦娶進門,在婆婆的管束下,一般來說,每日家務活中的苦活累活都是媳婦在幹,還時常要忍受著婆婆的挑剔和責備。

作媳婦的不能反駁,否則就是大不孝,除非後台硬的不得了,不然的話,婆婆健在,媳婦永無出頭之日。

因此才有“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的說法。

現在雖說遇上了一個仁義的婆婆,可這時不時的敲打,卻也是少不得。

畢竟,她是平妻,以後家中少不得迎來大婦,下面也少不了一些妾室,婆婆是絕容不得自己插手家事太深。

可若是不理家事,這又是大錯,這深淺的分寸把握,實是半點都差錯不得。

趙婉自是惴惴不安。

倒是一個丫鬟這時候進來,給她解了圍。

這丫鬟是昨日派去照看蘇小姐,此時進來,向老夫人禀報的說著:“老夫人,蘇家小姐已經醒了,現在在外面候著,想拜見老夫人和夫人!”

“不愧是大家小姐,倒是守禮的!”臉上帶出了一絲滿意,王氏笑呵呵的說著:“還不速去請她進來。”

那丫鬟應了,退了出去。

見老夫人顯然對這落難小姐有些好感,荷桂和趙婉心中起的心思,各不細說。

單說丫鬟出去沒多一會,一個身影,​​就從外面緩步而入。

“素兒拜謝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一進來,蘇素兒就盈盈下拜。

老夫人卻是站起來,沒有實受了這一禮。

“蘇小姐,老身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還不快扶蘇小姐起來落座。”老夫人看向一旁的丫鬟。

早有兩個反應過來的丫鬟,將蘇小姐攙起,蘇素兒倒也沒有太過矯情,坐了下來。

細一打量這蘇家小姐,老夫人的臉上笑意愈發濃了。

這姑娘雖說是旁支,卻到底是大家小姐,氣度自是不同,只坐在那裡,隱含著一絲非常明顯的貴氣,偏偏這貴氣又不顯目,不凌人,淡定的微笑,隱含在溫和謙遜中。

女子畢竟是女子,若是貴氣外露,就是盛氣凌人了。

老夫人也是年老了,閱歷多了,才明白這道理,讓老夫人心中對她就更多了一分喜歡,心裡暗暗可惜。

“蘇小姐,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上幾日,令尊等人的行蹤,老身已派人去打探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你且把這里當趁自己家,莫要拘束。”老夫人溫言說著,又笑瞇瞇的把趙婉介紹給這蘇小姐認識:“蘇小姐,這是老身家的媳婦,你們兩個年紀相當,想是有個話的,若是悶了,可以讓老身家的媳婦帶你在府裡轉轉,後花園種了一些花草,雖說不是稀罕物,卻也是個解悶的不是?”

“老夫人,您是素兒的恩人,以後還是直呼素兒名字吧。”蘇素兒很是謙遜的說著。

隨後,又對趙婉道:“夫人,這幾日少不得要麻煩你,素兒這裡先謝過了。”

言談舉止都十分得體的蘇家小姐,立刻讓趙婉也心生好感來,趙婉適才還在擔心如何和大戶千金接觸,現在卻心裡放鬆了許多。

這蘇小姐雖是遇難,而面無笑意,卻並不惹人討厭,反倒自有一番憐人之態,再加上舉止有度,倒真的頗有大家風範。

隨後,賓主一起用了飯菜,王氏也是大戶人家出身,自是看出這蘇素兒一舉一動都很是得體,甚至其用飯時那種優雅之態,要遠勝過一般的嫡系小姐。

這蘇家,只怕不是普通大戶人家吧? 王氏心中想的說著,對於剛才讓自家媳婦與其親近的決定,越發覺得做對了。

自家兒子的事情,她自是清楚。

這以後只怕需用的人絕不會少,多一條門路,也是好事,自己雖說是婦道人家,平日里也管不了什麼事,但這後宅婦人之間的來往,有時候,也能在男人的事業上,起到一定作用。

這蘇小姐一看就不是個普通旁支女兒,媳婦和她親近了,絕不是什麼壞事。

想到這裡,越發對這蘇小姐和顏悅色起來。

天黑的時候,董二趕了回來,帶回來的消息,卻讓老夫人犯了難。

“老夫人,江口船來船往,一條過路的船,查不到消息,很是自然。想必蘇家老爺尋女不到,去了他處找尋也是可能。”見狀,荷桂忙勸的說著。

“可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只怕聽了這消息,她心裡難過,唉……”老夫人言語間對那蘇小​​姐頗有憐愛之意,荷桂見了,只得勸的說著:“老夫人,這事情,急不得,現在兵荒馬亂,尋人就如大海撈針,白日的時候,少夫人和蘇小姐對話,我倒是聽了些內情,這蘇小姐一家人,只怕是舉家遷到江南,舊居那裡已經無人了,這想找到蘇家人,豈是那麼容易?這事情,且慢慢來就好。”

老夫人聽了,倒還真對那舉止得宜的姑娘同情起來。

“蘇小姐這孩子不錯,我也仔細看了,還是個好的,就是官家小姐出來,都是有些骨氣,怕是她不肯在王家久住啊!”說完,嘆息了一聲。

“老夫人,家裡沒啥人,您就一直悶悶不樂,我看蘇家小姐是個善解人意,您又疼惜她,若是認個侄女……”

“你是說,我認她做侄女?”王氏怔了下,思考了​​片刻,就覺得這主意很不錯!

母親只為兒子考慮,這小姑娘一看就惹人喜愛,若是……但是就不知道兒子心意,認了義女就是妹妹,有違禮法,若是認了侄女,就不一樣了。

這姑娘住下來就不會惹來閒話,這樣細細斟酌一番後,便越發覺得這主意不錯。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7 01:17 PM

第二十八章素兒表妹(下)

“只是,蘇小姐她會應下嗎?”王氏有些摸不准。
“蘇小姐落難,舉目無親,您這兩日對她怎麼樣,她想必心裡有數,現在又不需要她改姓,收為表侄女而已,我覺得啊,她只要有點聰慧,自然就會應下。”荷桂笑瞇瞇的說著。

想想蘇素兒知書達理、伶俐可人的模樣,王氏點了頭:“那就請蘇小姐過來吧。”

正在後花園輕聲交談的二女,聽到下人的傳報,都是微微一愣。

“素兒,或許,是有你家人的消息了。”趙婉想到的,就是這個。

蘇素兒自然知道不是,她昨天不過是隨口一說,哪有什麼蘇家人,可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嘴上說著:“也許,真是有消息了,素兒這就過去。”

“我隨你一起過去吧,正好灶上的百花糕熟了,我給婆婆送過去。”灶上就在附近,幾步路的工夫。

趙婉命人取來,小心翼翼的放在食盒裡,隨蘇素兒步入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進去,就看到王氏和荷桂在交談。

見蘇素兒和趙婉一起進來,自家媳婦更是奉上了親自蒸好的百花糕,便點了下頭,讓一旁的荷桂收下了。

隨後帶著安慰,向蘇素兒說了在江口打探的結果。

蘇素兒面上,眼圈立刻微紅了,這無依的表情,讓人憐惜,雖然如此,她卻依然叩謝了王氏的恩情。

王氏忙將她攔下來,說著:“好孩子,這事,你也莫急,慢慢找就是,總會找到,就把這里當成是自己家,莫急啊!”

又說著:“你這孩子,老身第一眼見時,就覺得面善,老身那夭折的女兒,如果現在還活著,比你年紀隻大幾歲,看見你,老身就想起那孩子來了。”

說著,低頭抹淚。

一旁的荷桂忙接口說著:“老夫人,我看您和蘇小姐就很是投緣,何不更親一步呢?”

“素兒,老身想認你做個侄女,你可願意?”老夫人看向少女。

蘇素兒正想找個由頭留下來,好查看潛龍之事,王氏所提,正中下懷,她故作遲疑狀,遲疑了片刻,就拜了下去,口稱舅母!

憑白多了個侄女,只把王氏喜歡的笑開了顏。

蘇素兒隨即又重新給趙婉行禮,卻是改口叫嫂子了。

看著婆婆滿臉帶笑的對著蘇小姐,,甚至浮現出一絲難以品位的滋味,這表侄女,可不是義女,住在家裡的話……

可婆婆這樣,自己這個當媳婦的,也斷沒有反對的道理。

“素兒啊,你兄長,是在外面做官,只怕要見,要等些日子了,他是和氣的人,你見了,定能和他相處的來。”想到遠在外面的兒子,王氏對蘇素兒就提了這麼一下。

蘇素兒聽了,卻是心裡一動,浮現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對老夫人及趙婉越發親近,她不是尋常少女,這一刻意的親近,自然起了效果,就算是惴惴不安的趙婉,也總覺得她溫和可親,有著某種特殊的魅力,使人不忍責備。

等王氏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老夫人提筆,給兒子寫了封信。

自己收了個侄女,這事情不算小,自要知會兒子一聲。

信上,她提了提蘇素兒如何被救又如何被認做侄女的經過,又​​問了些瑣碎的事情,都是些叮嚀囑託。

隨後,就派人送了出去,信到時,已是五月中旬。

田地裡的麥子在幾日前,已經收割完畢,這是一次大豐收,因此,王守田這段時間心情很不錯。

只是,李家的事情,卻始終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喉間。

剛才,在城中騎馬巡視了一番,城中的情況讓他滿意,心中總是有一根刺在,上香那天之前,他還真覺得幼鳳命格,雖然可能有些力量,但是在根本上,在人道高度上,不值一提。

可自見了李承業,他還真有些震驚了。

這氣運,這凝聚,這人才,全部集中在一個小小縣令兒子的身上,嘿嘿!

幼鳳這個女人,他無法阻止靠向李家,再說,她是他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禮法上就是,如果自己阻止,並且想收取,就有著“禽獸”的罪名,這個名聲一出,王守田就完了。

但另外一個女人,就不可留給李承業了。

“素兒!”這個普通的名字,卻成了一段傳奇,若能得到此女,李家的氣運就會消除一部分了。

只是,此女現在身在何方?

王守田半點頭緒也沒有,和大部分有名有姓有來歷的人不同,這個女子,前世就充滿了神秘色彩,似乎憑空出現,這讓他到何處尋去?

雖然已經派了人去尋查,但是幾批都沒有有價值的消息。

莫非,還要等她來到李家,才去下手嗎?

這樣的話,還有何意義?

一想到這些,王守田的心情,就受到了些影響,苦笑了一下,就催馬回去。

午後無事,他索性鋪開一張大紙,提筆,在上面慢慢描繪出來,這是前世王守田的技能,十年囚禁,寄心意於書棋畫樂中,有著不少的造詣。

初時,心意還不定,漸漸,氣定神閒,畫到後來,卻是真將某種韻味描繪出來,直到身邊有人叫了聲好,他這才收了筆。

紙上躍然一副水墨江山圖,遠山密林,水突大石,物象幽雅,勢卻雄偉,描繪出山川峻拔、平原浩莽。

“主公心中自有乾坤真意。”站在旁邊看著的賴同玉讚的說,頓了一頓,又有些不好意思說著:“主公,您畫的太入神,我看入了迷,有失打攪。”

對賴同玉,王守田很是看重,見是他,一笑說著:“不過是隨手塗鴉,不值一提。”

問著:“你過來找我,有何事?”

“主公,您上次著下官去辦的事情,下官辦的不好!”賴同玉面帶愧色,謝罪。

王守田曾經著了幾批人,由賴同玉總理負責,查訪素兒之事,用他辦這事,一是知賴同玉為人,自不會洩露出去。

二是這賴同玉是個值得培養的班底,讓他辦這事,也可以顯出自己的信任來。

素兒的事情,本就知道她非常神秘,聽了這話,雖然有些失望,也只是苦笑,問著:“具體怎麼樣?”

“開明縣衙里,有一百三十一人,其中有二十七個女人,並無一人叫素兒,特別是大人吩咐注意的老太太丫鬟中,更無符合描述的人。”賴同玉簡單報告的說著。

王守田苦笑:“原來是這樣,這尋人本就不是你所擅長,又要秘密行事,一時沒有消息,也是正常。”

見王守田面上並未帶出不滿來,賴同玉這才放下心來。

“這事情,你且暗中去辦,能尋到那人最好,若不能……”說到這裡,王守田停了口,若不能,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暗嘆命運安排了。

賴同玉卻是認真,見王守田將這秘密的事情交於自己去辦,他心裡自是感激。

“大人,下官自會認真繼續查找此女!”沒有問此女和王守田有何關係,又是為何而調查,賴同玉只是認真執行命令。

這一點,做的極為聰明,王守田對他的表現,也很滿意。

於是,又勉勵了一番,對方才告辭離開。

等賴同玉退出去之後,王守田望著案上那副畫,輕輕嘆了口氣,隨之,將這畫揉了燒掉,變成一團灰燼。

這畫上顯露了太多情緒,若被有心人見了,卻是麻煩。

現在,他雖在縣上立住了腳,節度使又對他很是滿意,依然不能掉以輕心。

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他可不能再犯前世的錯誤了。

打掃乾淨後,王守田重新坐下,隨手拿起旁邊的一本書卷,看了起來。

此時心情已不浮躁,腦子裡,卻時不時還會想著家裡的那些事。

窗外,鳥叫的聲音,響脆脆,五月明媚的陽光,穿過窗外的大樹,將斑斕的光,灑了進來。

他再次放下書卷,望著外面發呆。

就在這時,就見得一人過來磕頭:“大人,您有家信前來。”

“信?”從親衛手中接過母親的來信,拆開前,王守田微笑,這必是母親又噓寒問暖的一封。

這些日子,每隔半月,總有一封,王守田也經常回信。

不過,拆開之後,沒看上幾行,眼睛就猛地睜大了。

信裡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蘇素兒?素兒?”他心中按捺不住一個猜測:“莫非,就是她?”

正想著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就出現了,並且不是出現在李家,是出現在了他的家中,這真是有些玄妙了。

“如果真是她,那就真是一件大事了。”王守田久久沒有說話,把這信翻來翻去看了數遍。

前世,他知道素兒的本事,她望氣之本事並不算高,但是卻能預知禍福,往往在舉事時,就能斷之,若非有她,只憑著幼鳳命,李家也未必能到這個地步。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這半途隕落的,不計其數。

“是不是她,一見便知。”想到這裡,王守田立刻回到書房,刷刷刷,給母親寫了一封回信。

這封回信可謂是一氣呵成,信上並沒有太多提到蘇家小姐,只是懇切的說著,請母親和妻子,全家搬遷到縣衙里來。

之前沒這麼做,一是以前的級別不夠,二是太過忙碌。

現在,縣衙已經整治,千戶已經安撫,麥子剛剛收割,已是縣令的他,自然可以接家眷過來了。

寫完之後,又細細的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漏洞,這才叫來一名親衛,讓他送信回去。

直到這個親衛拿著信出去了,王守田才整個人坐了下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7 01:17 PM

第二十九章有女好求(上)

成都府,五月,花開時節。

大戶人家往往以植花為雅,因此這時來到成都,只從那最繁華的幾條街經過,那奼紫嫣紅,一眼望之,就可晃花了人眼。 香氣之盛,更是沁人心脾。

《蜀志》曾記下了當時的盛況,雲:“成都一府,人皆愛花,以為雅,上士者惜之,下士者慕之,走卒之士以利之。”

這一時節,名人騷客往來者,在此地可謂無數。

府城內,車馬行人,絡繹不絕,商舖走腿,繁華似錦。

這且不說,那幾處風景秀麗的湖畔處,更是多見青年男女之行蹤。

這時候的民風,還遠不如後世幾代那般保守,至少年輕女子也可拋頭露面。

大戶人家少年,更少見不知風情的人,各大畫舫上皆能常見他們的身影。

清平湖,在這成都府三湖一園中,名最盛,其景色之美,是一,其二則因此湖位於府城偏北。

北城居住往來者,多上士,而非尋常男女。

便是那乘船遊玩的女子中,也多大戶千金、官家小姐,且文采風流,身份低賤的青樓女往往不敢來此。

尋花問柳,去南城,談詩論曲、求那才子佳人之說,多來北城。

這是成都府流傳於大戶子弟間的一個共鳴。

五月十六,有雨。

雨不大,只淅瀝而下。 但凡名人騷客、癡呆文婦,多喜這種細雨之時。

無論是故作風雅,亦或是真心喜歡,這微風、細雨、明湖、美人、華服少年,都注定是青年男女所追求的一種境界。

“細雨潤澤,小湖微盪,風涼水清……這倒是個出外遊玩好時節,只可惜,悠兒偏偏不愛這調子,嘖嘖,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小湖畔,有一高樓,樓高三層,在此地,實屬罕見,而這樓,只是一大宅的延伸,此宅佔地很廣,在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北城,實在是身份和財力的象徵。

站在這高樓最高那層,向遠眺望,可觀北城全景。 而立於二樓望眼前湖景,則美色盡入眼底。

此時,就有一玉石桌擺於二樓靠窗處,上有幾樣小菜,一盞美酒,兩人對坐,閒談風景。

二樓這扇窗,極大,從裡向外看,景色敞亮,是個難得的觀景之地。

正在閒談的二人,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但因上士善保養之術,實際年齡或可大些。

一人白面長須,一人黃面短鬚,皆是隨意打扮,但身上任意一件飾物,足可夠那尋常百姓一年的嚼頭。

說話的正是那白面長須之人,他口中的悠兒正是其女,雖是嘆息之語,但語氣間卻多驕傲。

“大兄,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對面的黃面男子輕笑的說著:“我宋家子弟皆是飽度詩書、見識不凡,悠兒更是能識大體,豈是那些癡呆文婦可比?”

癡呆文婦,多指羨那才子佳人之說、花前月下之遇的大戶千金,從他口中說出,更多了一份鄙意。

“唉,話雖如此,可愈是這般,對悠兒,我愈是有愧啊。”白面長須男子嘆的說著。

對面那人是他嫡親二弟,自是明他心事。

想他們偌大的宋氏一族,這一代的嫡系小姐,卻只有一人,關係著家族利益,這婚姻,只怕是難有自由。

若是其他庶女,他們自是不必去理會,又或是這丫頭是那尋常女子之態,他們也斷不會如此愧疚。

可此女,自小就識大體,見識不凡且極為孝順,家族聯姻更是早就知曉,並不反對,雖有那極美的容貌以及動人才華,卻行事低調,為的就是少惹是非,不至於打亂家族聯姻的計劃。

有女如此,實是讓這宋家兄弟二人驕傲之餘,嘆息不已。

這宋家兄弟,長者宋涵,二弟宋恆,皆是成都府有名的人物,宋家分支極廣,歷經數朝,無論是朝中,還是野下,皆有人脈。

蜀地多才俊,若說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佔其四,宋家又佔其中一分,其勢力之大,不可小視。

只可惜,這一代的宋家一族中,人丁凋零,旁支倒還算繁榮,可這主家,卻有了些衰敗之勢。

嫡系子弟這一代只寥寥數人,雖不至於斷了香火傳承,又或是較其他大族不弱,可和從前相比,卻的確是走了下坡路。

才學見識上,這幾人也是不錯,終究在氣運和膽識上,只能算是平常。

族中最為優秀的,卻是個女兒。

宋涵身為一族大家長,常為此憂心。

畢竟,宋家分支甚廣,同時敵對勢力也多,若真有家族敗落的一天,難免不會被人趁機而上。

這就如同海上行船,不思前行,雖看似安穩,卻終有覆頂的一刻。

這一點,身為宋涵二弟的宋恆也自是明白。

“唉,身為宋家子弟,就需承擔起責任,的確是苦了悠兒了。不過,尋常子弟,也斷不能配她,到時,為她擇一良婿便是。”宋恆苦笑一聲,說著。

他這話中,未必沒有提醒之意。

宋涵心中一凜,知是自己有些太過兒女情長了,這兒女婚事,在大家族中,本就是利益之重,自己身為一族之大家長,怎能太過沉溺如此呢?

便點頭,說著:“二弟所言極是。”

二人一時沒了閒談的興致,低頭喝著悶酒。

因窗開著,外面的樂聲隱隱傳來。

宋恆轉臉望出去,好一會,才嘆的說著:“只可惜,這成都府中,無可配悠兒之人。”

聞此,宋涵也看向湖上,只見湖上大小船隻,悠然而盪,船上或立華服少年,或有那俊秀男子,皆是一表人才,只是這些,只能糊弄一些尋常之人,看在大家族之人眼中,卻只是華麗表象而已。

大家族重利,而這利,又豈是區區幾篇文章可取?

現在朝廷衰微,各地諸侯瘋狂吞併,這成都表面看起來,還是一團和氣、到處歌舞昇平,實際上,危機四伏。

就算佔有成都,擁有三郡大帥魏存東,是蜀地眾鎮現在最強者,但是也如履薄冰,當然,如果這勢頭再下去,再給他佔領二鎮,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可是魏存東也是五十多歲了,老了。

在這時,勇士比文士更精貴,真當那刀架在脖子上之時,吟上幾首詩詞,就可解決問題,令敵人棄甲敗退嗎?

冷哧了一聲,宋涵對這些後生,實是看不上眼,對二弟的話,更是深以為然。

心忽然一動,宋涵想起一事,說著:“二弟,前段時日,王遵之的三弟王彥來拜訪於我,不巧的是,那事,你我皆未在這城中,他們撲了個空,返回了,你覺得,這種時候,王遵之的三弟前來,會是因何事?”

“我宋家雖立足於蜀地幾朝不敗,可偏重文官和商事,在這亂世,終究大不如前,雖人脈尚在,斷不會給他人驅使,但是也危機四伏,這王遵之三弟前來尋你,只怕,有些深意。”宋恆斟酌一番,才說著。

“或是……”想到這段時日關於文陽府大帥府的傳言,宋涵臉色變了幾變。

“王遵之本有三子,可惜兩子夭折,長子前些時候意外喪生,這府中便沒了那繼承人。聽說,王遵之打算從族中選一人繼承帥位,有三人入選,如今雖未明說繼承人是誰,可二人默默無名,一人聲明鵲起,這選誰,大家早就心中有數了。前段時日,柳思明故去,蜀地就已經暗流湧動,有了些局勢變化,這王遵之與那柳思明皆是人傑,卻英雄遲暮,也是這幾年的事了,這繼承人這事,只怕是迫在眉睫了。狐狸老了,也終究是狐狸,這王遵之自己身體如何,他又豈會不知?只怕,這是在為繼承人在鋪路……”宋恆點出瞭如今蜀地局勢。

宋涵點頭,認可了二弟的評說。

“此時那王彥前來,只怕,和這事,也有些關係。”

宋恆更是直接說著:“或許,這王彥,是衝著悠兒來的。”

“唉,這事,倒難辦了。”其實,早在接到消息之時,宋涵並非全無預感。

如今二弟也如此想,倒讓他有些為難了。

王遵之的繼承人,這地位,倒也配得女兒。

可如今局勢未定,這人到底如何,自己又有些琢磨不定,自家只有這一位嫡女,若是真與那後生聯姻,宋家就勢必被綁上戰船,再也下不得了。

如今亂世將至,關乎一族存亡,他必須好好思量一番。

見大哥沉思,宋恆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宋涵開口說著:“這事,也未嘗不可,只是須收集一番此子的消息,仔細斟酌後,再做打算。”

“其實,大兄,這事情,也只是你我猜測,到底王遵之是否有這意思,也不一定,早做些部署,只為的是不至於臨事了慌亂罷了。”見大哥臉色凝重,宋恆忙勸的說著。

“呵呵,所言極是,來,喝酒。”暫且壓下心底的擔憂,宋涵面上帶笑,舉杯說著。

“恩,喝。”宋恆舉杯,一飲而盡。

等出了這望湖樓,宋恆坐上馬車,卻並未直接歸家,而是命馬車直行向南。

他所乘之馬車,只屬平常,因此行在南城路上,並不引人注意。

在一尋常小巷前,馬車停下。

宋恆步下馬車,在一人的接迎下,入了一宅。

宅外雖然普通,但這宅中,卻佈置的很雅緻。

幾棵花樹下,早立著一人,似是等候多時。

聽腳步聲傳來,此人轉身,笑吟吟的朝宋恆一抱拳。

隨後,問著:“宋兄,事情可有轉機?”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7 01:18 PM

第二十九章有女好求(下)

問話之人,正是王遵之的三弟,王彥。

宋恆笑了笑,說著:“王兄,進屋說話吧!”

“好。”王彥點頭,入屋。

進屋,分賓主落座,宋恆不待再問,便將與兄長談論的情形,簡單說了。

王彥立刻起身,行一大禮,鄭重說著:“此事,真是多謝宋兄了。”

“王兄嚴重了。”宋恆扶起他,直白的道:“且不說,你我交情,再者,這門婚事,對宋氏一族也無害處。”

想了想,又說著:“只不過,若我家兄長最後不喜,只怕,這事,也無可奈何。”

宋家雖非蜀地官家,卻是世家大族,這樣的大族,非一般手段可壓迫。

若宋涵瞧不上王守田,王遵之便是親來,也無濟於事。

宋恆倒是對王守田有些許聽聞,對此子觀感還算不錯,又因一些利益牽扯,覺得這門婚事尚可,若非如此,作為宋氏族人,他是絕不可能助那外人。

到底,他也是宋家子弟,凡事自是以家族利益為重。

王彥自是明白,卻也很是感激。

來之前,兄長王遵之就曾交代過,這宋家非尋常之大族,其根基,更非只在蜀地,因此,得宋家,勢必大增。

為了王守田,王遵之可真謂煞費苦心了。

王彥身為王氏族人,自然也希望王家繼續興盛下去,因此,此行也算是盡心盡力。

只可惜,第一次來之時,恰逢宋涵外出,逗留多日,王彥也從坊間聽聞了宋家家主的一些事情。

怕其太過小心謹慎,於此婚事無益,因此,數月間,與宋恆搭上了關係。

果然,後來再去拜訪,這宋涵藉故不見,似是對這事情有所察覺。

王彥只好托那宋恆從中周旋,因牽扯了一些利益,宋恆考慮再三,終是答應了下來。

即便是如此,也不過是在兄長面前,略提上一提而已。

事情到底如何,王彥心裡也沒個譜,待宋恆走後,他一人獨坐,微微嘆息。

“三爺,這宋家,怎地行事如此狂妄?我們已來成都府數月,幾次登門,都未見到那宋家主事人,這宋家這麼做,未免太不給三爺面子了。 ”一隨行管事不明就裡,見宋恆離開,即湊上前,氣的說著。

作為隨行管事,此人就曾在宋家門前,碰了幾次軟釘,因此,很是不忿。

王彥看他一眼,淡淡的說著:“做你該做的事,這些,豈是你管的?”

“小的逾越了。”管事被王彥目光這一掃,心下就是一寒,忙退後一步,低眉順眼說著。

王彥雖對此人略有不滿,但想到這人是兄長府裡的管事,不好發作,便忍了下來,揮手讓其下去。

這人頓時退了出去。

獨坐屋中的王彥,思索著自己這一方的勝算,思來想去,覺得,此事成敗與否,到底還是要落王守田身上。

“希望你能讓宋家家主滿意啊。”

王彥這邊心緒不寧,宋涵那邊,也正想著此事。

出瞭望湖樓,他直接入了後宅。

一到後宅,其他事未做,先喚人將前段時日收集的一些資料呈了上來。

摒退下人,宋涵於書房內,細細閱覽這些資料。 時而蹙眉,時而展顏。

這些資料上所列,皆是蜀地一些大戶公子、官家少年、大族嫡系子弟之具體資料。

收集者,是宋家散於各地的商會人員,絕對能保證資料之真實。

其中,倒也不乏一些俊傑。

宋涵閱覽幾份後,目光就落到了李家子弟的資料上。

“李承業……”他眼下所看這一份,就是李家嫡系子弟李承業的資料。

手指輕敲了桌面幾下,宋涵有些遺憾的看了又看,也只得將這份資料放到了一旁。

憑心而論,在蜀地,李承業就算不是第一批,也是第二批名單內。

此子年紀雖輕,卻頗有聲望,為人相貌俊秀,實在是擇婿的佳選。

怎奈此子已有婚配,便是再出色,也不足以讓他嫁女為側室。

此人,只得放棄。

再翻看其他公子,雖有那才貌德行上等者,卻又在膽識魄力上,不足以匹配女兒。

“難啊!”將所有資料翻看一遍後,宋涵忍不住長嘆一聲。

最後,只得有些不甘願的命人,將備選的資料取來。

這些,皆是人才不錯,卻家世稍差些,其中,就有屬於王守田的資料。

在他上面,有兩份,是同為王氏族中的二子,他卻是看也不看,就直接取出王守田,看起來。

這資料,是由專人打理,隨時添增,因此,當看到這王守田近日來的表現時,宋涵倒是難得的咦了一聲。

隨即,專心的看起來。

看罷,他忍不住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來:“真是陷些錯失了良材,此子,當初我真是看走眼了!”

站起身,走到門處,對外面喚著:“來人。”

“老爺。”有下人現身。

“將這份資料,送到二門,令她們交予小姐手裡。”宋涵說著。

“諾。”下人接過這份資料,快步離開了。

後宅,一繡樓上,有人淡然撫琴,白紗隨風飄動,人在紗中,看不清楚,只有那淡淡的琴聲,悠悠傳出。

腳步聲這時候從樓梯處傳來,只一會,一個丫鬟,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手託一物:“小姐,老爺命奴婢將此物呈於小姐。”

“拿過來吧。”琴聲斷了,淡淡的女聲隨即傳來,平平的,彷彿沒什麼驚訝。

“諾。”丫鬟小心翼翼走過去,將物呈上,隨後,低眉順眼的退了下去。

白紗飛舞中,那少女將物展開,細看了一會,忽然輕笑了一聲,又仔細的又看一遍,然後,平放在一旁。

琴聲未起,四周寂靜。

良久,她才對立於一旁,一直未出聲的一人說著:“去,將我之前的那件繡品取來。”

“諾。”那人退下,不一會,取來一物,卻是裝於精緻木匣中,想必極是珍貴。

少女說著:“送去給老爺。”

“諾。”丫鬟不敢多問,立刻去了。

待她下了樓,樓上立刻重新起了一曲,曲聲,卻不復之前的平淡,而多了一絲波瀾。

書房內的宋涵,收到這木匣,先是一愣,隨即,將其打開。

只見裡面有一物,卻是一副繡的極其鮮活的山水之圖,圖中無詩,卻在落款處,有心悠字樣的小章繡樣一處。

心悠,即宋家嫡女的閨名,此物之含義,自是明了。

宋涵看過這繡品,嘆息了一聲,隨即收好,喚來下人,說著:“去請二爺到此。”

一日後,當宋恆再次造訪王彥落腳處時,帶來的就是這個好消息。

“王兄,你過幾日,就再次去拜訪我家兄長,只要提及此事,多半成也。”宋恆笑吟吟的說著。

王彥自是欣喜,又一次謝過。

五月二十三日,宋宅門前,貴客又至。

這一次,宋家家主恰好在家,親自出門迎接,兩家一會面,王彥就提出了訂親之事。

所提人選,自是族侄王守田和宋家嫡長女了。

其實,兩方放在明面上的力量,倒也令此二人很是般配,宋家嫡長女,因少出閨閣,因此,名聲不顯。

宋家在蜀地給人的感覺,也遠不如王氏根深蒂固。

王氏子弟王守田,好歹出身大族,家中雖無父兄,自身勢力不弱,如今,年紀輕輕,已是一縣之長,有能吏之名,日後前途,絕不會太低。

暗地裡,宋家人脈之廣,散佈於整個王朝,而王守田更是王氏培養的接班人。

這二人,的確是天作之合。

最後,商談結果,自是同意了這門婚事。

只不過,大戶人家成親,講究極多。

光這訂親,就馬虎不得。

按照習俗,光是這初訂,就要取兩方男女貼身之物,做為交換。

宋家自然取的,是宋小姐的繡品,王家這邊,卻要親去汲水縣,尋王守田要了。

宋涵愛女心切,更想藉這事,派個人去看一看王守田其人如何,是否真如傳聞。

畢竟,關於王守田的資料,前後迥異,實在讓宋涵有些不放心。

“子燁,你就替為父去一趟汲水縣吧。”想到這裡,宋涵在事後,找到長子宋子燁,將此事利害說了,吩咐的說著。

宋家長子一派儒雅之氣,卻也透著精明之色。

見父親派下此任務,毫不推脫的說著:“請父親放心,兒定會將事情辦好,順便,替父親以及妹妹,看一看那人如何。”

“好,若是觀此人不成,這婚事,就要容後再議了。”宋涵說著。

若是事情成了定局,兩家人真成了姻親,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了,再也後悔不得,所以此事,必須謹慎。

宋子燁很是認真的說著:“兒子明白。”

知道長子沉穩,又很是愛惜弟妹,宋涵對他此番前去,還是很放心。

於是,幾日後,王彥一行人順利完成任務,回返文陽。

同行人中,卻多了一隊人馬,帶頭人,便是宋家長公子宋子燁。

“宋公子,這文陽景色不錯,到時候,你可要多住幾日。”

“小侄敢不從命。”

二人一路閒聊著,這宋子燁心中尋思。

王守田,要和我宋家結親,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這等器量?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7 07:17 PM

第三十章再得(上)

五月二十三日,王守田又到紅澤府

這還是十數人,以船度兵,又以騎兵行事,貴在速度快速。

紅澤府,聞名天下的紅澤精兵便是產於此地,下轄本有六縣,現​​在也只有五縣,鎮帥杜恭真手下良將謀士都不缺,實力隱隱在文陽鎮之上,可惜的是,卻靠近成都,被魏存東所逼,因此無法騰出手來。

上次在紅澤府得了柴嘉,這次目標是賀益。

平縣,地勢險要,控制要衝,下面十幾鄉中,卻有一個賀家莊。

賀家莊位處縣東北三十里,賀家開掘溝渠,兼併土地,周邊的千畝全是賀家的私產,族中壯丁不下三百人,連同依附的佃戶不下千人。

賀益“少英武,善騎射,驍捷若飛,最是勇力”,賀益的父親賀平,原本是鎮帥杜恭真手下一個營正,可惜戰死沙場,由於當時賀益還小,就被賜了二百畝地,並沒有襲職加入軍中。

等到日後,時過變遷,牙兵牙將充滿,自然就更難提拔了。

按照前世的記錄,等二年後,魏存東攻打紅澤府,紅澤鎮拼命抵抗,死了大批牙兵牙將,這人才脫穎而出,率族人二十餘騎,身先士卒,馳馬奮擊,連殺數十人,勇不可擋,在關鍵時振奮了士氣,是以被世人稱讚,也被王守田聽見。

這不,只見鄉里田野數里,過了一條板橋,遠遠望見一所莊院,後面重重疊疊都是丘陵之地。

王守田這時帶著五騎而過,迳奔到莊前看觀看,這時,就有莊丁警惕的觀看,連忙入內,片刻,就見莊里走出一個老人來。

王守田看這老人,年五十左右,不過還精神,管家模樣,上前行禮問著:“這位官人,不知來我賀家莊何事?”

王守田翻身下馬,就說著:“我是文陽鎮來的人,聽聞你家少主善騎射,有勇力,特來慕名相見。”

這老人就笑的說著:“既是文陽鎮來的客人,歡迎,隨我進來,我家少主正在後面打熬筋骨,片刻就出來會客。”

目光掃過王守田後面的騎兵,他目光銳利,頓時看出這些士兵衣服裡有著皮甲,這人來頭不小啊!

到了裡面,老人吩咐了上茶,就到裡面去了。

只是片刻,一個青年就出來了,這人似乎才鍛煉完,只穿著一身單衣,露出了精壯的筋骨,個子足有一米八,在古代是頂天的勇士身材了,鼻直口方,腮邊微露赤須,坦著胸脯。

到了廳上,卻拱手說著:“這位客人,我才熬了筋骨,卻是怠慢你了,還請不怪……敢問客人是何尊姓大名?”

王守田笑的說著:“我姓王​​,名守田,文陽鎮人。”

“王守田?我是賀益!”這青年皺眉,似乎聽說過,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卻又說著:“來者是客,現在時刻近午,不知可肯和我吃些鄉下小酒菜不?”

王守田哈哈大笑,說著:“讓賀兄見笑了,我一路帶人行來,從河口到這里二十里,腹中正餓得荒,有什麼就吃!”

賀益反而大喜,說著:“王兄爽快,來人啊,上酒,昨天正好一頭老黃牛死了,我們有口福,有牛肉吃了,一起端上來。”

沒多時,就在廳內,莊丁就放下一盤牛肉,一些菜蔬,還有一鍋雞,又上了酒。

王守田也不謙讓,更不推辭,開筷更吃,這時,卻見賀益筷下如雨,也是大口大口吃著,心中暗想:“聽說窮文富武,這要成勇士,還真要日食一斗,再加上肉腥了。”

就在又一次加飯時,管家過來,偷偷的說了句,賀益一下子震驚了,丟下筷子:“你就是那個殺了陳翔的王守田?聽說你最近還當了縣令?”

王守田大笑,說著:“正是我!”

心中卻得意,雖然現在王守田在文陽鎮算是名聲在外,但是跑不到這裡,能被這裡聽聞,還是王守田專門放風,為自己造勢。

果然,就算是賀益也聽見了自己的大名。

賀益不敢相信的打量著王守田,這人年紀還比自己輕上一二歲,現在就已經是縣令,又是衛宣武校尉了。

當年自己老爸,有勇名,奮鬥了十年,也不過是營正,比他還低上二級!

“王大人不遠百里,到我這裡來,幹什麼?”賀益雖然是勇士,卻也不泛精細,立刻問著。

“嘿,還有啥,上次我來紅澤府,請了賴同玉當了九品吏曹司,聽聞賀兄勇冠鄉里,我正缺勇士,就特地前來拜訪,想請賀兄入軍!”王守田先前作的準備工作非常細緻,派人在賀家莊周圍散佈消息,吹捧著自己。

主將戰死,野營定計,入山請兵,夜襲陳翔,這就是活脫脫的傳奇,專門跑來的說書人是說的口沫直噴,聽的人津津有味,大是讚嘆。

後面還有“賴頤流放蜀地,嫡孫賴同玉被人欺,遇到明主賞識,數月提拔成九品官人”的段子,也使人稱奇。

這幾段說明王守田有文有武有後台,又很能提拔人,在賀益耳朵邊上吹了幾個月,不相信他潛移默化不受影響。

再說,這次前來,已經突破命格,氣運大盛,真是時候。

果然,聽了這話,賀益眼睛一亮,說著:“王大人百里前來,招募某家,某不勝感激,本應該立刻應命,只是……”

似有疑難之處。

王守田一拱手,笑的說著:“賀兄的心思,我明白幾分,我先說幾點。”

見賀益默許,王守田又把當日的話說出:“鎮帥杜恭真英武過人,一方名將啊,如果兄弟你投靠他,也不枉費你的武勇。”

賀益畢竟是紅澤府的人,杜恭真名聲還不錯,說壞話不如說好話。

見賀益連頭,王守田心裡暗笑,又一轉話說著:“可是,杜大帥雖然英武,但是手下各將已滿,兄弟你在此鎮裡,要混出頭來,可不容易。”

賀益沉默了,的確,現在鎮上根本沒有位置,若是只當個伍長火長,他又不甘心。

王守田又說著:“賀兄弟勇冠全鄉,我覺得當個隊正綽綽有餘,不過兄弟你資歷太淺,若是來我這裡,先當個代理隊正,等兄弟你顯示了勇力,自然軍中無人不服,立刻提拔為隊正,以後憑著功績,一營甚至一衛,都是可以當的!”

這就是示於前途官祿了,見他還是不語,王守田又說著:“我知兄弟還有牽掛,就是這賀家莊。”

賀益這時,開口說話了:“大人說的是,我牽掛的,就是這賀家莊,我家世代在紅澤府紮根,已有百年,我如進仕於大人,如果來日為敵呢?”

“水向低處流,人向高處走,這賀家莊也不是上古就有,禮有經,亦有權,我汲水縣有地數萬畝,安置賀家綽綽有餘,再說,紅澤府和文陽鎮,不可能直接敵對,文陽鎮至少要打下長定郡才行……這就不是眼前考慮的事了。”

“而且,你現在出仕,杜大帥又豈會放在心上,若是你以後功成名就,到時候總有安排,不知賀兄意下如何?”

王守田說到這裡,心中暗嘆,果然是術數有專攻,自己在口才上,還真不算怎麼樣。

凝神看去,只見此子頂上淡黃之氣直挺,一小團雲氣凝聚。

賀益猶豫不決,王守田現在掌一衛之兵,又是縣令,又許立刻成為隊正,這在鎮帥杜恭真手下絕對難以獲得。

再加上人家事蹟也聽說了,很不錯,並不是平庸的人。

而且百里來請教,可見誠意。

種種就欲答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總隱隱覺得不對,使他遲疑著。

人才,都是有傲骨,對著不如自己的人,本能有著抗拒。

但是這時,王守田雖然命格不如現在此人,氣數卻遠在其上,因此就猶豫不決。

等了片刻,看著王守田懇切的目光,賀益終於下了決心,說著:“大人遠道而來,某那能不識抬舉,願為大人效力。”

說著,行大禮:“賀益拜見主公。”

王守田哈哈大笑,說著:“賀益,我這就封為你為代理隊正,快快請起!”

“謝主公!”

這話才落,只見賀益頂上雲氣變濃,立刻凝聚出一小團,而幾乎同時,王守田官印中,三分之二的氣稍少,不過本來只有一些的紅色,頓時濃了許多。

三分之二的氣運中,現在又有三分之一是紅氣,白紅翻滾,並且紅色在不斷增長中。

王守田心中大喜,知道招攬此人,得了不少氣運,若是此子日後掌握兵權,助的氣運還要巨大。

唯一可惜的是,附近草莽之中,王守田知道的人才,都已經招募完了,有幾個遠在千里,卻很難找到。

不過,現在的格局,已經不錯了,大可作為!

既然定了名分,那話就好說了,賀益立刻從自己莊丁中挑選出十個親兵跟隨,他還本想帶上五十人,王守田勸他,說:“這樣抽人,賀家莊中只怕空虛,以後等你在軍中立正了,再接家人不遲。”

賀益心中一驚,說著:“若不是主公提醒,我險些大錯。”

說著,點齊了十個勇士,取了一些金銀,就跟著王守田取路,向汲水縣進發。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8 02:52 PM

第三十章再得(下)

六月初

王彥此番趕赴成都府,任務無它,即成功促成聯姻,與宋家確定訂婚之禮,因此,在這婚事未正式訂下之前,他自是不能獨自返回文陽府城交差。

免不了又是一番奔波。

好在這一路上,有宋家長子陪伴,其風趣言談,倒是令王彥頗為佩服。

“宋公子,你看,前面那大河便是汲水河了,只要順河而行,不出三五日,便可到達汲水縣了。”

王彥步於路上,身後跟著一行人,他手指前方大河,說於那宋公子聽。

“汲水河,我之前也曾聽人說過,似乎這汲水河裡,有龍女棲身?”宋子燁笑的看著這河,似是對這傳言有些興趣。

王彥倒也聽說過這傳說,只是到底未親眼見過,心中未免不信,只笑笑,說著:“或許有之吧。”

見他興致不高,宋子燁便未再談。

很快,之前預定好的一艘大船,從對岸行來。

這船靠岸後,一個中年男子從船上步下,一眼便看到了王彥,一臉恭謹的過來:“大人,這船已備好了,隨時可啟程。”

王彥朝他點下頭,轉臉問宋子燁:“宋公子,船已至,走否?”

“船既已至,這就啟程吧。”一想到父親的囑託,宋子燁便想立即到達汲水縣,考查一番王守田其人,自是不願耽擱。

“既如此,請。”王彥向宋子燁一讓。

宋子燁雖是宋家繼承人,卻也是一晚輩,自不肯在這種事上失禮,笑的說著:“還是王伯父先請。”

略相讓後,王彥先一步入船,宋子燁緊隨其後,一行人陸續上船後,大船隨即起航。

一路上,宋子燁倒是好興致,臨船望景,一派悠然。

可愈是臨近汲水縣,王彥暗中有些遲疑,汲水縣,王彥之前也曾來過,滿目蒼涼之景,到現在還繞於腦海,只一年許,此地能有多少氣象?

好不容易說動了宋家家主,若是這宋公子到了汲水縣,見到了滿目荒蕪,雖然不會覺得治理此地的主事太過無能,但是也會覺得失望。

王彥也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宋家家主派長子前來,是個什麼意思。

這婚事到底成否,如今,還是未定之局呢!

於是,這般憂心,只三日光景,王彥就上了些火,卻不敢聲張,只希望到了那汲水縣城,王守田能爭些氣,給王家長長臉。

多日接觸,王彥早去了對宋家子弟的輕視之心,雖市井皆傳這一代宋家子弟平平無奇,可言談舉止細思量,王彥卻發現此子滴水不漏。

這等沉穩老練,又兼言談風趣,實是那些尋常子弟難以比擬,大家風度,果然一斑。

有兄父如此,想宋家小姐,​​也必非尋常之女了。

王彥不禁感嘆王守田之好運,又想到自己雖有一子,卻還尚未訂親,未來之妻,也絕對比不上宋家嫡女,未免生出一絲黯然來。

但轉念一想,得宋家這一助力,對整個王家皆有益處,便暗自嘆息一聲,不再多想了。

三日後,棄船登岸。

一行人由汲水西岸上岸,各自牽著馬,先是認真看了眼前景象。

入目的,是大片河灘,河灘盡頭,是一片疏林,再遠處,就是靠近縣城的農田。

這時,已經六月中,稻田一片金色,田地裡,有農人在忙碌。

人人臉上的喜悅之色,離的雖遠,卻也可感受到。

王彥望著眼前這一切,內心驚訝非常,轉臉,他對宋子燁說:“宋公子,這裡距離汲水縣城還有五里地,上馬行一會便到。”

“真是迫不及待想進城一觀。”宋子燁沉默片刻,說著。

看的出,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畢竟,傳聞中的汲水縣遭了戰亂侵擾,民不聊生。

可從眼前景象來看,卻是另一番模樣,只見數萬畝圍繞著縣城,只見稻田連綿一片,似乎天際都是沉甸甸的金黃色……

有下人牽過馬,二人翻身上馬,朝縣城方向行去。

行的這一路上,所見所聞,皆讓王彥很是驚訝。

直到此時,他在心裡,對兄長的這個選擇不再懷疑,試想,若將這一爛攤交於自己之子,即便有他相助,短短時日內,也絕不可能出如此之成績。

選此子做繼承人,如今看來,倒也不那麼讓他難以接受了。

連王彥這本鎮之人都如此驚訝,同行的宋子燁心裡,就更是暗暗吃驚了。

雖身在成都府,可對這文陽鎮四縣一府的情況,宋子燁也略有耳聞。

這汲水縣可說是四縣中,遭戰亂之苦最盛之地,這樣一個縣,如今看起來,竟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態,就看這一連片稻穀,就有十萬石吧,這在亂世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有糧有兵,起先對王守田那點莫名的敵意,倒是消了大半。

只是,那王守田其人如何,他還要仔細看個究竟才成。

宋子燁心中,能配自己妹子之人,也須是那人中之傑。

王宋二人心中各有盤算,一時,路上無話。

一行人依河岸而行,策馬向前,行出四里多地,終見一城現於眼前。

饒是之前有了一番震撼,此時見到新修的城牆以及那厚重的城門,王彥依舊是免不了一番感慨。

倒是宋子燁之前並未來過汲水縣城,見此也只是暗暗點頭而已。

城門開處,偶有百姓出入,看衣裝,卻也乾淨整潔,面上更無飢寒之色。

宋子燁見此,心中越發滿意,見身旁王家二爺有些怔著,他笑說:“想不到這汲水縣城城牆竟是重修了一遍,倒也像個縣城了。”

聞言,王彥回過神來,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實不相瞞,自這汲水縣城重建以來,我也未曾來過,如今親見這重修的城牆門面,倒是讓我吃驚非小。”

“城外都如此光景,子燁迫不及待想見識一下城內景象了。”見宋子燁面帶期待之色,王彥點頭,命一行人進城。

同時,他也派一人做急先鋒,前去縣衙報信。

但那人卻在之後返回,在王彥身旁耳語幾句,王彥頓時臉色微變。

一旁的宋子燁只當未見,一邊欣賞兩旁景色,一邊馬不停蹄的朝縣衙而去。

而此時,縣令府衙內,卻有一起謀殺案在審。

上座官者,自是此地縣令王守田。

說來湊巧,王守田才回來三天,由於得了一將,安排著去兵營,心情不錯,不想就有人前來問案了。

王守田無奈之下,只得當一個青天老爺,這時衙役已經建立,各持刑杖,倒也顯出了公堂的威風。

縣衙外,卻圍著不少百姓。

堂下所跪幾人,只一女,其他都是男子。

此女容貌清秀,身材婀娜,別有一番風流之態,此時更是哭得淚人一般,好不可憐。

王守田掃了一眼,心中就有數了。

汲水縣雖然殘破,主要是前線,後面半個縣還有些百姓,特別是一些大戶。

這案子死者便是可稱大戶,張少雲,是堂下少婦之夫。

張少雲是嫡長子,父母早亡,平日為人寬厚,並無仇家,家中只他一脈,又無兄弟爭奪家產,因此,當他失蹤多日被人從城外田間發現屍身後,案件便難解了。

因剛下過一場雨,縱有痕跡也早就沒了,死者身上又未發現傷痕,頗有幾分暴斃模樣。

身上銀錢不少,又非路遇歹人。

偏偏那死者一老僕,也隨後病死,死前,卻與自己兒子談及過此事,透露主家是被人所害。

雖未詳說,事情​​卻終究傳了出來,被死者族人一狀子告到了府衙。

王守田接了此案,當堂審理,令仵作細細查看,終在死者頭部,發現了一根深入腦髓的銀針。

兇手卻依舊難查。

那日堂上,王守田索性將死者之妻直接關進牢中。

今日,便是重審之時,三日牢獄之災,讓婦人越發楚楚可憐。

圍觀百姓,更是竊竊私語,雖這審案之人,是他們尊敬之人,可這斷案方式,卻有些莽撞了。

因圍觀者眾,因此堂上王守田並未發現,有十幾人擠入人群,也觀看起來。

堂下女子哭的悲切,堂上王守田卻似是無奈了,最后索性,命人當堂放了此女。

見此,眾人議論紛紛,因有其他案子審理,倒也一時未散去。

不過,人群中,卻有一人微微挑眉。

“王叔伯,您覺得,此案斷的如何?”說話之人正是宋子燁,他們十幾人已在人群中觀看一會了,對王守田如此斷案,宋子燁有些失望。

這案子也的確不好斷,無任何證據,無任何痕跡,兇手根本就找不到。

可期待越大,失望也便越大,因見了城中景象,這宋子燁對這王守田更多了一份期待。

因此,見這案子斷的如此,他心裡嘆息了一聲。

王彥在一旁見了,自然察覺到了,不過,這城中所見,已然讓他很滿意了,在他看來,王守田不過是初次為官,又是少年,這打仗農業之事或許了得,可這斷案,未必在行,也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

因此,只說著:“此案,的確無解。”

可這話還未說出多久,卻見幾名衙役,拘了二人,從遠處行來。

其中一人,竟是那剛剛放出之少婦,此時卻是一臉死灰,連哭都哭不出了。在她身旁,拘的另一人,卻是個年輕人。

“這是……”王彥和宋子燁見了,都現出驚訝之色來。

不光是他們,那些未散百姓,見此,更是一片嘩然。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8 02:53 PM

第三十一章嗣子(上)

“……時任汲水縣令,曾斷奇案,兇手難覓,遂投其妻入牢,過三日放,後命人秘密跟蹤,說:其去不出十里,當有男子候之與語,便縛來。果將姦婦淫婦一併抓獲。人問其故,說:與此妻通,共殺其夫,聞妻得出,欲與語,憚近縣,故遠相要候。於是,一縣傳其明。”——《蜀·奇談論·斷案篇》

王守田自得了宣傳的好處後,就已經令賴同玉專門找一幫說書的人,專門走鄉串城,給人說書。

說書呢,為了不露痕跡,卻是正常說書,待到了余暇時,又說些王守田的故事,來吹捧著王守田——這就叫養望!

當日,有幸目睹此案審理者,便有宋子燁與王彥。

眼見那少婦被重新帶上堂,他們都很是奇怪,不知道這個王守田在搞什麼名堂。

這案子倒也斷的利索,縛那對男女上堂後,王守田只將自己推斷一一述出,二人就癱軟在地,招了。

百姓頓時嘩然,望堂上之人,如見神明。

只看這對男女反應,便知王守田所言皆中,這等如親眼所見之能,普通人怎能做出?

這事看似容易,分寸拿捏、火候掌握,實非尋常之人可成。

至此,宋子燁對眼前之人已是極為滿意,能將​​一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又有如此斷案之才,其人若不能算是人中之傑,怕是要羞殺蜀地一干大族子弟了。

“宋公子,那邊已是審完案子了,你我這就過去吧。”王彥早就沒了之前擔憂,此時已是撫須微笑。

有子侄如此,實是王家之福!

古代宗族觀念甚強,一榮都榮,一損全損,王彥是真心覺得高興。

宋子燁點頭,幾人這就邁步,向府衙前走去。

早有一人先一步過去,給王守田傳信,當這二人走近時,王守田已是整理衣冠,迎了出來。

他與王彥算是認識,畢竟見過幾面,因此,先行拜過這位族叔。

“田兒,快請起。”王彥倒是坦然受了他這一禮,然後才扶起他,介紹一旁宋子燁與他認識。

“見過宋公子。”

“見過王大人。”

二人各是一禮,因王守田是官,宋子燁到底只是民,因此,禮節上,宋子燁自是更莊重些。

不過,即便如此,大家風範依舊明顯,看上去令人頓生好感。

“終於來了啊!”王守田心中想著,前世和這人交往不深,只是一看見他,就想起了宋心悠,他的前世正妻。

王守田失敗後,宋心悠病死,這使他心痛如絞。

因為他知道,宋心悠卻是故意冬日單衣淋雨,又不肯吃藥,終是死去。

這是為了給宋家免禍啊!

而他作為男人大丈夫,看著妻子病臥床上,只有束手無策,這是何等心痛。

一恍惚之間,就聽見說話。

“田兒,宋公子是陪我而來,有事欲與你相商,不過,眼看如今天色不早,有事還是明日再說為好。”

一行人連日奔波,都帶了倦色,聽王彥這樣說,王守田自是遵從,命人在府衙收拾出幾個院子,以供一行人安歇。

夜深無人時,王守田卻被族叔喚到房中。

“田兒,你可知,宋公子這番前來,所為何事?”

“小侄不知。”王守田說著,雖然他心裡清楚,不過這等事卻不是可亂說,因此,只得說不知。

王彥面帶微笑,撫須笑的說著:“是喜事,節度使大人對你甚是看重,因此,為你特定下了一門婚事,那所定之人,便是這宋家之嫡長女。”

隨即,補充說著:“宋家乃是蜀地大族,族中子弟見識廣博、為人有大族之風,其兄你今日也見了,有兄如此,其妹又怎會差?雖之前未知會你,但此時問你想也不晚,我且問你,這婚事,你可願否?”

王守田早知會有今日,自己婚事,又豈是能自己做主?

再說,宋家實際上潛力很大,可惜前世自己能掌握的東西太少,就算有強援也發揮不起來。

心中閃過了妻子的身影,他心中一嘆,聽王彥問起,便恭敬的說著:“小侄但聽長輩安排。”

態度很是誠懇,並無敷衍之意。

“好。”點頭,對王守田此態度很是滿意,王彥卻也沒忘了提醒一二。

“宋家公子此番前來,便是與你確定訂婚之禮,你明日好好陪他在縣里轉轉,以便能早日達成此事。”

雖未明言,但話中也已點出,此婚事成否,關鍵便在那宋家公子身上。

“諾。”王守田點頭。

一夜無話,次日早,王守田帶宋家公子一起巡看縣里。

王守田身著便服,相貌上雖算不上極俊美,卻也絕對可稱一表人才,宋子燁倒也滿意。

宋子燁為人謙遜有禮,無大族之驕橫,卻有大族之風骨,也令王守田很是滿意,前世自己處境太差,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成功了,但是卻沒有獲得此人的真心效力,這輩子,就不一樣了。

一路上,兩人言談甚歡,同行的王彥有意放慢馬速,略後於這二人。

汲水縣此時正是夏日,天上紅日當空,只行一段路,便熱起來。

於是,大致一轉,一行人便返回府衙。

宋子燁卻已是看的明白,此地,治理的很是出色。

望向一旁催馬前行姿態從容之王守田,他更是暗自點頭,此子配自家小妹尚可。

之後幾日,宋子燁依舊逗留。

又在王守田陪伴下,巡看了城中醫館及南北城,更去龍女廟前上了一香。

臨走前,將其妹之物交予王守田。

王守田則將隨身一傳家玉佩交予宋子燁。

至此,這門婚事,方正式訂下來。

待宋子燁走後,王守田始忙下聘之事,而王彥則帶著這喜訊,先一步返回文陽府衙。

文陽府,節度使府衙。

窗前翠鳥鳴啼,書房內,王遵之臉色灰敗,在他面前,一婦人,橫眉冷目,直瞪著他。

“夫人,你這又是何苦……”王遵之苦著聲,嘆的說著。

“老爺,我因何至此,你會不清楚嗎?我生有三子,二子夭折,一子亡故,喪子之痛,我且問你,你是否真能感同身受?”

“夫人,你說這話是何意?”

王遵之看向自家妻子,想到這段時日聽來的傳言,臉色沉下來。

“我是何意?哼,當我婦人便真無知嗎?你那二弟前往成都府,所為何事,我已知曉了,怎麼,想隨便認一族侄,收為嗣子,享我可憐之兒的富貴榮華?你還真是狠心哪,我可告訴你,你想收嗣子也成,這人選,須我來定。”

“若依你,該收誰?”到了這時,王遵之竟冷靜下來,只淡淡問著。

婦人卻不知收嗣子這其中內情,只當王遵之服軟,這大帥之位,本是自己父親傳下來的,自己當然可以管,於是,便將自己所選之人提了。

“胡鬧!真是胡鬧!此子只是一尋常族人,怎能擔大任?”王遵之聽後,直搖頭。

原來,夫人所選之人,竟連其他兩個候選人皆不如。

婦人卻鬧將起來,說著:“你若不從,休想我承認那嗣子!”

平日里,她若這般鬧,凡事王遵之皆會從之。

成親二十載,王遵之向來敬她,她卻只當這是理所當然。

後來,她三子皆亡,為安撫其悲,她百般鬧事,王遵之也只是溫言安撫。

她便以為,只要自己不依,事情便能如她所願。

王守田好不好與她何干?

這一切,皆是她兒所有,豈能交給外人?

倒是自己所選之人,對自己言聽計從,讓她見之心喜,更兼其相貌有幾分酷似夭折小子,因此待他便多了幾分親近。

她之盤算自是明了,便是真將這偌大基業交於外人,也需是自己認可之人,這樣以後才可繼續享受富貴。

但此事,又怎能和那日常小事相提並論?

且不說王遵之所選之人,乃是自己私生子,與自己血脈相連,便不是,又怎能聽一婦人言,選一尋常子做後繼者?

見婦人哭鬧,他忍了再忍,終是徹底寒了心,平淡的說著:“夫人,你可知,若依你,這偌大基業,終有被毀一日?”

婦人張口便說著:“這基業本是我父所創,你娶了我,才得了,本來下一代就是我兒,如今我兒皆亡,我當然要挑選合心的人!”

此言一出,王遵之閉上雙眼,輕輕嘆息一聲。

“來人。”

“大人。”立刻有人應著,從外面進來。

“夫人性喜禮佛,我一向不肯,現在卻覺得是大善,來人,送夫人去城中靜心庵,修養心性,以全禮佛之心!”

“……諾!”有親兵就應著。

婦人聞此言,瞠目,恨恨的說著:“王遵之,你好狠的心,我父看錯了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王遵之頭也不回,手一揮。

親兵不再猶豫,將她拉了出去,一路上,哭喊聲不絕:“王遵之,你會後悔的!”

而獨留房中之人,卻一時彷若老了十歲。

一日後,聞二弟歸來,他方重新打起精神召見。

“大哥,事已成,此子果真了得,大哥你做的決定,小弟如今算是服了。”將此行所見所聞,一一說了,王彥表示對兄長之選擇心悅誠服。

見此,王遵之終於露出幾日來唯一笑容,心情也大快,王守田有此作為,他實是非常高興。

“既如此,你來起草文書,過幾日,我便收他為嗣子。”王遵之吩咐的說著,自己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早定下名分,只怕有突發狀況,一切皆成流水。

他素知自家夫人脾氣秉性,若真是那般,只怕這偌大基業,真要毀於其手了。

王彥也聽說這事了,身為二弟,卻不好詢問這事,只得裝做不知,見兄長決定已下,也不再勸,反正王守田此子的確有才能,可堪大任,若未來真由他來繼承,倒是王家之福了。

於是,欣然說著:“諾。”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8 07:04 PM

第三十一章嗣子(下)

六月初一,忌置產、安床,宜出行。
早在這一天前,王家上下就已打點好行裝,就待這搬家吉時了。

於是這一日天方亮,天邊也不過才露出淺淺初白之色,王宅正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從裡面走出來,有的搬著東西,有的趕著馬車,彷若搬家一般,而在事實上,這一家皆去汲水縣居住,和舉家搬遷也沒什麼分別了。

自從王守田升任了汲水縣令,這王家就愈發成了方圓百里內的大戶,奴僕數量已是數十人。

雖然這些人,多是附近貧家子弟,人多粗陋,又不識禮節,幾月在這王家熏陶下來,竟也像模像樣。

此時搬起家來,因有著荷桂等人,倒也不至太過忙亂。

即便如此,馬叫驢啼,卻也吵醒了幾戶人家。

多少雙眼睛都盯著王宅,這一有人醒來,不出一柱香時間,整村皆知了。

本是清冷無比村中道路上,在王家女眷出來時,已有不少人圍觀。

見此情景,王氏老夫人只得嘆一口氣,言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說著:“怕是難以走的安生了。”

一旁的趙婉到底年輕,不明白婆婆話中之意,上前幾步,疑惑的問著:“婆婆,這上了車,不就能走了?”

老夫人看她一眼,見這媳婦身著的正是妻室方能有幸穿上的裙衣款式,頭上雖只戴一兩樣飾物,卻皆非俗品,面上淡掃娥眉、只撲了一層薄粉,望去很是清雅,卻又不失穩重,倒是越來越有夫人之風度了。

又嘆一口氣,王氏老夫人只說著:“過一會,你便清楚了。”

趙婉自是不敢再問,心中雖帶著困惑,卻也只是站在婆婆身旁,小心服侍著。

老夫人身旁年紀更輕些的素兒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見幾樣必用的物件和貴重物都搬上了車,老夫人一聲令下,女眷紛紛上車。

這時,村東南方向,呼啦啦來了一群人,邊走邊呼喊著,見此,老夫人只得命馬車停下等候。

“素兒,你先在車上候著,一會,少不得一番糾纏,你到底還未出閣,又非王家女眷,不好拋頭露面。”

知來者是誰,老夫人不得不重新下車,隨行女眷也只能跟下。

對素兒,老夫人特意提了這幾句。

素兒也不想多和村民接觸,老夫人此話,正中她下懷,於是,乖巧點頭,很是安靜的重新上了馬車。

原地,只留下老夫人和一干家眷僕人立於車前。

不到片刻,那群人已奔至。為首的,卻是分族族長家中小子,口中呼著:“老夫人,老夫人!我祖父即將帶鄉人族人前來一起為您送行,您且莫走啊!”

少頃,既到老夫人面前,喊話那人年約十四五,氣喘吁籲,卻仍禮節到家的給老夫人深深一禮。

老夫人忙讓他起了,很是過意不去。

“只是搬到縣里少住幾日,本怕麻煩你們,便選了早上出發,卻不想,還是驚動了你們。”

“老夫人,您這話可就遠了,族人血脈相連,豈是尋常人可比?有什麼討擾不討擾,這話,若是讓我家祖父聽了,他定會難受!”少年正說著,後面幾人已是趕到了,其中,就有一顯出老態的王氏分族的一支族長。

王守田一脈雖成了官家,身在族裡,卻要給這族長幾分薄面,這事,王夫人同樣大戶出身,又豈會不懂?

“族長,只是去縣上小住幾日,您怎麼親自來了?”老夫人忙說著。

“田兒是全村甚至全族的表率,你們這番前往汲水縣,也不知有沒有帶上一些土特產,我這邊已經備上了一些。”

“早聽說你們這幾日便動身,卻不知准信時間,若不是我家小子過去說,我到現在還在癡等呢。”族長似是不滿,這話裡話外,卻並無真責備之意,臉上也帶著笑。

老夫人忙又解釋一番,眼瞅著幾大筐土特產被族人硬塞上了車,而又有幾個少年,被族長推到了她面前。

“這幾個孩子,算是族裡不錯的少年了,都是之前去城裡做工,剛趕回來,你看,能不能帶到汲水縣去?無論讓他們做什麼都好,只要能呆在那里長些本事,給這些孩子家里長長臉,就成了。”族長雖是商量口吻,可這時說這些,料定了王氏不會拒絕。

王氏也的確沒拒絕,她也實在不好拒絕,當著這許多人,族長只是提這點要求,她難道能當面拒絕嗎?

只得應下,卻言說婦人不懂男人之事,這些人只帶過去,到底做些什麼,那得讓兒子做主。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見人已收下了,族長干瘦的臉上彷彿能生出花來,很是滿意的連聲說著。

這邊說著話,不一會,聞訊趕來的張里長帶著謙卑的笑,也趕過來送行。

在他身旁,跟著的,就是他那最寵愛的嫡子張青雲。

再見他,倒是讓鄉人怔了,不到一年光景,此子倒是長開些了,五官竟俊秀許多,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倒也像模像樣。

察覺到媳婦有些不安的挪了下步,老夫人面上帶笑,只說了幾句,便不冷不熱的提出要走。

這張里長卻依舊笑容不改,隨王氏族人一起送了半里地。

這一家人表現的很謙卑,只是等王家車隊走遠,立在父親身旁的張青雲方抬起頭,望著車隊離去方向,臉上陰晴不定。

“還看什麼?怎麼,勢不如人,還想著報仇不成?少不得給家裡惹禍!”此時周圍也無他人,張里長一轉臉,便見到了兒子臉上的仇恨,立刻斥責的說著。

張青雲卻未像從前那般暴跳起來,而是很恭敬的低頭,說:“請父親放心,只要那人得勢一日,兒子便忍一日,絕不會做出以卵擊石的蠢事。”

對兒子這段時間的變化,他倒是看在眼裡,還算滿意,於是,見他表示服從,也不怎麼多說,只說著:“你明白便好。”

張青雲點頭稱諾。

王家人這一走,那座熱鬧許久的王宅頓時顯得空了。

不過,幾個主人雖都去了汲水縣,這邊卻也留下了幾戶老實的奴僕,平時只照看著宅子和田地,倒也清閒。

跟著去的,皆是平時機靈能幹,其中,以荷桂一家最為得寵。

荷桂如今管著一干丫鬟僕婦,早就去了幾分怯意,言談舉止越髮乾練起來。

趙婉性格溫婉,賢惠孝順,之前初來時,幫著荷桂管家,平時還跟著識字讀書,也算是越來越長進,不過王家大小事宜越發多了,這真管起一大家子上下事宜,卻也不是一時就能學成。

而且,在王氏心中,趙婉外柔內剛,並不完全是唯諾的人,而且她只是平妻,並非大婦,哪怕是為她來著想,老夫人也斷不可能真讓她去真正掌握了管家大權。

王氏心裡清楚,兒子將來娶妻,娶的定是蜀地大族之女,這樣的女子又有幾個是容忍大權旁落?

進了門,與其就開始內鬥,並且折損趙婉,不如現在就控制一個度。

對這趙婉,老夫人真是喜歡,也正是因為喜歡,她就要未雨綢繆。

“我兒婚​​事,應是快了。”想到那人的種種反應,老夫人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不知那人會給自己兒子安排一樁怎樣的婚事,若是攤上一難纏小姐,怕是家無寧日。

有句話講的好:母子連心,父子天性。

如今這話倒還真有些應景了,老夫人在路上想著兒子婚事,王守田也在為此事費神。

只不過,王守田所想的,卻是這婚事何時才能定下。

初訂雖過了關,可他派去下聘的人,卻還沒傳回信來,若這時候出了變故,也絕非不可能。

只有下聘成功了,這事才算定了。

王守田,便只得等待。

不光是他,王守田的一干班底,人人焦急等待。

這幾人自是明白這事若成了,對自家主公有著何等助力,因此較之這要成親的人,他們這幫旁觀的,反倒顯得更上心了。

王守田一派淡然鎮定,給縣衙其他幾人不少寬心。

這一日下午,汲水縣縣衙偏廳內,茶香四溢。

午後閒來無事,王守田和賴同玉二人便在此下棋,幾人圍了一圈觀戰。

王守田前世囚禁十數年,平時就以棋自樂,現在下子,其勢自然不一樣,直殺得賴同玉連連大敗,臉上連汗都流下來了。

最後,賴同玉只得將棋盤一推,鬱悶說著:“不下了,本想趁著這幾日,扳回敗局,贏主公一場,不想主公卻連這機會都不給我,實在讓我又驚又喜啊!”

哈哈一笑,王守田見對方很是鬱悶,調侃說著:“你這點水平,就算本縣心浮氣燥,想贏我?怕是沒指望了。”

頓了一頓,又說著:“你們中誰來下一盤?”

被他目光掃過幾人忙擺手,紛紛說著:“主公,我等可不善棋藝!”

王守田越發笑的開心了。

看著王守田,良久,賴同玉方才長嘆一聲,沉靜的問著:“主公實在是讓我佩服,這等時候,居然還能沉穩如此?”

宋子燁初是大喜,聞到王守田已有平妻,不由臉色鐵青,就算不是掃袖而去,也幾近於此了。

這使一群人大驚,很是擔憂這婚事。

“主公,這事我觀宋家已經很是喜歡,關鍵是趙婉,只要將這平妻貶下……”這時,薛遠終於忍耐不住,認真上前,鞠躬行禮,說著: “這大族大戶,豈能有平妻以分家統之理,主公睿智,不會不明白這點。”

說這話時,整個房間一片寂靜,只有午後的陽光燦爛。

王守田掂起一子,撫摩著,似笑非笑。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9 04:02 PM

第三十二章破局(上)

“這天下事,急者越迫,緩者越裕,不可不查!”這話一出口,讓薛遠和賴同玉幾人怔住了。

王守田探出手,手指拈著棋子,將那棋盤上亂子一一收入匣中。

棋子全入匣後,他抬頭看向眼前薛遠賴同玉等人。

見這幾人都望著自己,面露思索之色,王守田繼續說著:“如今局勢,就如同這盤亂子,錯綜複雜,危機四伏,可若真心想將其擇清,也未嘗沒有機會。”

“宋家雖好,可男兒在世,自強為本,餘者末之,又豈能將希望全放在聯姻上?成,固然是助力,若不成,亦能治政,豈可太阿倒持?”

太阿倒持,是指倒拿著劍,把劍柄給別人,比喻把大權交給別人,自己反受其害。

被他目光一掃,薛遠賴同玉為首一干人皆起身,深施一禮:“主公所言甚是,是我等本末倒置,有些失態了,聽主公一番話,實是慚愧。”

他們雖心中對這說法想法各異,但主公有此風骨,卻讓他們備感欣慰。

王守田笑笑,說著:“破局之事,數日就見風曉。”

看看外面天色,他站起身,說著:“來,這棋下起來也無趣,你們陪我出去,索性巡視一番,吹吹風去。”

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沉默跟出。

出了偏廳,王守田心裡也在焦急等待著。

適才這番話,其實有一半是說與他自己聽,有前世失敗為鑑,此時此刻,他心中對宋家的期待,並不比別人少多少。

只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前世宋心悠已經嫁了他,但是得到宋家助力並不大。

大族聯姻,以利為本,只有自身越來越強,宋家才會真正下注。

趙婉的事,的確是一關,但是若是這樣就貶了她,不但心裡不願意,有違本心,就是在現實裡,只怕也是太阿倒持。

到了街上,王守田心情一爽。

這季節,是瘟疫疾病多發期,因見識了後世瘟疫肆虐之慘烈情形,在這城中防禦上,王守田算是下足了本錢。

不僅街道有專人清理,城中垃圾更有指定堆放處,到時焚化。

一眼望去,整條街上,都很乾淨,路上行人也皆是衣裝整潔,能到這等程度已非易事。

正巡視中,突然府中來人,王守田命人帶過來,卻是一個自家的幾家的家丁:“府中出了何事?”

“大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來了。”這家丁說著,卻是王家家眷到了。

王守田聞聽,快步回去,其他人一聽老夫人等家眷到了,也紛紛回去迎接。

此時,汲水縣府衙外,幾輛大車一字排開,前兩輛馬車上,先後下來三個女子。

年長那個,身著天青色衣裙,已經有了幾分雍容,正是王氏。

緊隨其後,就是王守田所娶平妻趙婉。

王守田回來後,首見的,便是這二人。

見到自家兒子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過來,王氏首先紅了眼圈。

趙婉溫情脈脈望著自家夫君,彷彿有千萬句話,此時卻說不出。

王守田連忙上前,行大禮:“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吾兒不必多禮,起來吧!”王氏連忙說著,扶了扶,等王守田起來,趙婉也向夫君行禮。

“這是蘇素兒,來,見過表哥。”王氏說著。

這時,立於母親身側的少女,行禮說著:“​​素兒拜見表哥。”

王守田眼神一凝,素兒?

凝神看去,只見此女紅黃之氣氤氳不散,卻不凝聚成官印或者其它之物,虛空中,蕩漾著一圈圈水波,循環流動,與她身上來回。

這等氣象,比起李承業,無論是層次還是數目,都低上一級,但是卻也是見到除大帥外的最強者了。

心中頓時有幾分把握,扶的說著:“快快請起!”

素兒敏感的感受著一頓的目光注視,抬頭帶一絲審視,上下打量這齣來之人。

她不會洞察氣運,但是眼前這人的層次還是能感覺到——紅白之氣!

要說這人外表看上去,還算一表人材,從氣運上看,卻只是紅白之氣。

紅白之氣,以神道而言,只是小神,以人間來比喻,只是縣級官員,比起汲水龍氣還低上二等!

這樣的人,就是潛龍,卻真有些牽強了。

可真人所言不虛,她滿心疑惑,只得垂下眸,暗自思量。

一家人見面,自是說不完的知心話。

這門前並非說話之所,在薛遠提醒下,王守田忙將母親等人迎進去。

薛遠負責安排主公家眷安置,其行事作風,倒令王氏很是滿意。

老夫人見這汲水縣治理得力,兒子身邊的人,更是一個個都看上去精明能幹,臉上便帶出了笑。

“我兒如今果真是出息了,這一路走來,為娘聽的最多,便是百姓對你的讚揚,這事,你做的很好,不過,切不可自滿,繼續保持下去。”

“兒子明白。”

“對了,來之時,族長送了些土特產在車上,還讓我帶上幾個人,都是族裡的少年,當時情況所迫,娘也不好推託,便一起帶來了,到時候你看上一看,若是些成的,便隨意安排個事情給他們做,若實在不成,就打發他們回去。”

王守田也知家中情況,自不會責怪母親所為,聽母親這樣說,也點頭應下了。

目光掃過母親身旁安靜站著的趙婉,卻不好這時候問些什麼,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下,重新看向母親。

王氏未發現這對小夫妻間的互動,只是又將一直跟在身旁綠衣少女喚到近前,再次介紹給王守田認識。

“此女便是我信中所提蘇小姐,可憐之前蒙了難,你這做表哥,以後可要幫她尋親!”看的出,王氏真的很喜歡素兒,言語間多親近。

王守田皺眉,他已經感覺到,附在她身上的那種奇異魅力和波動,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很是溫和的說著:“蘇小姐,請放心,這尋親之事,就包在我身上。”

“還請哥哥喚我素兒吧!”素兒目光輕垂,微笑的說著,不管怎麼樣,這可能是未來的潛龍,她不敢怠慢,能拉近關係就是最好了。

老夫人也笑的說著:“正是這個理兒,以後,你們兄妹相稱便可。”

“是!”二人齊聲應了。

隨後,素兒便隨趙婉先去了後面,留了時間給這對母子。

“田兒,剛才進來時,聽府裡有人提到婚事,這是怎麼回事?”直到這時,王氏才問出這疑惑。

王守田便將與宋家嫡長女婚事與母親講了,聽完,王氏面露欣慰之色,連連點頭。

“你也該娶大婦了,這府裡上上下下,總該有個人來管才是。娘老了,只想享享清福,過幾年把孫為樂,你可莫要讓娘等太久!”

又想到趙婉,便多叮囑了幾句:“對了,婉兒也是個好的,這娶妻之事雖是正經,但與她,也要好好說了,後宅安寧,你這男人才好在外搏前程。”

王守田恭敬應下了,又聊了幾句後,見母親面現疲態,忙扶其到後面歇息。

王守田如何安排先不說,這大帥要收他為嗣子的消息,卻已經放了出來,這事絕非小事,雖只是風聲透出來,有眼人卻都知曉,這事,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文陽鎮四縣一府大小官員,皆呈觀望之態。

對那王守田,也多少有些了解,此事傳出,也不覺有何震驚。

而受到這事的影響,關於王宋兩家聯姻之事,也傳了出去,不知暗地裡有多少人琢磨其中道理,蕩起無數波瀾。

六月花香,田紀此時就在小花園中喝茶,這花園不大,就幾十平方。

院西小畦內,種有幾棵黃瓜,黃瓜已爬滿了架,淡黃色的小花,紛然地開著,院東搭有一個架蓬,架蓬上爬滿了瓠子的纏綿的藤蔓。

牆根下,有幾株盆花兒。

週竹正在和田紀說話,茶香四溢著。

“義父,主公出仕,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只是八品縣丞,卻是很難,九品卻可以獲得,只是汲水縣九品的主薄和功曹,都滿了。”

“能不能去掉一個,主薄特別適宜。”

“義父,主薄是一縣之實丞,大帥還沒有糊塗,而汲水縣又是此人的根基,不可能讓主公獲得。”

田紀皺著眉,問著:“那有什麼方法?”

“現在想的,卻是散官,散官儒林郎是九品,也很適宜主公,再爭取代理縣丞……這事還需要李公發動一些人,支持王守田為嗣子,然後才能得這個代理縣丞。”

“縣丞不可得,那代理縣丞也成……對了,這嗣子的事,鎮內上下,有什麼反應?”田紀關心的問著。

“大帥放出風聲,本就是試探下反應,結果鎮上大部分都是觀望,並無明顯支持和反對的情況,這已經相當不錯了。”週竹皺著眉說著。

十七八歲的嗣子,又不是大帥親子,怎堪大任,在前世,是有不少反對者,但是在此時,王守田在大敗之際,斬殺陳翔,又白手起家,將汲水縣建成,也有了些薄名,證明了才幹,許多人因此保持中立。

保持中立,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繼位氣氛了,以後當上主君,有了君臣名分,自然可以漸漸穩固大位。

田紀也想到了這點,不由皺眉。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19 04:03 PM

第三十二章破局(下)

“此人氣運太盛了,必須壓一壓。”田紀想了片刻,斷然說著。

“義父,何策之有?”週竹也想到了這點,雖然聽說真人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運,但是如此蒸蒸日上,實在也有些擔心。

“他不是娶了平妻了嗎?把這事宣揚一下,平妻就是平起平坐之意,宋家如此勢大,安能甘心與平民之女平妻?”

蜀地多才俊,若說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佔其四,宋家又佔其中一分。

這一分,不是十分之一,是指四十分之一,但是就算這樣,一族佔有蜀地四十分之一,可見其龐大。

“再說,平妻子女被視為嫡子女,可爭家產和爵位,宋家怎肯?”田紀想了想,冷笑的說著:“務必傳聞出去,讓人都知,使宋家不嫁。”

週竹大喜,拍手說著:“此策甚妙!”

果然,數日後,全鎮就流傳著王守田已娶平妻之事,甚至遠在數百里外的成都,都有人流傳此事。

成都

王彥和宋子燁回到了宋府。

王彥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暗怪兄長糊塗,豈可允許王守田娶平妻。

到了門口,宋涵迎接出來,他氣度溫和,談笑從容,絲毫怒意,笑著迎接了進去。

到了客廳,分了主賓坐下,於是喝茶閒聊,民情風俗,世家望族,官府隱私,這些都是可以說著。

只是王彥找機會提到婚事時,宋涵就顧左右而言它,二次一來,王彥也就暗怒,不繼續說了。

宋家再強,也不掌兵權,若不是蜀地沒有統一,不然的話,翻掌之間,一隊之兵就可抄家滅族。

不過這氣氛自然有些淡了,說了幾句,就告辭而出。

見王彥離開,宋涵臉色就大變,冷了下來:“豎子安敢欺我!”

“父親,是不是就此回拒了?”宋子燁恭謹的問著。

“再等等,讓我思考幾日!”宋涵猶豫了片刻,終於說著。

“是,父親!”

文陽府

王遵之立在節度使一座小樓上,遠處隱見文陽府的萬家燈火。

片刻,一人上前,恭謹應著:“大帥!”

王遵之先不說正題,微笑的說著:“你看,這府裡還是滿滿是燈火人家。”

李顯看了上去,只見從高樓向下看,千家萬戶的燈光連成一片,幾和天上的星辰相得益彰。

卻聽見王遵之笑的說著:“當年史龍節作亂,卷席蜀中,朝廷大軍圍剿,殺得數百里內,十室九空。”

“大帥為鎮時,我為部將,進文陽鎮時,百里蕭條,人煙斷絕,菁華之地,幾同廢土,只有在府城附近,才見到一些人煙和尚存的村落,卻是人人驚恐。”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大帥和我二代,都招募流亡,安撫百姓,乾了三十年,才有今日氣象。”

王遵之露出緬懷回憶的神色,眸子深深遠望著覆蓋城市的夜空,悠然說著:“這十數年,一方面要安撫百姓,繁衍生息,一方面又要跟柳思明作戰,真不知浪費了我多少心血,轉眼之間,頭都白了。”

說到這裡,王遵之凝視城市,一動不動。

李顯在背後,根本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靜靜聽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王遵之笑了:“李顯,你說我花費了這樣多心血,豈會因為一些賊子而白白斷送掉?”

李顯嚇的連忙下跪,說著:“大帥,鎮內上下,哪有這樣的賊子?”

王遵之輕輕笑著:“老夫雖年邁,當不留下賊子為子孫憂,說吧,誰在背後煽風點火,誰在背後傳播謠言?”

話語間滿是森寒殺意,目光望向遠方。

李顯再也不敢猶豫,說著:“福田村田紀散佈謠言,其心有誅。”

“恩,既然如此,你去率甲兵五十,將其抄家滅族,可領命乎?”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說著。

田紀私塾十數年,門生遍地,甚至教導過王守田,有半師之誼,王遵之一旦知道這人不軌,卻不願意把這個問題留給王守田,以免王守田日後動手,傷了名望,這時就要自己為王守田摘除此獠。

“遵命!”李顯低頭應著:“必誅此獠滿門!”

汲水縣

數萬畝稻田,金黃金黃的稻穀緊密的挨在一起,秋風吹過稻田裡的稻穀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隨處能夠看到豐收的景象。

稻子成熟了,金燦燦的稻田,那一串串飽滿充實的稻穗,承載著的,是農人一年的寄託和夢想。

“大人,已經遲了五天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此時,薛遠勸的說著:“再不收割,就趕不上種晚稻了。”

王守田凝視著田野遍地一片金黃,又看了看遠處,嘆了一口氣,說著:“那就收割吧!”

薛遠大喜,立刻傳達命令,雖然他不知道王守田有什麼用意,但是收割實在不能再拖延了。

就在這時,一騎遠奔而來,翻身下馬:“報!”

拿著一個竹筒,王守田展開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費我拖延了五日才收割。”

薛遠驚問著:“主公,何事?”

“川中都,終於動了。”

“……主公,他們進攻了?”

“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搶糧來了。”王守田嘿嘿笑著。

“……主公拖延五日不收割,就為了這個?”薛遠說著,心中大驚。

“不錯,川中都損失很大,就算壓迫縣里,也難以湊出重建的費用,若是在以前,還有著長定郡支持,可是現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義繼位,怎肯輕易撥款給這敗軍之將?再說,就算肯撥,這柳思明葬禮耗資浩大,也多餘不出錢糧來。”

“我汲水縣開墾三萬畝水田,得糧十萬石,這川中都,豈有不知之理?當是不少人喊著要攻打——不求攻城,能有幾日割稻就可。”

“只是聽說川中都新的主將呂濟是個慎重的人,才遲遲不發,我拖延了五日,還是不上當,本已絕望,不想還是忍不住了。”

呂濟是牙兵出身,去年陳翔戰死,他並不是副將,而是一個宣武校尉。

陳翔戰死後,參戰的副將並沒有得到好處,被憤怒的柳思明處死,而由呂濟升任,跨了二級而成為都指揮使。

其人為人謹慎,原本歷史上,被李承業擊敗,又投降了,日後雖然沒有重用,但是還是當到了一府留備使的位置(廂兵)。

“主公,您快要成為大帥嗣子,為什麼還要故意引誘川中都作戰?”薛遠聽了,心中大驚,勸說的說著:“一動不如一靜,只要徐徐圖之,就可成事啊!”

王守田大笑,說著:“你還不懂得,現在不是太平歲月,天下爭戰不休,我就算是成為了大帥嗣子,若是沒有軍功,怎麼能壓制那些桀驁的大將,獲得他們認可?”

“大帥立我為嗣子的消息放了出來,鎮裡一片平靜,這固是大帥積威數十年,但是也是我幾次搏命,贏得的本錢和名聲。”

“若是我上次兵敗後回師,帶著臨陣脫逃的帽子,若是我沒有這汲水縣,你以為這鎮裡會和現在一樣,風平浪靜?”

“現在就是一個關鍵,若我能再得一大戰功,就可使鎮中沸騰,使人心傾向於我,這嗣子的位置,才能穩如泰山,甚至遠在成都的宋家,都不再猶豫!”

“而且,這時長定鎮新舊交替,混亂不堪,而川中都到現在,都沒​​有補完實力,人數也不過六七百,還有一半多是新兵,若不趁此立威,真是追悔莫及!”

“這次如果能打敗川中都,甚至佔領太素縣,我鎮和長定鎮氣運就會大幅度消長,而柳朝義初繼位,就失一縣,必人心大失,權威大喪,別說他只是一般人,就算是英明神武,也難在短時間有作為了,彼此消長,就決定了勝負。”

薛遠聽了,默然良久,深深一禮:“主公,這是臣等太拘泥了,險些誤了主公大事。我明白了,這就去主持收割,主持大軍所需糧草。”

王守田笑的說著:“善,此間事情,就請薛先生全權處理便是。”

王守田有句話沒有說,只見頂上雲氣瀰漫,金印中白紅之氣翻滾,卻是已經滿了。

縣中的人口和軍力,最多使他滿三分之二氣運,可是大帥放出風聲,立他為嗣子,就使大批人的人心已經傾斜。

整個鎮有著一府五縣,王守田現在不過是從七品的格局,其器並不大,這一人心傾斜,微妙的氣運改變,立刻就使印中滿滿,達到了升級的條件。

王守田深知,自己本來不受天運,要想爭奪天下,這氣運之戰,關鍵的時候,一場都不能輸,只有殺了呂濟,晉升到正七品命格,白氣全數轉紅,並且使整個鎮人心轉向,才能坐穩嗣子的位置,才能壓制桀驁的大將,才能徐徐削減李承業的氣數。

戰爭是獲得勝利的唯一的辦法,可是戰爭也是殘酷無比的淘汰賽。

普通的戰鬥還罷了,關鍵性的戰役,李承業等人,有著天眷地運,還可捲土重來。

若是王守田,在氣運深藏之前,就不能失敗。

一戰失敗,就會氣運大減,二戰失敗,其器維持不住,三戰失敗,便是身與名都滅,絕無生理,這是以下克上的道理,不公平,很殘酷,可世道就是這樣。

故天下蒼莽,只有步步向前,無法回頭。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0 03:33 PM

第三十三章就義(上)

梅雨季節。

梅雨,又稱黃梅天,由於梅雨發生的時段,正是江南梅子的成熟期,故中國人稱這種氣候現象為“梅雨”。

飄搖的小雨中,點點灑灑,雨水綿密。

福田村夜中沒有燈火,對小戶人家來說,油燈也是價值不菲的開支,極個別的大戶,隱隱可見黯淡的燈光,風雨點點。

這時,田家還在進行晚餐,銅油燈散發柔和的光芒,在一處桌子上,有著四人,田紀居主席,還有田夫人,還有著周竹,還有一個六歲的孩子,卻是田紀的兒子田宗潤。

菜餚不算精美,四菜一湯,原汁原味,非常鮮美。

田家很講究禮儀,就連六歲的田宗潤也都是坐姿端正,細嚼慢嚥,盡量不發出聲音,靜靜聽著說話。

“義父,我尋思著,您的動靜是不是大了點,真人不是批示王守田有三年大運嗎?這只是大運勃發而已!“週竹說著。

樓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田紀放下筷子,笑瞇瞇看著兒子和義子,說著:“我也知道你有這迷惑,你到底還年輕,雖有智謀還沒有圓融。”

田宗潤十分乖巧,大眼盯著父親,靜靜聽著,田紀慈愛的撫摸了下兒子的頭頂,看他吃完了,就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對周竹說著:“王守田在我這裡讀書時,也只是一般,看似平常,不過,才一起運,你看初掌兵,就能在大敗時,反敗為勝,殺了陳翔,實是可懼。”

週竹凝神思考著,他卻不是莽從的人,說著:“義父,這點不算什麼,就是平常人逢到大運,也能作出平常不能作的事,而青雲直上,何況天下朝鼎革,天命改易,必有大批人才掃蕩天下,為王者前驅。”

“這天下,戴望、史龍節、賴頤、杜恭真、還有本鎮大帥王遵之,哪個不是有獨到之處,哪個不是或者驚才絕麗,或者深沉厚重,或者剛毅果決?又哪個不是作出大事來,這區區斬殺陳翔,並不突出吧!”週竹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竹兒說的甚是,如果僅僅這點,這種人天下多得是,只得一時氣運,可王守田此人這段時間在汲水縣所作所為之事,讓我心驚啊! ”

“開田畝,定民籍,祭龍神,殺山賊,平縣治,這些事情都是深固根本的事,這事情雖小,可是你想想古時,什麼人作這些事?”

見周竹臉色微變,田紀又提醒的說著:“運來運去,都由天地而定,就如我折一枝花,插在花瓶,這花雖然可燦爛,開上數日,但是終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王守田殺了陳翔我不驚,當上嗣子我不驚,甚至娶了宋家小姐我也不驚,這些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一旦運去,只為人嫁衣。運來花開燦爛,運去就瓣葉凋零,何也,只是無根耳!”

“但是此子,在縣里的所作所為,使我心驚,甚至轉輾反側,夜不能眠。若是花枝插在濕地裡,你說有什麼後果?”

“嘶,長出根來?”這幾句話聲音雖輕,在周竹耳邊如平地了打了個霹靂,一下子就使他從新的高度看問題。

“不錯,如是無根,花開如運來,運去就凋零,無所懼也,若是給他長了根,就氣運深藏,就算一時花落,明年還會開花,這就和真人批示不一樣了,到時候,無根的反而是潛龍了,這奪得基業就難了!”

“嘶,那義父何不和師門說說?”

田紀搖了搖頭嘆的說著:“我不擅長望氣之術,再說這望氣之術哪有這樣簡單,只有真人才可真正洞察,我也不過是在這裡讀書十幾年,有幾分心得,根據以前書中道理,看出些端倪來,卻是很難說服師門。”

“說句大不敬的話,師門以玄學為宗,卻是不肯聽這世俗之道,說了也沒有啥用,你記在心中就是了。”

週竹聽了田紀的話,心中越是想變越是有理,原本他暗中,總覺得田紀過於熱中名利,有些不屑,現在想來,卻還真是讀書讀出了些真意。

就在這時,美婦人田氏微笑的說著:“飯不多言,菜都涼了,大家都快吃吧!”

二人一笑,田紀就又舉起筷子。

就在這時,福田村中,道路上一片寧靜,李四縮了縮脖子,繼續向前。

李四是村里破落戶,一直作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來糊口,上次弄了一件瓷瓶,混了三兩銀子,吃喝了十天,現在又吃光了。

聽說王家搬遷到了汲水縣里,家裡只剩幾個臨時僱傭的僕人,因此今夜便偷偷起來,心想破船還有三斤釘,這王家一貫為本地地主,總有些遺留的財物。

李四翻過了幾個民家,到了王家門口,就想著要進去,突然之間,只聽後面寒光一閃,一人壓低了聲音,說著:“大人,這裡有人!”

這李四想也不想,轉身正要逃走,這偷竊財物,在鄉里都是不報官的,抓住就死打,打的半死,甚至有的打死了也沒事,里長之類不會管。

李四吃過幾次苦頭,哪還想被打,就要逃走,才一抬腳,就手腳呆滯,全身顫抖,不敢動彈。

只見眼前站著二人,戴著頭盔,穿了皮甲,手按長刀,虎目炯炯,凶狠的掃視著自己,這凜然的殺氣,就使這李四動彈不得。

隨著他們的報告,一個青年人上前,他沒有穿官服,但是身著身著玄衣,長身玉立,臉若寒霜,正是執行命令的李顯。

李顯心情很不好,對於熟知政治的他來說,當然清楚著大帥的用意。

田紀是王守田半師,在禮法上,身份就很特殊。

師徒有著名分,也有著義務,如果不是所圖甚大,田紀不應該這樣做,王遵之老於權利傾軋,已經敏銳的聞出一些氣息。

田紀和李家的關係,也隱瞞不了大帥,只是亂世中,這點蠢蠢欲動實是平常事。

李家一向恭謹,又是文官,不掌兵權,再加上這次已經向大帥擺明了態度支持少主,大帥雖然有點疑惑,但是還沒有認為李家有著不軌之心,也許只是底下想攀炎附熱的人自作主張。

只是現在在權利交接的關鍵時刻,大帥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田紀就撞到了槍口上了,大帥連審判也不審判,直誅滅滿門,意思不但是敲打李家,也是敲打著整個藩鎮上的一些人!

被派來幹這滅門的髒活,李顯還是第一次,這當然心情很不爽,這時平日豐神俊朗氣度從容早就不見,盯著這個李四,吐出的話讓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麼?”

李四靠坑蒙拐騙過活,善於察言觀色,一聽李顯這話,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點不對,立刻就有大禍。

趕緊跪了下來,磕頭說著:“小人只是村里窮漢,半夜起來,只是作些摸雞的事,回去弄些吃的,大人,小人不敢說謊啊!”

說著,就連連磕頭。

李顯看了上去,只見此人賊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這賊眉鼠眼,倒不是所謂天生命格。

軍中司法官,以及縣里法曹司的功曹,無論長的怎麼樣,全身就帶有一種肅殺之氣,這便是常年浸潤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攜帶的法之威嚴。

同樣,這等賊人,無論長的怎麼樣,平時都琢磨著偷雞摸狗,見不得人,長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覺得是“賊眉鼠眼”。

至於久居上位者,更是明顯,這就是孟子說的“居移氣,養移體”了。

原本李顯不在意這種人,這不是他管轄的範圍,放過就放過了,這時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動,心中不爽,一揮手。

後面一個甲士,更是以殺人為職業,見此毫不猶豫,刀光一閃,這李四的臉上,還在有著奉承的笑意,只見鮮血飛濺,頭顱就飛出,滾在了地上。

這時,福田村燈火隱隱,萬簌無聲,李顯令著:“上前,包圍田家!”

“遵命!”周圍甲兵應著。

此時,田家已經用完了餐,田紀和周竹上了書房,週竹準備把註釋的《論語》從頭到尾再讀了一遍。

就在這時,田紀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開著窗口,站在窗前,身軀挺直。

遠處,並無異樣,只有一些狗犬之聲。

“怎麼了,義父?”週竹抬起頭來,見得田紀身體在微微發抖。

“快,快下去,不要點燈和熄燈!”田紀拉著周竹就走,一縷燈光從門縫漏出來,直到了下面。

“夫君?”這時,田氏正準備抱著孩子去睡。

“村里殺人了,我祭的樟柳神,已經報了警兆回來了,有大禍臨頭,快,週竹,你抱著孩子出去,出田家。”

週竹大驚,說著:“義父,那我們一起走!”

“一起走,走不了,快,你身有命格福氣,只有你才能走得掉,你若掛念我一絲情誼,快帶著潤兒離開,給我田家留一線香煙!”

週竹這時,見情況的確不對,當下也不說話,抱著潤兒,說走便走,幽靈一樣,從小門暗影處掠出,越過小道,閃入了對面竹林之中。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0 03:34 PM

第三十三章就義(下)

樟柳神不是神,是鬼魂,並且是一種身世極為可憐可慘的鬼魂。

這是小孩死後的鬼,被術師驅使,能在一定範圍內有著靈應,對血腥和殺氣最為敏銳,田紀就養有護體,因此才知道大禍臨頭了。

果然,週竹才跑出去,只聽“當”的梆聲傳到,卻是一更到了,有更夫出來敲梆了。

就在這時,三聲鼓響,火把齊明。

田宅前,點起了大把的火把,穿著皮甲的甲士排列成陣,還有著數個弓箭手等候,火光中,甚至還有數騎巡查左右,田宅周圍被圍的滴水不漏。

李顯佩劍,左右分列著四個甲士。

下面,是一個隊正,此人戴頭盔、披著鐵甲,虎背熊腰,眸中凶光,只聽一聲刀吟,長刀出鞘。

這種長刀厚背薄刃,寒氣逼人,正是軍中利器。

憑著樟柳神感應,田紀心中一驚,除非身著重甲,騎著寶馬,不然的話,面對這陣,誰也難逃,煉氣士修有法術,能驚世駭俗,但不能持久,拖上片刻便難逃劫運。

就在這時,李顯已經喝著:“裡面的人聽著,大帥有令,立刻出門受擒,給汝一刻時間,若是不然,格殺勿論。”

心中卻是苦笑,出來受擒,也是死。

倒也不是大帥英明神武,滴水不漏,只是大帥只掌這一府四縣之地,再加上十數年經營,查出這類倒是很快的事。

說來說去,就是地盤太小了,若是整個蜀地,就不一樣了。

在田宅中,田氏已經抽出了長劍。

長劍在蠟燭中,反映著光,田氏低聲說著:“夫君,現在怎麼辦?不如我們衝出去?”

蠟燭和燈光照著田紀的眼,田紀一時間心情翻滾。

這事被大帥知道,使他心中一涼,驚覺自己的確鹵​​浪了,只是自知道了王守田如此所作所為,心就焦急起來,迷糊了。

現在甲兵已經包圍了住宅,生死就在眼前,是帶著家人衝出去,還是束手就擒?

身為煉氣士,衝出去雖然九死一生,但是倒也未必沒有一線機會。

可是如果舉兵對抗,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性質就嚴重了。

大帥大怒的話,不但會追究責任,更會直接影響李家,影響師門。

為了師門,現在也不能直接反抗,至於為之冒的風險,那就是義無返顧了。

閃電一樣的思考後,田紀低聲向著妻子說著:“是我耽誤了你……不過為了師門大義,不可鹵莽動手,先出去聽他說些什麼,只消他們不立下殺手,料亦無妨,等以後再作打算。”

只要稍微緩沖一下,就想必有人求情,聽了這話,他的妻子也點了點頭,丟下劍來。

田紀鎮靜了一下,親自開門,說著:“汝等何事?”

“伸手向前走!”李顯卻是不答,又叫的說著。

兩人依言上前,到了場前,在燈火之下,李顯舉手一揮,帶了二個甲士舉步上前。

田紀看了上去,發覺是熟人李顯,這李顯雖然不是李承業的家族之人,不是一支,反而是文陽府知府李剛是一族,但是總算姓李,拉得上些關係,並且日常交情都不錯,不由心中暗喜,對妻子低聲說著:“我上前和他問話。”

說著,就上前,到了幾步,站住了,訝然叫著:“咦!是你?李大人?”

李顯走近,低問問著:“田先生,你怎麼這樣糊塗?傳得這些不應該說的話?現在大帥問罪來了。”

“李大人,這事也許有些誤會,還請大人允許我向大帥申辯,想必就可水落石出。”田紀拱手為禮,誠懇地說著:“若是能如此,大人援手大德,不敢或忘。”

自己私塾十數年,門生遍地,甚至教導過王守田,有半師之誼,這種事,只要今夜緩了緩,作為半個弟子的王守田,就不得不求情,以全師道,就死不了。

李顯點了點頭,苦笑,突然之間,喝著:“斬了!”

這一聲令下,後面二個甲士,猛的長刀出鞘。

這些甲士,都是在戰爭中脫穎而出,在軍中都頗有名氣,敢殺敢拚,這刀法是十數年生死之間磨練而成。

據說所謂的武林中人,一個被稱為蜀山劍客的少俠,和軍隊起了衝突,就被這等甲士上去十人,才二三個回合,就被斬下了頭顱,亂刀分屍。

這時,刀光一閃,閃電一樣,快得令人目眩。

電光火舌之間,本已警惕的田紀,本能就要防備和躲避,就在這時,猛的浮現師門真人的最後叮囑的蒼老面容——這是被削去仙業的白髮蒼蒼。

“汝等切記,為了蜀中大義,師門興衰,要有殉道之心!”

心念之間,只見田紀身體一動,似乎又沒有動,二片刀光倏斂,只聽“噗噗”二聲,長刀各從田紀的左右側而刺入,一拔出,鮮血飛濺而出。

“呃!”田紀從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看了看身上的刀窟窿,又看了看對面面無表情的李顯。

鮮血飛濺,本來常人應該立刻死了,可是他身為煉氣士,自然與普通人不同,這時,他還正了正衣冠,向著師門的方向跪倒下去,磕了個頭。

這頭一磕,修持的精氣神崩解,全身抽搐一下,鮮血和泉水一樣,從他身上噴了出來,接著,就“撲”的一聲,伏在地上。

“夫君!”一瞬間,田氏驚醒過來,本來雍容平靜的臉,一下子變的形如厲鬼,就撲了上來。

“殺!”隊正沉聲下令,頓時,三個牙兵抽出長刀,只聽“噗哧”一聲,三把長刀,就從各個角度,刺入她的身中。

她跌在地上,口中鮮血大口大口湧出,拼命向前爬著。

李顯阻止了甲士補刀,看著她爬上去,伸手抓著田紀的手,氣絕身亡。

“進去,把裡面的人都殺了。”李顯有些疲倦的說著,命令著。

後面的隊正,就沒有這樣多愁善感,應著:“諾!”

猛的上前,後面三十多個甲士,跟在身後昂然一擁而入,而門外,還有的甲兵,已經封鎖了全宅。

頓時,裡面殺聲頓起,慘叫聲連綿不絕。

“賊子!”在竹林中,親眼看著田紀被斬殺,聽著這時宅中連綿不斷的慘叫,週竹咬著牙,頓時一絲血紅,從唇中滲了出來。

望著前面殺戮,聽著雨水打在竹葉上的沙沙聲,週竹不再聽著,捂著田宗潤的手,拼命向外面跑去。

群竹青青翠翠,雨水打在上面,週竹踉蹌遠去。

雨越下越大,有甲兵將大傘撐出,打在上面“僕僕”有聲。

可以看見裡面,有個漢子在廝殺著,竟然給他殺了二個甲兵,但是最後,被一擁而上的甲兵分了屍。

殺聲漸停,這隊正就又出來了,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廝果然居心莫測,裡面有二個硬傢伙,死了二個弟兄,想不到這裡還有這等銳士。”

“不就是死了二個,怎麼也稱不上是銳士吧?”李顯皺了眉,問著。

“李大人,你不在軍中,不懂,軍中最強的高手,殺那些武林高手和殺雞一樣,但是如果不穿甲,卻也受不了三五個士兵的圍攻。”

“這人被我們十幾個圍攻,還能殺得二個弟兄,放在軍中就是一等一的勇士。”隊正神色有些惋惜和難看的回答的說著:“若是此等人多上幾個,並且能披甲持弓,這就難啃了,如果再有馬匹,我們就很難拿下了。”

李顯聽了,點了點頭,知道有沒有甲,有沒有弓,有沒有馬,這完全是二回事。

但是他終不是勇士,不明白。

事實上,如果田紀準備了甲弓馬三寶,三五人就可縱橫,打游擊戰的話,說不定反過來可以殺上一半,而不是現在就這樣被殺了。

不過李顯不明白不要緊,他嘆的說著:“裡面都清光了?喚醒村長,清點一下里面的人,我要登記向大帥報告!”

頓了一頓,又嘆的說著:“田先生教導一方,總要留點情面,家裡你們抄了,留點錢給他們買棺材吧,總要入土為安。”

這隊正聽了,說著:“諾!”

就下達命令,讓手下甲兵抄家發財去。

不過到了清晨,李顯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

這時,門口有著席子,上面橫七豎八有著十幾個屍體。

一個臉色蒼白不住流汗的村長再次檢查,抬頭說著:“大人,田家的人,多了二個,這二個是寄宿的學生,鄰村的,少了一個,卻是田紀六歲的兒子!”

“你確定?”李顯低沉的問著,這可是大大的失職。

“確定,村里來往,誰家有什麼人,都知道。”村長戰栗的說著。

就在這時,隊正搜索完畢,上前:“附近找不到,也沒有痕跡。”

李顯皺著眉,說著:“派人去他的弟子家看看!”

“諾!”

這時,旭日初升,樹梢草尖上,還有著昨天夜裡的雨珠點點,在朝陽光中閃爍著,猶如千萬顆小寶石。

一處莊院,前面都是樹木鬱蒼,這時,莊丁已經把幾匹駿馬拉出,讓他們閒散啃著肥茂的青草。

這時,週竹猛的出現在莊前。

“周先生,你怎麼這樣匆忙?”這時,一個青年出來,笑的問著,卻是李承業,這是他家的一處田宅,見了周竹一身狼狽,不由奇怪。

奔了一夜狼狽不堪的周竹,抱著孩子上前,只聽“撲通”一聲,跪在了李承業的面前:“主公,還請救得這孩子,這是我義父的最後一點骨血了。”

李承業一驚,看了上去,說著:“周先生不必如此,有什麼事,儘管說來!”

週竹也不隱瞞,一一把話說了,磕頭說著:“還請主公救了這孩子。”

李承業微一錯愕,接著哈哈一笑,雙目亮起了精光,仔細端詳了這孩子好一會後,嘆的說著:“田先生雖然作錯了事,卻也是對我一片好心,我安能不管?”

說著,目光帶著精芒,沉聲說著:“你放心,這孩子我一定保下了!”

週竹不由心中一鬆,磕頭說著:“謝主公,臣以後一定盡心輔助,鞠躬盡瘁!”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0 03:36 PM

第三十四章破陣(上)

小雨綿綿,叢林之中,一衛之兵等候在了叢林前的一塊空地上。
古時,這是官道所經過之處。

唯一值得慶賀的是,這裡建了營帳,並且早上半日到達,得以休息半日,食了軍糧,得以積蓄體力。

雨絲不停,黑雲連綿,給戰場上增了一絲壓抑的氣氛。

五百士兵都在營帳內,手中持刀、持槍,持弓,一臉肅穆和緊張、不時憂心的望著遠方的原野。

此刻天還未亮,大家都睡不著了。

主營中,王守田面容平靜,心下還是有幾分緊張。

上千人的戰鬥和廝殺,單是想想,都覺得血不但不熱,反而生寒。

“大人,為什麼不設伏?”此時主營中,眾將都集中著,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五人都在,而柴嘉進言說著。

“川中都新將呂濟是個慎重的人,這林間不厚,藏下這樣多人不行,再說,如果處處設計埋伏,就失了軍中正道——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明白了嗎?”王守田說著。

前世,如果說最有感悟的,就是一篇文章,說朱元璋和朱棣非常相似,但是朱棣就沒有朱元璋那種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的氣魄。

姑且不論這觀點對不對,王守田對這句“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非常推崇。

別的不說,王守田偷襲得手,殺了陳翔,是得了些名望,但是大部分人承認的同時,也會心中想著:“無非詭計耳!”

卻不會把王守田,當成真正的大將來看待,這其中差別是什麼?

差別就是缺少了“臨之於堂堂正正之師”而獲勝的氣魄和格局,只要缺少這點,無論怎麼樣勝利都不會凝聚出王氣。

陰謀詭計不可少,但是那更應該是戰略層,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或者最低層的游擊戰和騷擾戰。

真正決戰時,必須有一支敢打硬仗,敢打正面戰的隊伍,這才是威懾眾將的真正本錢!

不過這當然不必細說,王守田淡然說著:“令軍中食早炊,並且食後全軍戒備,此地是川中都選擇的地點,以在夜中割稻!”

此時,王守田一身戰甲,平添了幾分一股英武之氣,說話之間,自有一股威嚴,由不得人不信服。

“諾!”眾將都出,傳達命令。

“報!”果然,過了半小時,一個斥候半跪在前面,大聲說著:“前方發現敵軍蹤跡,大約一隊人馬,疑是敵軍前鋒斥候,請大人指示。”

“再探!”王守田命令著,同時又命令別人:“令軍中全體出營,與平地上列陣!”

“諾!”下面二人齊聲應著,隨即行了個軍禮,轉身告退,傳遞命令去了。

命令傳遞而出,頓時,五百人的隊伍,按照伍火隊營的編制,排列而出,眾人皆是一臉凝重肅穆,縱然面對同僚,也不敢有所言語,排列而出,最後在官道前一片荒野上列隊,動作和隊伍整齊劃一,這是訓練達到一定的效果。

這才是自己需要的軍風,王守田在心中暗喜,他策騎走到陣列前,銳利的目光橫掃士兵,說著:“將士們,敵軍前來,要割我們的稻子,殺我們的家人,我現在不說廢話,爾等可願隨我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士兵都是應著,呼聲震天:“願為校尉而戰!”

王守田點了點頭,說著:“此次我親自統軍,監督戰事,如有人臨陣脫逃,立斬無赦,本將後面的騎兵,就是監軍,誰敢後退,無論伍火隊營,全部斬之!”

這三十騎兵,並非是大帥的親騎,而是自己的騎隊,雖然遠遜色於大帥親騎,但是當軍法隊還是綽綽有餘。

此言一出,五百士兵都是閉息不語。

“但是若有人斬首立功,我都看在眼中,按功提拔,絕不食言!”王守田擲地有聲說著,片刻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隨之,士兵都吶喊著:“願為校尉而戰!”

動員完畢,就是等待了。

遠處出現了敵人的斥候,仔細打量後,就會發覺正面情況,斥候連忙搜索,甚至插入了叢林,查看有無埋伏,再回禀消息。

正值王守田等候之時,川中都中,一身甲衣的一個中年人正聽著前方斥候隊長的報告:“什麼,敵軍列陣在前,攔住我軍去路?”

“是,將軍,有敵軍五百五十人左右,其中有三十是騎兵,並無廂兵!”

本來大軍出動,就必須有廂兵當後勤和雜役,可是現在只在縣內作戰,不過幾十里,當然不必了。

“可有黑衣衛?”這中年人,就是呂濟,他是都指揮使,參將,當然可稱將軍了。

黑衣衛是文陽鎮的精銳。

“沒有,將軍!”這斥候隊長應著:“叢林甚疏,周圍五十里並無伏軍。”

“你看的可仔細。”呂濟皺著眉,追問了一句。

“大人,我等和黑衣衛作戰十數年,相知甚深,這敵軍只有五百,有無黑衣衛,我們一看就知,斷無虛假。”這斥候隊長應著。

“……你們退下吧!”呂濟臉色微微一變,對方的態度有些讓他動怒,可是這些人是打了十幾年的老兵,現在又是臨陣,斬之不祥,忍了。

等斥候隊長一退下,剛才沒有說話的一將就出來,這將滿是鬍子,剽悍魁梧,半跪的說著:“將軍,這小兒如此大膽,請將軍下令,立刻攻破之。”

“程校尉說的沒有錯,這人以卑鄙手段,襲殺了陳翔將軍,吾等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請將軍下令。”

“這小兒只有五百五十人,還是初建一衛,我軍雖留一百在縣此,此時有六百,豈不勝之?”

“請將軍下令!”

“請將軍下令!”

面對群將洶湧,呂濟更是臉色微青,陳翔善戰,在軍中更有威望,被殺了,軍中不少心腹都日夜思之保仇。

自己原本只是一個校尉,若不順應此心,只怕以後難以掌握大權。

這時只得忍了,並且對方的確也只有五百五十人,雖然二軍相差不大,但是川中衛畢竟是老營,而對付初建,怎麼都可獲勝!

想到此處,呂濟終於下了決心,說著:“這小兒敢於在平地立陣,我們就敢堂堂將其擊破,各將聽令,列隊上前,違令者斬!”

“諾!”眾將一起聽令,軍隊踏步上前。

王守田遠望,耐心等待著,片刻後,敵陣終於下了決心,壓了上來。

“呂濟終於忍耐不住了,說的也是,現在二軍人數相等,若是見了我不戰後退,以後他怎麼壓服軍中?”

“殺!”遠處傳來了高亢的吼叫聲,一隊隊士兵,同樣列陣出現在前面。

“賀益,此戰就看你了。”王守田說著,隊伍裡的唯一的一支三十騎,已經全交給了賀益。

前世此人能用二十騎,奔馳在數千人中,所向披靡,勇不可擋,這次面對的才七百人,並且還多是新兵,自然可以打開局面。

這就是信任。

賀益騎在馬匹上,面容肅穆,不自覺帶了幾分肅殺之氣,只是應著:“諾!”

王守田收斂了心神,面無喜悲,神情淡漠,望向遠處,而甘厚距王守田左右,持刀而立,只待一聲令下。

川中都上次雖然保持了一批種子,但是真正骨幹者,絕對不超過一百五十人,其它的全部是新兵。

自己新建的這衛,嚴格的說,只有當初一隊是經過戰陣,其它都是新兵,只經過了殺賊一戰洗禮。

但是軍中訓練刻苦,又有大魚大肉,王守田相信自己士兵素質在對方之上。

單是士兵比較,各有優劣,相差不大。

但是論氣數的話,文陽鎮和長定鎮,本來半斤八兩,可現在可是現在柳思明已死,其子柳朝義繼位,氣運大減,而自己方面,大帥王遵之還活著,就已經勝出了幾分。

川中都損失巨大,不但蒙著戰敗陰影,而且真正有氣數的人,不過呂濟一人,而現在王守田軍中現在有五將。

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都各有氣運,這時同在軍中,都一損皆損,一榮皆榮,必會支持自己獲勝,這氣數就遠在對方之上了。

再說,川中都到此,雖然不遠勞師遠征,但是畢竟跑了幾十里路,而自己營地士兵,已經休息了半日,好整餘暇。

因此看似相當,實是勝出了許多,這若還不勝,就是天要滅之。

“命所有弓隊聽令,準備射擊!”王守田發令說著。

一掌旗官應命,取下二把令旗,發出號令。

頓時,一隊弓隊迅速行動起來,在刀盾兵掩護下,提箭搭弓。

這時,敵軍也不斷上前,地面都被踩踏的微微震顫,二軍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越是緊張,越是安靜,此時,當真可以說針落可聞。

“準備!”王守田待敵軍臨近,毫不猶豫喊著。

令旗重重一揮,五十弓手驟然起弓,一個個都將手中長弓拉滿,弓弦繃緊。

“放!”令旗一指,箭射出的“嘣嘣”聲不絕,敵軍陣上,頓時傳出了十數聲慘叫,幾乎同時,敵軍一聲吶喊,衝鋒了起來。

此時,陣前只有五十米,一沖就到,弓手只能發出一箭,十數秒後,二軍猛的沖在一起,殺聲四起。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1 01:30 PM

第三十四章破陣(下)

戰場之中,弓手的作用有限,只能射五十步內,可五十步內,如果不是城牆或者高地,一沖就上,只有發一箭的時間。

再說即使一名資深的精兵弓手,持續作戰,一氣連射出箭矢也不過二十枚,之後手臂筋肉便會酸軟脹痛,無法發力。

因此王守田一聲令下,示意弓手退下,由隊正組織自由射殺。

“殺!”第一波的長槍,已經刺出。

這時,細雨朦朧,昏暗瀰漫,水氣淋漓。

紛飛的鮮血混著雨水而下,哭喊聲,慘號聲,人體被刺入的悶響充斥著現場每個人的耳膜。

短暫的交戰後,雙方的士兵都顯出了慌亂和恐怖,而幾乎同時,以老兵精兵充之的伍長和火長,迅速將新兵組織起來,卷席著向對方殺去。

不時有著人影轟然而倒。

槍陣還是起了相當作用,隨著戰鼓,敵軍像洶湧潮水一樣,狠狠的撞在牆上,數十根長槍,刺入了對方的身體。

但是長槍的弊端也暴露了,刺中之後,肉體的障礙,根本無法使士兵在數秒之內就拔出來,縫隙被敵人老兵,連人帶槍撕開劈倒。

不過,這些敵人,轉眼之間,就被後面頂上的長槍狠狠刺倒。

外面還有著人用弓,有著後陣的飛矢落下,洞穿許多人體,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填上。

第一道槍林被攻破,第二批槍林的面前,十數具突進的屍體被刺殺。

賀仲已經短兵相接,作為隊正,他率領著隊伍,面容冷峻,狠命砍殺著,不得不說,此人武藝頗高,所到之處,連連斬殺,頓時身上滿頭滿臉,全是溫熱的血漿。

才殺了一人,左側,一人砍了過來。

“賊子爾敢!”賀仲反手就是一刀,只聽“曝”的一聲,鮮血飛濺,對方的一隻左臂登時被砍了下來。

“殺!”賀仲仰天咆哮:“兄弟們,隨我殺上去!”

這時,敵我的屍體交錯的堆積起來,敵我雙方都暴露出了混亂不堪的局面,這是由於大部分都是新兵的緣故。

“殺上去!”所有聽聞此聲的士兵登時齊吼一聲,渾身熱血沸騰,戰意到達頂點,這一刻,勢如破竹,無可阻擋,所到之處,不斷有士兵被斬殺。

又有著短兵相接,廝殺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隨著賀仲節節推進,戰況立即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大人,濃煙已經放出了。”一個身穿藤甲親兵,在王守田身旁,小聲說著。

王守田回頭一看,果然,遠一點地方有著濕稻草點燃的煙,雖然不大,但是幾千米內看見還是綽綽有餘。

不過並不怎麼樣顯眼,只有事先準備的人才注意到。

“恩,不錯!”王守田面沉似水,不在註意著此事。

雖然要以堂堂正正之師擊敗敵將,雖然有著黑衣衛,以著呂濟的性格,絕對會不戰。

因此周圍的確沒有黑衣衛。

不過,五十里內有,不,嚴格的說,二十里外一處就有,二十里就是十公里,實際上斥候根本無法查出方圓十里的廣大面積。

這時,濃煙放出了。

五里之外的一間農舍前,生著一堆柴火,一個伍長焦急等候著,突然之間,遠處看見了細微的濃煙。

“上煙!”伍長下令說著,立刻,就有著人把濕漉漉的濕草蓋了上去,頓時,濃煙而起,升出十數米。

稍等片刻,再遠處,又一道。

雨絲繼續在下,在二十里處一處廢棄的農舍中,五十騎等待中,各個身穿皮甲,手按長刀,目不斜視。

“來者何人!”門口傳出一聲大喝。

“報,濃煙已生,還請校尉立刻出兵。”一個伍長進來,行禮說著,他並不是黑衣衛的編制中。

為了讓黑衣衛找不出理由,王守田特地派了三伍人當傳令和看管濃煙。

賈鬥一身鐵甲,手持長槍,站了出來,目光冷冷掃視著這伍長。

這伍長頭上滲出了冷汗,卻又說著:“報,濃煙已生,還請校尉立刻出兵。”

賈鬥冷眼掃了這人一眼,轉頭對一旁傳令兵說著:“讓兄弟們上馬,我們這就出兵!”

“諾!”傳令兵微微點頭,轉身傳遞命令。

片刻,五十騎就翻身上馬。

……距離戰鬥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和許多人想像的不一樣,冷兵器戰鬥非常消耗體力,就算久經鍛煉的精銳,歷史上最多也只能支持半個時辰的廝殺。

此時,就算只有一刻時間,敵我都露出了疲態。

賀仲渾身染血,微熱的血漿粘黏在身上,身上的皮甲,已經有了多處刀痕,他卻絲毫不在意,高喊著:“殺”

幾乎同時,何勝、柴嘉、張毅三人,也各率人廝殺。

王守田目光一掃,敵我的情況,都落在心中,突然之間,一種奇妙的感覺襲上心頭,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時間變得緩慢。

王守田突然之間福至心靈,低語著:“敵軍疲了!”

敵人冒著雨絲而來,沒有來得及吃早飯,而自己早半日到達,得以休息半日,食了軍糧,得以積蓄體力。

這就是以暇擊疲,這時終於體現出來了。

“賀益,出擊!”王守田不假思考的下達著命令。

“諾!”賀益高喊著:“兒郎們,跟我衝鋒!”

這後面騎兵三十人,有十人是他帶的嫡系,這時一呼喚,這個小小的馬隊,頓時跟隨著主將進行沖鋒。

馬匹長嘶,馬蹄踩起濕滑泥土,飛濺著。

呂濟幾乎同時就發覺了情況,也是手一揮:“出擊!”

對方僅存的馬隊,大概也有三十餘人,同時發起了衝鋒。

二支騎兵猛烈的衝鋒在一起,瞬間,時間變成的沉悶,連續不斷的肉體相撞的悶響,夾雜著骨骼斷裂的清脆聲音,甚至壓過了慘叫和哀號聲。

在騎兵相互衝擊瞬間,運氣和武藝,淋漓盡致的發揮著。

“殺!”賀益揮手之間,二個頭顱就飛出,瞬間,甚至看見了對手的面容,鮮血飛濺,將血霧噴到這個範圍內的所有人身上。

“殺!”不斷有著騎兵相互交接著,只見賀益勇不可擋,只要靠近,騎兵紛紛濺血墮地,一時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而跟隨著賀益的騎兵,趁主將的鋒銳,更是大砍大殺。

後面督陣的呂濟臉色大變:“此將是誰?”

“殺!”賀益整體騎兵而過,迎戰的敵騎已經倒下了一大半,只有零星幾騎,賀益更不猶豫,向著敵數百人的大陣,從側面衝了上去。

王守田盯了上去,只見滿眼都是殺戮,耳內貫滿喊殺聲,所有人都眼睛血紅,只有一個簡單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來進犯的敵人堵住和殺死。

雨絲不斷而下,不斷有人倒下,鮮血飛濺。

“殺!”敵軍有著箭,數個騎兵跌下,倒下的騎兵頓時在慘呼聲中,被緊隨其後的同伴踩成肉醬,衝鋒已經發起,容不得任何的遲疑。

數十騎橫衝上去,長刀所向,一個又一個士兵倒下,鮮血飛濺。

在這樣的衝鋒下,敵陣動搖了。

王守田大喜,喊著:“殺啊,敵人撐不住了。”

頓時,五將都同時吶喊,對著敵人殺上去,果然,敵陣崩潰了。

其實此時,敵人六百人,最多戰死百人,但是冷兵器時代,這幾乎達到了極限,戰陣一旦崩潰,敵將再也無法組織,眼見著新兵反身就逃,王守田的軍隊,呼聲震天,追趕了上去。

“將軍,快走!”呂濟的親兵一看不妙,立刻數人扶著呂濟上馬,就向後逃。

兵敗如山倒,在這時絕沒有辦法。

但是才衝出一段路,只見一將全身血淋淋,獰笑的攔截上去,卻是賀益:“哪裡逃,主公命我取你人頭!”

這戰勝利,關鍵的一著​​,就是取呂濟人頭。

呂濟到底是軍人,這時,猛的拔出刀來:“拼了​​!”

“拼了!”後面幾個親兵,也怒吼著,在呂濟之前,就直衝上去。

刀光一閃,數個騎兵被斬於馬下,下一刻,賀益長刀而過,就見呂濟的首級飛出。

由於距離太近,賀益看見了對手的頭顱,五官和表情都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充血的眼球,以及不甘的表情。

一蓬血濺了一身,又洗了一次血浴,賀益只覺得痛快淋漓,他猛的高舉長刀,血從刀上而留下,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咆哮。

“跪地棄刀者不殺!”

“跪地棄刀者不殺!”

“呂濟已死,還不投降!”

就在這時,戰場上,已經有著這些喊聲,隨著這些喊聲,不少逃兵紛紛丟下武器,跪伏在地上。

片刻之後,殺聲停止了。

雨絲並沒有隨著勝利而停止,不斷而下,但是對大部分從腎上腺素刺激中醒悟的新兵來說,這雨水更好些。

他們不斷嘔吐,筋疲力盡的搖擺著,跨動著蹣跚腳步

雨水打了下來,將屍體上不斷流下的鮮血,變成了涓涓細流,雖然這細流暫時被鮮血染成醒目的紅色,但是只要片刻,就可洗去大部分的血腥。

按照命令,一些明顯重傷的人,被補刀,不時聽見那若隱若現此起彼伏的低聲呻吟,突然之間隨著“噗”的一聲而停止。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1 01:30 PM

第三十五章轟動(上)

小雨初歇,雨過天晴。

賈鬥騎兵才到,一眼看上去,就是大片的屍體,很明顯,戰鬥已經結束,殺戮已經結束,只剩下打掃戰場的人。

由於才戰後,整個戰場上瀰漫著一股慘烈的氣氛,每個士兵都似乎脫胎換骨,帶上了一陣陣特有的殺氣。

幾個明顯是軍官的人,更是圍著巡查,身上沾滿了血腥。

這氣氛,頓時使本來桀驁的黑衣衛騎兵一窒。

賈鬥瞇上了眸子,這熟悉的氣息,使他心中震驚,原本看不起的新兵,似乎起了某種熟悉的變化。

他熟悉戰陣,自然對戰場非常了解,一觀看,就知道是正面對抗。

再觀看著規模,以及垂頭喪氣的敵兵俘虜,就知道事先說的六百敵人並不虛假。

五百對六百,正面決戰,還取勝?

賈鬥心中,頓時改變了看法。

他翻身下馬,走了上去,但是走了幾步,一個聲音就使他瞳孔驟然收縮。

一個瀕臨死亡的敵兵,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渴望,這是求生的慾望,看這情況,這敵兵還不滿二十,喉嚨發出了含糊的聲音。

這時,有一個老兵上前,抓住他的頭,用刀子就是一割,這是一聲悶響,同時伴隨著這敵兵最後一聲嘶鳴。

這種聲音令人心悸,敵兵的喉嚨鮮血飛濺,身體在最後的抽搐起來,鮮血不斷從他的脖子上,身上流了出來。

就算是殺人如麻的賈鬥,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上前。

在一處稍高點的土丘上,王守田正在掃視著四周,周圍滿是親兵,不知道為何,一眼看了上去,面無表情的王守田,帶著某種熟悉的冷酷氣息。

“黑衣衛果毅校尉賈鬥,拜見大人。”賈鬥行跪禮。

二排親兵,以及五個武將齊齊相對,都不含好意的看了上去。

王守田面容陰沉,目光凌厲掃視著賈鬥,片刻之後,驟然怒著:“賈鬥,你為何來遲了?”

“這個……正巧雨大,馬和人不見其路……末將知罪。”賈鬥才想抗辨,但是才一抬頭,就看見了上面冷笑的王守田,以及冷笑的諸將,不由心中一跳,說著。

自己雖然有五十騎,但是此時,他猛的發覺,自己身邊竟然沒有親兵,頓時就磕頭認罪,並不抗辨。

實際上,是戰鬥結束的太快,並沒有算得上真正延遲,只是現在王守田是上司,上司呵斥,如果原本是無能之將還可,大可抗辨。

現在在大勝的上司面前,還是戰場上,當場頂撞,結果如何,賈鬥不用想也知道,更讓他下決心的,就是據說此人很快就會成為少帥,是自己的主公。

這服軟也是情理之間的事。

“……哼,賈鬥,你身為黑衣衛校尉,居然延誤時辰,這是失職之罪,此次我方雖然大勝,但軍紀不可亂,本應嚴處,不過現在正是用你之時,你可戴罪立功!”王守田見他服軟,冷笑的說著。

“諾!”賈鬥應聲說著。

見他應下,王守田坐下,面色略緩:“賈鬥,你帶領騎兵,準備出發,今日大勝,太素縣還沒有接到消息,我們可奇襲之,賀益,你整頓一下騎兵,等會隨我一起出軍,餘部在今天夜前趕上!”

沉默少頃,眾將互相望了一眼,齊齊出列,應著:“諾!”

剛才審問了一下,現在眾將都知道,現在太素縣里,只有一百兵,必是一攻而下。

正事議完,下面王守田面容冷峻的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二堆屍身。

命令的說著:“敵人卸下軍械,就地埋葬,我軍檢查屍體和姓名。”

在古代,大量的屍體若是不管不顧,棄之荒野,極易發生瘟疫,將屍體聚在一起埋葬,顯是最正統的方法。

王守田又說著:“人死入土為安,不必堆積,分具掩埋。”

“諾!”

看著士兵艱難的辨認著自己戰友的屍體,有的屍體被砍到了頭,血肉模糊,實在不好辨認,王守田心中一動,召見一個隨軍文吏,說著:“以後就制軍牌。”

“請主公明示。”這個文官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多屍體,剛才嘔吐過,臉色還有些蒼白著,恭謹應著。

“士兵都用木牌,就是半個把掌大的木牌,新兵和廂兵只有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簡單雕刻的鄉籍,以備查尋。”

“正兵有著犬首,正面雕刻其姓名,反面是鄉籍。”

“精卒、上卒、甲士,各有狼首,以爪劃分,一根、二根,三根,同樣有姓名鄉籍!”

“伍長、火長,副隊正,都用鐵牌,同樣有狼首狼爪劃分之!”

“隊正和營正都用銅牌,以犀牛標記。”

“姑且就這樣,你記下,作些樣品給我。”王守田吩咐的說著。

“諾!”這文官應命。

這時,又有一個文吏上來了:“主公,此一役統計,我軍戰死五十三人,死了三個伍長,二個火長。還有四十三人負傷,要運回本城。”

這時,何勝、柴嘉、賀仲、張毅、賀益五人都來了,他們雖然有著皮甲保護,或多或少,負了點傷,都是面色陰鬱的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屍身。

不管怎麼樣,都是半年內日夜相處的人,一戰後,就只剩了屍體了。

“斬首多少?”王守田問著。

“斬首九十六級,還有十數人是敵軍重傷給予處決,首級依制折半。”王守田看了看天,說著:“立刻統計軍功,不要拖延。”

“遵命!”現在人數才五百,又有大批人在現場,這數據並不難統計。

這時,俘虜已經被驅趕著,挖著坑,幸虧不是大坑,不然這些俘虜還以為要坑殺。

人多力量大,半小時後,所有坑都挖好了,由於是給戰友埋葬,這些俘虜倒很賣力氣,挖的很深,不少人還流淚。

“軍功檢查完畢了?”先沒有下葬,王守田問著文吏。

“大人,已經檢查完畢了。”

“下葬!”王守田簡單的吩咐,頓時,一具具敵兵屍體,被放入土坑,又迅速掩埋了起來,沒有多少時間,就埋了。

當然,有些身份貴重的敵人,就保留著。

“斬首一級,以及以上者出列!”王守田命令著,片刻後,二十一個士兵出列,有不少帶著傷。

殺了上百人,只有二十一個算是有軍功,王守田不由浮現出感慨。

要這軍功可不容易。

“謝大人!”

“斬首二級者出列!”出來的只有七個。

“斬首三級者出列!”七個中,又只有三個出來,看上去就是剽悍之士。

“斬首四級者出列!”但是沒有人回應。

“斬首五級者出列!”一個人昂然出來,王守田看了上去,發覺這人有著黝黑的皮膚,甚至顯得有些憨厚,不由一笑,這人就是勇猛又運氣好了。

“你們勇猛殺敵,斬首得功,回去我必有賞賜!”王守田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你叫什麼名字?之前有無官職?”

“大人,我是楊牛,以前沒有當官。”

“好,楊牛,你殺得五級,是好漢子,是勇士,我也不食言,我立刻提拔你為火長,賜你總田七十畝,加一頭小牛!”

“謝大人,謝大人!”楊牛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只是吶吶的說著。

拍了拍楊牛肩膀,王守田微笑的說著:“你是好樣的,本官最重勇士,你們該得的東西不會少一分!”

這一戰,全軍並沒有太大損失,犧牲和負傷的人,沒有超過百人,並且大勝了,俘虜了五百人左右,士氣大震。

經過了戰爭的考驗,回去再整頓修養一段時間,軍隊就真的是軍隊,不是新軍了。

即使如此,王守田莫名其妙,有些落寞和感慨,這來自地球的靈魂。

不過,王守田並沒有沉迷於這種情緒,他對著五將說著:“此戰勝利,還不算什麼,此時太素縣空虛,正是取下此縣的良機,你們整頓一下,盡快跟上來!”

“諾!”眾將沒有任何意見,應聲說著。

當下一道道命令發布,收集著全部的戰馬,竟然有著四十匹可用,當下,五十個黑衣衛兵,加上連王守田在內的四十騎,換上了川中衛的衣服,向著太素縣奔去。

二個縣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只有一百餘里,快馬的話,二小時就到了。

下午時分,雨過天晴,午後的時光特別悠緩,陽光下,遠處林梢隨風波動,溪水也彷彿靜止了。

映入眼簾,是一座縣城,有著護城河,並且已經引進了河水,高十米左右,不算高也不算矮了,吊橋跨臥在護城河上,可見的確花費了些工夫。

城門此時開著,還有幾個百姓進出。

“過去吧,速度慢些,不要太快。”王守田命令的說著。

“諾!”

於是一行人,不急不徐的策馬上前,很快就出現在城門前二百米之內。

城守兵凝神看去,看見是川中都的軍服,於是站起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馬匹速度何等之快,就算不急不徐,也在十幾秒後,就到了城門前。

“不對,將軍沒有這樣多騎兵!”看門的伍長突然之間驚覺,高聲喊著:“快,關上城門。”

不過,這時已經晚了,縣里才區區百個士兵,城門口才一火兵,哪能來得及關門。

賀益獰笑一聲,猛的策騎衝上,只聽馬一聲嘶叫,就已經衝入了城門。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1 09:18 PM

第三十五章轟動(下)

成都府,宋家。

望湖之樓,揚揚細雨,今日,臨窗而坐的二人面色凝重,雖不至於愁容滿面,這本來風雅之極的氣氛,卻因這二人這番作態而變的壓抑起來。

有那七八僕人,身著青衣,頭戴小帽,皆小心翼翼從樓下上來,手捧著飯菜水酒,一一在玉石桌上擺放妥當。

主家如此,他們自是萬分小心,不敢有絲毫失誤。

又有幾名樂手,彈奏著清幽樂曲,在這小樓隔斷處,隔著紗簾,那樂聲叮咚咚的傳來。

這二人卻一直對坐無言,直到僕人們將酒菜皆擺放妥當,其中一面白長須者才一揮手,淡淡說著:“都下去吧,我不發話,不得讓任何人上來。”

看向紗簾,又說著:“你們也暫且下去。”

“諾!”僕人們連同這幾個樂手,皆低低應了,隨即陸續退下。

踏踏踏的腳步聲漸遠了,二樓上又恢復了寧靜。

樓上此時只剩下兄弟二人,酒香瀰漫在空氣之中,飯菜也是香氣誘人,窗開著,雖已時至酷夏,可這二樓高處,卻時不時有那細風吹入,將一樓的悶熱全部掃去。

遠處湖面上,才子佳人們少了許多,倒顯得湖面上敞亮起來。

這等時候,縱是愛風流耍弄,卻也知道酷夏時節一走一身汗,絕非書中那長衣飄飄、盡顯風流的好時候。

偶有那遊船上的樂聲傳過來,也帶著幾分暑氣,沉悶讓人心發慌。

宋恆抬頭,看向兄長,卻見兄長表情淡淡,只轉頭望那遠處湖面,面上並無表情,一時倒讓外人看不出喜怒來。

知兄莫若弟,他和宋涵乃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自小關係便好,如他,自能分辨出對方是何情緒。

對方今日突然叫自己過來,雖是飲酒談心,卻半點喜氣皆無。

他倒是有心轉談其他話題,可此時此景,卻實是不敢開口。

自從獲知那王守田有一平妻之事後,兄長宋涵就一直心中不快,這讓當初有意促成此事的宋恆著實不安。

想到市井上現在傳言,宋恆真恨不得抓來王守田,好好的教訓一番。

自家的侄女,是何等的賢淑聰慧,難道就不如一平民女子?

本來侄子歸來後,他還原想著,自家這樣拖著婚事不應,對方自然知道用意,還不盡快的休了那平妻?

那個女子再好,論家世,論學識,論相貌,必都不如自家侄女,有些抱負的男兒,決斷起來也很是順利才是。

等到現在,依舊不見汲水縣傳來消息,他這心裡,也開始鬱結了。

心裡直罵這王姓小兒實是愚蠢!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促成此事!

竟害得宋家成了這蜀地的笑話!

愈想,愈是生氣,待宋涵轉回頭時,所見便是自家兄弟這一副表情。

見此,宋涵倒是笑了。

只這笑裡,多是無奈:“二弟,你說,我宋家,是不是真衰敗在為兄手裡了?”

轉著手裡的琥珀杯,宋涵有些自嘲的問著。

這支小杯極為精緻,卻是前朝魏侯珍愛,放在外面絕對價值連城,可拿著這樣的一隻杯子喝酒,他卻依舊不覺得其中酒有多香甜。

“大哥,何出此言?”宋恆何時見過大哥這副模樣過,忙說著:“大哥手段了得,宋家在大哥手裡,一直有所發展,為何突然說這些?”

“為兄心裡著實不安啊。”宋涵少有的嘆氣,心情黯然的說:“想我宋氏一門,從數百年前遷移到此,就是蜀地大族,便是州牧也不敢輕視小看,可現在……可現在,我宋家竟成了這街頭巷尾的笑話,實是讓為兄心中黯然!”

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宋涵心情鬱結,使得對坐宋恆心中對王守田越發不滿意了。

“大哥,不過是王家小兒愚蠢罷了,大哥何必為一無知小兒如此介懷?若他不肯休了那平妻,我宋家便不允了這婚事,反正未曾正式確定這婚約,便是不允了,這王家又能耐我宋氏怎樣?”

宋涵搖頭,淡淡笑:“你呀,莫非以為,我只氣那王家小兒?”

“怎麼?大哥不僅僅是為了這婚事不快?”宋涵這話倒讓宋恆訝然了,他一直都以為,大哥是在為王守田之事鬱結於胸。

宋涵又自斟自飲一杯,語帶嘆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說來,這王家小兒雖可惡,卻也並不隱瞞。”

“二弟你細想,若他隱瞞不說,待這事情正式訂下,你我又能如何?莫非,真能毀了婚約不成?若真如此,我宋氏之女的名聲,便毀了。還有何面目,再在這蜀地行走?”

見宋恆面現沉思之色,他又將一杯酒仰頭飲下,眼底現出寒意來:“我氣的,卻是二點,第一就是這王家小兒遲遲不肯貶之,第二就是這些搬弄是非之人。”

“大哥所指,是造成市井傳言之人?”宋恆一點,他立刻明白了。

“正是,這王家小兒,是王遵之屬意繼承人,雖未公開,這有眼睛的,卻都能看出,本來,這樣一年輕人,日後有些作為,倒也配的上我家悠兒。”

“現在,整個蜀地皆知,這裡面打擊的不僅僅是王家小兒,也是我宋家的聲望。”

“這二件事,一表一里,前者不能使這王家小兒決斷,後者無所顧忌,都證明我宋家聲望和威名大不如前,我心裡因此鬱積啊!”

“若早上百年,誰敢對我宋家如此行事?”

“大哥,你說的沒錯,只是錯不在您,現在是亂世,向來武夫當道,我宋家雖有人脈,也有金銀,並無衰退,卻到底境轉時移了。”

聽了弟弟的話,宋涵也再次嘆息起來:“你說的不錯,所以我才猶豫,若是百年前,區區一個鎮帥之子,再怎麼樣出色,出了這事,我也不應了。”

“現在武夫當道,我們必須找個掌兵權者作為後盾,可現在鎮帥,要不年老,要不已有元配,沒有妻子的繼承人,又寧可找著更有政治利益的家世,現在想找個合適的人選,很難啊!”

這也是宋涵一直未曾正式表示拒絕的原因之一,但凡能有迴轉之地,他也不想簡單拒絕掉,可這迴轉餘地,卻有些難了。

“王家小兒,倒是個有情意的人!”雖氣惱王守田不休平妻,這份風骨作為,卻讓同樣有女兒的宋涵有些感慨。

若這分情意,能落到自己女兒身上,也算是給悠兒尋到良人了。

這等亂世,有抱負作為者,為前途,休妻再娶者,大有人在。

這在宋涵看來,也未嘗不可。

但對方若是自家姑爺,卻又是另一番感觀了。

哪怕是大族之主,既身為人父,又豈能不心疼女兒?

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想到前幾日接到的那份密報,宋涵瞇了瞇眼睛。

耳邊聽著二弟宋恆說:“重情意?這亂世若太過兒女情長,如何能挑起大任來?”

宋涵點頭,倒是同意這一點:“前幾日,我收到密報,這汲水縣與那太素縣摩擦不斷,怕是要開戰了。”

“哦?”聽到這事,宋恆怔了怔,隨即冷哧一聲:“這王家小兒掌兵不久,汲水縣又剛剛恢復,太素縣卻是經營許久,這仗還真敢去打?”

“你莫小看了王家小兒,若非他之前的種種作為,你我也不會如此看重於他,這次,就看他是否能帶來驚喜了。”撫著長須,宋涵低聲說著。

“莫非,大哥還存著和王家結親的心思?”宋恆見此,追問的說著。

宋涵既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淡淡說著:“現在亂世,能成英傑者,必可佑一方百姓,這樣的人,百年難遇一個,只看他是否有此潛力了。”

“這事,小弟會讓人注意,若有消息,也好早做定奪!”宋恆沉吟了片刻,這時也有些明白大哥的心思了。

若這王守田在戰事上處了下風,那這門婚事自然告吹。

可這小子贏了,正能顯出此子不俗,這婚事還有機會。

雖說有了平妻,日後真成就大事之時,這些事情又算什麼?

這時候,菜卻有些涼了,正是六月,兄弟二人不以為意,於是,不再談此事,二人開始推杯喚盞起來。

其中,有幾分是藉酒消愁,又有幾分是快意發洩,卻不得外人知了。

太素縣

衝入城門後,幾乎沒有遇到抵抗,這百兵就投降了。

黃昏時,上千人的隊伍已經到了,王守田在眾將的擁戴下,巡查著整個太素縣。

太素縣本是川中都的基地,現在川中都終被剿滅。

戰利品有著三十匹戰馬,合起來,可以建個小牧場了,弓箭兵器可裝備千人,尚有一批三百兩的黃金。

這批黃金,只詢問了下,就知道是橫徵暴斂,甚至抄家滅族而來。

王守田卻沒有自己預期中的欣悅,只見縣城裡有著不少流民,有的還有餓死在街上,王守田勒馬停定,凝視一邊。

這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餓死在街上。

眾將見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王守田苦笑的說著:“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直並無感覺,見到這個我總覺得心裡堵的慌。”

眾將連忙說著:“主公,現在這縣由您掌控,自然不會有這等慘事。”

王守田嘆的說著:“人非草木,有些感觸,你們聽我號令。”

眾將應諾:“諾!”

“第一,收斂屍體埋葬,街道和城外五里內,不許見到暴屍於野。”

“第二,統計糧庫,開倉放糧,乘著放糧時,將流民一一登記,運回汲水縣,充實戶籍。”

“第三,速將戰報,報給大帥和全鎮。”

眾將齊聲應命,個個凜然,不敢有違。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2 04:59 PM

第三十六章移縣(上)

  六月,下午才是雨過天晴,晚上又有著雨,不斷有著雨絲落下來,淅淅瀝瀝打在了縣衙的屋簷下。
  薛遠趕到太素縣,已經是入夜時分,還是從城門上吊上去,才到了縣衙,不一時就有親兵小跑出來,說著:“薛大人,請進!”

  薛遠來到縣衙里二廳處,一眼看見王守田立在門口等候自己。

  薛遠心中一熱,就上前行禮,王守田見他行禮,立刻下階,挽起薛遠說:“一路辛苦,到裡面說話吧!”

  到了裡面,就有人上茶,薛遠坐了,喝了口茶:“縣里的情況,使者已經對我說了,我一路都在思量,主公的章程很不錯!”

  王守田心裡有些高興,說著:“外面還在辦理,你來了正好,我們首要是必須安撫百姓,免的給人嫁衣,民望得了,具體的縣治,可能插不上手了。”

  見薛遠有些迷惑,王守田有些黯然,說著:“大帥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我這次打敗川中都,殺了呂濟,奪取太素縣,與公是改善我鎮的處境,壓縮長定鎮,與私就是建立威信,壓服眾將。”

  “這次大勝後,如果我預料的不錯,大帥就要召我入府,立我為嗣子了,這太素縣,管不了。”

  “主公,臣明白了,這太素縣管不了,也不能給別人收民心,因此救濟安定的事,必須我們來幹!”薛遠喃喃說著。

  王守田笑的說著:“所以我急召你來,我深知你的本事,你在這段時間,給我開倉放糧,安撫百姓,特別是無地少地的流民,全部遷移到汲水縣去,當然,俘虜的家屬也同樣在遷移之列。”

  “我就算當嗣子,這汲水縣還是我的根基。”

  薛遠起身,行禮說著:“​​必不辜負主公期望,必得這縣民心,他日有其它縣令來,也不得救亡之功,只得守成之望。”

  “大善,就是此意。”王守田大喜,說著,他微微看向著自己的金印。

  金印並沒有改變,可這時,瀰漫的氣數,已經充滿,甚至漂浮在外面了,絲絲在消散之中。

  唯一的變化,就是本命的白紅之氣,已經徹底變成赤紅,一根赤紅氣挺立著,駕御著眾氣,使眾氣漸漸轉紅。

  王守田心中感慨,這次自己已經突破到了正七品,這次大勝,傳聞給大帥知道,大帥必有提拔,到時候正式氣運大盛,就可進一步威凜全鎮了。

  這消息傳來的正是時候,這時,王遵之的身體又有些不好了。

  雖未到那臥床的地步,卻咳了幾次血,這可嚇壞了府中軍醫,細細調養方好些了。

  這一日下午,李顯從外面進來,這位節度使大人正倚窗而坐,微微咳著,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自從滅了田家後,這位大人又先後貶了幾位官吏,如今文陽府上下官吏,都有些人心惶惶。

  這李顯是王遵之親信下屬,倒還不懼:“大人,有軍情從汲水縣那邊傳來了。”

  “念。”王遵之頭也不回的說著。

  “諾。”李顯拿著情報,聲音清朗的念來。

  當念到王守田大勝,已奪取太素縣時,王遵之一臉驚訝的回過頭,忙叫停下。

  “你是說,王守田已取下太素縣?”這事情,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讓他連咳都忘記了。

  李顯笑的說著:“正是,恭喜大人,文陽府又多出一縣之地。”

  “哈哈!真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駒啊!”確認此事後,王遵之大喜,忍不住大笑起來。

  可這一激動,卻只覺得頭一昏,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大人!”李顯連忙驚呼:“快喚醫生前來。”

  一陣忙碌後,被抬到床上的王遵之,卻醒了過來,無力的擺著手:“我還沒有事!”

  “大帥,您的身體,現在還是無礙,只是這以後情緒上,卻要注意不能太過起伏了。”床榻前醫官小心翼翼的診過脈後,溫言勸著。

  這人也是跟隨王遵之多年的老人,情意自是不比尋常醫官,若非如此,王遵之也不可能讓其給自己診脈。

  聽的出,對方話裡多是關切安撫,王遵之身為病人,卻知自己這身體到底如何。

  因此,只淡淡一笑,說著:“趙先生,我們相交三十年,你就少說這些話來寬慰我,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你也莫講些寬心話給我聽,去忙你的,我這裡你就不用理會了。”

  說完,揮揮手,打發他的同時,不忘叮囑了一句:“出去後,莫要多說!”

  這就是老人才有的待遇,若是普通醫官,不會叮囑,但是若是說漏了嘴,自然就是斬首的命運了。

  趙醫官嘆口氣,只得應了。

  一旁的李顯見了,忙將趙醫官送出去。

  回來後,面現擔憂之色,勸的說著:“大人,您這身體還是要靜靜調養幾日。”

  “我這身體我自然曉得,你把剛才密報取過來,我想再看一遍。”想到剛才那事,王遵之忙吩咐的說著。

  見此,李顯只得暗暗嘆一口氣,將密報取來,交到王遵之手上。

  仔細將上面內容又看了兩遍,王遵之這面色上,又好了幾分,他用手帕咳著,喜說:“此子果然不負我之期望啊!”

  見王遵之咳出的血跡,李顯面上不變色,心裡卻是驚駭和酸澀混淆著。

  大帥,只怕時日不多了。

  李承業的李家,對他曾暗示過幾次,似是有交好之意。

  可想到見到的汲水縣情況,王守田卻也是相當不錯,大帥又對其有意栽培,這事還真是要仔細度量了。

  倒也不是李顯不忠,若是大帥在,他絕對不可能背棄,但是大帥一去,如果繼承者無能,在這亂世,誰也不會把家族賭上陪葬。

  王遵之放下密報,說著:“李顯!”

  聲音雖輕,卻把李顯嚇了一跳,忙應著:“大帥,您有何吩咐?”

  “你立刻傳令,讓王守田進府,並且召集眾將眾臣,我準備三日後,就正式收此子為嗣子!”

  “諾!”李顯忙低​​頭應下了,心裡卻是一鬆!

  大帥終是殺戮決斷,一發覺身體不對,立刻要收王守田為嗣子,以確定君臣名分,不會突然之間暴斃而導致亂局。

  王遵之默默的想著,見李顯要出去,又說著:“慢!”

  李顯停了下來。

  王遵之想了想,問著:“現在田家那幼兒,還沒有尋到?”

  “是,還沒有!”李顯心中一突,回答的說著。

  “知道了,你傳我命令,開明縣知縣李存義治政寬厚,甚得人心,本鎮甚重之,特轉為太素縣縣令,縣衙眾官可隨之!”

  “李承業年少有為,特賜正九品營正之職,歸屬太素縣。”

  “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各率其衛,駐紮太素縣,以防長定鎮襲擊。”

  “任命王彥為開明縣縣令。”

  “以上任命,立時生效,不過嗣子大典後,再各上任。”

  王遵之一連發出四道任命,頓時使李顯心中凜然,什麼心思都熄滅了。

  前世王守田剛愎自用,少年不曉事,未經過風雨,即位時底下人便多有不服,李存義盤踞開明縣,而李承業舉兵掌握兵權,打下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

  這可所謂軍政都完備了。

  由於李承業在禮法上,也是大帥的女婿,大帥當年也是女婿繼位,有先例,因此舉兵成事。

  李顯隱隱感覺到,其實大帥心裡,對田紀兒子的下落,是心中有數。

  這個時代,上位者不需要證據,他認為是,這就是,當然以大帥豐富的鬥爭和戰爭經驗,很少錯判。

  大帥其實期待李家交出田紀幼兒,以證明李家的忠誠,至於田紀幼兒,倒也不是什麼特殊人物,可殺可不殺。

  但是等了數日,這次李承業沒有交出田家小兒,使大帥頓時起了警惕。

  李家擁有人望是一個客觀事實,在以前,大帥認為李家不掌兵權,有人望也是好事,可輔助王守田,少主年輕,需要重臣才能鎮壓的住。

  現在心情和角度不同,這一看,就覺得李家有些盤根錯節,積蓄人望,心思莫測了。

  並且現在的王守田,先打下了汲水縣,再打下太素縣,名望並不比李承業弱多少,這就使歷史發生了巨大變化。

  大帥立刻準備舉行嗣子典禮,確定君臣大禮的名分,並且這一連串任命,卻將李家從開明縣連根拔起,去了太素縣。

  現在太素縣是前線,以一縣之力抵禦一鎮之兵,這壓力可想而知,必會逼出李家的真正底細和實力。

  若是再隱藏實力,就可能抵抗不住,一旦敗了,問罪就可理直氣壯,就算守住了,這底牌全露,日後也有打算。

  大帥為了嗣子,可真是毫不手軟啊!

  而且,這樣的話,文陽府、開明縣、正定縣、汲水縣連成一片,都受直轄,主君的實力大增,已經佔了全鎮一半以上。

  這次王守田接手的處境,比前世好上了許多倍。

  李顯也看出了這點。

  在決定大局時,即便只有細微差別,便可決定勝負,而現在這些,已經不是細微區別,是巨大的差異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2 05:00 PM

第三十六章移縣(下)

  成都·宋家

  自上次談話後,無論是宋涵還是宋恆,皆對汲水縣的戰事關注起來。

  因此,文陽府這邊收到消息,才第二天下午,成都宋家,也得了信。

  負責收集這消息,便是宋家嫡長子宋子燁,接到這消息,他可是愣了好一會,在下人的提醒下,才猛醒過神來。

  隨即,不敢耽誤,忙快步向父親書房走去。

  敲了幾下門,說了自己身份,裡面傳來了宋涵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後,卻發現,二叔宋恆也在。

  宋恆自然不是外人,宋子燁將那密報,直接交到了父親手上。

  打開看了裡面內容,細看之後,宋涵頓時沉默下來。

  宋子燁站在那裡,等候著父親問話。

  果然,過一會後,宋涵將手裡密報交到了一旁二弟手裡,問眼前長子:“裡面內容,你已看過了?”

  “兒子已看過了。”宋子燁點頭,應著。

  “說說你的看法。”宋涵淡淡說著。

  宋子燁猶豫了下,似是有些不情願,卻只能說著:“從這一仗看出,此子很是了得!”

  “二弟,你覺得呢?”宋涵又看向一旁,問著。

  宋恆正坐於那裡細看情報。

  很快,情報看完,宋恆卻沒有和長兄一樣的面無神情,抬起頭時,已是一臉驚訝。

  “這王守田,竟取了太素縣?真是難以想像啊!”

  “是啊,這件事,之前我也未曾料到,會是這般結果,當日還在想,若這王守田果真能勝了,便是個了得人,沒想到啊,此子居然厲害如斯。”

  宋涵撫著長須,忍不住感慨著:“此子,著實不凡!”

  見宋涵言語間,對這王守田頗是讚嘆,宋子燁已是聽出了什麼,卻忙低聲說著:“父親,莫非你還想將悠兒許配於他嗎?”

  王守田雖讓宋子燁也很是佩服,可宋子燁年輕氣盛,又很是愛惜妹妹,對王守田娶了平妻之事,一直耿耿於懷。

  “你有什麼看法?”宋涵反過來問著長子。

  “父親大人,這次王守田雖然大勝,卻也是因為柳思明去世,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很難節製手下驕橫之將,因此才私下出兵,結果才讓王守田得勝,若是柳思明沒有死,那有這事?”

  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治兵有方。

  “你說的沒有錯,若是柳思明沒有死,王守田的確打不下太素縣,打下了,也吃不下,只有退出。”

  “但是現實沒有假如,運氣代表的運數也是實力,而且是最大的一塊之一,無論王守田靠什麼成事,至少現在打下太素縣,並且可能長期佔領,而且長定鎮衰微,這幾乎是鐵一樣的事實。”

  “由此而看,王家統一二鎮的時日,不會很長,蜀中又多了一個強鎮啊!”宋涵很是感慨的說著。

  “大哥,這事,你可要想好啊,若真是應了他,那我宋氏的顏面怕是……”一旁的宋恆也提醒的說著。

  對兒子可以直接說,對弟弟,宋涵卻不直接回答,只問著:“二弟,當日你我交談的內容,你可還記得?”

  “大哥說的是?”

  “便是那搬弄是非之人,你可還記得此事?”宋涵淡淡說著。

  “小弟自是記得,莫非大哥查到什麼了?”

  “這事何必刻意去查,你可知,這段時日內,文陽府境內,出的那幾樁滅族之事?”宋涵反問的說著。

  “這……小弟倒不知。”宋恆最近一直忙於生意之事,其他府縣的瑣事,他又怎麼可能知曉?

  宋涵也沒覺得他會知道,這事情,卻要和二弟和長子說清楚了。

  他繼續說著:“其中有一事,便是出自王守田福田村,他讀私塾那田姓先生,在一夜之間,遭了滅門,同鄰也有遇到被殺,是王遵之親下的命令,秘書郎李顯親自帶兵去。這事,你們只怕不知吧?”

  “竟有這等事?”聽到這裡,房間內其他二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田姓先生,便是傳播平妻之事的那人,他如今遭遇,已能表現出王遵之意思了。”

  宋子燁想到了別處,怒著說:“父親,您的意思,若我宋家不答應這門婚事,這王遵之會對我宋家下手?可我宋家遠在文陽府,這裡又非他王遵之管轄之處,他有這等能力嗎?”

  “子燁所言不虛,這王遵之再如何蠻橫,也不可能對我宋氏如何吧?”宋恆也是不信,說著。

  宋涵苦笑說著:“你們想到別處了,不過,你們說的也是一種可能。”

  “現在自然不會如何,蜀地不統一,他沒這本事,可是以後呢?這場大仗,顯出了王守田作為鎮帥的資格,並且作為下一任繼承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即便我宋氏不答應聯姻,也已不會動搖王守田之根基。在這種情況下,若日後王守田得了這蜀地,我宋氏該如何自處?”

  “就算不能統一蜀地,多佔幾郡,就可以對我宋家的生意產生巨大影響,如果我們沒有與之交涉,倒也罷了,許了再悔,這會有什麼後果?”

  宋子燁張張口,想反駁,想到王守田所展才華,又閉上了。

  此子,日後真當了節度使,只怕就算未必能統一蜀地,也可能佔二三郡,到那時,宋氏該如何自處呢?

  更加不要說統一蜀地了,統一了蜀地,如果結怨於蜀王,那時的宋氏,和如今的田姓人家,又有何區別?

  “何況此子也只是娶一平妻,那李家之子李承業,娶了那王遵之養女後,不也納了幾房侍妾?論起門第來,較之平民,哪個不更高些?若這樣看來,只是一無族人可依仗的平民之女,即便有那平妻之位,也不過是一人之榮,有我宋家一族在,她之子嗣,又怎麼可能成為繼承人?這事若從這角度來看,倒不是壞事了。”宋涵淡淡說著。

  “大哥,市井之間……”

  “市井傳聞,不過是人力導之,過些時日,真成了事,誰還有閒心說這些?不過是為阻王宋兩族聯姻,有心人推波助瀾罷了。”宋涵倒是想開了,對此不再在意。

  “可卻是委屈了悠兒。”宋恆在一旁嘆的說著。

  知道此事至此,大哥已經心裡應下了,可宋家嫡長女與一平民女平起平坐,稱姐妹,卻著實有些委屈侄女。

  大多數大族之女,可以容忍丈夫有侍妾,卻不能容忍丈夫娶一平妻,這其中涉及到,更多的是自身利益和臉面問題,與感情卻是無甚關係。

  宋涵卻嘆一聲,說著:“的確是苦了悠兒了。”

  他未和這二人明說,這些道理,卻都是女兒與他講明,若非如此,他又怎肯應了這門婚事?

  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只希望,這王守田能善待女兒,並且有所成就,若真如此,這一族,便會鼎力支持這王守田。

  能掌有二郡,坐穩大位,又有宋家財力和人才支持,這蜀中,未必不可以爭一爭。

  兄長既然有了決定,宋恆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提醒了一句:“大哥,那王彥已經在成都住了一周時間,若是願意結親,就完成下聘,之前我們多有冷待,現在要結成親家,還要多加和解才是。”

  中國婚禮,大體有六項,故稱“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但是到了現在,“六禮”已經被簡化為納采、下聘、親迎等三種儀節。

  納采,就是說採擇之意,即男子選擇妻子。男方欲擇某家之女為妻,便托媒妁交通女方,試探女家之意,這步已經走完了。

  下面就是關鍵的下聘,男方會送來聘禮,這時,如果收下,就必須給一張婚約,上面有著男女的八字。

  這步一旦確定,兩家婚姻就算成立,是中國古代婚姻習俗中最重要,也最具特色的一個環節,即便是“天子”亦不能免,也難以後悔。

  男家拿到婚書後,要把婚書供於祖先神位前,報告祖先已和某家締親。

  前面後悔還不是大事,如果聘禮後再悔婚,按照古禮就是大恥,恨可敲骨入髓,就算王守田日後誅滅宋家,輿論也不會覺得殘暴。

  當然宋家也不會這樣幹,就算對匹夫,也會臉面掃地。

  這時,宋涵聽了,點頭說著:“的確如此!”

  就在如此決意的一瞬間,遠在太素縣的王守田,正接到命令,備馬準備去府中。

  “主公切愁,這裡由我們來處置。”薛遠說著:“我已經初步清點,有無地少地一千餘戶,都可遷移去汲水縣,以充實戶口。”

  王守田哈哈一笑:“先生若能滿三千戶,必不吝官爵提拔。”

  “主公何出此言,主公提拔我以草芥之中,莫說有官爵,就算沒有官爵,臣也鞠躬盡瘁,為主公作那犬馬之勞。”薛遠正色說著。

  王守田不由心中一暖,擺手說著:“是我莽浪了……咦?”

  昨日頂上,就多了一份厚厚的赤氣,盤旋著,只是沒有器可容納,就在剛才,頂上又出現一份雲氣,雖然是白色,卻厚大無比,幾乎在整個汲水縣的白氣之上。

  兩份雲氣懸於頂上,又各自分開,並不混淆。

  這些氣數,只怕正七品之器,都未必容納下,一時間,王守田真是又喜又憂,處於幸福的苦惱之中。

  “主公?”薛遠見主君突然之間怔住,不由奇怪。

  “……沒事,我這就去見大帥,這裡的事,就全交給你了。”王守心不再猶豫,準備早一些上府,早一天得授大器,就免得一些浪費。

  要知氣數雖然不會很快消散,但是總有絲絲浪費,這太可惜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2 08:59 PM

第三十七章暗流(上)

秋香樓

王彥坐的是三層臨街的桌子,透窗下望,大街上人群來往。

點下菜色,伙計片刻就送上酒菜,王彥給自己斟滿一杯,入口清醇香雋,果然是不錯,可是王彥卻無心細心品嚐。

王彥這幾日在秋香樓裡住宿,招待不錯,卻吃不好,喝不好,每日都是坐立不安。

又是幾日過去了,在這成都府,平妻之說,已是鬧的市井皆知了。

每一日打探來的消息,都讓王彥犯愁。

無論是派了人去,還是他親自上門,宋家都藉故敷衍。

好幾次了,莫說是見到宋家家主,便是那宋恆宋老二,他也有幾次未見到了。

但他又不能走,這事只要尚有一絲轉機,作為這支下聘隊代表,便不能輕言放棄。

可是,事情就一直這麼拖著,王彥心中之焦慮,可想而知,又是這酷夏時節,不出幾日,已是滿嘴起泡了。

又喝了口酒,王彥突然之間一股怒氣勃發,“砰”的一聲把酒杯重重放下,惹得附近幾桌的人駭然望來。

王彥也不理會,粗粗吃了幾口,轉身離開,就回到自己宿房中去。

才回去,就見一個衛兵從外面進來,向他禀報的說:“大人,宋府來人了。”

“宋府來人了?”王彥聞聽此話,條件反射就是邁步出去,不過,行出幾步,卻終是停了下來。

轉頭,問衛兵:“來者何人?”

心中卻是有怨氣,話說,宋家已經得罪了他了,人生的恩怨,往往就這樣開始。

這衛兵低頭說著:“來的是宋家二爺。”

“宋恆?”王彥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出了房間,就算心情再不好,既然宋家的重要人物到場,不迎接就太過份了。

沒走出多遠,就見宋恆在掌櫃的帶領下,正朝這邊走來。

這裡是成都府境內,宋家勢力要遠比王家根深蒂固,因此對宋恆,掌櫃要熱情許多,一邊迎進去,一邊陪著笑。

宋恆這時候也見到了迎出來的王彥,轉過頭,對那正與自己說話的掌櫃溫言說著:“就到這裡,你不必陪了。”

“是,宋二爺。”掌櫃很是識相的退了出去。

面對面站著,宋恆笑吟吟的朝王彥一拱手,說著:“王大人!”

王彥淡淡一笑,還禮說著:“​​宋二爺。”

口氣就有些疏遠了。

“哈哈,這幾日,宋府有些事情要處理,倒讓王大人久等了。”

“哪裡哪裡,宋府之事更為重要。”

見這王彥表情淡淡的,宋恆有些尷尬了,打了個哈哈,說著:“還是裡面說吧!”

王彥點頭,雖對這宋府之前作為有些怨氣,卻不好當面發作,只得向裡讓著:“請。”

二人進屋,宋恆也不玩什麼玄虛,就說著:“家兄經過考慮,已經同意下聘,交換八字和婚約。”

下面又把一些細節說了。

聽說宋家竟同意了這門婚事,王彥反是一怔,以此前倨後恭?

不過王彥當然不可能不同意,當下就答應。

一切都準備好了,實際上只要宋府一同意,就可舉行,當下與宋恆進行了一番交談,片刻後,十二人抬著聘禮,大大方方抬進宋府。

眾目睽睽下,宋涵親迎,令人將禮品收下。

雙方在寬敞大廳分賓主坐下,宋涵就笑的說:“王大人請喝茶……這一陣真是怠慢您了,可是我家有些人也真是難纏,一個又一個要說明白,才耽擱到現在。”

宋涵端茶吃了一口,說著:“請稍等,婚約還是要合一下八字,也要交給家母看過才能拿出來!”

王彥這時也心平氣和了,說著:“這個當然!”

婚書先是合八字,也就是男生辰八字一行,女生辰八字一行,並且還要請先生“批看八字”,當然,現在早已經算過吉凶了,現在只是走下儀式。

兩人靜靜的喝著茶,王彥掃看了一眼,看見了大廳屏風左右的一個物件,這物件看似是瓷器,卻亮晶晶,給人一種寶石鑲嵌的感覺。

並且這物風格也有些奇怪,上面描繪著的人不似中土,才看著,宋涵就笑的說:“這是西秦瓷,用金屬與琺瑯釉料加工,風格很是特異,我宋家在江南的分支,數年前出海一次,卻得了這物。”

王彥仔細看著,說著:“據說海外也有列國,是否真是如此?”

“是這樣,所謂的西秦還是古說,原本也是泱泱大國,現在卻聽說已經分裂,諸侯割據上百年了,只是說起來還叫西秦。”

“我宋家主幹已經遷移到蜀中,不過還有幾支在中原和江南,特別是在江南的還很興旺,作這海貿生意,年年向主家有些進貢。”

才說著,就見一個丫鬟出來,清脆的說著:“老夫人和夫人都已經看過,並且簽了名,就等老爺了。”

說著,就有人準備了筆墨。

婚書用紅紙,折著,展開後,宋涵不再猶豫,簽筆就寫,寫完,吹乾了墨,就交給了王彥。

王彥此時,也不由露出喜色,這事就成了。

“王先生,這禮成了,何時迎娶,又派誰來呢?”宋涵也就問著。

“既然已經親家,我也不瞞您,根據原本大哥的意思,一旦婚書成功,大哥和我侄子不可能親來,這您應該理解。”王彥說著:“大哥還說,最好在本年內就選擇吉日,很可能還是我前來代表王家迎親。”

亂世節度使或者繼承人,怎麼可能親出藩鎮,不怕被人殺了?

這點宋涵也理解,更理解裡面的含義,按照古禮,父母死,三年內不許結親,王遵之正是考慮這點,要求盡快選擇吉日。

這也可以看出王遵之自覺來日不多了,想到這裡,宋涵就轉身,喚著:“讓孫先生根據八字選個吉日。”

孫先生是宋家用的風水和八字等等方面的師傅,用了幾十年了。

片刻後,丫鬟回來報告:“孫先生說,下個月十五,或者再下個月初五,都是吉日,宜婚嫁。”

“多謝親家,我必回去如實禀告。”宋家配合,頓時使王彥心情愉快。

再說了些話,王彥就打拱告退了,而宋涵也就送到了門口。

懷中有著一紙婚約,出了門去,王彥終是長出一口氣。

這顆心,至此,才算是徹底放下了,但是幾乎同時,心中狐疑,為什麼宋家突然之間,就熱情了?

莫非本鎮有什麼變故?

就在尋思著,上了馬車,直驅往秋香樓。

這時,是下午時分,正是繁榮熱鬧的時間,人車來往,這馬車並不惹人注目。

王彥在車內,透簾看著大街,不由暗自嘆息:“這成都不愧是蜀地之首城,果然人口繁榮,魏存東三十六歲成為節度使,當時只有一郡,就算治政狠辣,依靠這成都,還是不斷擴大,現在已經佔領了三郡。”

“若不是現在他也五十餘歲,若不是他舊傷發作,現在只怕成就不止如此,這真是蜀中之中樞啊!”

嘆到這裡,他突然有著奇想:“若是我王家有一日能入主成都……咳,我妄想幹什麼呢?”

就在這時,馬車在秋香樓前停下,王彥自失的一笑,下來了。

秋香樓有多處小院,就是給這類貴賓,此時王彥心情不錯,就一路向前,才到了院子門口,就見二個親兵迎了出來:“大人,你回來了,鎮上有消息傳來。”

“哦,快給我拿來。”王彥頓時一驚,連忙說著。

可見王家的通訊,遠不如宋家,這時才到了消息。

這是一封信,拆開一看,王彥雙目射出難以相信的神色,又匆忙再看了一遍,越看眼睛越亮,對著門上一拍,叫絕說著:“我難怪覺得宋家前倨後恭,原來是田兒立此大功,在這時攻取太素縣,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因為柳思明去世,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很難節製手下驕橫之將,因此川中都才私下出兵,結果才讓王守田得勝。

而柳朝義初登位,就有著大將私出兵,並且失一縣的打擊,這那怕是豪傑,一時間也難以控制局面了。

民心遠去,眾將離心,這柳朝義就算有千種才能,又怎麼樣?

現在柳鎮只剩一府二縣,已經不堪維持,以後吞併此鎮,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一想到王家和柳家鬥了十幾年,終於還是王家勝出,他不由心情震盪。

“大哥,你一定會非常開心吧,鬥了十幾年,還是我們勝出了……現在又有宋家許婚,以後我王家必會興旺發達啊!”

“壯哉田兒,田兒真是我家的麒麟兒啊!”王彥昂天哈哈大笑,眼角卻有著淚花泌出,這一日,等了十幾年了。

心中轉了幾圈,就喊著:“彭杰!”

“標下在!”裡面一人應聲說著,這人二十五歲左右,穿著家僕的服飾,實際上卻是軍中火長,此人精於騎射,善於武藝,一身精悍之氣,很為王彥看重。

王彥就說著:“彭杰,你先回去快馬禀告,就說宋家已經答應了婚事,快去禀告給大帥知道。”

彭杰說著:“諾,標下應命,可是您的安全……”

“沒事,還有其它親兵,再說,宋家也會派人同行,我的安全沒有問題!”王彥擺了擺手,說著。

聽了這話,彭杰恭聲應著:“諾!”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3 01:35 PM

第三十七章暗流(下)

文陽府,地處蜀地南部,下轄本有七縣,現在只有五縣:開明、興山、東嵐、正定、汲水。

總戶口不到一萬五千戶,按原本朝廷的劃分條例,是小郡之地。

此時,李顯也正在啟程,趕到城門口五里處,同行的,還有五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甚至派了知府李剛,以顯隆重。

“大人,我們迎接的是王校尉大人?”一個隊正忍不住問著。

“這是大帥之命,你我遵從便是。”李顯有些不耐煩的說著:“不要多問。”

這陣可真是把他忙壞了,又要處理府中事務,又要籌備儀式諸多事宜,現在迎接著王守田,又是他去。

不過,能與這王守田多親近一番,倒也是別人求不來的機會。

他細細斟酌了一番,覺得這次出行,雖是辛苦,卻也不是半點好處沒有。

這樣想來,漸漸也就心情順了。

李剛年在三十左右,是李顯的族叔,身形高瘦,穿著知府的官袍,目光落在遠處。

六月底了,兩道河流交叉穿過文陽府,潺潺流過,灌溉兩岸良田,形出大片沃原,這裡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

田野一片片,田野之間不及的地面上,長滿了牧草。

李顯說著:“看時辰,應該到了。”

李剛露出一絲笑意,淡淡說著:“大帥託付此子,此子必有過人之處,我們多等片刻也無妨。”

不過,這話才落,就見遠處的官道上隱隱漂浮著塵土,再過片刻,就可看清十餘騎向這邊緩緩行來。

“下官汲水縣令王守田,見過大人!”從馬匹上,翻身下來一個年輕人,先行禮說著。

王守田是從七品,此人是正五品,理應該行禮,當然,如果王守田正式成為嗣子,那哪怕李剛官位再高,也要反過來向王守田行禮。

“您就是王守田王大人?真是年輕俊傑!”李剛帶著笑意,連忙扶起:“不敢如此大禮,不敢如此大禮。”

王守田又和李顯相互拱手行禮,分別見過。

李剛仔細打量,只見王守田一身縣令官服,由於遠程趕來,神情有點疲憊,可是眉宇之間,英氣逼人,的確是青年才傑。

王守田也打量著,這見此人頂上雲氣凝聚,本來按照他的官位來說,應該是五品,是濃郁的金黃之氣,但是現在看來,卻是紅氣雲集,只有黃氣絲絲而生,顯然他真正的權威格局,只有從六品到六品之間。

想起大帥一年前,也是這樣,只是黃氣多些,就若有所思。

相互見禮後,李顯上前,臉上帶著笑,很是客氣的說著:“王大人,這次下官奉大帥之名,將一個消息來與大人知曉……”

停頓下,見此地並非講話之所,便說著:“還是到車內再說吧!”

“……好,請。”即便是前世時,李顯也未曾對自己這般小心翼翼過,於是王守田立刻證實了這個可能。

一行人上了二輛車子,只片刻工夫,心裡念頭便飛快閃過許多,這車子卻是開蓬的馬車,可以看見著外面的場景。

李顯在車上,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李大人,你這是……”王守田忙微微側身,未完全受對方這一禮,心裡明白,嘴上卻問著。

“王大人,這次大帥急召你來,就是立你當嗣​​子,所以才派了李知府也來迎接……你到了府裡,就立刻見得大帥。”

隨後,便將這事,細細與王守田說了。

雖是早有預料,這一世,這事情依舊使王守田驚喜。

王守田只呆住片刻,便詢問起王遵之身體,對這事,卻不再多提了。

從事情說出,李顯便暗暗觀察對方反應,卻見對方只欣喜片刻,面上便恢復過來,暗暗稱奇。

他自是不知王守田前生今世之事,只道此子果然鎮定,有大將之風。

“王大人,這事已經向眾將發布,您這幾天最好在府中休息,以免外出有事端,影響了二日後的典禮。”李顯忍不住提醒著。

王守田對他的提醒很有些感激,李顯前世投李承業,王守田對其一直心裡難免有些芥蒂存在。

可現在看來,人家前世那也不過是擇良木而棲之。

如今重來一回,自己情況已較前世大有改善,此人未必再會投了那李家。

於是,道謝說著:“多謝提醒,本該如此。”

大隊開出,在長街上經過,一陣陣馬蹄和車輪磨擦的聲音,引得了眾人紛紛張望,議論紛紛。

“這不是李知府大人嗎?”

“那二個是誰?”

“這是李顯大人,大帥身邊的人。”

“還有一個呢?”

“……我知道,這是王守田王知縣,上次就是他斬了陳翔,前幾天又斬了呂濟,奪取太素縣。”

“嘿,還真是了得。”

一組五十人組成的隊伍,徐徐開入面向節度使府的道路,沿途不時有著議論紛紛,而一些酒樓上,更有著一些人凝神觀看著。

此時的文陽府,表面看上去,一派祥和平靜。

內裡,卻是暗波流動。

城中靜心庵

“當!”悠揚的鐘聲,從庵內傳開來,這靜心庵原本是一家小廟,得了節度使夫人二十年的扶持,現在已經有數十間房舍,有五座大殿,佔地面積三十畝。

陣陣梵唄誦經之聲,悠悠揚揚傳來,傳遍寺院。

平台石階出入口,還有著僧兵守衛。

一處大殿,佛龕前放了一個大香爐,燃著的香木散發出絲絲香氣,瀰漫於整個空間。

一個貴婦人,正跪坐在佛前誦經。

這時,一老婦人從外面匆匆進來,一眼看到那貴婦,忙走過去。

“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見這老婦人走到近前,貴婦低聲問著。

老婦人忙彎下腰,在貴婦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王遵之竟敢如此!”聽完老婦人所說,貴婦面容上,頓時浮現出怒氣,她全身顫抖著,好一會,終是平靜下來。

臉上帶著冷笑,自言自語說著:“王遵之,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真的要收個外人來繼承偌大家業,二十載夫妻情分,竟比不上一外人。既然你無情至此,也休怪我無情無義了。蘭嫂,命那幾人,今晚就行動。”

“諾。”老婦人垂下頭,低聲應著。

這老婦人出去後,貴婦又誦起經來,她的表情輕鬆許多,像是下了決心一般。

這老婦人,從庵堂出來,就直奔城中一地去了。

可剛走到半路上,就被人給攔住了。

“我是大帥夫人乳母,爾等誰敢攔我!”見攔住自己,是一隊全副盔甲親兵,老婦人頓時有些戰栗,直接搬出夫人來壓對方。

不想對方往兩旁一閃,一青年男子走到她面前,淡淡說著:“大帥有請。”

這男子,老婦人自然認得,正是大帥駕前最受寵信的李顯,見他到此,便知事已敗露,頓時癱倒在地。

李顯朝左右一擺手,立刻有兩名士兵上前,架起她,將其塞入一輛事先準備的馬車。

這隊人馬很快撤了。

半日後,一份資料,擺放到了王遵之案前。

王遵之仔細看了,臉上現出自嘲苦笑。

“大人,這些人均已招供,您看……”

“將她籠絡之人,盡數除掉,至於她,你就不必管了。”王遵之這時,反而平靜的說著,語氣有著看空一切的淡漠。

“諾。”李顯不敢多問,退了出去。

待眾人都出去後,王遵之拿起了密報,忍不住咳嗽起來,這咳嗽不斷加重,直到手帕上滿是鮮血。

“暴斃嗎?一輩子的夫妻,何必到這地步呢?”咳嗽完畢,王遵之似乎已經咳出了最後一絲力氣,只有一絲苦笑浮現在臉上。

原想著這夫人只不過是為人驕橫,卻真未想到,她竟真的想動手,想讓王遵之暴斃。

這大位是從夫人父親手中傳承,再說又是府里女主人,夫人手下自然有幾個敢於效死的人,夫人通過蘭嫂命那幾人今晚就行動,就是在藥裡混上一些東西。

這些藥不是毒,但是以現在王遵之的身體,卻大可能一夜暴斃。

若果真被其得逞,莫說這繼承之事將受影響,便是這鎮上眾將和李家,都立刻會動手,整個鎮裡就分崩離析。

如此多事之秋,這婦人居然惡毒如斯,她以為還是二十年前,還能掌握局面?

只怕她死無葬身之地。

原本就有心廢掉她,卻畢竟是一場夫妻,又痛失三子,再加上當初其父對自己有知遇提拔之恩,思來想去,這口氣王遵之終是忍下了。

但這件事,卻也讓他終於空空如也,再也沒有什麼可堅持了。

“來人,喚錢五娘來!”

片刻後,一個中年女人前來,行禮。

“二日後,本鎮舉行嗣子典禮,不想夫人高興過度,中了風,過世了,實是可惜,本鎮很是痛心,安排日後合葬之禮。”說到這裡,王遵之又咳嗽起來:“… …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錢五娘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呆了片刻,她終於磕頭說著:“明白了……還請大人照顧我的孩子。”

“放心,你的夫君和孩子,都有賞賜,下去吧!”王遵之浮現出無奈的神色,疲倦的揮了揮手。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3 08:31 PM

第三十八章叮囑(上)

門開了,一個侍從作出恭迎的姿態,請他進去。

王守田進去,心中有些恍惚。

只見身處一間書房,這書房很大,按照現代來說,有上百平方米,卻極是清幽。南部一架駕紫檀書櫥,滿滿的書籍。

西首一張書桌,上面堆積著一捲捲文書,前世,自己也在這書房中批閱著公文,決定著全鎮的大事。

“田兒,到這邊來。”一個聲音說著,說著,這人甚至站了起來,這時,王遵之又是一番氣象。

只見他身子挺得筆直,不知道為何,隱隱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龍虎之姿。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見王遵之此時,氣相大變,原本只有著紅黃之氣,現在卻紅氣幾乎全部轉化成金黃之氣。

這也許是文陽鎮最近氣數大增的原因,但是更多就是迴光返照。

王守田心中浮現出傷感。

自然世界,日落時,天空短時間發亮。

人將死時神誌突然清醒或短暫的興奮。

同樣,氣數滅亡前,會有短暫的繁榮。

少年青年中年行運,都是好事,但是老年最忌行旺運,往往導致運大壓命。

這時,王遵之又坐到書桌前,向他招手說著:“過來,讓我仔細看看你。”

王守田移步過去,來到王遵之前。

此時,王遵之精神很不錯,眸中帶著晶亮的神光,看了他好一會後,才微微一笑,說著:“不愧是我王家千里駒,不過數月工夫,你已有如此成績,文陽府交於你手,我也算放心了。”

“大帥知遇之恩,我永不敢忘。”王守田單膝跪地,向王遵之叩謝知遇提攜之恩。

“以後就不必再說這些話,只待行了儀式,你便可改口,換個稱呼了。”王遵之受了他這一禮,讓其起身,在自己身旁坐下,有些傷感的說著。

王遵之看著眼前年輕人,愈看,愈覺得和自己年輕時很像,當然,這更多是心理作用。

“你母親……身體還好嗎?”有了這個兒子,想起記憶中那個賢惠的女子,王遵之語氣越發輕緩了。

“大帥,家母身體甚是康寧。”王守田恭敬回答的說著。

“那就好,那就好,她是有福氣的人。”王遵之點點頭,不過此時,說實際,什麼都比不上兒子,這一說就罷,又仔細看了上去,一臉不舍。

他自知時日不多,這時看上去,只見兒子穿著官服,佩著長劍,氣宇軒昂,神態從容,雖然臉上盡是恭敬之色,但英氣勃發,卻是遮掩不住,心中的歡喜根本無以言表,只覺得自己終還不是​​兩手空空。

看見王遵之露出歡喜莫名的神色,王守田只覺喉嚨乾涸,吞嚥困難,眼中都有些發紅發酸。

王遵之平靜下了心情,親切說著:“我歡喜你的神態和眼神。”

王守田微微一愕,卻聽王遵之說著:“剛毅,熱誠,大志,你可知道,當年我也有這神態和眼神。”

“亂世軍中,看多了人傑,嘿嘿,驚才絕艷、運籌帷幄、風度翩翩、剛毅果決的,都多的是,你說原本大帥,為什麼看上我?選我作繼承人?”

“就因為我還有著熱誠和大志,沒有完全變成冷酷和野心。”

“親冒矢鋒、南征北戰,絞盡腦汁,生殺予奪,這等鎮帥多的是,可是為何不成大器,就是因為只有野心而無大志,只有算計而無熱誠,如此怎能得大運恩澤萬民?”

王遵之說到這裡,自失的一笑說著:“可惜,大帥看錯了我,我才能不足,不能造就大器,只守了這片基業,無法寸進,辜負了大帥的期望。”

在王遵之的心中,對不起大帥的,只是這點,至於夫人的事,雖然已經下令賜死,卻也不覺得有錯,死後見了大帥,也是何愧之有。

王守田抬頭望去,只見王遵之臉上,一現即斂深深自嘲苦笑,只覺得心中不由一痛。

見這神情,王遵之也覺得自己說多了,搖頭失笑說:“我召你來,本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決意立你為嗣子,我和大帥的大志,就由你來繼承了,可是看到你,卻忍不住心中高興,故對著你說起心事來。唉!可能我真的老了。”

王守田按捺住心情,說著:“謝大帥,我一定繼承二代大帥之志,統一蜀地,統一這亂世的天下。”

這是他第一次吐出了真言。

王遵之倒反而一怔,統一蜀地,這倒可以說,統一天下,卻是王遵之連想都不敢多想,聽了這話,不由一驚。

下一刻,王遵之仰天長笑,狀極歡暢,片刻,才指著王守田說著:“你這小子,不想有此潑天大志,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斬之,以免給我王家惹上滅族之禍,可是看你所作所為,都是固本培元之舉,又懂正奇相濟之理,也許你還真有這一線機會。”

王守田剛才才說出這話,就暗中後悔,現在聽了,舒出一口氣。

王遵之又想起一事,說著:“在你之前,我還曾收過一名義女,想必你也有所耳聞,但未必見過其人,儀式那日她會和承業一同前來,到時,我給你們兄妹引薦一番。”

“諾。”王守田低下頭應著。

幼鳳啊,她和李承業,成了他一大宿敵,他怎麼可能未見過。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世,他與妹妹,倒還真的未曾見過。

在書房內,二人閒談許久,王守田前世便與這王遵之父子一場,重活一世,自是相談甚歡。

對王守田,王遵之越發滿意了。

又接到了情報,這宋氏已收下聘禮,王遵之心情頓時大快:“儀式,就定在二日後,鎮內所有主將主官都會前來,還有皆是府內大族,到時候,你就可和他們定下君臣名分,我也放心了。”

“到時候,不但授你嗣子之位,也授你義從軍指揮使之職,你覺得如何?”

義從軍指揮使,都是由大帥親自擔任,王守田心中一驚,這指揮使之職,就是六品,現在自己還難以掌控。

聲望和名分都有了,但是器不足,這時心中一動,就求官說著:“大帥,這等大事,當然由你吩咐,只是聽聞您原本有過宣德大夫之職,我願請之。”

王遵之心中一動,這宣德大夫,就是當年自己在大帥時,確定為繼承人前的官職,現在再賜給了他,就是傳統了。

“不錯,你攻占了太素縣,不可無賞,我就封你為宣德大夫之職。”

這宣德大夫之職,並無多少實權,但是其器就是正七品,王守田大喜,磕頭說著:“多謝大帥!”

這一應下,就見頂上金印猛的發生變化,不過此時當然不及細看,王遵之心情甚是愉悅,卻突然咳起來,越咳越是厲害。

王守田忙喚人進來。

早有人去請醫官,因有醫官就住在府上,只片刻工夫,人便已至。給王遵之檢查過後,醫官就說著:“大帥,你不能操勞了,要立刻休息。”

王遵之揮手,讓王守田下去,才說著:“我的身體我知道,你保我一年,我就別無所求了。”

“大帥!”醫官不由喊了一句,見大帥無力揮手,他只得退了下去。

當天,王守田便住進了大帥府。

王遵之將其安置在離自己住所很近一處院落。

一路行來,有侍女引路,這見路途門楹修潔,花園奼紫嫣紅,環境清幽。

到了一處院前,這院子雖然不大,但陳設物件具是上品,望其格局,竟是這府中,僅次於主家所住院落之地。

派去服侍他的下人,皆小心翼翼,對王守田甚是殷勤。

“你們退下吧!”王守田說著,心中有些納悶,前世自己還拜見了夫人,這次大帥提也不提。

等下人皆退下,王守田凝神自觀,只見頂上之氣,竟在這片刻之間,已經穩定了。

金印盤旋,裡面容器擴大了不少,裡面白紅之氣不斷翻滾著,外面白氣不斷滲入,而這些白氣,又絲絲轉紅,每轉紅一些,就似乎濃縮了許多,空出一片區域,這時又有白氣湧入填充。

紅氣不斷轉深,這實是大變化,並且其氣生機勃勃,彷彿欲以沖天而飛。

等氣完全變成赤紅,就意味著穩坐了縣級大位。

下一步就是赤紅轉黃,若是完全能轉成金黃色,這就是“五品黃堂”稱呼的來源。

文陽鎮節度使,名義上是四品。

要知道,本朝定制,文陽鎮雖然是小鎮,也賜一旌一節,得以軍事專殺,行則建節,府樹三纛(大旗),威儀極盛,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節度使的僚屬,都由節度使闢舉,然後上報朝廷批准。

這節度使的品級,就是正四品,可是由於戰亂和人口的原因,實際真正氣運只有從五品左右,自己正式成為嗣子,只要再突破一級,從六品格局,就算在命格上還有些差距,但是相差不遠,就可坐穩嗣子大位了。

王守田觀此氣相,心中暗暗思索著。

躺於塌上,又想起自己前世宿敵李承業。

想到儀式這日,李存義和李承業,以及眾將也將前來觀禮,那時,再仔細觀看這些人的氣數,到時候才可未雨綢繆。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3 08:33 PM

第三十八章叮囑(下)

王守田入府,迎到了節度使府,這消息當然傳播出去。

而此時,開明縣的縣衙中,也接到了大帥的調令。

李存義接到消息,並沒有什麼舉動,照樣日常處理公文,並且按制準備遷移。

此時長夏流火,就算是黃昏時分,也很是炎熱。

縣**正中,卻有一株大大的碧槐,枝繁葉茂,枝葉大傘冠蓋一樣伸展開來,使院中滿地濃蔭,映得人眉目皆綠,甚是清涼。

此時,李存義摸著碧槐,不由嘆息,就在這時,數人腳步從容而入,為首的,卻是李承業,後面跟著一人,是個中年人。

這中年人大概四十五歲左右,剪裁得十分得體的青衫,臉上有著細密的皺紋,只是眉下一雙眸子炯炯有神,舉手投足帶著一種瀟灑的氣度。

到了院子,看見著父親摸著碧槐,李承業就“啪”的一聲跪下:“兒子惹了禍端,請父親大人治罪。”

當年李存義當到縣令時,這碧槐已經枯萎,不想當了之後,這碧槐死而復活,長的蔥鬱茂盛,類似華蓋,這就被視為吉兆。

現在父親摸此碧槐,含義當然就知道了。

“起來,這不關你的事。”李存義笑了:“區區田紀之事,哪引得大帥動怒?只是藉題發揮而已!”

李存義當然不知道前世的事,不知道前世自己還是安居開明縣,掌握李家根基。

這時卻說著:“大帥要傳嗣,自然要為嗣子未雨綢繆,我李家在開明縣已經十數年,當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沒有田紀之事,也會移縣,你不必內疚。”

這話說的有道理,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而且,你不將田紀小兒送出,這我很欣賞,若是你這樣乾了,以後我李家誰敢投奔?你知道大節,不以小利而造大錯,父親很欣慰,你起來吧!”

李承業暗透一口氣,伏身一拜,起來了。

見氣氛鬆了,李存義卻改容說著:“說正經事,施先生,業兒,你們都找張凳子坐坐,我們合計合計!”

施先生是名字是施維行,跟了李存義二十年,是李存義真正信任的謀士,這時一笑,說著:“主公,這二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還是過去了?我們商量一下,總有辦法。”

待幾個人坐好,李存義才笑的說:“就是這樣,今天叫你們議議,業兒是我的兒子,施先生呢,是我半師半友,相知二十年,平時多藉重智謀… …”

說到這裡,李存義有些感慨,頓了一頓,又問著:“大帥的留後,已經表了?”

“表了,已經派使者去了朝廷。”施維行拿著一個扇子,拍了幾下,說著。

節度使多於臨死時遺表請以子弟為留後,也有節度使死後,軍中擁立他的子弟或大將為留後,這留後的意思就是繼承人。

朝廷有時予以承認,隨後即正授節度使,有時不予承認,另授節度使,而這往往導致戰爭。

從這事上,看出大帥決心已定了。

“施先生,你覺得朝廷會批准留後嗎?”李存義問著。

“很難說,朝廷已經衰微,大權漸漸由魏越來掌握,魏越此人有龍虎之姿,最近加快的篡奪朝廷大權,現在已經當到了揚州牧、征北將軍、大司馬,批與不批,由此人來決定,說不准啊!”

魏越,少年時家貧,父被鄉人所殺,魏越十八歲手刃父仇,被當時縣令劉溫所奇,特別赦免,並且步入仕途。

以後參與四次大戰役,都取得了戰功,累年提拔,掌握兵權。

據說此人有龍虎之姿,有奇骨,眼有紫眸。

李存義聽了,良久又嘆息一聲:“魏越有此才,有此遇,卻只私之小利,遂使朝廷漸漸而沉……”

“主公,這事我們插不了手,不過現在這事已經成了定局,我們只要考慮如何應對,這時大帥還在,我認為任何事都可妄動,免的有傾覆之禍。”

李存義靜靜聽著,一聲不吱,目光幽幽思考著。

“我們現在,關鍵是表明態度,擁護嗣子登上大位,並且遷去太素縣。”

“太素縣畢竟還是大縣,有四千戶,就算聽說嗣子遷移了千戶,也有三千戶,並不少了,而且,地處前線,主公你有軍政大權,可便宜行事。”

“主公數代,已經積蓄了人望和吏員,只是不得軍權而已,這事短時有損,長期來說,卻掌了兵權。”

“大帥一去的話,就算嗣子表現不錯,要掌控也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可趁此紮根基,練精兵,甚至建大功。”

施維行閱事既多,深沉練達,這時說的明白,讓李承業點頭稱是。

李存義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說著:“紮根基,練精兵,說的容易,只是很難,我想明白了,大帥真是果毅啊!”

“太素縣一失,柳朝義初上位,必不能允許,我們上任,就會遇到柳鎮全力反撲,就算有城牆之護,也是岌岌可危啊!”

“主公,自古要成事,哪有不冒險之理,就如魚跳龍門,跳上者騰龍,跳不上者摔的粉碎,這不是常理嗎?”施維行這時格格一笑,說著,從牙齒縫裡透出寒氣:“少主的​​官位還太小,一營才百人,但是若是有一衛,就可圖之了,這嗣子來路不明,與我們也無深交,只怕未來有禍端,但是此時大帥還活著,再怎麼樣英明果決,也總有二十年君臣情分在內。”

“我們一要表忠心,二要建功——讓少主建功!”

“讓業兒建功……”李存義微微一怔,呆了半晌,已經明白了,問著:“這步,是不是走的太急了?”

以李家的潛力,要是讓李承業建功,並不難,關鍵就是反應。

施維行這時,起身一提袍角“撲通”一聲跪下,說著:“主公,除非您放棄三代大志,不然的話,現在有進無退。”

“大帥已經在未雨綢繆,移縣合併,現在鎮內一半已經掌握在手,也移交給嗣子,這嗣子若是普通人還罷了,可觀其舉策,其才不在大帥之下,又和我們李家沒有任何情分,這以後佔了君臣名分,或削或遷,或貶或提,就可玩弄李家在鼓掌之上,只有日削月損的份了。”

“等削無可削,也許就可一紙賜死。”

“現在這步,一退就萬劫不復,就算存活,也只是一小臣了,若是要進,就只有乘大帥還活的時候,為少主建功,以觀大帥反應!”

“大帥若是不封賞呢?”李存義踱著步子問著。

“我們李家平時還不算桀驁,大帥和主公又有二十年情分,正常情況下,少主建功,總能升賞一衛——縣里有三衛,相互權衡,大帥不會不許。”

“若是不封賞,就說明殺機已重,我們李家只怕要立刻以最壞的打算來應變。”

“業兒,你聽見了?你是我的嫡長子,這情況也不隱瞞你,你說現在怎麼辦?是進還是退?”李存義目光幽深,擺了擺手,看著兒子問著。

“……”李承業不想在這時,出了這個難題,額頭密密沁出汗來,片刻之後,咬著牙,說著:“請父親大人助我!”

“好,果是我李家的兒子,既然決心已下,就不要瞻前顧後。”李存義目光灼灼看著兒子,又看向施維行:“施先生,你給我寫文,上文支持嗣子登位。”

“安排家中力量,調查柳鎮的情況,來一次大勝,賺取戰功,觀看大帥反應。”

“將金銀和盔甲調出,船隊也要準備,一旦有不測之禍,我們李家立刻拔族而起,離開此地。”

“天下大著呢,我們有私兵有財貨有人手有氣運,地下祖宗也會庇佑,難道真找不到起家之地?”

李承業見李存義如此決心,為了他作到這地步,不由淚流滿面,深深伏地,啞著嗓子說著:“父親大人放心,孩兒必不辜負父親的苦心!”

就在這時,外面有敲門聲,有人傳禀說著:“大人,有消息!”

三人都是一驚,各自迴座,李承業連忙擦了眼淚,作出從容之態,李存義喊著:“進來!”

一人進來,行禮:“大人,府里傳來消息,王謝氏聽聞要舉行嗣子典禮,以承家祭,非常高興,不想夫人高興過度,中了風了,現在昏迷不醒之中!”

這情報一出,三人都不由臉色大變。

李存義坐在墩子上,一動不動,低著頭,看不清是什麼神情。

許久,李存義方伸欠了一下,嗓音有點喑啞,嘿嘿一笑:“大帥真是好手段,好手段,相識二十年,今日才見識了真顏色。”

說著,起步度著,口中吟著。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這含義真是十分值得玩味,世態炎涼,殺機四伏都在其中。

李承業聽著父親歌吟,仔細玩味著,一時間竟然癡了。

他自出生後,就天賦聰明,學經學史一日千里,又有不少人投奔而來,因此的確有著心滿之心,可是現在這些時日的觀摩,特別是今日的交談,使他頓有著怵目驚心的感覺,眼界大開。

天下豈無英雄?草莽多是龍蛇?

這成龍之路,佈滿荊棘。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4 03:17 PM

第三十九章觀禮(上)

汲水縣

按照規劃,是一年二熟,冬小麥10月播種,5月底6月初成熟收割,而水稻接下去就是種植,到10月再種冬小麥。

也可以換成冬天不種,而種植二季水稻,但是這就太緊張了,要在清明時前後種植,夏至到大暑夏收夏種,寒露到霜降收完晚稻,而冬天就無所事事,時間和人力安排也不平衡,不取。

汲水縣初建,由於開墾的原因,稻麥同時種植,現在稻收割後,為了統一安排,以及收割有些拖延,就不准備再種一季水稻了,已經責令種上黃豆,到了10月收穫時,統一種上小麥。

汲水縣主薄薛遠去了太素縣,賴同玉領導著全縣進行農忙,到了六月底,差不多都已經完成了。

這天,天才剛亮,遠處就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汲水河通至汲水縣城這​​條道上,塵土飛揚,有一隊騎兵趕過來。

片刻,出現了,這是十數騎兵,一身悍氣,面上帶著少許倦容,卻絲毫不敢懈怠,馬速極快。

為首的人,二十五歲左右,整個人帶著精悍之氣。

太陽初升後,還沒有來得及開門,這隊騎兵已是奔至汲水縣城外,齊齊勒住戰馬,戰馬嘶鳴聲,甚是響亮,一時傳出極遠。

“來者何人?”這隊騎兵的到來,使得城上守軍立時警惕起來,早有人報於長官知曉。

片刻之後,在此時值勤的副隊正何七,已趕到城上。

走到城牆處,俯身向下觀看幾眼,何七已是眉頭忍不住一挑,高聲喝問起來:“你等是誰?”

聽到城上喝問,下面騎兵中立刻步出一騎。

正是為首的青年,他催動黑馬,向前踏踏踏行出幾步,這才抬起頭,朗聲說著:“我是文陽大帥府黑衣衛隊正韓陽,此番來到汲水縣,是奉大帥之命,前來拜見老夫人。”

老夫人,在汲水縣內,自是人人皆知所指是誰,不過因戰事初畢,汲水縣守軍卻警惕的很。

城上喊話副隊正何七,斟酌片刻,又高聲問著:“你說你是大帥府黑衣衛的,有何為證?”

“這是腰牌,它可為證。”自稱韓陽那人掏出一物,高高舉過頭頂,晃了晃說著,可惜這物卻只能近觀,方能辨其真偽。

上面沉默片刻,不一會,副隊正何七又說著:“這樣吧,你可入城,他們需在外等候,容後再議,如何?”

“可。”

“既是如此,你先令他們退後一里,我再開門迎你進城。”

“請稍等片刻。”衝樓上人一拱手,那韓陽立刻掉轉馬頭,衝身後這隊騎兵說著:“退後一里,原地等候!”

“諾!”聞此,隊中有一人向左右一揮手,騎兵立刻掉轉馬頭,在大約一里處停下,原地歇息起來。

這時候,吊橋緩緩放下,城門方被打開。

韓陽縱馬入城,他剛入內,吊橋便高抬而起,城門又復關上。

對此,韓陽倒很是理解,此地剛剛經歷一場大戰,若是守備鬆懈,方才奇怪。

“果是韓隊正,在下何七,適才失禮了,還請見諒。”進城後,副隊正何七檢查過他身上腰牌,隨後歸還,面帶歉意行禮。

“無礙,職責所在,本該如此。”韓陽笑笑,並無責備之意。

副隊正何七見對方未怪自己,倒是鬆一口氣,問著:“韓隊正此番前來,是拜訪老夫人?”

“正是如此,我等奉大帥之命,前來拜見老夫人……老夫人在城中吧?若在,請速帶我前往,我有要事與老夫人詳談。”想到自身使命,韓陽無心再談,說著。

“那城外黑衣衛弟兄……”

“無礙,讓他們在那裡等候,不會讓他們等太久,少許之後我便會離開。”韓陽阻止住何七說著。

見韓陽著急面見老夫人,何七自是不會阻攔:“既是如此,我便讓人帶韓隊正前往府衙。”

看向左右,指一人說著:“火長十三,你去給韓隊正帶路。”

“諾。”隨後這人牽一馬,與韓陽動身趕赴府衙。

這被喚做火長十三之人,雖是普通士卒,騎術卻也算得上合格了,見此,韓陽不由暗自佩服,之前便聽人提起過,說是汲水縣內這支初次建立不久之軍隊,很是驍勇善戰,可心中卻難免輕視。

再如何了得,不過一新縣之兵,多取自流民,怎敵得過府城精兵?

可今日一見,卻有些改觀,此地不僅治理得當,並且戒備森嚴,城中巡邏士兵,個個有些本事,雖然比不上府兵,卻也不是軟蛋了。

大帥選擇之人,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建縣訓兵之能,已是了得了。

想到這裡,這韓陽眼中浮現出幾絲思考之意,而火長十三,卻是個沉默寡言的,一路上,一言不發。

待他開口時,已是到地方了:“韓隊正,請稍候。”

在一府宅前,火長十三翻身下馬,對韓陽說著,韓陽點頭,目送其進府。

他站在這座府衙前,仔細端詳。

此地雖是縣令住所,卻不顯奢華,寬敞雅緻有餘,而奢侈不足,少主倒非喜奢之人,而這,又是一優點。

這時大族子弟,又有幾人不喜奢華?

便是王家李家這般有著名聲的人,在這方面並不節制。

人分幾等,等等不同,有錢有地位之人,縱是享受,只要不到那天怒人怨地步,便不會被人詬病。

汲水縣初建不久,正是發展之時,若王守田依舊講求奢侈,縱然不會有人說些什麼,卻也只是平庸,落了下乘。

如今,看來,卻是他之前多想了。

少主看起來卻有自製,這府衙建的只是高大敞亮,用度上卻很是平常,整體看上去,不似官家府邸,倒有些似是軍營了。

黑衣衛是大帥嫡系中嫡系,只有二百騎,韓陽雖只領五十騎,卻也和當日賈鬥一樣,都是果毅校尉,並且是核心的實權派,再上去,就是營正和騎將了。

正想著,火長十三已從裡面走出來,對他說著:“老夫人已在廳中等候,請。”

“有勞了。”朝對方一拱手,韓陽邁步入內。

並非是他平易近人,這火長十三與他之間,地位相差甚是懸殊,可較之於他,這人可能卻是王守田原班底。

縱是區區一個火長,日後未必不能舉用,這道理韓陽又豈會不懂?

在火長十三帶領下,很快,便來到廳前。

在外稍做停頓,韓陽認真整理一番衣裝,這才步入廳中。

一進入此廳,眼前便豁然開朗,此地倒是佈置雅緻,幾個竹蘭,擺在廳中,空氣中,有淡淡花香瀰漫。

在上座,有一中年夫人坐於那裡,旁邊立有一侍女模樣婦人,皆看向自己。

想必那貴婦人,便是王氏老夫人了吧?

韓陽低下頭,朝上行禮說著:“​​文陽大帥府黑衣衛隊正韓陽,見過老夫人。”

“快快免禮,老身不過一婦人,當不得韓隊正如此大禮。”上面王氏說著。

韓陽卻依舊將一禮做足,這才平身。

“不知韓隊正這番前來,所為何事?”

之前聽火長十三禀報的,也不甚詳細,又想到可能與自家兒子有關,於是老夫人率先開口問著。

韓陽神情恭敬的朝上一拱手,說著:“不瞞老夫人,韓陽此番前來,正是來接老夫人、少夫人以及其他家眷,趕赴文陽府。”

“趕赴文陽府?”這話倒讓上座老夫人心裡一驚:“莫非是田兒出了什麼事?”

“老夫人無需驚惶。”韓陽解釋說著:“大帥已決定收王縣令為嗣子,派韓陽來此,是迎幾位去參與此事。”

聞此言,王氏一時愣住了,一時間,面上表情,有些複雜。

許久,方說著:“老身知道了,請問韓隊正,我等何時動身?”

“若是方便,稍做準備,即刻動身。若是遲了,怕趕不上時日。”韓陽說著。

王氏點了點頭:“既是如此,請容老身片刻工夫。”

“自然。”讓人帶韓陽下去休息,王氏老夫人坐在那裡,沉默片刻。

轉頭看了看旁邊面現驚喜之色的荷桂,老夫人嘆的說著:“荷桂,去將少夫人和素兒找來。”

“諾。”荷桂知是這家人有事欲商量,忙應聲,下去了。

只一會工夫,趙婉便與蘇素兒一起而來,二人給老夫人見禮。

老夫人忙將二人喚起,說著:“不必多禮,我有一事,要與你們商量。”

“婆婆,請說。”趙婉大概已聽荷桂提及了,並不驚訝,眼底有喜色浮現,卻依舊順從的應著。

“是這樣,適才大帥派了人過來,接田兒家眷趕赴文陽府觀禮,這次田兒被大帥喚去,是一件大好事。他已被大帥選中,欲收其做嗣子,我等過去,便是去觀禮。婉兒是田兒媳婦,自是要去的,素兒,你如今也算是王家人,是否與我們一同去觀禮?”

老夫人看向一身淡雅,容色清麗的少女。

蘇素兒笑盈盈說著:“若是不嫌棄,素兒自是您去哪裡,便跟到哪裡。”

“我的好閨女,我怎麼會嫌你呢?”聽到這話,老夫人頓時笑彎了眉眼。

自從前幾日,這素兒初露一手醫術,治好老夫人多年腿酸之症,這老夫人待她,便越發親熱了。

一旁趙婉見了,微微垂下眼眸。

“婉兒,你速去收拾一番,一柱香後,我等便出發趕赴文陽府。”正自發呆之時,老夫人已是吩咐下來。

趙婉忙應聲,說著:“是!”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4 03:19 PM

第三十九章觀禮(下)

出發時,已近午時。

王氏於一輛馬車中,靜坐養神,在她身側,坐著是素兒。

後一輛馬車內,趙婉和兩名丫鬟好奇的掀開車簾一角,一路觀看。

除這兩輛馬車,隨老夫人一起出行,還有八個當地騎兵,以保證老夫人的安全。

出城後,十數個跟隨韓陽而來的騎兵,正在原地等候,雖只有十數人在此,卻鴉雀無聲,個個好整餘暇,神態沈毅。

見此,跟出城騎兵,不由互相遞個眼色,都是佩服,不愧的大帥的親兵,的確凌駕於自己之上。

“走,準備返回。”韓陽滿意的看著,發出了命令。

“諾!”只一聲令下,這十數人便立刻翻身上馬,幾分鐘就調整完了狀態。

“老夫人,人已集合完畢,是否這就趕赴河岸那邊登船?”見此,韓陽一勒馬,又趕到第一輛馬車前,在車窗旁停下,輕聲問著。

牙將裡有桀驁不訓的,當然也有忠誠溫順的,韓陽就很有著忠誠的意識,既然這些人是少主的家眷,當然就要安排妥當。

“可。”裡面傳來溫和女聲。

韓陽點頭,朝隊伍一揮手,這支隊伍這才開始行進,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勻速。

至於為何這般晚才出發,卻是老夫人需安排下家中事宜。

這次出行,需停留多日在外,家中女主又皆在出行名單中,不安排下終是不成。

在這半日之內,縣衙內已是安排妥當。

留守在汲水縣的僕人甚多,跟隨老夫人趕赴文陽府,少之又少。

老夫人如此安排,自然有其道理。

一路上奔波,本就匆忙,奴僕若是男丁,倒還好說,若是女眷,多了卻是累贅。

再者,此番前去是受邀觀禮,帶人多了,安排上,也會麻煩些。

本就不是喜好擺譜,老夫人這次出行,除趙婉和素兒,只帶三個女僕,以及八個當地騎兵。

這八個騎兵,也是賴同玉擔憂安全,和軍隊商量了,選出來護衛女眷,老夫人自然不好拒絕,只能帶上。

因已至午時,出發前,眾人早已飽餐過一頓,所行方向,正是汲水西岸。

從這里通往文陽府城,走水路,從汲水河路行進,路程最近,也最安全​​。

一行人出城後,便浩浩蕩盪趕至汲水河邊。

一隻大船早已於河岸邊等候著,行到近前時,船上有人下來,向打頭的韓陽見禮。

韓陽轉頭,向王氏解釋說著:“老夫人,此乃我等來時所乘之船,船家是大帥府親信之人找尋來的,很是安全、寬敞,您和少夫人及其他人等可安心乘坐。”

“韓隊正真是有心了。”王氏溫和點頭。

這時,由於汲水縣已經太平,不是前線,不少商人沿河而行船,雖然談不上游弋如鯽川流不息,也是時有看見。

素兒走到河邊上,凝視著水面,這水面平靜緩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在她的眼中,汲水河底,有著一絲絲宛然絲線的氣流,這就是此河的龍氣了。

王氏感覺到了身旁素兒異樣,卻只道是她想起了過往之事,不免替素兒嘆息,這孩子自到王家,對她很是恭敬孝順,可令她感到揪心的是,這孩子的家人消息,卻始終查詢不到。

這般遭遇,加上乖巧懂事,令老夫人越發心疼此女,時間久了,二人相處,真是情同母女。

感受到素兒異樣,老夫人只得嘆息一聲,拍拍對方纖手,安撫的說著:“素兒,莫怕,上船之後,你就呆在艙裡,不要隨意走動,必不會有事。”

老夫人雖是誤會了,卻也是關心她,素兒聽後,低頭輕輕應了。

韓陽看了她一眼,困惑此女身份,看她衣著,不是僕人,可據知少主又並無姐妹,而平妻也只一人。

此女身份,還真不好猜測。

不過,久盯主家的一個未婚少女,自是不是很適宜,只看一眼,便轉過頭去,安排王氏一行人上船。

王氏在素兒攙扶下,率先步上船去,趙婉被丫鬟服侍著,緊隨其後。

縣衙內還需留人照看,這次荷桂並未跟來,改由素兒陪在老夫人身側。

上船後,眾人很是滿意,正如韓陽所說,這船甚大,可容納五十人,連馬車和馬匹都可以開到甲板上。

這次出行,汲水縣出十數人,文陽府護衛隊有十數人,有三十餘人,韓陽將幾名女眷安置到一敞亮房間,其他大多擠在一起。

船上有簡單飲食供給,倒也不甚難吃。

難得素兒隨身攜帶些許果脯,給老夫人食用,倒讓老夫人連連誇贊細心。

一旁趙婉少時隨父母遠行,也有些見識,講了些小故事哄老夫人開心,這一路行來,倒也並不枯燥。

到文陽府時,已是舉辦儀式前一天,一切皆已準備妥當,只待觀禮之人到來了。

迎接他們的,還是秘書郎李顯,這人最近可所謂操勞了,午後,立於城上向遠眺望,終是見到一隊人,從遠處行來,並非尋常路人。

“你們隨我下去迎接。”細一想,便知是誰到了。於是,對身旁兩親信說著,李顯下了城牆。

待他來到城門處時,這隊人馬已趕到近前。

帶隊的正是韓陽,身後是一隊騎兵,以及兩輛馬車。

“韓隊正,後面馬車內,便是所請客人?”李顯看看後面,笑的問著。

韓陽在馬上一拱手:“正是,不負大帥之命,人已安全護送到了。”

李顯走到第一輛馬車前,見這輛馬車與後一輛略有差別,顯得更豪華些,便知老夫人即在此車中了。

於是,便帶著一絲恭敬說著:“裡面可是老夫人?下官李顯,是大帥府秘書郎,前來迎您入城。”

“有勞李大人了,不知我兒守田可在?”馬車內傳來一個女聲。

“老夫人,由於現在情況特殊,少主基本上不出府,此時尚不知您到來,我這便命人去通知。”說著,叫來一人,耳語了幾句。

那人應了聲“諾”,騎一馬,飛快進城去了。

李顯隨後對馬車內說著:“老夫人,我已命人趕去通報少主,這裡離大帥府不遠,待我們入城後,怕是便能在府門前見到他了。”

“真是麻煩李大人了。”

“老夫人無需客氣,若是可以,這便入城,您看如何?”李顯親切恭敬的姿態,立刻令老夫人對他心生好感。

“就依大人所言吧。”

“請老夫人再等片刻,一會即到。”這時,已有親兵為李顯牽過馬來,他隨即翻身上馬,作親衛狀,對前面韓陽說:“韓隊正,這便入城吧。”

韓陽只得點頭,應聲。

雖心中難免腹誹這李顯太過鑽營,可李顯是大帥親信,只好忍了,命人繼續前進,一行人很快入城。

文陽府,大帥府邸

此時,王守田已接到消息,說是自己母親媳婦已至文陽府,等他來到府門前,車隊已經到了。

一眼見到母親被攙扶下車,王守田忙趕過去,行大禮。

“我兒,快起來,讓娘好好看看。”只離開數日,不過在汲水縣時就未曾久聚,此時一見兒子竟消瘦一圈,王氏不免心疼。

王守田卻說著:“母親大人,您趕路過來,累了吧,等歇息過後,你我母子二人再詳談,如何?”

“就依我兒。”王氏也確是覺得乏了,於是點頭說著。

親自攙扶著母親,王守田專門回頭,尋著了趙婉,微微一笑,而趙婉也接到他遞過那關切目光,心裡不由一暖。

因大婚消息傳來而有些難過,不能說一掃而光,也是少許寬慰。

她只是一平妻,丈夫在將來自然娶大婦進門,掌管家務事宜,不過有著平妻的身份,只要丈夫情義在,生活便能很不錯,不會受到正妻的欺壓。

蘇素兒跟在後面,退後了趙婉二步,目光卻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在她的眼中,前面的這個男人,只是十日不見,就有了巨大變化,上次見時,還只是略帶紅氣,可現在已經凝聚出一片赤紅。

這感氣之術,實際上許多煉氣士都有,只是無法和真人一樣,能洞察前龍後脈,能查知根源和走向,也無法看出具體的形態和印記。

素兒身為龍氣化身,自然也識這點,只是卻也不知為什麼有這些變化,心中很是震驚,不過她很快便將這神色收斂起來,只跟在趙婉身後。

心中暗想:“這王守田,或許真是真人所提之潛龍,若非如此,怎會在短時間內,有如此異變,再等等,再看看。”

身為汲水龍氣的化身,她是汲水,汲水非她,她只是汲水的一絲元神,卻沒有力量掌控汲水全部龍氣。

要等慢慢成長,也許要花千百年,但是若是能扶得龍廷,就可在十數年數十年內,就成長出強大的元神,徹底掌握汲水龍氣,而成為龍神。

到了這地步,她就和一般的社伯土地不同,就有了根基,以後倒不必太在意人道變遷,無需香火也可長存。

但是這潛龍的事,一旦失敗,她這絲龍神,只怕就難以再掌控汲水龍氣,只能變成地府鬼神,等於連降數級了。

由不得她不謹慎。
作者: jylin974    時間: 2011-6-24 09:40 PM

第四十章再世為人(上)

節度使大殿

這是節度使府最大的大殿,非大事不啟用,前後迥廊,石欄隔離,今日和往昔不同,兩排穿著甲胃黑衣衛,由殿門的長階直列而下,顯的威嚴。

許多馬車到了大殿前,就下馬,李承業帶著王潔庭從馬車出來,今日王潔庭換了一身新衣,顯的玉潔高貴,款款而來。

前面,是李存義以及李剛,都是長輩,李承業稍退二步,向兩人躬身行禮。

李剛正笑了笑,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道路傳來,和旋風一樣捲至。

眾人一齊色變,在這傳承嗣子的關鍵時候,誰敢橫衝直撞?

李剛冷哼一聲,看了上去。

只見十數騎,到了場地,終是勒馬,矯捷躍下。

為首一人,四十歲左右,看上去就是大將,臉上菱角硬如鐵,雙目銳利,而在後面,十數騎形相各異,但好整餘暇,氣定神凝,顯是精銳。

“是長策都大將赫義。”眾人都是臉色一變。

而在這時,正在樓上換了禮衣的王守田,正巧看見,不由生出怒意來。

牙將桀驁,這是不需要說明的事實,但是前世也罷了,這世,自己先是敗中求勝,夜斬陳翔,又是堂堂正正擊殺呂濟,而在自己繼承嗣子的關鍵時,這人還是如此無禮!

一瞬間,王守田心中,竟然浮現出一絲殺機,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歷代開國大將難以善終了。

這樣桀驁,這樣掌握兵權,若是縱容,豈不是太阿倒持,給這等人廢立大權?

按捺著心中怒意,聽候著傳令。

片刻,有近侍上前:“少主,是時候了。”

王守田點了點頭,步履聲響起,一步步向前,這時,大殿裡,已經有著眾多人在,一眼掃過,下面各人云氣翻滾,各有根基氣運,王守田心中,突然一陣恍惚,曾幾何時,自己也經過這次開局。

等王守田在前方站定,大殿突然靜了下來。

這時,王遵之又是一番氣象。

這時,他穿著節度使大服,跨步而來,龍行虎步,充滿著懾人的氣度。

王守田凝神看去,只見金黃之氣雲集氤氳,竟然隱隱有著龍虎之姿。

群將群臣都一時為威嚴所懾,行大禮。

這時,王守田特別凝視而看,只見分成文武二班,武將之中,長策都大將赫義列在首位,只見此人頂上紅氣雲集,也透著一絲絲黃氣,但是卻又有絲絲黑氣混淆在其中。

其次是沙成都大將張允信,頂上赤紅之氣充滿,也是不凡。

黑衣衛主將丁虎臣第三,紅白之氣翻滾。

下面就是各衛主將了。

文班之首,是李剛,這人頂上紅氣雲集,也透著一絲絲黃氣。

其次就是李存義,王守田特別凝視上去,只見此人頂上紅黃之氣翻滾,卻更勝李剛一層了。

下面幾個縣令,只是一看。

李承業此時,在武將的最前排處,神態恭謹,這樣看去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和上次一樣,整個金黃氣聚而不散,現幢幡狀,絲絲吉氣自幢幡垂下,籠罩全身。

除此之外,還有少數女眷也隨行,在大殿一處側應著,王守田就看了上去。

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女子,只見這女子神態柔婉,頂上雲氣也不是很大,但是一根淡紫氣的本命氣沖出,連接著李承業。

殿堂中,竟然不知道為什麼,素兒也混在裡面,雖然躲在了王氏和趙婉後面,但是還是進來了。

素兒眸亮寒星,落落大方,暗中掃射著,第一次看見這樣多有氣數的人,也不由暗中驚嘆,人類集氣數,凝氣運,果是如此。

又細細看了幾眼,突然之間盯著李承業,以她的心態,也不由“咦”的一聲。

她也能感覺到李承業身上的幢幡之氣,這氣現在雖然被大帥壓制,卻也是場面上第二人,更讓她驚訝的是,這有著非常熟悉的感覺。

地脈龍氣,而且還是比她還強的地脈龍氣!

脈的本義是血管,地脈就是大地裡的血管。

這山川中流動的能量,就是龍氣,當然這裡也分陰陽吉凶,話說這天下龍脈,來源就是數支,而汲水河所帶有的龍氣,就是分支中的末流了,和同族同支的,當然有感應。

而李承業不知為何,也抬起頭來,正好和她的眸子對上,這視線相交,龍氣相感,素兒不由心頭一震,心神浮蕩,幾乎不能自製,只是癡癡相看著,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這時,王遵之在上面,左右四顧,見到眾多熟悉的面孔……想起當年,自己才繼大位時,何等意氣勃發,雄姿顧盼。

可是轉眼之間,繁華落盡,蹉跎一生,雄心已去。

不過轉眼之間,他就把莫名的感懷拉了出來,不動聲色掃看群人,說著:“今日召集汝等,卻是有大事宣布!”

看著下面個個面孔,淡淡說著:“本鎮欲收同族侄子王守田為嗣子,汝等有異意不?”

養子和義子,有的改易姓名,有的不改易,但是這只是父母子女的個人關係。

而嗣子,顧名思義,就是有繼承之權,並且名登族譜的兒子。

顏師古注:“嗣子謂嫡長子當為嗣者也。”

會昌《慕統軍墓誌》雲:“子三人,嗣子陽,長子恆得,次子德長。”

所謂嗣子,一般就是嫡長子來擔任,庶出之子雖年長於嫡出,而不得為嗣子,若其人無子,可過繼一子,立其為嗣子,此子,同樣有繼承之權,視同於嫡長子。

因此,嗣子儀式,自是和一般認一養子女不同,不僅要入宗廟,亦有諸多禮儀事宜。

處於王遵之的地位,更是等同於全鎮的繼承人,不但是家事,也是最大的政治,因此按制,還要禮儀上問過群臣無異意才行。

這時,李存義第一個站起:“少主英武過人,斬得陳翔、呂濟等大將,可為肆子,臣必擁戴少主為嗣子。”

李承義立刻上前,說著:“微臣附議。”

李剛李顯等人,也立刻應著:“臣等附議。”

片刻之間,文官已經全數表態,眾人把目光看向武將,亂世藩鎮,以武夫為貴,這最後還是要獲得他們同意。

這時,黑衣衛主將丁虎臣第一個上前表態:“末將恭領大帥之命。”

沙成都大將張允信,也上前一步,說著:“臣無異意。”

這時,就是長策都大將赫義了,無論大帥還是眾人,都盯著他,只見他臉上肌肉一跳,看了一眼王守田,說著:“能殺了陳翔和呂濟,也算是大將,某沒有意見。”

聽了這話,王遵之仰天長笑,狀極歡暢,片刻後說著:“既然如此,王守田,你上來,本鎮就收你為嗣子,賜名略郡。”

這略郡就是有著攻略郡州的意思,也寄託著大帥的希望。

王守田只覺得心中一跳,前世可不是這個名字,而且守田與略郡,意義也完全相反,當下,就上前,三拜:“孩兒王略郡,拜見父親大人。”

這父親二字聽到耳,王遵之頓覺得心中一鬆,心中充滿著喜悅,說著:“吾兒起來,來,站到我面前。”

又對著下面的眾人說著:“那汝等就拜見少主,行大禮定下名分吧!”

這時,事已成定局,下面數十人都拜下:“臣等拜見少主!”

下面數十人,各有云氣氣數,幾乎匯聚成一片,這三拜九磕之禮,才一拜一磕下去,說時遲,那時快,王略郡只覺得心上被人猛刺一針,劇痛難當,幾乎要大叫一聲,硬壓著下來,渾身一震,神思恍惚!

群臣跪拜沒有看見,一直注意著王遵之卻是一驚。

就在這時,第二個一拜一磕,王略郡卻感劇痛更烈,頂上雲氣已經炸開,心煩意亂,手腳已經微微顫抖。

第三個一拜一磕而下,幾乎覺有人覺得一根還不夠,用三根尖針,往自己的心中猛然刺入,一陣劇痛立使他眼前一黑,幾乎要昏迷過去。

不過,王略郡本是地球上修士,自修自悟神魂不滅之術,這刺痛雖是激烈,關鍵是迅雷不及掩耳,沒有想到,才如此明顯,這時他雖然眼前一黑,卻也知道這是關鍵時刻,若是此時失儀,就算大帥也救不了他!

當下猛的一提精氣神,只聽“轟”的一聲,頂上雲氣翻滾,一根淡黃色的本命氣猛的衝出。

頓時,劇痛消除了大半,清醒了下來,這時群臣才三拜完畢,只聽上面清清如玉的聲音傳了下來:“各位請起!”

“謝少主。”群臣站了起來,看了上去,只見少主雖然有些臉色蒼白,顯是激動緣故,卻落落大方,顯出一股英氣,的確有著少主之姿。

王遵之剛才見到他顫抖,心中大驚,這時就鬆了一口氣,緩緩說著:“吾兒,你既是嗣子,接受眾官大禮,我這就封你為義從軍副指揮使。”

本來王遵之想直接授於義從軍指揮使,但是王守田,不,王略郡請求只授副指揮使,王遵之考慮到義從軍沒有副指揮使,現在兒子當副指揮使,實際上也掌握此軍,自己兼著給他保一程,也就答應了。

“謝父鎮大人!”這時,王略郡也不推辭,磕頭應了。

這一應而下,頂上金印變幻,副指揮使就是從六品的官職,這時正好,只見一印擴大數倍,帶著肅殺之氣,而這時,原本恩澤在上的紅氣,一股而下。

只見金印中,紅氣氤氳,絲絲黃氣生出,頓時生出威儀來。

這時,素兒“啊”的一聲,突然之間,宛從夢中掙扎醒來,猛地回過神來,只覺得湧上一陣虛弱,幾有著再世為人的感覺。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24 AM

本帖最後由 rabbit14858 於 2011-6-30 08:27 AM 編輯

第四十章 再世為人(下)

  繼承儀式,自是極為隆重。

  第一步接受群臣跪拜是關鍵,定下君臣名分,其次就是回家廟祭祀先祖,改名於族譜上,從此就是王遵之的嗣子。

  家廟極近,殿上儀式完成之後,直接入家廟祭祀先祖。

  王弘毅本就是王氏一族中人,倒是省卻了許多麻煩。

  若是收外人為嗣子,首先還要過族人一關,便麻煩許多,因此過繼或是收嗣子者,大多從宗族中擇其一人。

  因之前發生過破壞事件,這次儀式前,王遵之派重兵守護此地,務必不讓有心人靠近,倒是免去了外人動手腳之可能。

  想到前世被收為嗣子盛況,王弘毅每每想來,也是有些感慨。

  當日之自己,是多麼意氣風發,以為從此以後,大權在手,根本沒察覺到,來者賓客中,捧場之人,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慶賀,多少人是存著心思前來。

  可笑當時自己,還信以為真,現在想來,真是愚蠢之極,幸而他又重活一次,現在卻是要謹慎行事了。

  特別是剛才,心被刺痛,這實在讓王守田莫名其妙,心中震驚。

  難道是穿越的原因,繼位時發生了主弱臣強的格局?

  李家龍氣不甘受辱壓制和攻擊著自己?

  可前世不記得有這個過程啊?

  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是考驗,不過自己還是撐過來,終於和李家父子定了君臣名分了。

  拜家廟時,出了大殿,向裡面行去,天氣晴朗,偶有風至,清爽之極。

  王弘毅身著華衣,在侍從帶領下,只一會,便到了家廟前。

  大殿上人多,現在這裡也同樣人滿為患,這些都是王家的族人,這地方極大,可步入此地時,卻聲音甚低。

  地非市井場所,是家廟這等嚴肅之地,因此人人自律。

  王遵之早在侍從護衛下,來到此處,見王弘毅到了,面現笑意,朝他一招手。

  「父親大人!」王弘毅走過去,恭敬行禮,說著。

  「我來為你引薦一下,這位便是我王家的族長,你的伯父,我想,你們怕是未曾見過面吧?」

  其實,王弘毅走過去時,便已認出了這位是王家的族長——王明聖。

  前世王明聖對自己並不滿意,因此二人接觸並不算多,可也絕對算的上熟悉了。

  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了。

  眼見著這位長者,清俊的臉上有著一對丹風眼,三綹長鬚垂於頜下,在面對自己的目光之中,帶著滿意之色,這可是前世沒有過的事。

  王弘毅於是走上前,很是恭敬的給對方一禮,口中說著:「見過伯父!」

  「你果真是年輕有為,難怪被收為嗣子!」王明聖看著,很是欣賞的點頭說著:「以後你要多多扶助家族。」

  之前,不曾見過王弘毅時,這王明聖便對此子很是滿意,現在見了,越發滿意了。

  難怪王遵之會選收其為嗣子,此子氣度,著實不俗。

  言談風雅,相貌俊秀,氣質更是沉穩,尤其是與自己交談,竟似是相交許久一般,令人不得不讚嘆。

  在言語間,王明聖對王弘毅和顏悅色,很是親近。

  儀式很快開始,在家廟裡,就不是王遵之主持,而是族長主持著,族長見人聚的齊全,一聲令下,各房按照輩分,男左女右的站好了。

  「諸位,我族合計二百十七人齊聚於此,我王氏一門傳承千年,豪傑英俊之士輩出……今日列祖列宗在上,我族嫡系王遵之,收王弘毅為嗣子,這是大事,特以祭祀!」

  族長說話完畢,男子入了家廟,由族長主持帶領大家祭祀了祖宗,跪拜之後,王遵之這才出場,當著眾人面,正式宣佈,收王弘毅為嗣子。

  由他親自執筆,將王弘毅族譜宗譜進行一番修改,將其名字,鄭重其事記錄在自己一脈之下。

  自此以後,王弘毅一脈,正式歸入王遵之其嫡系子嗣中。

  最後,還念了一篇駢四儷六的祭文,並且分成二份,一份點燃,一份恭謹的寄放在神案上,這就是告之祖先。

  而王弘毅再上前磕頭行禮,祭祀完畢,磕頭時,還有絲絲赤氣漂浮而上,雖然不是很多,但是也是祖先的庇佑了,這就意味著,在家族的譜中,他正式歸到王遵之一脈。

  隨後,又進行了一些祭祀,進行的很是繁瑣,足足忙了一個時辰。

  在家廟祭祀後,這場很是隆重的儀式活動才算是正式結束。

  重新有了子嗣繼承,王遵之心情自然大好,消瘦些的面容上,也泛出淡淡紅暈。

  下面圍觀族人中,有不忿者,有嫉妒者,有欣然者。

  不管那些觀禮人想法如何,這王弘毅繼承人身份,已成定局,嗣子大典,舉辦的很是圓滿,待儀式結束後,文陽府城內,已是一片喜氣洋洋。

  下面,就是賜宴的時間了。

  中午時分,上百席陳列在大殿,極盡豐盛,雖然這時大部分人已然是饑腸轆轆了,但是向大帥和少主敬酒後,才能開動。

  這酒席也有規矩,諸有身份的親族為一圈,縣級以上的官員和大將,又是一圈,下面就是附帶的親屬和一般官吏了。

  這分配時,少許出了點問題,就是同樣算是王遵之姻親的李氏一族,卻明顯被大帥冷落了。

  原本就算是縣令,卻也能和李剛知府級同一檔次,現在卻按照縣令級別來安排,座席就次了幾席,而傳聞中很受寵愛的大帥義女,也只按照輩分,安排就坐於王氏族人席中。

  王弘毅母親和平妻,均被安置在前席上,一時風光無限。

  這種強烈反差,便是普通人也該感覺到了,更何況來到這裡,都是精英。

  政治上,排名排席,本是強烈的信號,於是李氏一族,在這場典禮上受到注目無數。

  人人均在想,這李氏一族到底為何會失了大帥親睞?

  本來就暗波湧動的儀式上,越發多了竊竊私語之談資。

  不過大帥自是不理,一聲令下,宴樂開始了。

  只見酒到中席,文官武將,都上前賀詞,武將還好,這些文官都攪盡腦汁,上了一些華章,製造些熱鬧的氣氛。

  王遵之喜笑顏開,就在這時,王弘毅起身,向著王遵之賀表,說著:「今日大喜,兒有一詩奉上,恭拜父親大人安康!」

  王遵之眉頭一動,露出一點驚訝和喜色,又有些詫異,說著:「吾兒有何詩,快快吟來,給我聽曉。」

  這時,群席靜了下來,就有人露出驚異、遲疑、詫異的表情。

  王弘毅從容起身,朗聲說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幽思難忘。

  何以價優,唯有屯谷。

  這句話,有著對歲月的感慨,有著名將落寂之感,上接古之王者知壽命之不長,故並建聖哲,以貽後嗣之意,許多人不解,但是李剛李顯李存義等人,一聽就明白。

  這是向大帥致意啊!

  還沒有等「轟」然叫好,只聽王弘毅又繼續清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聯繫著上段,這「憂從中來」,就不是及時行樂,而是要及時地建功立業,抒個人之情,發愁時間過得太快,恐怕來不及有所作為,因此求賢若渴,聽到這裡,眾人不由凝神聽了下去。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只聽王弘毅最後清唱,特別是「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句,真是聲繞大殿,餘音不絕,一曲完之,整個大殿都一片沉靜。

  這是借歌而發,憂其時光短暫,要建功立業,又苦於得不到眾多的「賢才」來同他合作,而有著「求賢」之心。

  嗣子才登位,這詩就是開場首篇,已經向天下人顯示了志向和求賢若渴的心聲,這就有著強大感染力量。

  王弘毅歌完,看這大殿上一片沉靜,針落有聲,眾人目瞪口呆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陣大快。

  這詩是曹操所作,他以賢相周公自居,王八氣就沒有太暴露,但是整個詩內,建功立業,求賢若渴的心聲,以及心懷大志,治國按邦的寬宏氣度,也已經顯示出來。

  為了一炮打響,爭奪氣數,王弘毅花了不少時間,問了不少詩人文人,知道這首詩這個世界沒有出現過,才一鳴驚人。

  片刻,大帥王遵之才醒悟過來,大讚一聲「好!」

  顯然正合其心。

  這時,群席轟聲嘩然,李剛就首先起身舉杯笑的說著:「大帥,少主有此詩,必可轟傳天下,這是大帥的洪福,當是本鎮之幸,當飲之。」

  「正是,正當如此!」下面應聲如潮,連連舉杯。

  李存義和李承業父子也不得不舉杯,心中卻是一片沉寂,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詩以詠志,可見格局,這給的壓力,就沉甸甸,如巨石一樣了。

  而在這時,遠遠角落裡的素兒,眸光流動,驚訝的看著臺上的王弘毅。

  剛才王弘毅氣數大變,紅氣雲集,黃氣已生,她是看在心中,已經驚疑不定,心中既覺得這應了「潛」字,才有這命格變化之舉。

  而李承業龍氣氤氳,很明顯又是得了蜀中地龍庇護,又得了「龍」字。

  這時聞到這詩,更是心情漂浮難定,這詩本身就代表著大氣數,能集人才,能招賢士。

  那,這蜀中潛龍,到底是誰呢?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28 AM

第四十一章 終定(上)

  開明縣縣衙,自打李氏父子歸來後,便陷入到死寂當中,本來溫和有禮的李承業,這幾日,有些喜怒無常。

  向來有威嚴的李存義,就更讓下人小心翼翼了。

  與文陽府城熱鬧喜氣情況正相反,自從觀禮歸來後,李家人皆沉默許多。

  這並不意味著,上面發下來的遷縣消息便能壓得住,只幾日,整個縣城均已傳開,李家,要遷移出開明縣了。

  一時之間,縣城內人心浮動。

  夜已深,李存義書房內,卻燭光仍亮著。

  儒雅的開明縣知縣,此時正就坐於書桌前,面現倦容。

  在他面前,展開著一份文書,上面內容,雖然已經不知道讀了幾遍,卻還是觸目驚心,使他感覺好像有劍刺心一樣。

  「……開明縣知縣李存義治政寬厚,甚得人心,本鎮甚重之,特轉為太素縣縣令,縣衙眾官可隨之。李承業年少有為,特賜正九品營正之職,歸屬太素縣。」

  「……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各率其衛,駐紮太素縣,以防長定鎮襲擊。」

  「……任命王彥為開明縣縣令。」

  「……以上任命,立時生效,不過嗣子大典後,再各上任。」

  別人或許一時看不出這其中之意,他卻一眼便明了,這是大帥不信任自己,想要動李家根基了。

  只不過,雖然自己已經作出了決斷,但是還有幾分僥倖和試探。

  自己的兒子,娶大帥義女為妻,這大帥也要給他李家幾分薄面吧?

  在這大典儀式上,父女相見,多年情分敘上一番,事情便能有所轉機,也說不定。

  可是大典上反而大帥發出了明顯疏遠的政治信號,這可是大事,李家的黨羽的確盤根錯節,但是並不是固若金湯,一旦大帥疏遠,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只怕立刻會散去大半。

  目光落在這文書上,李存義再仔細看了幾遍,心中嘆息不止。

  終究還是成了定局。

  這時候,門外傳來輕輕扣門聲:「夫君,給你煮了些銀耳粥,趁熱喝些吧。」

  夫人李張氏聲音,從外面傳來。

  李存義這時也覺有些餓了,略將桌上文書收拾一下,方對門外說著:「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婦人從外面進來,只見她手中有一托盤,上置一小盞香氣四溢的粥,婦人輕移碎步來至他面前,將粥輕輕放下,又將湯勺擺好。

  這才有些憂心的看向李存義,勸慰的說著:「夫君,公務再忙,也要顧及身體。」

  李張氏乃是李存義續絃之妻,也是出身大族,年輕雖輕,卻很是賢惠,倒讓李存義甚愛之。

  「夫人,我知道,這不是最近出了點事嘛……咦,這粥倒是味道很奇特。」端起小盞,輕輕吹一口,潤粥緩緩入口,頓時,一股清香,入了舌尖,將他心中鬱結之氣,頓時驅散。

  李存義很是享受的閉上眼,嘆息一聲,睜開眼,看向自己夫人:「這粥,怎和平常銀耳粥不同?」

  李張氏盈盈一笑,說著:「這是媳婦尋來地方子,說是去火很是有效,我見了,便要了過來,也做了這麼一盞,想讓夫君品嚐一番,若真是可口,以後我讓廚上也學著來做。」

  「你們倒是有心了。」妻賢子孝,這倒讓李存義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這粥賣相很是好看,他食慾頓起,便一口吃了。

  李張氏便站在一旁,見夫君將這粥一口口喝光,這才笑盈盈將碗盞收了去,欲出去,卻被丈夫喚住。

  「對了,你今日可曾見到承業?若是見到他,讓他到我書房一趟,我有事找他。」

  「是!」李張氏順從應了。

  見丈夫不打算歇息,做妻子的,也不好再說什麼,隨後,李張氏便退下了。

  又過一會,李承業從外面走入。

  「父親,您找孩兒?」

  「你過來坐,為父有事問你。」李存義一指對面那坐位,說著。

  「諾!」李承業在父親面前坐下,卻只敢正襟危坐。

  李存義也不去理會,只說著:「承業,為父問你,昨日大典,你有何感想?」

  李承業沉默片刻,突然撩衣服跪倒在地:「父親,孩兒不孝,是孩兒任性,在田紀事上,牽連了父親。」

  李存義嘆息著,將長子從地上扶起,說著:「你怎麼還不明白,這田紀以及周竹,都心向我李家,若我李家連這小小幼兒都無法庇佑,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為父並不怪你搭救這田氏後人,為父也認為,這事是無法避免。」

  「只是大帥命我改任太素縣縣令,遷離開明縣,這還罷了,我們大可讓人認為這是器重,但是昨日宴會排席之事,使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這是大帥對我李家起了疑心,這才是最致命之處。」

  「畢竟此時,我們的寄人籬下,那些人投靠李家是沒有錯,但是卻只是趨炎附勢,一見到我們失了大帥歡心,就會立刻疏遠我們。」

  「你說說,你怎麼樣應對吧!」李存義盯住長子,認真問著。

  李承業心裡就是一涼,心中明白,就是父親在對自己進行考核,自己雖是長子,還有著承業這個名字,下面卻有兩個繼母所生幼弟。

  這李家看起來,似乎合法繼承權固若金湯,但若不善於經營,卻隨時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低下來,略微沉吟,李承業回答的說著:「父親,大凡之興,不僅僅要恩澤和黨羽,這些趨炎附勢的人不可不有,少了他們就無法成事,但是卻也不是關鍵,現在大帥威烈還可震服全鎮,這就是秋霜寒打,大浪淘沙。」

  「這時還跟隨我們的人,就是可依重,可重用的忠臣賢臣,我們李家就要與之君臣同心,共圖大業。」

  李存義聽著,「嗯」了一聲,說著:「你這點說的還可以,但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果我們李家的根本都沒有了,再怎麼樣忠賢,又豈會依附?我們李家怎麼樣度過這個秋霜寒打呢?」

  這問題很是嚴酷,李承業想了一想,就說著:「成事之初,唯在於望也,往昔謝玄明,十數年屢戰屢起,流落各地,但是名望滿於天下,就算漂泊之時,還有著大批人跟隨,最後在五十歲時崛起,典定了謝家三世基業。」

  「父親大人有名士之稱,兒子不才,若是能建聲望,卻不必一城一地之得失,到時只要手上有數百兵,就可觀蜀地甚至天下,而崛起於縫隙之間。」

  這話還是上次施維行說了,李承業回去反覆思考,眼界大開。

  聽完之後,李存義半晌無語,嘆息一聲:「你呀,唉!果然如此!」

  李承業低下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雙大手,按在他的肩上,父親的話,繼續著。

  「兒子,你的志向,為父又豈會不明白?萬物初出,三難必至,睽者,天之難,要的是你的眼光。蹇者,地之難,要的是你的心胸。解者,人之難,要的是你的人為!」

  「為父之所以問你這些話,不是責備你,而是要堅你之心,愈是艱難,愈要精誠,不經此難,不成龍虎。」

  「吾兒,你可知我們的李家的根基?」

  「父親……」李承業猛抬起頭,驚訝的看向父親。

  只聽李存義語氣沉重的說著:「現在也是和你交底的時候了。」

  李承業閉住呼吸,等待著。

  「汝曾祖李裕,遷移到了蜀地,當時天下還沒有大亂,為郡丞之職,為官清正,死後擇地入葬。」

  「入葬七日後,就有著道士前來,和你祖父李冀相談,說我們李家機緣湊巧,天機暗合,已經入葬龍脈,日後必有大貴。」

  「只是龍脈還需天機驅動,必有三代潛龍,只是龍氣珍貴,不可浪費,如果提前掌了兵權,殺戮之事多有耗費,不利騰飛,因此你祖父劉冀開始,就專心文事,治政一方,利益百姓,積累陰德。」

  「而我繼之。」

  「三代潛龍,你曾祖李裕主持龍運,是一代也,你祖父劉冀轉為文職,治政一方,也是一代也,而我是第三代,我李家之望就在你身上。」

  「正因為勃發,所以有難,此難歷過,往今以後,無事不吉,但是你的選擇,也決定著我李家的命運,所以我一直嚴於要求你,你可知曉?」

  聽聞了這些消息,李存業終於大悟,原來李家還有這秘聞。

  而父親是英才,卻一直表現的中規中矩,在他需要支援時,每每提供援助,自己有野心,曾經也看不起父親小心謹慎之舉動,可現在看來,到底是自己太過稚嫩了,父親是甘於當潛府啊!

  若非父親小心做事,以王遵之那性情,又豈會容忍李家在開明縣立根如此之久?

  李承業的驚訝和感動,落入李存義眼中,這位中年人,再次拍拍兒子肩膀:「承業,我曾經說過,你是我李家麒麟兒,現在,這話依舊奏效,李家未來,就看你了。不要讓為父失望。」

  「父親,承業知道了。」李承業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李存義又說著:「現在局勢已定,怕是無挽回餘地了,這幾日,就準備遷縣事宜。白天為父已接到通知,王彥已經前來了,我們必須在幾日內完成事情。」

  頓了一頓,又說著:「你二個幼弟才四五歲,這事他們參與不了,我已經準備把他們送到江南,我已經購買了莊園,又有著張家照應,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以後的事,哎,天機蒼莽,各憑天命吧!」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29 AM

第四十一章 終定(下)


  開明縣,西城臨錦胡同。

  一所普通民宅內,身著素色衣裳,一個年輕男子,正端坐於樹下。

  目光落在眼前幼童身上,許久未曾移動。

  幼童年約六七歲模樣,雖面頰消瘦許多,已不見原本圓潤模樣,卻依稀可辨出清秀五官,小臉上,此時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他正被眼前一隻十分肥胖可愛小狗吸引住目光,大病初癒之後,還是頭一次這般盡興玩耍。

  「竹哥哥,你看,它在哭呢。」稚嫩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周竹望過去,卻見潤兒正蹲在那裡,小心翼翼撫摸著那小狗皮毛,問話時,頭抬起,眼睛裡滿是淚花。

  「潤兒,怎麼了?」見此,周竹忙走過去,同樣蹲下身來,輕聲詢問著。

  田宗潤低低的說著:「竹哥哥,你說,它是不是也在想爸爸媽媽?」

  周竹順他目光看向那隻小狗,只見肥呼呼的小身體,已蜷縮成一團,大大的雙眸裡,含著淚水,拍拍那毛茸茸獸頭,小狗頓時發出嗚咽聲。

  「潤兒,若想哭,便哭出來吧。」一旁沉默的孩子,讓周竹心下不忍,於是勸的說。

  「爹爹說過,男兒不應哭。」潤兒咬下唇,低低的說著。

  「你是在替小狗哭嘛,不算違背父親教誨。」拍拍潤兒的頭,周竹有些沙啞的勸的說著。

  「嗯!」重重點頭,孩子低下頭去,大滴眼淚,掉落,砸在地上。

  小狗繼續嗚嚥著。

  這還是田宗潤在父母喪命後,頭一次哭,之前,即便是那場大病前後,都只是沉默不語,現在情緒卻是一股腦的發洩出來。

  周竹隨即憐惜的將其攬在懷中,心中暗嘆,這爭奪天下,生死之事如此平常,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也如此子一樣哭泣。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扣門。

  「潤兒,去洗下臉,我去開門,看來者是誰。」拍拍田宗潤後背,鬆開手,周竹站起身來。

  田宗潤仍在抽泣,卻很是懂事的跑去裡面了。

  周竹這時已走到大門前,卻沒有馬上開門,而是低聲問:「來者何人?」

  「是我!」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周竹這才松一口氣,將門打開。

  一身便服的李承業,果然立於門外。

  「周先生!」李承業向他一拱手,身後只帶一名僕人。

  周竹忙向裡讓著:「主公,請裡面說話。」

  李承業點頭,邁步進入。

  待二人進門後,周竹很快將大門關上。

  見他如此警惕,知是前事所造成的陰影,李承業也不點破,只環顧四周,問著:「周先生,在這裡住的可還習慣否?」

  「主公安置之所,自是處處周到。」周竹回答的說著。

  李承業點頭,又問著:「潤兒可還好?」

  被問到孩子,周竹臉上越發浮現感激之色:「自從病癒後,情況已是一天較一天好了,又有公子送來的小狗為伴,情緒已然發洩出來。」

  「那便好。」李承業聽到這話,很是欣慰。

  這時候,外面街上忽然傳來一陣敲鑼聲,隨即有人喊話,聽那意思,似有人在召集百姓,去傾聽什麼。

  周竹這段時日,聽從李承業叮囑,半步未出此宅,對外面局勢並不清楚,但心中卻隱隱有不祥之感。

  如今,聽到外面亂音,更是心下一沉。

  轉頭欲問李承業,卻見身旁李承業正望向外面,眉頭皺起。

  「主公,是不是有大事發生了?」周竹心下不安,遂問的說著。

  李承業嘆息一聲,看著眼前這年輕人,說:「坐下,我慢慢與你說。」

  周竹點頭,心下卻知,自己那不祥預感,怕是應驗了。

  李承業命那僕人到門口處守著,他則和周竹來到一樹蔭下,對坐下來。

  樹蔭下,有一矮石桌。

  桌上面擺有一壺涼茶,已晾上許久,正是爽口之時,旁邊有一幾隻小盞,很是干凈。

  李承業反客為主,為周竹與自己各倒上一杯。

  「潤兒之事,怕是被王遵之知曉了。」喝了口茶,李承業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著。

  周竹手裡正拿著杯子子頓時掉落在桌上,涼茶撒了一桌,連忙問著:「主公,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承業對他也不隱瞞,將之前發生之事情,一五一十講了。

  聽完這些,周竹頓時沉默下來。

  這時候,一隻小狗忽然竄過來。

  許是熟悉李承業氣息,小狗一下竄到其腳下,搖起尾巴來。

  李承業低頭,伸出手,在它頭上揉了兩下。

  小狗頓時享受的瞇起眼睛來,追過來的孩子,則好奇的看看周竹,又看看李承業,終是認出了眼前這恩人,忙上前見禮。

  「潤兒,身體好些了嗎?」李承業看著面前孩童,溫言問著。

  「回公子的話,潤兒已好多了。」田宗潤甚是乖巧的回答的說著。

  「潤兒,到這邊來。」周竹朝他招了招手,田宗潤聽話的走過去,將其抱起來,周竹說著:「你身體剛好,莫要玩的太久。」

  「嗯,潤兒知道了。」點點頭,田宗潤應著。

  抱著潤兒,周竹又沉默許久,這才說:「這麼說,李公將遷移到太素縣?放棄開明縣這多年經營之地?這事情已無可挽回了嗎?」

  李承業點頭,心情也很是沉重。

  他嘆的說著:「正是,不止是我父被命近日將遷移到太素縣,大帥亦已給我下達命令,任命我為正九品營正之職,同歸屬太素縣……」

  這事,已完全打亂周竹之前設想。

  周竹當初原本屬意,是汲水縣內,可現在,卻只能隨趕赴太素縣了,一番工夫,皆付之流水。

  周竹聽了這話,只覺得一股氣鬱結於胸,無法疏解,幾欲使他咳嗽,咬著牙片刻,卻見周竹放開潤兒,自己撩衣服跪倒在地。

  「周先生,你這是做什麼?」李承業忙站起身,欲去扶他。

  卻被周竹拒絕了。

  周竹跪在地上,說著:「主公,這次事端,均由周竹而起,我初出時,自覺得精於諸經兵書,小看了天下人,才使惹上禍端,若非周竹帶潤兒來投奔主公,也不會給主公給李家帶來如此禍端,這事情,周竹實是罪不可恕,周竹不敢求主公原諒,只望能在公子身前,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以報主公大恩,彌補周竹過失。」

  見此,李承業心中安慰,此人經他探查,倒是有些本事,雖然說的確年輕些,經驗不足,但是天賦的確不錯。

  光是深夜雨中,能順利逃脫至他所在的田莊,便已非普通人可比,不僅僅是才幹,也是運數。

  但這並非關鍵所在,關鍵之處在於,周竹及田紀背後,隱隱存在著一股力量,這事由於涉及到祖墓,以及潛龍的事,李家三代追查,已經有了些痕跡。

  只要獲取他們背後力量的支持,自己縱然目前困頓,也並非無那翻身之期。

  想到此,對周竹越發態度親切起來。

  忙將周竹攙扶起來,說著:「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周兄肯助承業,乃承業之幸也!」

  「主公!」見李承業如此寬宏,周竹頓時眼睛一紅。

  李家被迫遷移到太素縣,在看他來,事情鬧到這等地步,完全是受自己牽連,若非自己帶潤兒投奔到李承業門下,也不會給李家招來如此禍端。

  李家卻極其恩義,未將自己及潤兒交出去,換取節度使信任。

  主公更是自己二人關懷備至,自己何德何能,遇此賢主?

  想至此,周竹已是下定決心,必誓死為李承業,為李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李承業面現愁容,知為李家遷移至太素縣之事煩心,便安慰的說著:「主公,其實,李家遷移至太素縣,也並非全是壞事。」

  「此話怎講?」李承業看向周竹,這事已經討論過多次,但是再聽聽這個少年的分析,也是沒有關係。

  周竹進言說著:「汲水縣雖佔有利地勢,但太素也並非完全不可取之處。若真是如此,太素縣便不會經營多年了。這次被汲水縣攻破,全因新舊交替,平衡被打破所致。」

  見李承業認真傾聽,周竹繼續說著:「太素縣如今雖納於文陽鎮境內,可卻與文陽鎮其他府縣相隔甚遠,而與之前所屬長定鎮卻更近些。長定鎮現在正是新酒交替,雖對太素縣有威脅,卻也是機會。李家如今入主太素,雖是危機,若利用得當,亦是機會,大可有海闊天空之局。」

  「關鍵卻是,先發制人,到現在為止,柳鎮還沒有動靜,說明內部問題很大,主公到了太素縣,不能依靠著自己的力量,而要煽風點火,先發制人!」

  「煽風點火,先發制人!」李承業有些驚疑,問著。

  「不錯,若是給柳鎮平了內亂,再來討伐我們,只怕難以度過此難,唯一的辦法,就是李家有金銀有名望,若是能支持柳鎮中一方部將,給予錢糧,使其有著自守自立之心,那柳鎮就難以抽出手來。」

  「等些時日,主公就可得時間平了太素縣,就又和裡應外合,以徐徐圖之。」這是周竹痛定思痛之後,想出的計謀。

  李承業聽完,思索起來。

  原本就有計劃,立大功以搏聲望,現在這周竹的計謀,正好補充上去,環環相套,想到這裡,不由大笑:「吾雖貶之太素,卻得周先生,此是天賜先生於我,大利也!」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29 AM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上)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一日

  食日,白晝如同黑夜,頓時天下震驚

  垂正十二年七月十五日

  有雪星橫空而掃,狀如長尾,如旗,此是王者征伐四方之象。

  文陽府,五十里處。

  這裡有一小小的丘陵,只有數十米高,下面就是一個湖泊,緊挨著官道,旁有垂柳,湖水清澈,每當微風拂過,便是一片波瀾。

  在丘陵上,此時可見到下面田野,劃分成一塊塊大小不一格子,讓人心曠神怡。

  無論是遊玩,還是歇息,此地皆甚為適宜,本來此時,過路的客商都會在此休息一下,但是這一天,卻少有行人在此停留。

  只見湖泊前,停有數十輛裝貨馬車,亦有幾輛供人乘坐甚是舒適的馬車,它們皆由上等良駒所拉,此時在湖畔一溜排開,甚是壯觀。

  不說馬車上所裝物品價值幾許,光是這些拉車之馬,就已是價值連城。

  在此亂世,即便是那些東來西往慣於跑貨之商隊,若無強橫實力,亦不敢一次拉運如此多貨物。

  而能平安且如此高調的護送這些物品至此,足可以讓人為之側目了。

  仔細觀看,只見馬車之間井然有序,竟然有著營帳連綿,暗合兵法之旨的味道。

  再仔細看去,只見休息和防範的人,有上百人,卻各自有區域,相互之間並不隨意交談,其中又有華服,帶出幾絲貴氣,稍有見識者便知,擁有這種氣質,大多出身大族。

  這群人在此駐紮,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又豈有湊上去的道理?

  因此往昔歡聲笑語之湖畔,此時一片寂靜。

  「按出發時辰來算,陳四他們此時應該已到城中了,只需再等上片刻,想必便能來人迎接。」這支隊伍帶頭者,是一個黃面短鬚男子,外表來看不到四十,不過大族出身,本就善保養,此人實際年齡,或許還要大上一些。

  他身著一身便服,只是衣裳質地上乘,身上佩物華貴,一派上位者氣勢,便非官吏,亦是大族嫡系子孫。

  望著文陽府城方向,此人沉默著,許久方說出這番話來。

  聞言,其他人目光隨之望向文陽府城方向,卻無一人敢去接他這話。

  這黃面短鬚之人眼見著情緒不佳,此時若是貿然撞上去,豈不是自找沒趣?

  隊伍中人,皆沉默下來。

  號令原地休息後,黃面短鬚男子,一直立於湖畔,望湖水發呆,根本不去理會府城方向情況。

  又過一會,一個管家模樣男子走到他面前,態度恭敬,向他一禮:「二爺,所帶嫁妝,皆已查點完畢,路上並無遺失損壞。」

  「如此便好,再派個人去前面打探消息,有人出城來迎,速報於我知。」

  「諾。」一騎迅速向文陽府城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文陽府,大帥府。

  一群人同樣忙碌著,秘書郎李顯指揮奴僕,將幾個院落騰出來,均收拾妥當。

  其實早在多日前,這幾個院落,便被大帥王遵之指出來,特地打掃一番。

  今日,卻是突然又改了陳設,自是又一番忙碌。

  看的出,王遵之對這個新收嗣子很是器重,即將舉辦的婚事,不僅在文陽府大帥府內舉行,而且騰出半個大帥府,為其準備婚事。

  連秘書郎李顯也被派出來,主持此事。

  整個文陽府大小官吏,誰不知道李顯是大帥親信,由他來操辦婚事,足可顯出大帥對這場婚事重視程度了。

  王弘毅此時也未閒著,一大早起來,便被王遵之喚至書房,說了會話。

  沒什麼事,無非是叮囑他好生準備婚禮事宜,對宋家小姐好生安撫,莫失了宋家這一助力。

  現在嗣子已成定局,王遵之自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對王弘毅掩藏態度。

  這幾日,便已將自己些經驗之談,叮囑於王弘毅了。

  王弘毅雖活過一世,卻也受益非淺。

  現在對這王弘毅如此交代,大概是見其對那趙婉很是不錯,怕會冷落新婦,導致和宋家產生縫隙。

  王弘毅自然不能說,自己與宋家小姐,早在前世,就已成就多年夫妻了,王遵之又是關心自己,只得應聲著。

  出去後,在路上,兩面是走廊,稍遠處,是一處小院,有著三間正房,都是雕樑畫棟,門口不遠處,還掛著一隻鸚鵡。

  幾個丫鬟,簇擁著二個,一見到王弘毅,便忙都笑迎上來,行禮。

  而王弘毅轉過一看,正是趙婉和素兒。

  趙婉這時,腆然行禮:「夫君。」

  她此時,全身上下,換上了一套衣裙,頭上有著金釵,行禮時盈盈斂裙,容光清麗,竟然帶上了一種雍容。

  王弘毅向她注視片刻,越看越覺可愛,前世她從沒有這一日,今世穿戴這樣,他就莫名其妙的歡喜,當下就和她說話。

  趙婉不勝嬌羞,紅暈生靨,眉目嫵然,流波顧盼說著:「夫君怎這樣看人家?」

  王弘毅笑著:「只是想看,所以就看了。」

  這夫妻之間,也不必多說,閒話說上幾句,就足夠了,想到了正事,又浮現出幾絲感慨和不捨,說了幾句,找個藉口讓她離開,又看向素兒。

  自從來到母親一行人來到文陽府,素兒和他相處機會並不多,只是片刻接觸,卻已讓他疑心愈重了。

  只見此女,還算得長開,肌膚如雪,明眸皓齒,穿著釵鐶裙襖,卻有一種難以說明的魅力,讓人一見就觀之可親。

  此女絕非普通大戶千金,若是未見面前,或許會懷疑此女只是與前世素兒同名,可見面後,王弘毅一天比一天覺得,此女大概便是素兒了。

  只是,前世出現在幼鳳身邊的少女,為何在這一世,會被母親所救?

  這其中,到底是天意,又或是陰謀?

  在與王弘毅目光交錯瞬間,蘇素兒眸子同樣一凝。

  微微垂下雙眸,將驚詫收斂起來,再抬眸時,已是笑眼淺淺,俯首說著:「素兒見過表哥!」

  「不必多禮。」王弘毅按捺著心思,說著。

  「兄長可是去迎接宋家小姐?」素兒微笑著問著。

  王弘毅點頭,說著:「正是,今日宋家隊伍將至文陽府城。」

  素兒似已察覺到王弘毅略顯疏離之感,很是乖巧說著:「既是如此,兄長,今日想必有許多事要忙吧?素兒便不打擾兄長了,先行告退。」

  說著,微微一福,碎步而去。

  站在原地,望著她背影漸遠,王弘毅忽有一種叫住她,問其身份之感覺,不過,王弘毅微微瞇起眼眸,終是忍住了。只默默望其遠去。

  來日方長,以後總有機會再探究竟。

  再者,此女總給他一種神秘感,雖有前世對素兒記憶,但自己既已重生,凡事還是以現下感覺考慮為準。

  此女,還需再觀察段時日,方可確認其身份,想至此,王弘毅轉過身,向外走去。

  這時,對面走來李顯,卻正是來尋,一眼望見王弘毅,李顯頓時表情一鬆,忙走過來。

  「少主,宋家隊伍到了。」李顯來到王弘毅面前,恭敬說著。

  古代君臣名分不可思議,這是這個時代人道規則,一旦確定了名分,就算是李顯這等人,也是態度大變。

  王弘毅已習慣李顯這種態度轉變,衝他點點頭,問著:「離城多遠?」

  「大約五十里。」

  「我這便去迎接他們。」知道自己需至少迎出二十里,才算對宋家小姐之尊重,王弘毅不再猶豫,轉身而去。

  只是迎人,無需再回去換裝,只片刻後王弘毅便率領一隊親衛,出城而去。

  方圓六十里內,皆算府城周邊,基本無甚危險存在,即便如此,黑衣衛還是出動了一隊五十人的騎兵。

  精騎擁戴著少主,縱馬奔馳,就算是五十里對他們而言,所需只是大半個時辰。

  五十里外,宋家人,正在湖畔等候,這時,忽有一騎奔回。

  這群人頓時皆從地上起身,為首那男子更是轉過身,來到隊伍前:「他已來了?」

  「回二爺,正是。」

  「既是如此,全部準備,立刻進發!」

  「諾!」隨後,多面標有宋字旗幟,於隊伍裡扯起來。

  本來原地歇息之人,也皆站起身,開始重整隊伍,再一次行進。

  王弘毅帶著隊伍,策馬奔馳,此時路上行人不多,因此,一路行來,速度極快,只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數里。

  終於,在離城三十里處,與宋家隊伍,正面相遇。

  宋恆騎於馬上,見一青年率領騎兵趕來迎接,因王弘毅先娶平妻之事而鬱結之鬱悶情緒,終消散些許。

  當下看了上去,只見五十騎,擁戴著其中一人,此時奔馳而來,竟然有著旋風捲至不可抵抗的感覺。

  宋恆就心中一嘆,宋家也有些私兵,但是卻怎麼也學不到這種堂而皇之的凜然,這就是公開軍隊和私兵的格局區別!

  這時,一輛馬車車簾被纖細手指挑起一角,隨後,車窗處露出了半張臉來。

  就算是半張臉,也可以看見精緻的容顏,特別是上面,有著一雙漆黑雙眸,這眸子幽黑,又帶著水氣,帶著溫情,透出來惹人愛憐、楚楚動人的氣質。

  她凝神看去,就見到叔父迎接上去,不知說了些什麼,而這中間的青年,雖然隔了十數米,只見此人在馬上行禮,態度從容,雖然不算是特別英俊,卻有著一種難以說明的威儀,透出滿身的英氣。

  她舒出一口氣,浮現出一絲微笑,車簾隨即被放下來。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30 AM

第四十二章 迎娶(下)

  
  「前面可是宋小姐車駕?王弘毅在此恭迎宋小姐入城。」已看到前方宋家旗幟迎風展動,王弘毅再不遲疑,勒住坐騎,在馬上一拱手,朝對面隊伍說著。

  「對面可是大帥嗣子?」黃面短鬚之人,定定看向他,明明已聽到王弘毅剛才話中介紹過自己,卻不答對方所問,又問著。

  王弘毅微笑依舊,說著:「正是,不知前面是宋氏哪位長輩?」

  「我是宋恆,代兄送女至此,既是大帥嗣子,便請前面帶路吧。」宋恆淡淡說著,語氣算不上差,卻也算不上好,顯然心中悶氣尚未全消。

  王弘毅心中知宋家人對自己尚有不滿,只得暗嘆一聲,先給宋恆見過禮,隨後在前面引路。

  見王弘毅風度不減,宋恆只輕哼一聲。

  一行人很快便來至文陽府城門,早有門卒得到消息,大開城門,將宋家隊伍迎進城去。

  街道上已是打掃得一塵不染,有幾隊兵卒正於兩旁維持秩序,雖有百姓探頭,卻皆不敢多言。

  這陣勢,真是給足宋家面子。

  見此,一直冷淡著面孔的宋恆,這方帶出一絲笑容來。

  心下對這門婚事憤憤不平之意,也稍作平復。

  宋恆不知的是,在他打量王弘毅之時,王弘毅亦在暗暗觀察於他。

  情感卻有所不同。

  王弘毅對宋恆而言,不過是即將成為宋氏姻親之晚輩,對王弘毅而言,這宋恆卻算是前世故人了。

  前世,這宋恆與王弘毅交情不錯,有點忘年交味道,雖只離多年,如今再見,卻已是兩世相隔。

  只這自己秘密,卻不能向外人道來。

  王弘毅縱是與昔日舊人重逢,卻只能每每作新遇狀,心中自是感慨頗多。

  因心情有所疏解,宋恆與王弘毅邊行路,邊閒聊幾句,不似一開始那般冷淡了。

  只幾句,宋恆便已心中微微驚訝。

  這年輕人還真是了得,閒談之時,竟每每能說到他心坎上,彷彿對他甚是瞭解一般,有心再多攀談幾句,卻想到此番前來任務之重,遂不再多言。

  由於是婚禮,因此不去大帥府,而在城中一處住宅先安居,到了門前時,早有人大開中門。

  門前一群人等候於此,為首的竟是大帥王遵之,在李顯等人陪同下,笑容可掬,立在階上。

  大帥親迎出門,這禮遇,讓宋恆面色越發和緩起來。

  二人是平輩,身份上,倒也相差不甚懸殊,於是一見面,拱手問好。

  王遵之很是客氣的將宋家人讓進府地,接下來要忙碌,便是多日後的婚禮了。

  除了迎接,王弘毅並無機會見到宋家小姐,婚前私會,這不僅不合規矩,更無閒暇。

  宋家人,除必要時配合外,也甚少與他接觸。

  王弘毅自是知曉,這是宋家給自己之警告。

  對自己先娶平妻行為,宋氏怕是許久不能釋懷吧?

  對此,他卻不懼,只對那宋心悠略有些愧疚。

  此女前世與他夫妻一場,倒也算的上舉案齊眉,種種經果,都是天涯淪落人,也不不必尋思誰對誰錯了。

  再來一次,他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卻不知伊人是否如舊?

  望著宋家隊伍所住院落,王弘毅暗暗出神,只能將這湧出的情緒忍下。

  之後幾日,即將新婚,忙得腳不沾地。

  雖此時,比起古禮,婚禮尚簡,已經減少了一大半,但對王弘毅來說,這裡面講究卻頗多,皆忙起來,也讓人頭痛。

  好在有李顯等人相助,一番忙碌,所用時日並不算多。

  七月十九,宜嫁娶,王宋兩家婚禮,便定在此日舉行。

  忙碌多日後,這一天,終是到了,這一日,先是下了場雨,又是雨過天晴,天氣爽朗又暑氣盡消,可所謂天公作美。

  整個文陽府,在這一日,皆熱鬧起來。

  婚禮當時,一派肅穆。

  到場賓客之多,毫不遜於前些日子的大典,來的賓客以十數倍增長,王遵之及王氏老夫人,皆作為王家家長出席,位於父母席,而王遵之夫人,據說還是臥床不起,不能出來顯人。

  素兒坐於王氏族人席,沉默不語。

  一眾賓客,等候一對新人前來,卻也不敢開口喧鬧,雖是婚禮,此時氣氛,卻很嚴肅。

  等了許久,方聽到禮儀官一聲呼喊。

  在場眾人頓時打起精神,朝出口注目過去,只見一轎到了大帥門口,卻是八人抬著進了正門。

  這個世界有自己的禮儀,到了正門內,有丫鬟和婆娘扶著新娘下了轎子,這時,王弘毅面色凝重過來,伸出手來,攜住了新娘的手。

  一對新人一同步出,此時,都是正裝新服,目不斜視,莫說看不到旁邊之人,便是身旁伴侶,亦不敢多看。

  自古以來,婚禮便屬大事,甚至立為「禮之本」。

  有道是,共牢而食、合巹而飲,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這男女二人,自結髮為夫妻起,便榮辱與共,較之主臣關係,更顯忠貞親密。

  這時候大族婚禮,採用舊時之風,多慕古式,卻與之前平妻之娶大大不同,儀式頗複雜,王弘毅卻因經歷過一次,如今應付起來倒不算太過辛苦。

  只是身旁伊人,雖只兩人牽手而走,卻也能感到對方手上傳來微顫。

  王弘毅心下頓時一柔。

  宋家小姐在其他人眼中,卻是一派大家風範,面上所遮紅紗,看不清容貌,但婀娜身姿,卻非尋常女子可比。

  這宋家小姐,竟是位佳人,在成都府卻少有名聲傳出,倒真令人驚訝。

  在場眾人見此,何想法者皆有。

  見到兒子一身喜服出現,王氏眼圈一圈,險些落下淚來,卻是忍住了。

  王遵之更是心中感慨萬分。

  世人皆以為,他是迫於無奈,方選此子為繼承人,卻不知,此子是他兒子,與他實是血脈相連。

  有道是,父子天性,此說古來皆言。

  如今親見其娶妻,王遵之自是十分欣慰。

  對宋氏而言,自此之後,算是與王家結為姻親成為一系,為了安撫宋家,用的禮是這個世界的正禮。

  在場眾人,心態百樣,這婚禮,卻絲毫不受影響,仍在繼續。

  要說,這大族婚禮,說繁瑣,也繁瑣,說簡樸,卻也簡樸。

  這場婚禮,主要便應在「共牢而食、合巹而飲」上。

  早在多日前,王弘毅便依禮儀官吏之言,在帥府內尋一處草坪,草坪上需有一株松。

  這很容易,這松早早便有人準備妥當,樹下更是修理得綠草如茵紅花點點。

  除此之外,亦需設幾案於樹下。

  婚禮這日,幾案上即設三品葷菜,這些葷菜,便稱之為少牢。

  此多講究,新夫、新婦席前,主食黍和稷,以及調味用的醬、菹、醢、湆均各一份。

  葷菜僅一份,放於二人飯菜間,以供食用,這便是共牢而食。

  飯後,需以酒漱口,共三次,稱三酳,三酳之器,前兩次用爵,最後一次用巹,夫婦各執一片而飲,稱為合巹而飲是。

  在此之前,新夫新婦需先隔幾案相對跪坐。

  王弘毅與宋心悠於眾目睽睽下,行到場中。

  依禮儀官之言坐下,之後便有兩伴娘模樣女子,隨後至,同樣跪坐下來,卻在二人斜側方。

  而婚禮賓客,所處位置,皆跪坐在二人身後。

  因此此時,縱是故做不理,亦能感到無數目光,傾於背上。

  雖是早有經驗,王弘毅亦是額頭帶汗,微微掉轉目光去看宋小姐,卻見其身姿挺拔,不由心下佩服。

  隨即,誦讚辭。

  無非茲爾新婚,有宴來賓,鹹集致賀,恭祝連理。

  誦贊畢,禮儀官再言,新夫新婦開始行「共牢而食合巹而飲」之禮。

  於是,有兩華服侍者上前,跪坐於二人面前,為他們布食。

  夾一菜,二人便嘗一口,如此直至三菜嘗遍。

  每菜嘗一口而已,新婚第一餐簡樸,進食有儀式性,真正進食很少。

  接著,此二侍者下去,又有二侍者上前,為夫婦斟酒。

  但此酒卻是不能飲的,漱口之後即吐出。

  在大族婚禮上,為顯端重,不僅成婚的菜餚僅數品,而且沒有慶賀和舉樂的儀節。

  有道是,昏禮不用樂,幽陰之義也。

  樂,陽氣也。

  王弘毅雖在前段時日,已經歷過大典儀式,應付這婚禮,仍有些心有餘悸。

  只覺得,氣氛太過壓抑,喜氣不見多少,只見嚴肅,只盼這婚禮快些結束。

  儀式畢,新夫新婦互行揖禮。

  在禮儀官提醒下,座中賓客皆齊聲讚誦「天長地久,為爾佳緣」。

  並一同行揖禮。

  這些皆畢後,對天地,以及雙親行禮,再夫妻互相而拜。

  夫妻之禮,至此,完畢。

  此是古民在野外求存時延續下的古禮,卻是極尊貴。

  終到洞房花燭夜,在人牽引下,二人被引到新房,後面自然不必多語。

  府內或者歡喜,或者嚴肅,只有一處庭院,非常安靜。

  這是三層門後的西院,正房和走廊,都是小巧別緻,臨窗的一張床上,有著涼蓆和絲被,又有著一個小桌,上面有著香盒,右邊花瓶中插著鮮花。

  遠處隱隱有著樂聲,這房子裡很是安靜,趙婉在燭下靜靜取著一卷書看著,似是入神,她原本就識幾個字,這半年來,一直好學不倦,現在已經能初讀了。

  一個穿著紅綾衣著的丫鬟上來上了點茶,等趙婉喝了幾口,又低聲勸的說著:「夫人,夜深了,看書傷眼,還是休息吧!」

  趙婉點了點頭,自己吹了蠟燭,這蠟燭一熄,房間裡一暗,不知為何,舉目而看,環顧四周,趙婉二行清淚,就不由落了下來,滴在了蠟燭前的桌面,清清一響,轉眼寂靜。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31 AM

第四十三章 青蓮池(上)


  在蜀地一處山林,山上受靈氣蒸薰,長滿了各種各樣花卉。

  時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一片,銀河星斗,雖然是八月夏暑,但是山高有涼,迎風吹舞,月光照耀,極目遠望,似乎整個蜀地,都可望。

  蜀地多人跡罕見的山,此時,二位穿著道服的中年道人,正迎風挺立,掃看大地。

  天際之上,星斗密佈,閃爍、懸凝、晦暗、灼灼,各有光色,而在大地上,氣機沉浮不定。

  「通玄師兄,你修持望氣之術,是否已感應到什麼?」

  「平真師弟,尚未明確,待我細觀。」

  二人對話,此時,其中一人正凝感著大地眾氣,面色肅然,卻有著柔和明亮的丹鳳之眸。

  還有一人,身材高大修長,五官柔和,眼眸也甚是明亮,氣質清雅淡然,讓人看著便甚是舒服,眸子微瞇,在等待結果。

  片刻後,望氣的通玄道人,嘆息一聲:「這望氣吉兇之術,若不修到真人業位,果是雞肋啊!」

  見後來平真道士有些迷惑,通玄道人就說著:「望氣之法,少者可感氣之吉兇,中者可觀氣之色相,大成者可觀茫茫大地氣相,我這門觀氣可稱大成,卻還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既能知吉兇,那就可趨避之,為什麼師兄說它是雞肋呢?」平真道人就有些不明白了。

  「哎,你只修道真,養氣培胎,卻是不通這門,這望氣之術,學者必有天賦才可入門,不過這也罷了,千人中,就有一個有此天賦,並不算太稀罕。」

  「關鍵是,就算是真龍天子出世,也不過是赤光照室,龍不得水時,觀其氣色也不過是郡縣之人,而這類人太多了,比如本朝太祖,與草莽中時,不過縣氣而已!世上傳聞,天子下降有天子氣,衝天而起,都是妄傳,就算有也只是大略,不然的話,歷代潛龍豈不都被尋出而扼殺?」

  平真道人有些悟了,原來就算是天子,在沒有集人前,氣相也是一般。

  「而且若是集眾百萬,就算沒有根基,也有吉氣雲集,有的甚至如華蓋者,比起潛龍,也不遜色多少。」

  這就是說,哪怕是凡人,當到諸侯,也有諸侯雲氣。

  「而當真龍天子,龍入大海,顯出天子氣時,這時肯定已經掌握軍民百萬,雄視天下,就算知曉,又有何用?」

  「唯有下追根基,上觀天命,中又與人道推演,才能在早期就尋得幾分真龍,可要這樣,必須是真人道果,非真人難以洞察幽微,所以我才說這是雞肋啊!」

  「我觀蜀中大地,見灰氣處處瀰漫,此是萬民之怨,或又是賊寇,又有眾白氣片片,這都是郡縣之氣,成都已有淡紅之氣瀰漫,但是這僅僅是集了三郡之氣,未必應了天兆,畢竟魏存東已經五十,年紀太大,難以統一蜀中甚至圖謀天下。」

  「不過,我自修煉這門望氣術,十數日不斷冥想和觀看蜀地,總感覺這一二年來,這天機,似有變化。」此時,平和面容上,亦現出困惑之意。

  似是不解這既定天機,為何會突生變端。

  「通玄師兄,可勘出,因何起這變化?」聽了這話,平真猛睜開雙眸,同樣看向那一片遼闊的蜀地,卻也看不出。

  「不知,這僅僅是一種感覺,卻無依據可言,我只是這一年來,總感覺原本流暢的天機被什麼打斷,有幾分亂相,使氣機混淆。」

  在煉氣士的眼中,世界就是一個運轉的氣機,任何一生活於天地間的生靈,皆不可避免,受到氣機牽引,由生到死,從死再生,不斷循環。

  自古以來,世間有無數身具大智慧之人,窮其一生的精力欲修習真道,即所謂煉氣士,以求超越生死、逍遙自在。

  煉氣士通過身心上修煉,逐漸達到一種天人合一境界,從而堪破天地間的秘密,或盜或順,取天地真氣為己用,達到自己生存形態上之昇華。

  對這類有天賦有實力的煉氣士來說,這蜀地運轉的氣息本是流暢的天機,現在卻有斷裂重組的感覺,相對明顯。

  「若天機真出變化,是否會影響到潛龍?」

  「不知……但不無可能。」

  知道通玄師兄身為三代弟子中翹首,望氣之術了得,又平時少言寡語,非誇大之徒,言出即實,他若這般說,這天機或許真起變化了。

  平真一聽,便立即皺起眉頭:「通玄師兄,無辦法可阻止這等變端嗎?」

  「平真,你該知曉,你我之輩,雖有一些法術異能,凡世讚我等一聲仙者,但你我卻依舊只是天意下的螻蟻,並非真已成仙成聖。這天地間種種變化,奧秘無窮,你我便是知曉,亦只能儘量多救一些人,讓世間多幾處凈土罷了。即使是我,亦無能力改變天機。」說完這話,通玄一轉身,準備離開。

  卻又突然停下了,只嘆的說著:「不過,若是師父師叔他們,或會有所行動。這點我倒是知曉他們脾氣,可門中長老,近些年已多半閉關修行,何時出關,卻不可……」

  就在這時,懸掛於他身後一把長劍,突然一陣清鳴響起。

  「師兄,你的劍!」緊跟在他身後的平真驚呼的說著。

  「潛龍劍居然自鳴了?」將背後的劍猛地拔出,橫在眼前,通玄的臉色微變。

  再抬頭望天,本來柔和明亮的鳳眸也忍不住瞇了起來:「想必,師父他們,必是皆已出關了,這事麻煩了。」

  「師兄……」

  「這必是出了對潛龍不利事,你我速回門中。至於其他,非你我可左右,但聽師門之命即可。」

  「諾。」而通玄望著東北方向那漸漸泛黑之天空,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潛龍天機,真起變化,師門為之投入心血和氣數皆將白費,不僅如此,從一開始,他們作為,便會由順天意,改成逆天命。

  上天之罰隨時可落,而這天罰,對普通人還罷了,對他們這等煉氣士影響猶大。

  師門平時一點點香火和功德積累的氣數,如果不能抵消罪孽,這只怕,就是折壽之罰,亦不能抹去眾人罪過。

  甚至可能道脈就此消亡,只細想一番,便會心生寒意。

  通玄專修望氣,精通氣運之學,他心想到此,心神不由更為震撼。

  二人快速下去,片刻後,便於此山巔之處消失不見,再過片刻,於半山腰處現身。

  此處,有一小道,可直通山之中心。進入之後,將會別有洞天。

  二人不再猶豫,踏小道而上。

  片刻工夫,一座山門。

  一條溪流宛轉流過,潺潺流水,到處古木林立,淺草如茵,花樹行列疏整,繁花似錦,多種不可能於同一時節出現之花色,亦在此地爭相綻放。

  山風吹動,松濤和溪流合為天籟,流泉水氣蒸騰,卻真是靈氣四溢。

  山門奇景相疊,門中議事之處,便在一幽谷中的連綿房舍中,其中核心卻只一間,上面竟然有著罕見的玻璃,陽光正由上面斜射下來,照在中央,成了一圈三尺方圓的白光,映得通明。

  再看光照之處,是一個三尺大三尺高的圓池,此時水深一尺,中間生著一朵青蓮一樣的蓮花,半開著,有五瓣,十數人凝神看著。

  感應到二人進來,其中一人望向外面,說著:「他們已歸來了。」

  說話間,有兩個矯健的身影,入內。

  「見過師父師叔,以及眾位師兄。」通玄和平真垂首,向眾人見禮。

  眾人微點頭,算是還禮。

  「通玄,平真,你們歸來正好,現開始議潛龍之事。」一老者淡淡說著。

  二人很快尋一角落處坐下,議事方始,這十數人,就是師門的核心了。

  「諸位同門,今日喚爾等前來,便是討論這潛龍之事。要知,你我雖是煉氣士,卻也需借那真龍之勢,以助修行,如今,先前洞察之天機,怕是欲生變端了。」長鬚老者說著。

  聽到此話,除通玄、平真二人,其他人皆微微一愣,現出愕然之色來。

  「掌門,此話怎講?」

  「潛龍之人,乃由真人測出,怎會出錯?」

  「真人自不會出錯,只是如今從凡世傳來情況,卻頗為不妙,怕是有變數出現於凡世了。」

  變數,出現幾率甚小,一出現便可擾亂天機,嚴重些甚至可改既定天命。

  在場幾道士,聞此,皆略動容。

  「不知掌門所提變數,乃是何事?」

  「我等對凡世關注不多,卻要掌門解惑了。」幾個道士向老者注目,說著。

  長鬚老者點頭,說著:「這是自然,各位先看著這青蓮池!」

  「我師門傳承七百年,每年都有上百弟子行走天下,或主持道觀,積蓄香火,或治病救人,積蓄功德,或靠近官員,輔助執政,如此才積蓄一絲絲氣運。」

  「氣運而足,三百年前,有三個真人同時在世,輔助君王,並且有緣得了青蓮異種,於是引得造化,造就了這小小青蓮池。」

  「這青蓮池介於現世和法界之間,能使我門氣運不至於流失,又能培養青蓮,壯大氣運,單看這水深淺就可知本門氣運,並且我門神通法術,都由此而施展!」

  這話大家都清楚,但是都凝神聽著,果然,這掌門道人頓了一頓,又說著:「原本以來,一直增長,可是今年以來,這池水不增反減,這就是不祥!」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31 AM

第四十三章 青蓮池(下)


  「眾所周知,我們道門在各地有上百人同時積累功德氣數,又有青蓮池護住氣運,若無人倒行逆施,絕對不至於這樣。」

  「這氣運關係我們神通法力,若是氣運全去,就算咒法神術個個是真,也難以影響現世……明儀,你將從凡世得來情況,與眾人說了。」掌門說著。

  一個年輕道人明儀,應著一聲:「是!」

  就一一把文陽鎮的事說出,重點就是田紀之死,以及李家變故。

  「這些消息,是周竹傳回,又由明儀確定,不會有錯,諸位同門,有何高見?」掌門看向左右,問的說著。

  這些道士,聽此消息,面色凝重。

  「經云:欲求鬼仙者,五百氣運,欲求地仙者,三千氣運,天仙和府君者,三萬氣運,這青蓮池水事關重大,是本門成真之根基,這事,的確有些不對……按真人當日推斷,潛龍如今,應已嶄露頭角才對,為何竟呈受壓之勢?」一道士沉吟的說著。

  「對極,潛龍一家遷移至太素縣,這顯然已成劣勢,莫非天機變化,便指此事?」一女煉氣士說著。

  掌門卻將目光落到通玄身上:「通玄,你如何看此事?」

  知通玄是門中少見有望氣術天賦者,眾人目光皆落於此人身上。

  通玄卻毫不怯場,站起身,朝眾人一禮,隨即面向掌門,說著:「師父,通玄在此之前,便在做觀氣之術,雖未察覺到細節之處,卻可斷言,的確有變數出現了。」

  「若如你所言,此事,怕是錯不了了。」掌門嘆一口氣,環視眾人:「諸位同門,此事非同小可,若坐觀變數繼續發生,只怕這潛龍天機,會有變化,若潛龍之人改變,我等皆逃不過天譴,莫說修行有成,便是折壽到底,亦不能免罪。」

  眾人都是凜然,凡人實際不懼天譴,或者有很難感覺到,但是修真煉氣士,氣運超脫肉體而與天地共鳴,一有天譴,就比常人還脆弱。

  「如今,只能再派人下山了,掌門,你我皆是煉氣士,只怕不能干預凡世之事過甚,只能派天驅武士前去了。」

  天驅武士,非一人,是一群人統一稱謂。

  在這世界上,煉氣士有神通法力,單是肉體層次的戰鬥,卻也難以對抗軍隊,曾經有甲士上百,圍困住一真人,將其成功斬殺的例子。

  隨著時代的發展,漸漸產生了天驅武士。

  有一群人,因天賦所至,不能修行法術,只可修習武學,這群人,大多為前代煉氣士後人,雖無天賦,亦養於山上。

  經過數百年的積累和傳承,許多煉氣士門派,都對武術經過精益求精,誕生出肉體殺人術,這些人雖然不精玄學,也無法養氣成胎,修成仙業,但是肉體精悍,精滿氣足,舉手投足都可殺人。

  這類人在千年傳承中,被煉氣士普遍採納,開始時名稱不一,有稱後來統一被稱之為天驅武士。

  其中任何一人,放至山下,亦是百人之將。

  只是結合了煉氣術的天驅武士,若下山為將,卻必要殺人,而他們殺人,亦有折壽之罰。

  因此,縱有驚人才能,卻少現於世,偶然出現,也會數年後暴死,幾無一例外。

  這次煉氣士欲派他們下山,也屬無奈之舉。

  「本門天驅武士只有七人,其中四人保護重地和真人,還有二人跟隨於我,只能派出一人了,周竹是七師弟所收愛徒,七師弟雖在風閣閉關,卻怕是要出關了,亦讓他一同下山吧。」掌門最後說著。

  「是!」在場道人都是稽首行禮。

  風閣,說是風閣,實際上就是一排竹舍。

  只見一個竹舍之所,小門緊閉,有二個小童從外步入此處,立於門前,卻不敢有任何舉動,只互相對視一眼,皆是無奈嘆息。

  片刻之後,這二小童竟原地坐下,似作久等之勢,待那屋中之人自行出來。

  卻不想,剛坐下,那扇久閉之門,便已從內打開,一道士隨後從屋內輕盈步出。

  只見這道士,足下一雙半舊皂靴,身著羽衣,顧盼間,風采更甚從前。

  「見過七師叔。」幾小童忙起身,對其行師門之禮。

  「竟是你們?可是掌門有事尋我?」道士看到他們在此等候,先是一愣,隨即微笑的說著。

  一小童走出,向他恭敬說著:「七師叔,掌門有令,師叔出關後,速去尋他,有要事相商。」

  「這般著急,或是凡世有變?」思至此,道士面色凝重,對這幾小童溫言點頭,說著:「我已知曉。」

  隨後邁步向外行去。

  看他只似是閒庭信步,卻只行出幾步,便已消失於幾小童面前。這幾小童卻並不驚訝,見道士已走,他們亦默默離開,去往它處。

  一處小宅,石材所建,甚是精緻。

  小宅周圍,皆是空地,地為巖石,不知是人為亦是自然生成,極為平滑。

  掌門此時於宅前空地上,席地而坐。

  在他面前,擺一古琴,樣式古樸,他輕撫此琴,指法精湛,神態悠然,詭異的卻無半點聲音傳出。

  其全心投入其中的舉止,便多少顯得怪異起來。

  察覺到什麼,他突然停下動作,只說著:「你來了。」

  一陣風拂過,在此宅邊上已然多出一人,正是之前道士。

  「師兄,你找我?」

  「正是,七師弟,有一事,需你去辦。」掌門頭也不抬,說著。

  道士卻對其甚是恭敬,稽首行禮說著:「請師兄示下。」

  「周竹是你之愛徒,在你閉關之事,他有事稟告過來。」掌門淡淡說著,說完,他方抬起頭來,望向那道人。

  「竹兒出事了?」雖知下山便會與凡世因果相互牽連,自己愛徒本領,他卻是知曉,那道人聽此話,頓時一驚。

  「他倒無甚危險,只是田紀已死,此子雖天賦不佳,卻有就義之勇,倒也不失為隱山門人。」

  談到田紀,掌門微微嘆息,倒也有些遺憾。

  在此之前,因田紀天賦不佳,修習的多是塵世之術,不為師門器重。

  甚至,此子曾多次向師門示警,亦被師門無視,如今,事情已出,倒顯得此子不俗來了。

  可惜知其不凡,卻是在其就義之後,實是令人感慨。

  「潛龍之勢,亦被人所壓,天機出現變動之象。」掌門嘆的說著,仰頭去望天象。

  通玄之前所觀之象,他如今亦已推算出來,心中那驚詫,自是不必說。

  既是對真人當日所推之局生出疑惑,亦是對天罰之恐懼。

  若不早日將此局穩住,只怕人心思變!

  「天機出現變動之象?這如何可能!真人所言,怎會有錯!」縱是早有心理準備,聽掌門此言,道士依舊大為失色,不敢置信。

  「真人所言,自不會有錯,但天機之事,因變數而生變,亦有可能。唯今之計,便是扭轉局面,不能讓變數繼續增大,妨礙潛龍衝天之勢。」說到此,掌門望向面前道士,說著。

  「此事,需有人下山探查一番,玄洞,我已決定,派天驅武士下山,但無人指揮,易出事端,你便一同下山吧。」掌門緩緩說出了決定。

  道士沉默片刻,垂首說著:「玄洞遵命。」

  再抬起頭時,只見山谷上空,風吹起,將一片溪流飛舞空中,再落下來,玉濺珠噴,激得雲浪翻飛,聲若雷鳴。

  二人聽著,都是不語,困惑茫然,已是多年來不曾有,現在再現,巨石一樣壓在心頭,沉悶甚是難受。

  玄洞稽首行禮:「那麼,我告退。」

  等玄洞離開,掌門發出了一聲嘆息,轉身離去。

  前面出現一片古松,三四抱以上,每株蔭蔽數畝,行列甚稀。

  其中又有一精舍,周圍種著蘭花,這精舍左右,少說也開有上百朵蘭花,蘭花的品種似乎也不一樣,大者如酒杯,小者如拇指,芳馨流溢,清馨染衣,沁人心脾。

  到了門口,掌門稽首行禮:「隱妙真人!」

  「進來吧!」無需說話,裡面就傳出一聲。

  只見精舍內別無它物,就是一張玉床,一人臥在其上,滿臉皺紋,用靈眼一看,其人周身煙籠霧繞。

  內有清光二三寸,外卻是縈繞不絕的灰黑之氣。

  「嘿,你不必多說,我都知曉,天機已變,潛龍之事已經有了波折,玄洞的因果最深,他的師長就是當點化潛龍者,又有弟子周竹投靠,只能下山了結,如果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你派通玄和平真二人,立刻出行,投靠新主。」

  「真人……父親!」掌門聽到這裡,不由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當年玄洞的師長恰逢其會,下葬龍脈引起短暫異變而查覺李家,而報告給真人,真人依此批示天機,定下潛龍,這當然要總攬禍福。

  這個投靠新主的決定,就等於全部放棄,不但真人立刻身死,而且魂魄都可能保不住,就算保住也要沉倫深淵,犧牲不可言不大。

  「癡兒,我算計有錯,連累師門,豈會為了自己生死和仙業,拉著道脈沉倫。」這床上的真人,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掌門的頭髮,眸光清清。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32 AM

第四十四章 來由(上)


  文陽府,城墻

  「李大人,少主又在城外練兵了!」在城墻上的李顯點點頭,眺望著遠方並不作聲。

  兩旁官員竊竊私語:「少主大婚後三天,就不斷練兵。」

  「是啊,黑衣衛是重點,聽說這次和宋家結親,藉著送嫁妝的理由,用了五十匹上等戰匹拉車,才到了這裡——五十匹上等戰匹,沒有閹割啊,這可真是大手筆。」

  「不過也只有這次了,運些貨物和糧食也罷了,兵甲和戰馬,任何一個藩鎮,在沿途看見了就沒收。」

  「陳大人,這連續練兵,所需糧草不少吧?」

  「是不少,不過據說不用糧庫裡的糧食,少主自己運了二萬石來。」

  李顯不由咳嗽了一下,對下面官員巡視了一圈,這些官員,都很眼尖,立馬不作聲了,個個看著。

  少主練兵,實際上就是不斷磨合著義從軍和黑衣衛,使每個士兵都知道,他才是指揮使,是上司。

  一個官員突然指著前方,說著:「看,回來了。」

  李顯向遠處望去,只見原野處湧現出一片黑線,急速擴大向府城奔馳而來,不一會兒和雷一樣的馬蹄聲已是隱隱可聞。

  這種捲風一樣的衝鋒,使官員無不為其氣勢所攝,不禁交頭讚歎:「黑衣衛果然威猛無比,我鎮有此雄兵,真是安如泰山。」

  李顯看著急馳而來的黑衣衛,不由變色。

  距城門一里時,黑衣衛放緩了馬速,李顯遠遠望見清一色黑服的騎兵,特別注意著一隊騎兵。

  這騎兵首腦,就是賀益。

  得了馬匹,王弘毅就將賀益調來,擴建黑衣衛,多出一個隊五十人,賀益擔任隊正,但是由於是騎兵,又是黑衣衛,官職反而達到了果毅校尉。

  王弘毅見到城門上的各官員,為首的正是李顯,不由一笑,身子翻鞍而起,落到了地上。

  城上就傳來一片讚歎之聲:「少主好騎術!」

  「少主英武,又不失文雅,蜀地同齡人有誰可堪比?」

  王弘毅失笑,和李顯相見,就問著:「李大人,這牧場辦的怎麼樣?」

  「這牧場辦起來也不難,甚至良種也不難,只是糧草是大難事。若是有大草場也罷,可散養,一天不停吃食,可是沒有大草場的話,只有用糧食喂養,戰馬一匹,年食100石,是一個士兵的三倍。」

  「這三百匹戰馬,就等於養軍一千,何其奢侈!」李顯臉有難色,說著:「若是再擴大,實在供養不起。」

  王弘毅點了點頭,記得地球歷史上的李世民,就以玄甲精騎破敵。

  《資治通鑑》記載:「秦王世民選精銳千餘騎,皆皂衣玄甲,分為左右隊,使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翟長孫分將之。每戰,世民親被玄甲帥之為前鋒,乘機進擊,所向無不摧破,敵人畏之。」

  虎牢關之戰,李世民以3500騎兵擊破夏王竇建德10萬,斬殺過萬,俘虜5萬,並且俘虜夏王竇建德本人,因此可知如果精於兵法,利用起玄甲精騎有多強的威力。

  不過,以李世民之財力,玄甲精騎也只有千人,可知在沒有獲得養馬之地前,騎兵是多稀罕了。

  全鎮養二百五十黑衣衛,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糧食嗎?」王弘毅若有所思,他實際上手上有二個大殺器,這是地球上幹農活時獲得,唯一要考慮的是,是不是時機恰當。

  凝神觀看,只見頂上雲氣翻滾,只見金印中,淡黃色的本命氣挺立,玉印上,不斷滲入絲絲白氣,這些白氣又被煉化成赤紅氣,少數幾絲又變成淡黃色。

  王弘毅很是滿意,這次娶了宋心悠,從望氣上看,就知道宋家支持不少,自己又在不斷熟悉著義從軍和黑衣衛,掌控日高,再過一段時間,就真的可以有持無恐了。

  就在王弘毅尋思時,汲水河上一船,於河上緩行,船上有二人,一個是道人,羽衣星冠,帶著出塵之氣,正是玄洞。

  後面一人,二十歲模樣,眸帶精光,相貌雖然平平,可是那股精悍之氣,直直衝出,在頂上與眾人不同,的確似於一根狼煙一樣沖上。

  這人跪坐於船上,環顧四周,不發一言。

  玄洞立於船上,望著這熟悉景象,面上現出一絲戚容。

  玄洞望著盈盈河水,心中有些悵然。

  遙想當日與田紀於這水上乘船暢談,仿若前世一般。

  只是,當日之人,已然魂墜黃泉,再無相見之日。

  自己再次下山,卻為扭轉局勢坐鎮而來。

  想到田紀之死,雖同門情誼不深,卻也讓人唏噓。

  修士本就情感淡薄,只這田紀,卻有些不同。

  其人於生前被師門輕視,多次提出建議,亦被否定,不為重視,可其死後,生前種種猜測,卻皆成真。

  又兼其從容就義,倒讓師門頗為驚詫。

  實是讓人唏噓,至死方得師門重視,不過,只要師門氣運不失,田紀靈魂必可受到庇護,雖在冥土也受照顧,還有修成鬼仙的可能,這也算是歸宿。

  玄洞望著眼前平靜汲水河,嘆息一聲,上次便是在這汲水河上,他們察覺出那不祥之感。

  只當時,自己雖有所察覺,卻不以為意,只留愛徒周竹於此,以為便可扭轉冥冥之中或可出現之變故。

  卻不知,天意威嚴,實非凡人可操控,曾幾時,這天地之間,潛龍之氣,變的如此複雜難辨?

  真人,當日的你,是否算出今日之局?

  若已算出,又為何又放任至此?

  若未算出,現在蜀地之局,又何去何從,真能否如師門所言,可趁勢而起?

  玄洞沉默多時,心下茫然,不知師門所為,到底是否真的對了。

  回轉頭去,卻見天驅武士,面上表情平靜,不為這些景色所感染,或許知道越多,便越為之所困,不知者反倒輕鬆自在。

  「張鐵,再過半刻時間,便可至文陽府範圍內,我等先尋一落腳處,再做打算。」玄洞淡淡說著。

  張鐵聞此,點頭應著:「諾。」

  到了一處,二人上岸後,不加耽擱,直接向文陽府行去,根據師門指示,需在文陽府尋一處落腳。

  而在這文陽府城十里處有一道觀,就是預備的落腳之處。

  上岸之處,距這道觀,不過十里。

  路上因有行人,只作尋常之速,半個時辰後,才至此地,只見一片郁蔥樹間,一座道觀,現於面前。

  張鐵上前,扣打門扉。

  「門外何人?」門內有一清脆聲音詢問,聽聲是一個小童。

  「山隱之人,是觀主故人,前來拜訪觀主。」玄洞止住張鐵,親自上前沉聲說著。

  「觀主故人?還請少等片刻。」觀中那小童聽聞,說著。

  腳步聲漸去,去向裡稟報。

  二人在外等候,不過等候所需時間並不長,只一會,一陣腳步聲便再次傳來。

  吱呀一聲,道觀大門被人從裡打開。一個老年道士,現於門前,目視眾人,身後,有一小童,是適才應答的小童。

  這老道士目光帶有審視,少頃認出玄洞,面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說著:「原來是仙師到了,快請入內。」

  態度甚是慇勤,向裡行走,還感慨說著:「已過十載,不想仙師風采依舊。」

  「你也依舊健朗。」玄洞笑笑,說著。

  看向後面這人,老道士忍不住問著:「這是?」

  「哦,這是我所收記名弟子仙師之徒張鐵,到你這裡少住幾日,還方便吧?」玄洞說著。

  老道士卻甚是高興,連聲說著:「方便,方便!仙師這次多留幾日吧。」

  「倒有此意,只怕討擾於你。」

  「怎麼會,仙師在此留住,小道高興還來不及,只管住下,只要不嫌道觀簡陋便可。」二人談起來,真是舊識。

  遠處十里,就是府城,用腳步行走,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路途,正好窺之。

  到了一處靜室,道士命小童捧出了茶盤——茶、雲片糕、紅棗。

  又命二個小廝趕快去打掃房間,空出兩間靜室來。

  老道士尊玄洞坐在首席,斟上茶來,見他看著,就笑的說著:「本鄉有個周進的先生,甚敬先尊,每年都捐銀二十兩銀子,還打發了一些年輕的夥計來幫忙,卻是真的善行。」

  玄洞笑的說:「這等是善人,應該有福德。」

  等得點心吃完,又斟了一次茶,小童報告,凈室打掃出來了。

  老道士就稽首行禮:「仙師先去休息,我這就去整治晚宴。」

  話說地球上,釋迦牟尼在世時,僧團都是奉行托缽正命,清凈乞食,除開酒類,不論葷素,在家人供養什麼,就吃食什麼,此於經律皆處處可見。

  佛教裡最早公然主張吃素的就是佛門叛徒提婆達多,他嫉妒釋迦牟尼的地位,處心積慮想超越釋迦牟尼,甚至想滅釋迦牟尼取而代之。

  他為向世人表示他比釋迦牟尼還優越,便提出五項苦行,其中一項便是「終生不吃魚肉」,這一點也遭到釋迦牟尼明白的駁斥。

  地球吃素緣起是肇始於南北朝梁武帝,先是佛門推廣,後就是連道教也吃了。

  這個世界的煉氣士不能簡單視為地球道教,當然也沒有梁武帝,葷素之別,並不重要,各人口味和進境。

  老道士整治晚宴,當然不忌葷素,玄洞也稽首還禮。

  門裡出來,觀中卻也有幾株桃花柳樹,看了一會,只見濛濛的雨下了起來,煙籠遠樹,景緻更妙。

  一時間,卻在尋思:「王者集百萬之氣,掌握移山倒海之力,或生或殺,皆在一念之間,我等微薄法力,如何才能干預?」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32 AM

第四十四章 來由(下)


  九月

  王彥為開明縣縣令,也有著一個月,他可是帶著一營上任,又是大帥的親弟,當這縣令,不管是資格還是實力,都綽綽有餘。

  一個半月來,王彥領會大帥的意思,雖然沒有雷厲風行大動干戈,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動聲色,只通過幾個案子,便讓原本在開明縣的幾個家族血流成河,一時之間,人人側目,爭先投靠,李家失去了政權,在開明縣的根基就土崩瓦解。

  也就在這一日,王弘毅大清早就出行,帶著二火騎兵,已經足夠保護安全了。

  到了虞府,只是稍微時間,裡面大門而開,虞府的虞昭就開門迎接了出來,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虞昭就行禮,談不上跪拜,至少得先拱手為禮,說著:「少鎮前來,真是寒捨生輝。」

  王弘毅帶著和詢的笑容,此時穿著藍色寬袖長袍,頭上束著銀冠,體態修長,英氣逼人,微笑還禮:「不敢!老先生素有儒士氣象,我在少時,即慕大名,今來拜訪,實是大慰於心。」

  兩人行禮,進入了大廳,分了主賓坐下。

  此時,初到九月,天時還熱,說了幾句,王弘毅就說著:「久聞老先生治園甚佳,可容我觀摩一二?」

  虞昭聽了得意,說著:「不敢,小家園子,寥表吾心!」

  一徑來到園中,遍處觀看,雖然不是很奢華,但是清檻精舍,走廊假山,盆魚卷石,的確有著間苗之處。

  王弘毅觀看,連連稱讚,說著:「此園雖小,疏密有度,雖由人作,宛自天開,可見老先生心中度量,只治一家實在可惜,不知可願出仕乎?」

  虞昭聽著,心知這句才是最關鍵的,心中尋思,又打量著王弘毅,就答著:「少鎮不以老夫老朽,老夫自願從命,拜見少主。」

  王弘毅大喜,扶手說著:「有老先生在,我無憂也!」

  當下又回去喝了茶,就此離開。

  等王弘毅離開,虞良博就出來,問著父親:「父親為何答應出仕?」

  「此子行事有章法。」虞昭說著。

  見兒子一時不解,他又說著:「你看他殺了陳翔也就罷了,死中求活,敗中求勝,自古雖然不多,也是不少,當時為父覺得他有福氣,不然怎可如此?」

  「當他佔了汲水縣後,安撫流民,開墾良田,充實縣衙,都是堂堂正道,為父覺得他有能吏之名,並不算過分!」

  「至於陣斬呂濟,更是堂堂之師,一時鎮內啞聲,不但見其武略,更見其正,已隱隱有大器之相,為父覺得此子繼位鎮帥足矣!」

  「當上嗣子時,一詩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足可見此子的器量,不過言談還不足為憑,你看他當上嗣子後,不急不徐,整日和軍中操練,或有人說此子過於重於武夫,為父卻不然……亂世之重,軍權最勝,你看這一個半月來,黑衣衛和義從軍,已經漸漸掌控在手,這就是明略。」

  「大軍入手,此子又立刻拜訪鄉老賢士,這是何等所作所為?」

  虞良博想了想,似有所悟,猶豫了下,沒有說,問著:「父親,有哪些人做過?」

  虞昭輕聲答著:「荀方、宋文鼎。」

  這兩個名字,聲音雖輕,在虞良博耳邊竟如同平地了打了個霹靂,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

  荀方何許人,趙太祖是也,白手起家,五十歲統一天下,雖然由於在位時間太短,後世子孫無能,三世而亡,但是說到他,史稱都是明君。

  宋文鼎更不得了,本朝太祖,鼎革改命,南征北戰,由弱到強,一統天下,雖然由於六王之亂,使天下崩亂,帝都遷移到金陵,但是到現在也有二百五十年的天下。

  王弘毅只是嗣子,現在不過擁一縣之地,連上義從軍,也只有三千兵,父親對他這麼高的評價,嘴上雖不敢反駁,心裡總有點不以為然。

  這神色一露,知子莫如父,虞昭就說著:「吾兒可是不以為然?」

  虞良博連忙說著不敢,虞昭卻說著:「若是其它事,都可含糊,這事卻要和你說個清楚才可。」

  「汲水縣又得了千戶,據說開墾連綿,又是十萬畝,來年就計二十萬畝,一年可出糧六十萬石,有三十萬石養軍,此是帝王之基也!」

  「汲水收降兵五百,連上原本,就有一千,而義從軍和黑衣衛,現在都落到少主手中,加起來已有三千。」

  「你想想,有兵有糧,又有名分,誰能阻擋他日後登位?」

  虞良博想了想,又問著:「但是就算如此,也只是一鎮之力,說類似太祖,實在太遠了些了吧?」

  「不遠不遠,長定文陽二鎮相互糾纏,已經十數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義雖然繼位,卻只怕很難節制手下驕橫之將,再加上太素縣一失,更是不堪,我可以說,二年,最多三年,長定文陽必可統一於此子手中。」

  虞良博思考了一下,又說著:「還有成都魏存東,坐擁三郡,當是英雄。」

  「魏存東的確是英雄,可是年已五十,以他歲數,最多還有攻打一鎮的精力,已經不是統一蜀地的人選了。」

  古人七十古來稀,實際上,五十歲以後,就旦夕不保了。

  「蜀地數鎮,都有新舊交替,有的是青黃不接,有的是老朽精力不濟,少主恰逢其時,只要他攻下長定鎮,就可橫掃蜀地。」

  「三十年前,有歌謠傳聞,蜀中出龍,辨其要旨,恰是此事也。」

  說到這個,虞良博臉色就些古怪,說著:「還有人說是此歌謠對應李家。」

  「胡扯,若是沒有少主,還說不定對得上,有少主,現在又定了君臣名分,哪可能如此,這你不必多想——那個田紀是妖人,妖言惑眾,殺頭滅門不冤了他!」看出來,虞昭對田紀很沒有好感。

  虞良博仔細想想,覺得父親說的是,口中就說著:「原來如此,所以父親出仕,是以從龍,自古從龍之功最大!」

  虞昭搖了搖頭,說著:「為父老了,仕不仕,從不從龍,都是無關要緊,卻是為了你以及家族著想。」

  「老夫在此鎮也有些薄望,出仕官位不會低,自然可扶你一把。」

  聽了這話,虞良博不由深深施禮:「父親!」

  此時,在馬車之中,王守田很是高興。

  虞家是鎮上大戶,他一口答應自己出仕,顯是對自己很有信心,也說明自己的影響力不斷擴大,漸漸形成威望。

  凝視著頂上雲氣,不過倒也沒有立桿見影,多出雲氣來,但是這是遲早的事。

  就在這時,馬車猛的一停。

  片刻後,一個近侍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說著:「少主,太素縣來了消息。」

  王弘毅精神一振,說著:「說了什麼?」

  侍從說著:「柳朝義親自領兵五千,攻打太素縣。」

  王弘毅不禁說著:「終於來了,這柳朝義還真的忍耐的住,也算是一代人才,可惜的是,不逢良時。」

  這話卻是說的真心,他尋思自問,如果自己是柳朝義,匆忙上位,下面牙將不服,才上位又失了一縣,威望大失,也很難挽回。

  柳朝義能忍耐到現在,不匆忙出兵,已經很了不起了。

  又問著:「那太素縣,又有何反應?」

  「據說縣令李存義,立刻以主官的名義,命令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聽令,陸忠成和錢信由於低上半級,已經聽令了。」

  「嘶!」雖然說武將比文官低上半級,但是現在牙將桀驁,李存義短短二月不到,竟然可以使二人聽令,哪怕是勉強,也非常了不起了。

  「李知縣又以軍情緊急,征出廂兵五百,由其子李繼業掌之。」

  縣令在緊急情況下,可召集廂兵,這是權限內的事,王弘毅聽了,精神一振,這想必就是李家潛伏的私兵了。

  「這樣說來,太素縣已經有兵一千五百了?」

  「正是!」

  王弘毅默想片刻,立刻發出命令:「命何勝、柴嘉、賀仲,聯合帶上五百營,前去支援太素縣,並且帶上五千石糧食。」

  這五百營,就是當日俘虜的隊伍,正好進行淘汰和考驗。

  送上五千石,更是表明了態度。

  現在誰也無法說王弘毅沒有主君量度了,只聽他悠閒說著:「柳朝義雖有五千眾,但是縣城堅固,又有二千人,足可抵禦之,只待時日而長,自然退兵。」

  頓了一頓,又說著:「父帥身體不佳,我新任少鎮,只能如此了,李知縣忠信勤懇,必會明白我的意思。」

  「把這些寫成公文,我要上報給父帥,公文全鎮!」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4 AM

第四十五章 吾家潛龍(上)

  沒有多少話,王弘毅就去了大帥府。

  到了里面,就有侍從跪了階下,伏身叩頭,王弘毅點了點頭,進了去。

  這時,只見書房中,越來越顯的清幽雅致,王遵之倚坐在窗前桌椅上,手拿一卷書正自看得入神。

  王弘毅上前,行禮:“父帥!”

  王遵之就笑的說著:“你來了,來,過來坐下說話。”

  剛坐好,還未及說話,就見一個丫鬟端著茶水和碧玉小盅進來,倒了上去。

  王弘毅就要喝,就聽見王遵之笑了笑,擺手止住了,說著:“這茶半溫才適宜,一點一點品嘗才上味。”

  王弘毅笑了,也靜下心來,等了片刻,開始品茶,果覺清香爽口,每次只呷一點點便覺滿口留香。

  等茶喝完,王遵之才說著:“吾兒,何事?”

  “太素縣來了消息,柳朝義親自領兵五千,攻打太素縣,縣令李存義,立刻以主官的名義,命令燕山都宣武校尉陸忠成和錢信聽令,陸忠成和錢信已經聽令了。李知縣又以軍情緊急,征出廂兵五百,由其子李繼業掌之。”這些情報,王遵之不會不知道,但是王弘毅就是要第一時間稟告。

  這是父子君臣之道。

  “你的主意呢?”王遵之聽了,一手端杯,起身踱步,望著窗外燦爛的秋園,說著。

  “兒子認為,父帥身體不佳,我新任少鎮,不能遠征,不過君臣有道,不救援不是主君之道,特別是有余暇時,我想命何勝、柴嘉、賀仲,帶上五百兵,前去支援太素縣,並且帶上五千石糧食。”

  “有兵二千,又有糧,縣城堅固,足可抵御之,只待時日而長,自然退兵,李知縣忠勤,必會傳來捷報——還請父帥裁決!”

  王遵之眉宇輕皺,咳嗽了二聲,說著:“這茶愈涼愈香啊!”

  說罷喝下,咳嗽了幾聲,盯著王弘毅:“我立你為嗣子,你的身份就在諸臣眾將之上,為父身體日漸不行,就算這會突然暴病而去,也是平常的事,你是嗣子,我問你,我去之后,你將憑何治政並且擴展,這李家的事,你從心中,又是怎么樣想著?”

  王弘毅一怔,立刻明白,王遵之已經看出了自己對李家隱隱敵意,這時問話,也是父親對自己進行考核。

  王弘毅復又一驚,突然之間想起一事。

  前世看到一本書,里面有一句“死生常理,我所不諱,唯有大權不可旁落。大權惟我一人受之,一人操之”

  這說的也是父子之間的事。

  自己這二個月來,不斷掌握義從軍和黑衣衛,雖然獲得了王遵之的允許,但是作為一個權力意志的化身,王遵之自然有著被抽空的感覺,這是本能,甚至和父愛無關。

  哪怕理智和感情再怎么樣愛護王弘毅,這本能都會頑強發揮作用,想到這里,背后就密密沁出汗來,再也坐不住,忙站起身來,說著:“兒子未思慮及此,父帥還鼎盛年華,兒子不敢想這事。”

  王遵之此時,卻咳嗽了幾聲,不知為何,一種疲倦就上來了,這使他本能的一點點憤怒,頓時打消,他說著:“你不要緊張,你是人子,當然不應想這事,我就不能不想這些了……說吧,你有什么心思,為父不但可以為你參謀,也可為你做好鋪墊,你我既是父子,這時不必有虛言。”

  王弘毅心中一嘆,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不錯,這掌握和繼承,本是王遵之的願望,但是真的如此了,又會產生失落甚至不滿。

  不過,王遵之除了自己,沒有別的兒子,身體又差,最多就是怒呵,真的要動搖自己的根本,絕對不會。

  想了想,還說著:“父帥,我有幾個心思,還請父帥指點。”

  “恩,你說!”王遵之也很奇怪自己剛才的莫名的憤怒,溫言說著。

  “首先,上次俘虜了川中都五百人,雖然經過整編和訓練,但是卻還是舊根難去,習氣難改,兒子的心思,就是去防御戰,一是和柳鎮決裂,二是也可沙中淘金,戰后,我就以立功之名,提拔和重賜軍號旗幟。”

  “何勝、柴嘉、賀仲三人,雖然受到兒子重用,現在都是一營之將,但是卻資歷不足,這次防御戰,必可使他們成長,也增了一筆資歷,日后才可大用。”

  “你這心思也是常情,還有呢?”

  “父帥,兒臣不忌言,我對李家的確有著戒懼——父帥可聽說蜀中出龍,十八子當興之說?”

  十八子,就是李,王遵之此時才明白王弘毅的意思,心中就湧起一股寒意,臉色變得有點蒼白,緊鎖著眉,轉了幾轉,呵斥說著:“治政在國在兵,豈有擔心這妄言而猜忌重臣的道理?”

  “父帥,這當然是妄言,可是百姓和大兵卻往往受到迷惑,到時候,若有李姓者利用此言而圖謀,如何是好?”

  “那你的意思,是鏟除李家?”王遵之雙眉緊鎖,問著。

  “當然不是,這不是主公的器量,兒子還是先前的意思,有兵二千,又有糧,縣城堅固,足可抵御之,只待時日而長,自然退兵,李知縣忠勤,必會傳來捷報——這不是借刀殺人!”

  說到這里,王弘毅上前,跪在地上,磕頭說著:“兒子不想著借刀殺人!”

  這話凜然清脆,足見真心,王遵之雙眉舒展而開,說著:“吾兒快起來,為父知道你的心思了——你給為父再仔細說說。”

  “是,父帥,兒子不想著憑空猜忌重臣,也不想有一天十八子當興,使我王家基業顛覆,兒子的心思,只想著中庸!”

  “中庸,有些意思,你說說怎么個中庸法?”王遵之問著。

  “我們送兵送糧,已經得了大節,鎮內外也說不出任何閑話來,總不能說臣子有難,主公必須傾軍出征才算是有道吧,特別是現在我們這個情況。”王弘毅心中一橫,決定把心思全部說出。

  這也是權衡過后,依靠著只有自己一子,而且王遵之身體不好,才下的決心。

  “既然兵糧都夠,那就沒有被攻破的道理,上治下,首在明也,這時才可見得李家的真器……”

  “而且,李家私器太重,兒子也想著趁機磨了一磨,這也是日后保全的心意。”

  這話說白了,就是想摸清楚李家的底子,並且趁機消耗李家的實力,可是有著前面的派遣軍糧,又有著主君的地位,這就是任何人說不出壞話了。

  無論勝敗,主君方面沒有絲毫失德的,還可以把消耗李家實力,說成善于保全臣子的大義。

  王遵之聽到這里,已經覺得兒子深沉厚重,得了幾分真意,卻又聽著兒子說著:“這種只是小道。”

  “兒子讀兵法,知用兵在于強弱,強弱又在安逸與疲憊。”

  “柳朝義初登位,眾將不服,這是一衰,太素縣失,使其權威更是墮落,這是二衰,而當時不能前來,現在才來,太素縣已經鞏固,這又是三衰。”

  “然而,有三衰,卻還不為敗,李家守太素縣,以城拒之,柳鎮有此三衰,上下離心,不耐久攻,時日越長,軍中越怨也!”

  王遵之聽到這里,已經明白兒子想說什么了,心中碰碰直跳,血向臉上湧去,卻還是聽著。

  “李家守城,只需旬日,其兵就有自潰之相,這時,太素縣中,說不定就可以一舉出城破敵,而孩兒必伺間而動,不能由著大勝。”

  “以新銳之兵,一舉出行,勢如雷霆,破之必矣!”

  “破柳鎮,降二縣,圍長定,召群將,這時大勢已去,柳鎮就算有殘兵,也心無斗志,或戰或降,都可堂堂可入城。”

  “到時候我鎮有二府之地,大半可成后方,這廢棄眾縣可重建,百姓可開墾繁衍,軍民也增多,到時候,我請父帥贊許李家子,提拔為一衛果毅校尉,其它有功之人,也如此重賞之!”

  軍國大事,剖斷如流,按照王弘毅的意思,的確不是借刀殺人,相反,是大戰略的一部分,甚至最后誰也無法懷疑有意消磨李家實力——從營正提拔到衛果毅校尉,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提拔,只能說是器重和重賞。

  但是結果下來,李家除了獲得果毅校尉這職,實際上私兵都消耗大半,得不償失,必須有著一段時間來補充。

  可是一旦得了二郡,李家補充一分,王家就可增強十分,越到后來,越是拉開差距,更是翻不出浪來,這的確是保全臣子的仁愛之道。

  與公來說,先是派兵派糧,后又以逸擊憊,外人聽了,只會認為王遵之或者王弘毅英明果決。

  與私來說,又切實的消耗了李家的實力,並且利用了李家,還給予厚賜,以得豁達大度的名聲。

  事后二鎮而得,上下同心,李家更是無法反抗,這君臣之道,如此作為,真是愈嚼愈有意味。

  得了以中庸治化的境界。

  就算具體的經驗還沒有到,但是的確是得了上位者的真意,只要以后補充些具體的經驗和手段,這就是英明神武,剛烈豁達的明主。

  中庸,凡是修到這份上,就已經出神入化了,翻云覆雨,舉手之間。

  說到這里,王弘毅說著:“還請父帥指正。”

  王遵之沒有回答,用一種異常明亮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最后,嘴角慢慢上翹,弧度越來越大,終于,他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

  “天佑我王家,天佑我王家,我雖三子夭折,換得吾家潛龍,卻是值了。”說到這里,語聲不由哽咽。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5 AM

第四十六章 吾家潛龍(下)

  汲水縣

  王弘毅帶著宋心悠和趙婉乘著大船,漂在汲水河上。

  甲板上,陽光燦爛,九月的陽光還是有點熱,但是坐在上面有蓋的棚下,陽光透過窗格,細碎的灑在器具上,就顯的有情調了。

  淡綠的酒液,由丫鬟從銀壺里傾倒出來,使得酒杯中一片的碧色,王弘毅噓了口氣喝了口酒。

  二個女人正眸光波動的看著王弘毅。

  幾個月了,家里的女人也知道了王弘毅的習慣,可以喝些酒,但是酒必須低度,按照王弘毅的內心想法,就是不超過啤酒的度數,而且味道偏甜。

  不過這難不到宋家陪嫁的丫鬟和婆子,很快就有一種甜酒上來了。

  桌上供應著王弘毅,是一只炸雞加上些鹵切豬耳,以及一些蔬菜,就行了,妻子都可以自己點菜加上,但是也不過五六只。

  這若被外人知曉,就是樸素,只是現在二個女人已經知道,這只是王弘毅怕麻煩,從不喜歡搞十七八只菜而已。

  三人合桌,一起用餐,王弘毅看著宋心悠和趙婉,見宋心悠反而笑談無忌,眉眼笑成了彎彎的新月,而趙婉坐得端直,嘴角含著淺淺的微笑,顯的有些淑嫻,不由就笑了。

  王弘毅很理解,宋心悠對自己有自信,對家世有自信,舉手投足自有風范,自然不需要這樣,而趙婉原本是小戶人家出身,雖然內剛外柔,聰明智慧,但是這種內涵和底氣,不是一天二天能修成,自然就有些匠氣。

  不過,對王弘毅來說,她們是怎么樣都好,就算知道她們內部有些勾心斗角,但是至少表面上,一團和氣,這就使一種幸福與滿足充溢了王弘毅的胸懷。

  王弘毅還是很願意在這方面難得糊塗,雖然有些人會覺得有些阿Q了。

  這時,宋心悠在報告著家里的情況。

  家戶大了,就自然有規矩,現在談的就是最重要的等級和月例,許多人總認為,古代家有十萬白銀的豪門,女主人想怎么樣用就怎么樣用,實際上是非常錯誤的事,只聽著宋心悠說著:“老太太月例二十兩,房里設八個丫鬟,二個大丫鬟一兩一月,六個丫鬟五百錢一個月,如何?”

  “恩,不錯,你是正妻,和老夫人相同,也是如此,婉兒就稍遜點,十八兩,六個丫鬟,也是二個領班大丫鬟。”下面關于自己和趙婉的待遇,宋心悠就不太好說了,如果是正妻,別無平妻,大可一言而決,這時當然有些麻煩,因此王弘毅就直接幫她說了。

  宋心悠秋水一樣的眸子一亮,眉黛笑意一點一點的擴展開來,,這倒不是為了這點待遇,而是王弘毅善解人意,並且劃分出差別。

  二十兩和十八兩,八個丫鬟和六個丫鬟,看似簡單,就是名分上的問題。

  就好比李存義和李承業,雖有氣數卻處處壓制,這難道是才能上的問題,不,這僅僅是君臣名分上的威力。

  “管家就定在五兩每月,下面婆子和僕人也按著……粗粗算下來,每月府中開支,是一百五十兩,算上其它的,三百兩。”

  二十兩銀子就足夠一家生活的衣食無憂,王弘毅突然有些荒謬感,這開支就已經很奢侈了。

  不過,蜀中是天府之國,氣候溫和,水利發達,物產豐饒,天災甚少,若不是戰亂,就是富庶繁華之地。

  當然,這導致了特有的相對保守性和封閉性,這點開支還真不算太奢侈。

  “這些你都決定吧,我們說說更重要的事。”王弘毅揮了揮手,說著。

  “夫君請說。”

  “家里每月就是三百兩,一年就三千六百,加上逢年過節客酬和賞賜,不下于四千兩銀子,這就可養上半都軍了。”

  “夫君,是不是嫌多了,那我就帶頭削減一些……”宋心悠站起來,就想說著。

  “……我不是駁斥你們的意思,家里需要體面,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必須想辦法開源。”見宋心悠要說話,他就擺了擺手說著。

  “開源?夫君想怎么樣開源?”

  “汲水縣有田二十萬畝,但是真正屬于我的只有四萬畝左右,並且這四萬畝是日后賞賜功臣的田地,我已經命賴同玉劃出四千畝,作為我家的私田,這就是第一個收入來源了。”

  “四千畝,每五百畝建個莊子,就是六個,老夫人主要是享福,給她管著一個就足夠了,趙婉你也管著二個,還有三個歸宋心悠你管。”

  “除了老夫人的莊子,趙婉你管著,年終時也要向宋心悠匯報。”

  “我家規矩不同普通,女管內,男管外,對我來說,這軍政大事就是外,這莊子田租就是內,家里的正經有名分的女人,就要管起來,以后隨著開墾的擴大,家中私田也會擴大,這是一大塊,管理的好不好,年終時再核計,我會裁決。”

  “夫君……”宋心悠有些變色,這可很是違背著現在的常理。

  “……聽我說完,這田地只是一塊,還有一塊就是商貿,酒樓、商隊、船隊、錢莊等等,這都由你來建,你來管,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這些家業,是私家之富,不能妨礙了大業,別給我弄出天怨人怒,豪取強奪的事。”

  “我知道這些事,生意和家業大了免不了,只是要掌握分寸,被我知道,為了大業,只有嚴加處置。”

  二女都是站起,行禮說著:“是,夫君。”

  這道家法一出,趙婉終于眼睛亮了,她本是農家出身,對田地非常熱愛,有這管著的二個莊子,她就心里有著底,娘家里的人投靠也有著安排處。

  宋心悠有些不舒服,但是想著商貿方面全歸她管,並且年終還是她來審核,再加上新婚,想了想,也就不提什么意見了。

  解決了這些家事,王弘毅心中舒了口氣,品咂著一口甜酒,細細絲絲的掛在喉嚨里,回味了一會,才又說著:“不僅僅是這樣,以后還有一些財產,我估計就是半年的事,崔成魚,以后就撥在我的名下,受我直接干事,我有些事想讓他干。”

  “夫君,我已經嫁來,我帶的人,自然是夫君的人,您盡管使用就是……妹妹,這中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看著她們兩個下去,王弘毅有些感慨,現在趙婉不吭聲,這實際上不是她不聰明,是她沒有底氣。

  家世帶來的財富、學識、人手、地位,是很沉重,就好比王弘毅現在和普通王家族人一樣的區別。

  如果王弘毅就這樣不管的話,宋心悠遲早就把這家一口吞下,讓趙婉窒息。

  給她二個莊子,就是讓她有著喘氣和成長的根基。

  不管怎么樣,趙婉總不能辜負了她,總要默默為她綢繆,留出一片凈土來。

  家是什么,就是一片私密又自我擁有的空間。

  無論外面怎么樣壓抑,家就是一片凈土,前世對地球上,連小小一片住宅,都不是自己的,王弘毅實際上充滿了壓抑和不滿。

  若沒有完全擁有小小家宅地的主權,就算在小小住宅區內,也無法自由呼吸和放松,心就不安寧。

  正因為王弘毅就要為趙婉留下一片,能讓她自由呼吸的土壤。

  哪怕小小一小片。

  就在尋思著,一青衣人,已經上來,這人穿著青衣,年紀不大,手足修長而健壯,皮膚自有一種長久風霜的顏色。

  只到王弘毅的時候,眼神一縮,鞠身行禮:“姑爺,哦,不,主公。”

  這人就是崔成魚。

  “我有些事,給你干。”王弘毅說著:“給我找些專門挖掘礦山的人來。”

  崔成魚沒想到這個新主會這樣要求,低著頭想了一陣,說著:“若是只是百人之內,小人可以弄來。”

  “百人足了,不過這事不能洩露,洩露了后果你知道。”王弘毅淡淡的說著。

  崔成魚凜然應著:“是!”

  “還有,你是行商人,派人各地,慢慢將地圖收集起來。”

  “諾!”

  等他告退了出去,王弘毅攤開了一張圖,古代的地圖實在不敢恭維,但是至少幾個郡縣還是標明了。

  蜀中有鐵,有金,有銀。

  在汲水縣中,就有沙金,沙金,起源于礦山,金礦石經過風吹雨打,巖石被風化而崩裂,金便脫離礦脈伴隨泥沙順水而下,自然沉澱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層或砂石下面沉積為含金層,從而形成沙金。

  沙金淘出很困難,實際上不值。

  但是王弘毅知道,長定鎮,也就是太素縣的隔壁順義縣,汲水上游處,就有一個金脈,這金脈並不大,卻是幾乎等于露天,開采方面,前世李承業就是得了此礦,才有著謀反甚至統一蜀地的本錢。

  這礦並不大,據說開采了七年就開完了,每年五千兩黃金。

  開始是絕秘,具體情況,還是等開采完了,沒有保密的需要,才偶然機會被囚禁的王弘毅知道。

  每年五千兩黃金,就是五萬兩白銀,可以作許多事了。

  至少早期的開支,就彌補上一大塊了。

  等以后金脈枯竭,那時早已經占領半個或者整個蜀地,自然有許多財政來源。

  若奪了此礦,潛龍最后一支命脈就枯萎了。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7 AM

第四十七章 吐血(上)

  太素縣

  “嘭嘭”數聲,呼嘯破空而去,巨石落下,使下面閃避不及的敵兵,轟然倒了一片。

  “殺”旗號不為所動,后來的牙兵咆哮呼喝著,臉上猙獰如血,驅趕著新拉出來的壯丁,就拿著簡單的長槍,驅趕上陣。

  賀仲喘息和風箱一樣,鼓起身體內最后的力量,斜指迎身飛劈,只聽“噗”的一聲,狠很的刺入對方的體內,撕裂噴湧的鮮血,噴著城墻。

  身邊的士兵,拼擋挑格著,湧過來的敵兵,被槍穿,沉重的落在地上。

  橫錯交抵的敵屍在城下,已經堆成個小坡,鮮血不斷從屍縫中流了下來,縣城內嘶叫哭喊,幾乎每一刻,都岌岌可危。

  突然縣城上一處一陣大亂,一批武士突入,拼殺起來,血光噴湧,跌撞翻滾,如刀鋒一樣,就想撕開縣城的防護。

  為首者甚至不用兵器,直接操著一桿大旗,數十斤的大旗橫掃,己方就是翻掃一片,后面的敵兵蜂擁而上,進行趕殺著。

  “不好!”賀仲見此,知道不行,再這樣下去,城就要破了,強撐著想過去,卻沒有絲毫力量,就在這時,只聽一聲號令:“射!”

  只聽“噗噗”之聲連綿不絕,為首的人怒吼著,身上連中十數箭,怔了怔,轟的撲到在地上。

  這人一死,敵兵終于士氣低落,潮水一樣湧了下去。

  在余燼裊裊的煙火中,夕陽而照。

  夕陽如雪,賀仲也覺得自己視野里,到處是血水染的一片。

  在遠處,敵軍本陣終于后退,撤到了營寨中。

  一周了,這些天,長定鎮可說是極盡所能手段百出,最狠毒的方法,就是不計聲譽,將附近太素縣的百姓抓起來,驅趕著上萬百姓攻城。

  這手段一出現,連賀仲也覺得柳朝義瘋了。

  這上萬百姓只發了竹槍,就這樣沖了上來,又有敵方類似于黑衣衛的親直營,也派了出來,混在其中。

  大戰廝殺了六天六夜,上萬百姓已經全部死光,敵軍也爆發出多次瘋狂的進攻,但是還是仗著城墻幾番抵御了下來。

  聽到下面鼓號,卻是后面太素縣的百姓,一個個上前,上前來收拾局面,將屍體一個個拉下去,將敵人傷兵補上一刀。

  只聽幾聲甲葉的聲音,賀仲轉身一看,是何勝和柴嘉二人過來了。

  “主公如果再不派援軍,只怕我們就撐不住了。”何勝說著,他心直口快:“我們營里五百兒郎,現在就只剩一半了。”

  “一半中都是身負多傷,真正可戰的只有一百多了。”賀仲也說著:“是不是我們先撤回去?”

  “現在撤,只怕死路一條。”柴嘉在三人中,讀的書最多,也最明白局面:“現在連太素縣縣令李存義都沒有退,我們一退,就是兵敗如山倒,自然全部在我們身上,主公只怕饒不了我們。”

  聽了這話,三人都是苦笑,作為王弘毅的部屬,三人也隱隱聽見些風聲和告誡,知道所說不假。

  何勝摸著刀,用擠出牙縫的聲音說著:“嘿,我看敵軍也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嘿嘿,說的是,現在就比誰能更撐下去了。”

  觀臺上,柳朝義默然看著太素縣城。

  “不肯降嗎?”轉首,面向一個文吏,問著。

  “是!”這文吏低著頭說著,連頭也不敢抬起。

  “嘿嘿,想不到這李家還這樣倔強,在這等關頭還不肯降,大營休息一日,明日一舉將其攻下。”

  “遵命!”號角連聲,隊列收回軍營。

  此時,縣衙內,上著蠟燭,一行人在里面議事。

  說是議事,最重要的人也不過是李存義、施維行、李承業、李元顯、樊流海五人,周竹尚不在核心人員中。

  “現在我們兵還有多少?”

  “我們掌握的六百兵,已經拼光了一半了,這可都是李家數十年的底子啊。”李元顯已經喊了出來:“看起來就知道王家有意消耗我們的實力!”

  “不要胡說,你看燕山都一千人都在縣里,再加上少鎮新派的五百兵,整個燕山都就已經在了,還要怎么樣?”李存義冷冷的說著:“外人誰也不會認為這是王家故意消耗我們的實力!”

  “大哥,事情難也難在這里,正因為有燕山都,事情就難辦了。”李元顯嚷嚷的說著:“按照我的說法,不如降了長定鎮,哼哼,諒這柳朝義也只得把太素縣交給我們。”

  聽了這話,樊流海的臉上不由抽動了一下肌肉,背棄主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難獲得尊重的。

  “這不行,二爺,陸忠成和錢信都是燕山都的人,家眷都在后面,如果背叛的話,他們家族就會誅絕。”

  “還有賀仲、何勝、柴嘉三人,都是少鎮的心腹,一手提拔,也很難勸之一起降了,這三家牽制,還真是難辦。”施維行說著。

  李承業猶豫了下,終于說著:“要勝,必須出奇謀,我已經派一死士,潛入敵軍,行刺柳朝義或者張思素。”

  “什么?”眾人都看了上去,幾疑李承業有些癲狂了。

  能刺殺柳朝義當然最好,柳鎮立刻崩潰,而刺殺張思素也行,張思素是柳思明一手提拔的愛將,賜了思字,對柳家是忠心耿耿,若不是有他在,柳朝義根本無法重新將群將集中起來。

  刺殺了張思素,柳朝義也就立刻完了,可是這軍營中,五十人營,個個分列,警備森嚴,柳思明當年是一代名將,練的兵當然精銳,氣度森嚴,哪有什么刺客可窺探?哪有什么機會混入刺殺大將?

  歷史上刺殺官員有之,刺殺大將幾乎沒有聽說過,就是這個原因。

  李承業見眾人眼神,有些無力,說著:“這人是周竹介紹的死士,據說有一些異術,能以懾神之術混入亂兵中,使之不起疑。”

  “……”眾人更是無語,但是就在這時,遠處“轟”的一聲。

  “怎么回事?”在場的人都震驚,連忙起身,莫非柳朝義真的瘋狂了,連夜攻城,當下連忙出了衙門,直上城墻高處。

  只見柳營突然之間炸營,火把亂點,喧鬧聲沖上云天,”李承業心中驚喜,對周竹又器重了一分,果然有這等刺將之士!

  見此情況,樊流海先就是一拍手:“敵營亂了,若是此時有五百兵,就可破之,就可破之!”

  后面的人人無語,如果有,當然是行,可是經過連日大戰,將士折損過半,又疲憊不堪,哪能進行什么襲擊。

  李存義不由大喜,說著:“就算無兵襲擊,若能刺傷一二,明日柳鎮也必退兵也!”

  話未完畢,突然之間,遠處號角傳出,使在場的人,不由面面相覷。

  夜色很暗,對古人來說,很難看見下面的虛實,但是在柳營處有火光,還可以勉強看出,只見樊流海臉色凝重,觀看了,說著:“是騎兵!”

  眾人連忙觀看,仔細辨認,果然,遠處柳營處,是有騎兵沖鋒,數百騎兵沖入營中,刀光和火光連成一片,如奔流的鐵流一樣,橫沖直撞。

  眼見大營混亂,就在這時,又有號角聲,只見后面旗幟林立,有上千兵沿著騎兵開辟的道路,殺了進去。

  這時,就見一身插小旗的騎兵已經到了城下,高喊:“指揮使已經夜襲柳營,破入軍營,汝等可帶兵前去……”

  這時,遠遠望去,柳營已經混亂不堪,整個營地中,亂兵無意識的亂喊著,逃串著。

  李存義一瞬間,就覺得胸中一陣惡悶,手中捏的死緊。

  就差這一線,只要明天柳鎮退兵,自己就可打出大勝的旗號,以二千兵對抗一萬五千人並且堅持,足以搏得聲望。

  以后彼此消長,就可徐徐圖之,站穩陣腳。

  可是現在王弘毅這一進攻,好個以精擊疲,竟選在了攻城七日,已經疲倦不堪的時候進攻,甚至己方還刺殺了敵將,必可大勝,這樣摘了果子,自己方面的犧牲,就等于全部白費了,真是幾乎咬斷了牙齒。

  看這樣子,王弘毅必守在外面,一周來,見死不救,甚至坐看守軍拼殺,幾乎進入覆亡的地步,直到最有利的時機,才發動,現在一攻而下,柳鎮必一敗塗地,再無法翻身,而且這種大敗,只怕柳鎮再也無法翻身。

  一時間,痛苦的滋味充滿著心頭,煩悶的他直想吐血。

  李存義是老手,想到更遠的是,這局勢一破,就算柳朝義能回去,可是大軍盡失,還有些殘兵又有什么用?

  只怕王鎮吞並柳鎮的時日,就在今日,而偏偏卻是己方還加了一把力!

  這以后,李家又何去何從?

  城下遠處,滾滾殺聲洶湧,營地甚至變成了一片火海,卻是柳鎮大勢已去。

  只聽“哇”的一聲,李承業身體搖擺,竟然一口鮮血吐出,卻是連著七日大戰,幾乎不眠不休,身體本是疲倦之極,再加上年少氣盛,見此情況,心中大痛,一口瘀氣顯的更加剛烈,吐出血來。

  “孩兒(主公)!”頓時,城門上一片混亂。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7 AM

第四十七章 吐血(下)

  空中不時呼嘯飛過箭,黑衣衛騎兵和鐵流一樣,不斷來回殺過,后面的義從軍,“轟”的一聲,已經殺入,一股慘烈的殺氣,蒸騰上了營地的天空。

  就算夜中襲擊,柳鎮的頑抗還是出現了,一些敵軍老兵,展開激烈的營戰。

  但是這時,發生了一件事,二百騎擁著一人,狼狽出逃了。

  “是柳鎮的親直營!”有人高喊著:“少鎮,要不要追擊?”

  這親直營,和黑衣衛一樣,都是嫡系中的嫡系,精銳里的精銳。

  王弘毅看下四周,實際上柳營還有三四千人,這時雖然混亂,但是局部還有抵抗,當下搖頭,說著:“殺平這營——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頓時,一聲聲號令發了下去,黑衣衛不斷砍殺著還在抵抗的敵兵,並且高喊著。

  又有人高喊:“柳朝義逃了,柳朝義逃了!”

  雙管齊下,終于,抵抗的人越來越少了,殺聲漸漸平息。

  “收繳兵器,救火,黑衣衛巡查,誰敢逃亡格殺勿論!”眼前當真是血火戰場,屍山血海,無數猙獰的死亡面孔,王弘毅卻似已經習慣,發出了命令。

  又說著:“立刻向大帥通報,就說已經破了柳鎮主力,請大帥調全軍到此。”

  “遵命!”

  就在這時,雨點啪啦的落下,王弘毅抬頭看天,下雨了,實際上剛才就有些細雨落下,只是很小,現在七越來越大了。

  天地良心,王弘毅卻是沒有想到李承業刺殺大將,只是柳鎮雖然驅趕百姓攻城大出預料之外,但是百姓畢竟是百姓,一萬人死光也不過是三日,余下三日,都是柳鎮在攻打著太素縣。

  連著四日,五千柳鎮已經傷亡一千,疲倦不堪。

  王弘毅才作此一擊,不想湊巧在刺殺大將之后,並且使某人吐血。

  此時,他卻不知此心,雨點落在身上,心中大快。

  頂上云氣翻滾,挾此大勝,從六品的金印,已經滿了,正六品只要討來官職就可。

  想到這里,心中大快!

  九月十三日,有雨。

  這場雨波及范圍甚廣,在幾個藩鎮上空同時傾灑,陰蒙之色籠罩整片天空。

  小雨,就這般下著,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雨不大,地上坑窪處,已是積水者多,隨意踏過去,便是泥水四濺。

  文陽府一鎮,便受其影響甚大。

  平時繁華街頭,這時候,行人稀少,往昔熱鬧場景,在這雨天幾不可見。

  青石板路上,只余流水波波,于這金秋,散發著清冷氣息。

  城門到渡口這段道路上,更是清冷。

  雨天出行,除了名人騷客有此雅興,尋常百姓,甚至那些貴族皆是不願。

  上好的衣服,鞋襪,在雨中弄臟,對窮人來說,是奢侈,對貴族來說,是斯文掃地。

  于是,街頭,路上,只偶爾幾輛馬車飛馳而過,行人寥寥無幾。

  便是巡兵,趕上這幾天值勤,亦是滿腹牢騷。

  文陽府尚且如此,其他處,只怕皆是如此。

  此時,距文陽府十里處,一座道觀門前,柳樹搖曳,雨中風景倒甚是秀美。

  雨落柳枝頭,跌落于塵埃,蕩起霧氣一片同時,更是驚起飛鳥幾只。

  道觀內,小路兩旁,屋宅之前,仰頭便可見一片灰蒙之色。與往常相比,平添幾分山水墨色。

  玄洞立于道觀一屋窗前,望著外面這等雨景,卻只眉頭皺起來,無心賞之。

  這樣的煉氣士,早修到情緒淡漠,可一旦涉及到道統興旺,心中波動,卻也難免,正所謂關心者不同,自然影響心神之程度有所偏差,非心性有高淺,實是興趣之物不同。

  來回走動幾次,重回窗前,聲音中,亦帶上幾分著急:“莫非這次行動失敗了?否則,為何這么久,還未歸來?”

  望著遠處,不安情緒,越發于心底上揚起來。所擔憂的,正是張鐵此行成功與否。

  多日前,玄洞便從觀主口中,得之了柳鎮攻打太素縣的消息,于是開始動了心思。

  要知,天驅武士,善戰,且精通暗殺之道,用于刺殺之事,實是再好用不過。

  真人已批示過,李家承業乃此世之潛龍,故用此道來助其起勢,倒也可以容忍。

  為保師門道統,雖向來厭惡刺殺之道,玄洞思來想去,亦覺得,此時此刻,用此道來助李家一臂之力,是上策。

  于是,他當即派出天驅武士張鐵,前往太素縣對立之敵營,刺殺敵營主將。

  此事若成,對李家亦是一大幫助。

  想必,因此事,李家被壓之勢亦會有所緩解,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

  只是將人派出之后,玄洞心中的不安之感,卻越發濃了。

  在房中測了幾次吉兇,相皆不同,這種現象,讓他縱在觀中,亦有些坐不住。

  整個隱山,天驅武士不過七人,他帶下山,亦不過張鐵一人,若一事未成,便折損人手,只怕回山不好向同門交代。

  這般想著,玄洞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過一會,他輕嘆一聲,決定繼續每日一次的占卜之術。猛忽推開窗,一陣清風拂來,帶著雨點涼意,倒讓他心情略微平靜些。

  在他所住宅子窗外,便是一棵多年生的柳樹,大概是年頭過久了,這棵柳樹雖大部分枝葉郁郁蔥蔥,有些枝條,卻已然枯萎。

  玄洞于窗口站立片刻,目光很快落到其中一根枝條上,隨即將手探出去。

  手指扯住枝條,不見他如何用力,柳枝便已砰然折斷。

  再張開手掌時,半截枯枝,已然握在玄洞手心。在窗口處,擺放著一花盆,里面無花,只有少量泥土。

  這是玄洞吩咐人取來的,每日占卜,便用此物。

  取過窗前這一花盆,將手中所截樹枝插入土中。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一道光,便突然出現,籠住這根柳枝,隨即,光漸漸消失不見。

  枝條卻仿佛有了生命般,一點點光暈,在枝條上下流竄。

  玄洞將花盆于窗前擺放好,目光鎖住那枝條,仔細端詳。

  許久過去,卻見這樹枝仍然未動,玄洞心中不安,這方稍有減少。

  這是法術一種,與昔日田紀所用方法大致相同,不過,田紀所用之術,只可測個人吉兇。

  玄洞所用之術,卻應用稍廣些,可測所行之事吉與兇。

  若樹枝未動,則說明出任務之人,尚無危險,只是也預示著,出行之任務並未成功。

  見此情況,玄洞緊鎖眉頭,心中復雜之感,越發濃了。

  一方面,自是希望張鐵此次出行能一舉成功,解決掉太素縣隱患,助那潛龍一臂之力。

  一方面,玄洞又對這等事感到恐懼。

  在隱山之時,還不覺怎樣,可這一下山,越是接近文陽府,一種難以描述的天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咚咚咚,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玄洞不再理會這占卜樹枝,幾步走到門前,先傾聽片刻,隨即將門猛地扯開。

  只見道觀中,服侍觀主那小童一手舉著油紙傘,一手提一食盒,正立于門前。

  見玄洞出來,他小心翼翼說著:“仙師,鎮上有人送來了果子,皆很新鮮,觀主讓我給您送來一些。”

  “恩,替我向你家觀主轉達謝意。”玄洞面上帶著溫和笑意,接過食盒,溫言說著

  “仙師,觀主還讓我告訴您,若有其他需要,請盡管吩咐。”

  “恩,我已知曉。”玄洞點頭說著。

  此地老道,和他多年前便已認識,對自己甚是恭敬,這些時日來,照顧周到,倒是讓玄洞很是滿意。

  待小童離開之后,玄洞方提著食盒返回,隨后,將門關好。

  打開食盒,里面有幾樣鮮果。

  果然很是新鮮,有些果子上面尚有雨滴露水,看起來,嬌艷欲滴,令人食指大動。

  可將果子放于窗前,玄洞卻只望著發呆。

  過一會,方執起一只果子。

  注視片刻,忽用手猛地一撕,但見破開的皮肉里,竟然有一小蟲,正于其中蠕動。

  “果然新鮮。”玄洞輕笑一聲,將果子放下,早在取過果子之時,他便感應到果子中生命跡象,原來,果有小蟲。

  只是不知,這蠶食天機之變數,又是何人所為,天機之蛀蟲,又是何人?

  玄洞有所感慨的抬起頭,望向天空,喃喃自語著。

  與此同時,一條小道上,一道人影,正于雨中疾行,雖只徒步而行,可此人速度之快,卻勝過戰馬之速。

  兩條腿,仿佛有著用不完力量,矯健有力,奔跑起來,身體極為協調,充滿美感,只是身上染上了多處血跡。

  行出一段路,方停下腳步,稍作休整。

  卻突然聽到后面方向喧嘩聲大起,似是出了大事。

  此人面上頓時現出一抹笑來,隨即不再耽擱,又起身疾行,步伐之間,雖有些踉蹌,卻似不知疲倦般,只行不停。

  又行出一會,此人突然耳朵一動,隨后動作極快躲至旁邊一片草叢中。

  一隊騎兵,隨后趕到,由從他來的方向而來,疾馳而過。

  待這群騎兵過去,這人方從草叢中躍出,環顧左右無人,竄至旁邊一小路上,漸漸遠去。

  雨勢,在此時方小些了。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8 AM

第四十八章 天意(上)

  雨將停時,玄洞忽聽外面有人扣打門扉,心道,莫非是張鐵回來了?

  忙走過去,將門拉開觀看,卻見外面一片夜色朦朧,並無人影。

  正自疑惑,下面一陣動靜,順聲音低頭望去,這才發現一個男子,正倒在自己門外,面朝下,不知生死,身上滿是血跡。

  見此,玄洞心里便是一驚。

  “張鐵?”他走過去,輕喚一聲,不見回應,便將對方身體輕翻過來,發現這個面朝下、趴在地上,正是此次他帶下山的天驅武士張鐵。

  小心翼翼將手指探于對方鼻下,發現尚有氣息,玄洞這才松一口氣。只要人沒死,便成。

  隨即,他將人小心翼翼扶起來,攙扶進自己房間。

  又很快返回,將外面地上血跡稍做清除,好在此時雨雖將停,卻仍有細雨落下,不多時,地上血跡便已混于雨水之中,被沖刷得甚是干凈。

  門外如此,想必路上血跡,亦是如此。

  空氣中那股血腥氣息,亦早已散去,只余花香或是泥土芬芳,迎面而來。

  至此,玄洞方安心下來。

  回轉房間,快步行至自己床塌前,仔細檢查過張鐵身上傷口,才發現雖血跡嚇人,卻不過是些外傷。

  昏倒不過是因其太過疲倦勞累所致,傷的倒不是很重。

  他們此次下山,隨身攜帶著上等療傷藥劑,玄洞未驚動道觀中人,直接走到一旁,從包裹中取出一玉制小瓶,拔開塞子,已是滿屋清香。

  內裝有上好金瘡藥,取過小瓶,他便向床塌走去。

  走回來時,張鐵亦已清醒過來。

  頭腦一清醒,張鐵第一反應便是當即躍起,卻察覺到身下有些軟,渾身更是疼痛難忍。

  頓時跌落回床上,疼的眉尖微皺。

  “不要亂動,你受傷了。”玄洞見此,淡淡的說著。

  張鐵這方發現旁邊有人,說話之人,甚是熟悉,睜開眼,見到面前之人,緊繃身體更是緩緩放松下來。

  “張鐵見過師伯。”隨即便欲起身,給玄洞見禮。

  天驅武士雖非隱山門派正式弟子,卻向來在諸人面前行晚輩禮,亦算是三代弟子。

  玄洞制止住他,說:“你身上有傷,就不要拘泥于禮節了,先說說這次任務情況吧。”

  張鐵點頭,躺于床塌之上,語氣多少有些虛弱:“師伯,這次任務,張鐵無能,只刺殺掉敵營張思素,柳朝義未能近身……”

  “你刺殺了敵營大將張思素?”這話讓玄洞為之一振。

  二人當初設定計劃時,張鐵曾說,會潛入敵營刺殺柳朝義,玄洞卻並未當真,他之計劃,其實本就是刺殺掉張思素,這在他看來,便已是勝利。

  刺殺了柳朝義,反而不符合戰略,這導致潛龍來不及摘桃子,就會給王家奪去。

  聽到張鐵之語,玄洞自是心中激動,面上,卻仍要維持長輩風范:“此話當真?”

  張鐵點頭,帶著幾分頹然說道:“正是,由于連日大戰,不少營兵潰散,對方營中戒備不嚴,又下著雨,我趁機混入,摸到了主營帳,殺死了主營里的張思素,正要再殺幾人時,卻被對方發現了,我只好逃出來,中途受了點傷,張鐵無能,竟然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說到這里,已是一臉羞愧之色。

  垂下頭,似是等待著玄洞責備,卻不想,玄洞只輕拍他肩頭,語氣里,帶著欣慰。

  “能做到這點,已是很好了。”玄洞欣慰的說著。

  張鐵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向玄洞。

  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玄洞微笑的說著:“其實,這已是最好結果了,你真當凡世中人,皆是無能之輩嗎?若真如此,天下早已統一。正因梟雄輩出,方有這割據之勢。你能深入敵營,殺死大將,已很是了得了。”

  高興之余,玄洞又有些嘆息。

  要知,天驅武士雖非煉氣士,卻亦受天機譴責,殺一人,天罰是常人兩倍多,此次刺殺關系上萬人的大將成功,至少減壽數載。

  想必這一點,張鐵亦是知情,只是天驅武士皆自幼于隱山成長,從生到死,不可離開半步。

  一下山,便要殺人,活的精彩與等死之間,只怕他自己也會選擇前者。

  “師伯,只是這次刺殺,張鐵做的不甚干凈!”雖師伯很是高興,張鐵心里卻不甚滿意。

  再怎么樣天驅武士,在脫掉了這光環,實際上還是一個青年,並且由于長住在山中,比一般青年還單純。

  之前自信滿滿,在這次刺殺之后,不得不承認,塵世亦有猛將,他之前,有些對自己能力太過高估了。

  被此打擊,多少受了些影響。

  玄洞此時心情甚好,見此溫言安慰:“不必如此,世間之人,也多豪杰,並非皆是庸俗之輩,你能成功刺殺對方主將,已是大功一件。”

  想到這次行事,可助李家,玄洞心中亦是寬慰。

  因此,對這次張鐵此行,他只給予寬慰之語,並未有任何不滿,張鐵見此,心下稍寬,安心養傷。

  當夜,月色如雪,道觀內,茶香彌漫,一只粗石磨成幾案,置于院中。此觀觀主甚至取來蜜餞之類吃食,幾小碟,擺在幾案上。

  坐在他對面的,便是暫住于此觀的客人,玄洞。

  玄洞面帶悠閑之色,看起來,心情甚好。

  小童這時候取來一套茶具,置于幾案上,隨后退下。

  “仙師,這套杯,乃是翠竹雕成,甚是古樸,拿來飲茶,倒是別有情趣。”將兩只翠竹小杯清洗干凈,一只置于玄洞面前,一只置于自己面前。

  老道取過茶壺,滿上茶,率先飲了一口。

  面上頓時現出沉醉之色,笑的說著:“這套茶具,果然適合飲茶。”

  見此,玄洞亦取起杯子,抿一小口。

  一股天然香氣,混合在茶香中,盡入口鼻之間,果然很是綿長。

  玄洞品味著:“這水,也似有不同。”

  “仙師果是品茶高人,這水,卻不是往日所用之水,是離此三十里外的山泉之水,每次去那邊采買貨物,方運回一點,用來煮茶,最是可口。”

  玄洞點頭:“別有一番味道。”

  此時,明月升的越發高了,因雨初停,天空明朗,月色極美。

  二人一起飲茶賞月,倒真是悠閑自得。

  此觀觀主,倒頗為博學,讀書不少,賞月閑談,玄洞倒不嫌無趣。

  正談的興頭上,忽聽外面快馬疾馳之聲,很快經過。

  因此地離官道甚近,這聲音,在深夜,聽的甚是真切。

  玄洞微微變色,而觀主一愣,只說著:“這等時候,居然有人匆忙趕路,怕是急事吧?”

  因這事和他們無關,二人又繼續飲茶閑談。

  可沒過一會,又一陣馬蹄聲疾馳而過。

  這次似乎依舊十分急促,終是引起觀中二人注意。

  老道站起身,走到大門處,順縫隙,向外注目,玄洞亦是跟了過來。

  沒過一會,只見官道上,又行來兩個騎兵,仍是縱馬而過。

  這次,老道看清了所過之人裝束,轉過身,對身后玄洞說著:“怕是出什么大事了,看裝束,所過之人,是文陽府的傳令兵,大概是有軍情急報去往府城。”

  “軍情急報?”不知為何,玄洞忽然想到柳鎮之事來:“也是,是太素縣與柳鎮之戰出現變故,倒的確該向節度使匯報。”

  隨即老道輕笑:“這事情,卻與你我無關,繼續飲茶吧。”

  “恩。”玄洞點頭,默不作聲回到座位,慢慢品茶。

  心思卻飛至柳鎮。

  天剛蒙蒙亮,道觀門便從里打開,一人走出來。

  此人一身普通人裝束,只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富有光彩,卻正是玄洞。

  他做此裝束,正是出來打探消息。

  趁著夜色,疾行于路上,天完全亮時,已至文陽府城。

  這時候,城中已有攤位出來,在一吃食攤前,他停下腳步。

  “老板,來兩樣小菜,一碗米粥。”玄洞對老板說著。

  “客官,稍等,馬上就來。”老板笑吟吟說著,只一會,便有兩樣小菜,和一碗熱粥,置于面前。

  此時,攤上沒什么人,老板便坐在對面歇息。

  玄洞喝了口粥,似是隨意般問著:“老丈,昨夜似有快馬入城,有消息從那戰場上傳來,您知道嗎?”

  本是一問,卻不料這老板還真知道,笑著:“客官,這事小的還真知道些,剛才有軍老爺在這里用飯,說過這事,是少帥大勝柳鎮,以一千破五千,打的柳朝義只帶了二百騎落荒而逃。”

  “這大勝的消息已經傳播出去,據說大帥已經發出號令,要今天就出兵,聯合進逼長定郡……”

  “你說……少帥大勝柳鎮?”聽到這話,玄洞頓時愣住。

  臉上已一片雪白,心中更是狂跳不已。

  “是啊,現在軍爺說著,實際上幾日前,少帥已經秘密出兵太素縣,前去援助,然后一舉滅之,嘿嘿,你想想,少帥真了不起,屢戰屢勝,這次打敗了柳鎮,我們王鎮和柳鎮打了十幾年,終于有經過了,還是我們王鎮勝了。”

  “虎父無犬子,大帥英武,少帥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再問了問時間,玄洞更是臉色蒼白,這次大勝,還與張鐵刺殺之事有關,因張鐵之舉,給王弘毅更增了成功。

  這難道就是天意?

  玄洞搖搖欲墜的起身,丟下了一錢銀子,茫然漫步而出。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8:49 AM

第四十八章 天意(下)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營五千本營,柳朝義狼狽出逃,僅余二百騎,俘虜三千。

  垂正十二年九月十五日,大帥王遵之率領一千義從軍抵達太素縣,大將赫義率領長策都,大將張允信率領沙成都前來,各有一千五百。

  太素縣里整頓,還有兵五百,汲水縣出兵五百,總集兵六千五百,連新降兵三千,總計九千五百,號稱二萬。

  九月十六日,起兵拔營,攻向長定府,順義縣縣令董丹不戰而降。

  九月十八日,呂川縣副指揮使顧許(正指揮使已經戰死)率三百兵出降,被任命果毅校尉,編入軍中。

  九月二十日,大軍真正萬人,云集于長定府下,此時長定府已經是一個孤城。

  王遵之治軍有道,只見一火一帳,一隊一營,整整齊齊,各有界限,並且營寨由壕溝、墻、柵欄還有營門組成,秩序了然。

  大營中軍,燈火通明,蠟燭點燃著,帳下文武濟濟一堂。

  武將個個身披甲胄,文官都著文官服飾,也是春光滿面,就連李存義也是滿面笑容,似乎根本沒有絲毫介意一樣。

  眾人都交頭接耳閑聊,突然帳后衛士拉長了聲音:“文陽節度使王遵之到。”

  頓時,文武眾臣趕緊起身行禮迎接,文官還可,武將甲衣碰撞聲不絕入耳,只見王遵之身穿節度使官服,顯的深沉威嚴,而后面正是王弘毅,一身寬袖長袍,頭戴銀冠,翩然一公子。

  可眾人哪敢輕視?向大帥行禮后,又向著王弘毅行禮。

  見眾臣眾將向世子行禮后,王遵之才笑的說著:“今日兵臨城下,長定府指日可下,飲宴只敘情誼,不分長上!”

  眾將眾臣紛紛稱諾,大口大口的吃著酒肉。

  王弘毅看著王遵之,突然之間有些奇怪,眼見就要攻下長定鎮,自己云氣都有快速增長,但是王遵之的云氣卻基本上沒有增長。

  轉眼看向各將各臣,突然之間,王弘毅看向了角落中的李承業,雖然隔了很遠,但是還能看見。

  在他的眼中,李承業還是金黃氣聚而不散,現幢幡狀,絲絲吉氣自幢幡垂下,籠罩全身,但是似乎有了些變化。

  再仔細一看,突然之間大悟,只見這幢幡金氣雖然還很濃郁,卻似乎比原本薄了些,心里以為是錯覺,仔細再辨。

  果然,只見原本厚實的吉氣,已經薄了許多,雖然絲絲還在補充,卻也是明顯看出了削弱了。

  一轉念中,就知道了原因,心中震動,連忙取酒來喝,掩蓋了表情。

  “地龍也有消耗和枯竭啊!”在地球上,曾經研究過,有一個風水堪輿的說法,就是“真龍不過百年運”。

  意思是,哪怕再強的地龍(真龍),也經不起百年的龍氣爆發,因此地龍之氣,多半是用來第一桶金,使人迅速上位,得人道氣數的補充,而不是全靠地龍,更加不要說,李承業的地龍,還不算是真龍級的大龍脈。

  若李承業得王弘毅現在的地位,那只要地位不墮,鎮中十數萬百姓絲絲之氣就在補充著消耗,不必處處消耗地龍之氣。

  現在相反,李承業還是空架子,到了現在,也獲得不了多少人道氣數的補充,加上這次激烈的防御戰,為了保命不得不大量使用氣數,這就是只有消耗沒有補充,因此才會有著明顯變薄的跡象。

  當然,現在地龍還消耗的起,一絲絲在補充,可是,若是次次這樣呢?消耗了還能獲得補充嗎?

  王弘毅心中震動,突然之間歷史上無數往事浮現出來。

  歷史上有大氣數大命數的人並不少,但是往往日后就黯然退場,或者泯于眾人,歸根到底,只有一點,那就是——用奇謀,作險事,卻沒有足夠的人道根基補充。

  舉一例,陳慶之,此人北送元顥,自铚縣至洛陽,行程三千里,四十七戰克魏三十二城,一往無前,可謂戰無不勝,爾朱榮傾北魏之兵都奈何不得,但是度河時,突如其來的山洪無情地沖走了他百戰百勝的部隊。

  以后就相對平庸了,大同元年二月,陳慶之攻東魏,與東魏豫州刺史堯雄交戰,因不利而還,再無神跡可言。

  死時,更只有五十六歲,總算還得善終。

  以少勝多,以奇勝正,大耗氣數,若是事后升賞,或者本身是主人,得萬民氣數補充還可,若是平時清閑,不掌軍民,而戰時出征為將,無論有多少氣運,都會消耗干凈,到了大事已成時,一紙就可誅滅九族。

  何也,君強臣弱,也是氣運消耗干凈的緣故。

  只用其才其命,只給官爵,不給養氣化命的根基,這就是權謀之道的無上真意,所以君者越強,臣者越弱,行此國策,斷無以下犯上之理。

  就算手下有真龍天子,行此策,也可將其消磨干凈,變成池中鯉魚。

  若不是有望氣之術,那悟得這種密不可傳的真意?

  此法駕御群臣,威福不測。

  就在尋思中,突然之間,王遵之詢問著:“吾兒,現在長定鎮已圍,有何法給予迅速攻下?”

  王弘毅不假思考,笑的說著:“何必攻城,柳朝義狼狽出逃,僅余二百騎,就算發動長定府的民壯,也難以控制局面。”

  “孫子兵法有云:夫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俘虜三千,其中多有府城中人,命其號哭在墻下,呼爹喚娘,又射繳文于城內,言降者不殺,獻城有功。”

  說到這里,一絲笑容,泛上王弘毅的嘴角,他輕輕說著:“然后,三日內,必有人獻柳朝義出城,柳鎮必滅也!”

  眾人一齊瞠目結舌。

  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

  垂正十二年十九日·紅澤府

  節度使府,朱信進了門,就急速的跑著,經過一處走廊時,頭上戴的銀冠,被一處伸出的枝葉碰歪了,都來不及扶正一下。

  此時,杜恭真正在批閱著文件,聽到聲音,不由望了上去,心中納悶。

  “大帥,長定文陽二鎮發生了大變故!”朱信快步趕到杜恭真面前,連忙稟告的說著。

  “發生了何事?”杜恭真皺眉問著,朱信一向有著從容氣度,這時怎么這樣了?

  “大帥,九月十三日,王弘毅以一千三百人大破柳營五千本營,柳朝義狼狽出逃,僅余二百騎,十五日,王遵之出兵,號稱二萬,順義縣和呂川縣,已經不戰而降,只怕長定府已經是一個孤城。”

  “什么?”聽到這句話,杜恭真也保持不住鎮定,立了起來。

  “這是何等大事,臣如何敢亂言,我已經派人調查,的確是這樣!”朱信喘了兩口氣繼續說著:“看這情況,糾纏了十數年的長定文陽二鎮,終于要分出勝負了。”

  “大帥,長定文陽二鎮糾纏,我們才能后方安康,若是出現了強鎮,我們就腹背受敵了,不如立刻出兵干涉。”

  杜恭真站起身來,在大堂內來回度步,二鎮合一,的確就會腹背受敵,這就如一團巨大的烏云籠罩在心上,臉色陰沉無比。

  此時大堂中一時默然,就有一將說著:“大帥,我們被魏存東所逼,抽不出多少兵來,真的要抽,也只有二千,王遵之是坐鎮十數年的大將,既然已經大勝,號稱二萬,那至少有一萬,我們二千兵,如何干涉?”

  朱信怒而說著:“就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讓王遵之輕易打挎了柳鎮,打下了,就真的是二萬兵了,我們以后腹背受敵,如何是好?”

  又轉身大拜杜恭真:“大帥,我們聽聞王遵之身體已經不行,這時只要大帥出兵,二千可號稱五千,威逼之,到時候,長定府必堅定了抵抗之心,久攻不下的話,王遵之只能退兵,那時我們或可和長定鎮結盟,或可吞並之,但是萬萬不可輕易讓王遵之打下柳鎮,一打下,我鎮危矣。”

  “兵必用險用奇,還請大帥決斷。”

  杜恭真緊鎖眉宇,度了幾步,說著:“朱信說的沒有錯,這時斷不能給王遵之輕易打下柳鎮,傳我命令,立刻召集兵馬和糧草預備,明日上午就出兵。”

  古代召集兵馬,本身是一件大事,加上糧草兵馬,能夠明天上午就出兵,這已經是非常了得的精銳。

  “遵命!”在堂上的眾人,立刻應諾,甲衣之聲連綿不絕。

  杜恭真本是雷厲風行的人,次日,就出兵二千,步一千八,騎三百,從紅澤府出發,當天到達了六子縣,晚上稍事休整,第二天,又不斷趕著,達到了長壽縣,這已經是紅澤郡和長定郡的邊界了。

  是夜,縣城中,臨時沒有這樣多營內,就在縣城中扎營,夜空下,赤紅的篝火光,處處可見。

  此時,一個馬蹄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我有緊急情報,要見大帥!”

  幾乎同時,縣城的衙門安靜無聲,一將踏著甬道緩緩而行,眼睛機警巡視四周。

  乍看似乎空無一人的縣衙,只見樹陰花叢中,藏著裝束嚴整,小心警戒的近侍,見他走來,對他行注目禮。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馬的長嘶聲。

  在更近的里面,杜恭真坐在窗前的桌旁,靜默著思考著,就在這時,一聲報告打破了寧靜:“大帥,有緊急軍情!”

  杜恭真一驚,說著:“傳!”

  一個騎兵進來,跪在地上行禮:“大帥,緊急軍情,長定府陷落了。”

  “什么?長定府這樣簡單就陷落了?”杜恭真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動作過猛,竟然把桌子上的文件和墨水打翻在地。

  “是,三千俘虜對著哭墻,哭聲震動全府,人心浮動,雖斬殺也無濟于事,到了夜里,就有城中豪族開門獻城,長定府亡了。”

  “柳鎮亡了?”杜恭真喃喃的說著,一片茫然,最后一屁股落在墩子上,似乎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9:02 PM

第四十九章 病變(上)

  距離占領長定鎮,已過去數日,在這段時日內,紛亂局面,漸漸平復。

  長定郡大部分百姓,在舊主敗北后,皆有過逃離此地打算。

  兵亂極為可怕,勝者之兵,常常在攻陷之地肆意妄為,卻少有主將會去約束。此時風氣皆是如此,各地藩鎮主將皆以此養兵,從而激發士卒戰意,獲取更大勝利。

  占領長定鎮后,王弘毅卻立刻下達命令,禁止士卒擾民,違者殺無赦,這道命令,就如同一顆石子,砰的落于湖面,蕩起巨大余波。

  有將領提出異議,說此命令,將導致軍心渙散,一提出,便被王弘毅嚴厲訓斥。

  王弘毅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如水,軍如舟。

  這話一出,在軍中將領中,頓時傳開。

  不屑者有之,驚訝者有之。

  又有少許軍卒藐視法令,暗地仍做些**擄掠之事,很快便被巡查隊逮捕,隨即,當眾格殺。

  他們血淋淋的頭顱高懸于桿上,以供往來百姓觀看。

  此舉可謂大得人心。

  自此,此地百姓方信,入主長定鎮之人,果真奉行仁義政策,一時之間民心稍定。

  不少之前逃走地主、富戶,在靜觀事態后,亦相繼歸來。

  畢竟,凡有一線生機,誰又願意背井離鄉?

  對王弘毅戰后約束士兵、同時實行安撫政策等行為,王遵之一直在后觀望,見其效果,亦表贊同。

  對這兒子,王遵之早已換了心態,從一開始只為后繼無人,而變成后來真心欣賞。正如他之前所言,夭折三子,換一麒麟兒,老天還算待他不薄,待王家亦不薄。

  于是,在文陽府軍二位最高權利者一致贊同下,長定鎮繼續推行安撫政策。

  長定鎮局勢,很快便恢復如常。

  除街上偶爾可見一些殘破景象,還尚未完全修復完畢外,日漸熱鬧的大街,已然孕育著新之生機。

  九月二十八日

  王遵之心中歡喜,又一次用車巡查著長定府。

  和柳鎮打了十幾年,終于以勝利者的身份掃看四周了,心里回想著,是不是回去祭祀下老帥。

  又吩咐設宴。

  對于大帥設宴,當然就是能來的,都來了,不過要設宴也要一段時間,王遵之就看看,只見宴會上,已經有人在準備,而不少熟悉的面孔,在聊天著,心里更是歡喜。

  等開了宴,王遵之站起身來,到各桌上勸酒。

  大帥設宴款待群臣群將,已經是不錯,又親自下來敬酒,更是恩典,大家都立刻杯杯見底。

  王遵之雖然每次只喝一點,可一圈過去,也是搖擺著,覺得頭有些暈,于是就到了后面稍事休息。

  后殿中,有許多戰利品,不少是盔甲,王遵之慢慢地看著,仔細把玩著,就想起了當年的歲月。

  就在這時,王弘毅回來了。

  “怎么,事情辦完了?”王遵之說著。

  “是,已經賜死了。”王弘毅聲音有些低沉的說著,說的人是柳朝義。

  殺了柳朝義,王弘毅云氣沸騰,足可擔任正六品官職了,可心里卻很不舒服,戰場上殺人和賜死沒有反抗力量的人,完全是二回事。

  “哎,柳思明在九泉下,也知道這是必須的,這長定鎮十幾年,有不少舊部,不賜死,以后不好辦啊!”王遵之慢慢的說著:“對了,你對長定府,怎么看?”

  “父帥,我覺得由叔父大人擔任知府,非常恰當。”王弘毅說的是王彥。

  “那開明縣呢?”

  “開明縣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只要親近我們,可以用的,都可以任命,這當然由父帥來決定。”

  王遵之笑了笑,想說些什么,可是一句話沒來及說出,就覺得眼前猛的一黑,腿一軟就倒了下去。

  慌得王弘毅連忙把王遵之抱住,抬到床上,又對著房間內伺候的人說著:“不要亂,也不許聲張,快,傳醫官!”

  片刻,就有醫官匆忙的進來,進行著治療。

  這醫官就是趙醫官,和大帥相交三十年,這時臉色凝重。

  不過沒有多少時間,王遵之就醒過來了,已經掙扎不起了,他躺在炕上,用力地睜開眼睛,含糊不清地說:“趙先生,你快過來,其它人除了吾兒,全部出去!”

  “大帥,我在這里。”趙醫官連忙上去,讓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我這次病,我心里知道,這次不對了,我想問問你……到底我還有多少日子,你說實話,這樣我才可以安排后事。”

  “你就少說寬慰話,如果記得我們三十年交情,就直說吧!”

  趙醫官哽咽著說:“大帥如果仔細調養,還有這個數。”

  說著,舉了一根手指。

  王遵之眼中一亮,露出一絲喜色:“還有一年?”

  趙醫官搖搖頭。

  “那就是還有一個月了。”見醫官點頭,王遵之無力地閉上了眼,說著:“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著他也退了出去,王遵之喚過兒子,緊握著手:“本想再扶你一把,不想沒機會了,快,我們回去,應該發的任命,就趕快發下去——我的病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要傳位于你!”

  王弘毅哽咽起來,連忙應著:“是!”

  不過,事情沒有想象的那樣惡化,在服了藥后,王遵之精神大為好轉,在第二日勉強接見群臣群將,將任命發了下來。

  首先就是任命王彥為長定府的知府。

  其次就是李顯調任順義縣縣令。

  原本順義縣縣令董丹降為八品縣丞,調去開明縣。

  李承業守城有功,升為果毅副尉,代理衛將,實掌一衛。

  三十日,車架就向文陽鎮而去,外人只見得大帥臉色有些蒼白,卻不知情況惡化,可就算這樣,還有暗流湧動。

  王李兩家,在這次戰役中,各得利益,表面看來,節度使對臣子如此寬厚,李家理應感恩。

  終究到底,在這次戰役中,還是王弘毅獲利最大。

  不僅獲得人望,更逐漸減弱李家勢力,擴充自身實力,達到步步蠶食目的。

  這讓李家極為郁悶,卻也只能暗暗咽下這個啞巴虧。

  “父親,您找我?”這一日,李承業才換了衣服,便有僕人尋他,告之是李家家主欲見他,于是,他來到父親書房,態度恭謹的先朝父親李存義行一禮,方詢問著。

  見愛子已至,李存義放下手中書卷,示意李承業坐下,見李承業照做之后,他這才開口說:“承業,你我父子已幾日未曾好生聊一聊了,這次尋你過來,是有一事,想要問你。”

  李承業恭敬說著:“父親請講。”

  李存義目光落在愛子身上,似是想起另一人,目光變的幽深許多。

  “你對這次戰役,有何想法?”李承業微微一愣,對上父親目光,思索片刻后,說:“回父親,兒子以為,這次戰役,李家得一,而王家得十。”

  “哦?說說看。”李存義面上表情不變,只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父親。”李承業朝父親點頭,繼續說道:“我得了果毅副尉,代理衛將,實掌一衛,實力不減反增,但死了不少老部下,這非得花上一二年補充不可。不過總算能堂堂正正有了五百人,可上得一。”

  “相比下,較之王弘毅所得,甚是可憐。王弘毅此人,如今看來,絕非普通人可比,著實有些心機,借著此事,不僅對外彰顯其仁義寬厚之名,對我李家,更是名為安撫,實為削權,雖我李家兵力有所增長,對領內控制卻逐步減少,而王弘毅更逐漸加深對整郡控制力,實在該令人警醒。”

  李存義點點頭,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外面:“承業,你所言不錯,此子,果然甚難對付。”

  李存義回轉頭,目光再次鎖在愛子身上,嘆息著:“一直以來,我只道,只有我李家方有麒麟兒,如今想來,卻是看輕天下英雄了。這天下能人幾何?豈是你我一時能看透的?這王弘毅不過王家一破落族內出身,登上這少主之位,本以為他只憑運氣,如今看來,卻真是有些本事。”

  聽到父親誇贊王弘毅,不知為何,李承業腦海中,頓時閃過那人身影。

  他對王弘毅並無好感,在王弘毅出現前,李承業一直都被文陽府各勢力看好,風光一時無二。

  李承業自身也的確有才能,有氣質,有相貌,有家世,處處皆比同輩人強。

  可自從王弘毅出現后,不僅在極短時間內,擁有了與他相等之人望,更是成為文陽府一府之地未來繼承者,這一切,都讓李承業本能的感到不舒服,他自以不比王弘毅能力差,只是並非王氏族人,便要臣服于此人之下?

  李承業在外人面前,卻每每示以謙虛言行。

  當初,那老道可曾說過,娶幼鳳者,便得潛龍之勢,自己若為潛龍,來日必能得勢沖天,總有居于人上之時。

  眼下屈于人下,只當是權益之計。

  此時連父親都誇贊此人,卻讓李承業情緒頓時起伏起來,父親如此說,莫非是以為,自己真不如那王弘毅嗎?

  李承業略沉下眸色,方說:“父親所言甚是,此子的確不可小視,但李家也未嘗沒有翻身機會。要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雖在開明縣根基被毀,同時李家勢力,也徹底抽離文陽府,到了他處,這樣未嘗沒有發展之機。”

  李存義看兒子一眼:“承業,如今,王遵之身體,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前幾日已是面色蒼白,只怕便是這一兩年的事。若他走的快些,說不定還有機會,你作為李家的繼承人,一定要在這關鍵時刻,謹言慎行,不能讓王遵之抓住把柄。”

  “兒子明白。”李承業忙站起身,垂首肅然說著。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9:03 PM

第四十九章 病變(下)

  垂正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夜

  城里已經安靜,重要的街道口有著巡兵,盤查偶爾過往的行人,家戶里燈光昏暗,多上著油燈,卻是女人在紡織。

  街道和胡同里,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銅鑼或梆子。

  文陽府節度使王遵之,正于書房內,思索著事情。

  在他面前,放著一物,被收于一錦盒中,他在考慮,是否送出去。

  許久,王遵之終是下定決心,喚進一個近侍,令其取起桌上這錦盒,說著:“此乃我遞交朝廷的奏表,你速速派人送給胡策,不可有誤。”

  “諾。”雖好奇奏表中所寫內容,這人卻是極知分寸的,垂首只恭聲應了。

  退下去之后,便尋來一隊五十人,將此物交給隊正,命他們立刻出發,送到大夫胡策手中,由他將奏表呈送朝廷。

  胡策實際上是朝廷在節度使的官員,原本是監督,現在已經有名無實了,雖然掛著監軍的官位。

  雖然有名無實,但是和朝廷來往,還是由他來牽頭。

  垂正十二年,十月十五日

  金陵

  大司馬魏越車駕浩蕩回府,到了門口時,近衛已經一排半跪,迎接著回來。

  魏越沒有理會這些,下了車,穿過前園,一直走到后面的一處房間,在一個大椅上坐下,喘了口氣。

  魏越年近五十,中等身材,兩鬢和胡須烏黑,紫眸炯炯有光,給人一種威嚴。

  這時,一個中年人聽到聲音,習慣性把衣袍整了一下,走出值房,他正要小心地向里走去,恰好一個近侍走了出來。他趕快搶前一步,拱一拱手,小聲問著:“大將軍心情如何?”

  近侍沒有說話,只是略點了點頭,二人交錯而過。

  這人進了里面,向著魏越跪下去,行了大禮,魏越漫不經心的讓他起來,問著:“最近宮廷之中,有什么消息?”

  這人恭謹的回答說著:“皇上又大怒了,摔了幾個杯子,據說是為了長定鎮的事。”

  魏越冷笑,接過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用嘴唇輕輕咂了一下,若有所思端詳著這一只杯子,說著:“說來聽聽。”

  長定鎮之事,由于走水路方便,因此十三日就傳至朝廷,魏越先看了,不置可否,交給了皇帝批閱。

  此時的大燕皇帝,其實已是一傀儡般存在,即便是傀儡,亦有少許權利。

  皇權在此時,還尚未微弱到可令人徹底無視地步。

  魏越不斷的吞食著朝廷的權力,欲以自立,但是名義上還是把奏章給皇帝,讓他當個掌印官。

  也許是心情不好,也許是魏越故意惡心皇帝,這長定鎮的消息,使皇帝大怒,回轉寢宮,不久之后,寢宮內,便傳來砸物之聲。

  皇帝如此,有內侍上前勸慰:“陛下,莫要氣壞了身子呀!”

  “你這東西,又能知道些什么?!”又一件器物被砸于地上,皇帝憤怒的說著:“真是好大膽一群人!他們這些人,仗著手里有兵權,皆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才是這天下之主!他們居然私下互斗,把朝廷把朕當成什么了?混賬!簡直是一群混賬!”

  口中大罵著,手里不斷朝地上猛擲物件,幸好多數為金銀器,沒幾件有所損壞。

  只這砰砰乓乓聲響,服侍的內侍,都嚇的大氣也不敢出。

  皇帝再如何傀儡,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

  好一會,將心中火折騰夠了,皇帝這才累的坐倒在椅上,面色卻越漸陰沉起來。

  朝廷何等局勢,他自是知曉,各藩鎮名義上敬朝廷為主,卻實際上,各行其政,根本就沒把他這個皇帝看在眼里!

  這個皇帝,看上去還是天下之主,享有四海,卻不過是一個傀儡。

  皇帝早過了年幼,自能明白自己如今處境,可到底還是氣盛,心里依舊是不甘,他怒吼著:“不批,作這等逆事,還想讓朕批準,不批!”

  這人一一稟告著,偷偷打量著魏越面部表情和他的端詳茶杯的細微動作。

  魏越站起來,在房間內來回踱了片刻,失笑說著:“皇上真是還沒有長大啊!”

  這人心中思量:“若不是連皇帝的老師都不請,任憑在宮中游戲酒色,哪會如此?皇帝少年時可是聰惠。”

  口中卻連連應是。

  魏越走了幾步,在案前坐下,展開了一圖,這圖是山水畫,名家高少成所作,魏越十分稱賞,這時又隨便看了一下,看見上面有著多處印記,現在又多了一個“承乾大印”的陽文朱印,這就是他的野心了。

  有段片刻工夫,失笑后,魏越默不做聲。

  其實,宮廷的情況,他隨時都能夠得到報告,有三個眼線,不僅僅是眼前這人,皇帝再沒有權利,也有大義名分在內,他就是靠朝廷起家的,豈敢大意。

  “宮廷最是要緊,這是皇帝龍駕所在,務必好生防守,不可使小人窺探。”魏越平靜的說著。

  “請大將軍放心,小的會照看好皇上!”

  “恩,你可以回去了,至于長定鎮的事,誰叫他惹了皇上大怒呢,只有駁回了。”魏越漫不經心的說著。

  蜀地已經是鞭長莫及,實際上多少對朝廷沒有意義。

  雖然批準了,節度使多了一層大義,朝廷也多了一分臉面,但是也僅僅如此。

  二個郡的藩鎮,還不是特別引他注意,既然這次正巧遇到皇帝大怒,他也無可無不可的駁回了。

  “是!”這人又叩了一個頭,從地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胡策此時就在客棧。

  雖然是朝廷命官,但是此時監軍既然無用,這官也就沒有意義,堂堂四品監軍,回到了金陵,連個官宅也沒有,只得委屈住在客棧。

  金陵是名城,現在是帝都,水旱碼頭俱全,倒也繁華,胡策和胡鶴父子並不算闊綽,只是包了一間套房,老板給了二個伙計,搬行李,上了飯,又燒了一大桶的熱水,送到了房間內。

  胡策這時在屋里歇了一會兒,隨意半躺在被子上,取出了一本書,正在看時,突然之間,外面一陣聲音,就見得兒子胡鶴怒氣沖沖的回來了。

  胡策示意坐了,說著:“怎么了?”

  “父親你看,皇帝駁回了大帥的奏章,沒有任命少帥繼位的明確旨意,甚至還有著呵斥!”

  “什么?”胡策這一驚非同小可,站了起來,在房間里度步而行。

  “父親,怎么辦?”胡鶴眼巴巴的問著。

  胡策下炕趿了鞋走出房門,也不說話,前店伙計早已看見,忙上前問:“客官,您要什么?”

  胡策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淡然一笑說:“出來透透風!”

  說著,帶著兒子,度著步,轉腳便出二門。

  這旅店房舍一小間挨著一小間,有二十間左右,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房間了,這時有幾間房里的客人在聚賭,呼吆喝六,有幾個在房里獨酌獨飲,敞著門。

  在外面,街道上繁榮,人來人往,呆著看了半響,胡策嘆息的說著:“梁園雖好,終非久居之所啊!”

  胡鶴口上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言聲,等了片刻,胡策說著:“向朝廷辭了官了吧!”

  “什么?”胡鶴這一驚,非同小可。

  “我們胡家在蜀地也呆了三十年了,這監軍的官也沒啥意思,既不受朝廷信任,也不受大帥信任,這就是首鼠兩端。”

  “這次沒有取得朝廷的旨意,只怕以后也未必要我們這個來回跑腿的官了,說起來,如果我們現在回來,還真能當個官?”

  “三十年了,這故土就真的是故土了,什么人情家族都沒了。”

  “現在還不如把朝廷的官辭了,以后就專心當大帥和少帥的官吧,說不定還時來運轉,能有著前途。”

  聽了這話,胡鶴不由咽了咽口水,問著:“那下一步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如果是大帥忍了,還有個法子,那就是大帥有著開府授節,可以任命以下官員,最多是正五品,大可封少帥知府銜,或者其它五品官銜。這空名告身和敕牒都是原本有著,並無困難。”

  “五品官銜,這樣的話,在官身上,只怕難以控制二郡。”胡鶴喃喃的說著:“父親,還有呢?”

  “還有就是大帥根本不應命,也不要朝廷批準了,直接自封,這事也多的是,成都哪位,不就是自封起家的嗎?”胡策冷笑的說著。

  “父親,那你說,大帥會選擇那個?”

  “若是以前,說不定委屈求全,現在得了二鎮,外無大敵,也沒有說能利用這個討伐,哼哼,只怕是自封的多,所以我才說,這朝廷的官,不能當了——如果自封的話,我們以什么名義留在鎮內?”

  “可是朝廷……”胡鶴始終還有些介意。

  “朝廷更不能指望了,這藩鎮的事,能上表,朝廷就要批準,還留下些臉面和大義,現在不批準就是逼著反……皇帝不知道,難道魏大司馬,魏大將軍都不知道?”

  “若魏越還需要朝廷這面子,怎么不維護?看這樣子,魏越已經下了決心篡位,所以才不愛惜朝廷臉面了。”

  “這樣的朝廷,我們回來,又有什么用?”胡策說到這里,雖然口氣激越,眼睛卻忍耐不住紅了。

  朝廷衰微,竟然如此!
作者: rabbit14858    時間: 2011-6-30 09:04 PM

本帖最後由 rabbit14858 於 2011-6-30 09:17 PM 編輯

第五十章 造鼎(上)

  按王遵之所想,朝廷已形同虛設,王遵之這般呈表上去,定會得到準許。

  這呈表于朝廷,亦不過是對朝廷一點尊重罷了。

  事情卻顯然並不順利。

  半月后,胡策帶著一份旨意,返回帥府。

  帶回來的,亦有朝廷的斥責。

  “這……這簡直是……”打開旨意,只匆匆看上一遍,王遵之就面色鐵青的將旨意擲于地上。

  這時候,新任秘書郎虞昭聞聲步入房間,目視大帥,似是詢問何事。

  “虞昭,你也看看,看看這上面都說了些什么!”王遵之一指地上,怒色滿面的說著。

  “諾。”虞昭忙走過去,將旨意撿起,只低頭一看,面上也現出愕然來。

  “大帥……朝廷竟將您的呈表給駁回了?”

  “不僅如此,還對文陽府前段時日戰事,進行了斥責!”王遵之心情激憤,連忙控制了情緒。

  也許是用藥的緣故,王遵之的壽命並沒有只有一月,還是有所好轉,但是傳位之心,就已經很迫切了。

  也難怪王遵之如此生氣,這朝廷早已被各藩鎮和節將架空,各藩鎮做事傳位,其實早就自主了。

  王遵之屬意誰繼位,這本已是家事,呈報給朝廷,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誰料,向來從善如流的朝廷,這次竟難得硬氣,反駁還是王遵之目前最在乎之事。

  這如何不讓他怒火中燒?

  這時,胡策磕頭謝罪,說著:“臣有罪!”

  看了胡策一眼,王遵之疲倦的說著:“起來吧,我已經聽說你辭退了朝廷官職,這樣吧,你且下去,先當個縣令吧!”

  胡策心中暗喜,磕頭謝了,退了下去。

  “大帥,朝廷駁回了您的請求,接下來……已準備好的傳位典禮,是否照舊籌備?”虞昭小心翼翼問著。

  王遵之單手按在案上,沉吟只片刻,便陰冷笑的說著:“既然朝廷不要面子,這面子也不必給這朝廷留了,傳位典禮不僅繼續籌備,而且要大辦!”

  王遵之冷冷說著,說完,又說著:“魏存東現在是何名號?”

  虞昭皺著眉,想了想,說著:“魏存東現在自封鎮北將軍。”

  “魏存東自封鎮北將軍,我就自號定遠將軍,我要下令,從今日起,本鎮名號,就是定遠將軍!”

  “定遠將軍?”虞昭有些錯愕看向王遵之,遲疑說著:“這……”

  王遵之根本未去看虞昭表情,他臉色鐵青:“老夫自封名號為定遠將軍,召集群將群臣,我當一一重新授得官印和旗號,這事速速給我傳下去。”

  “你這數日,要加點加工,將所需告身和官印,都雕刻出來,以及定遠將軍之印,在幾日后的傳位典禮上,老夫要將這定遠將軍之位,傳于毅兒……還有,喚毅兒前來。”

  “……諾。”見事已至此,虞昭亦不好再勸,只得領令下去。

  片刻之后,王弘毅就趕來了。

  “咳咳……你來了。”王遵之面色很不好,身體靠于窗前,只勉強支撐著,目光卻依然望著外面。

  天空中偶有飛鳥掠過,發出尖銳聲音,王遵之側臉上,亦隨之現出興味之色。知道王弘毅已到門外,于是,他並未轉頭,只望著外面,輕聲說著。

  才說一句,便已是不止的輕咳起來,這便是王弘毅進來時,所見畫面。

  王弘毅站在那里,目光落到王遵之頭頂處。

  王遵之頂上,黃氣沸騰,不但沒有隨著身體衰退,竟越發強盛,隱隱還有著幾絲青色,可是老人最忌旺運,這氣運鼎盛,不但不是福,反而是催死之兆。

  想到這里,心中就不由深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之前拖了些時日,現在只怕再也難拖下去了。

  王弘毅垂下眼眸,暗自嘆息著。

  王弘毅雖已經一世,卻並非無心之人。

  王遵之對他雖無生養之恩,卻有提攜之義,且平時對他向來甚好,真如父親一般。

  眼見其一日不如一日,身體漸漸虛弱下去,王弘毅心里自是不甚好受。

  不過,能比前世多拖上這幾個月,已是萬幸。

  王弘毅遂斂起傷感,步入房間,低聲說著:“父帥,我來了,您身體……無礙吧?”

  “呵呵,已是老毛病了,不說它了,你且坐下,我有一事,欲與你說。”王遵之對自己身體並不在意,微微笑著,有幾分意興闌珊味道,一指旁邊,說著。

  王弘毅走過去,卻未坐下,而是走到王遵之身后,為其輕輕捶起肩膀來,動作力度恰到好處。

  王遵之本一直咳喘不停,這時候,倒真有些見緩了。

  王遵之之前連喪三子,只余這一私生子,自是比他人更加看重子嗣傳承,現在被兒子孝敬,自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些小事,連他之前那嫡長子亦未曾做過,現在有子如此,他也該滿足了。

  對于之前所做決定,王遵之此時已是再無悔意。

  不過只一會,他便讓王弘毅停下來,好令其專心聽自己說話。

  王弘毅應聲,這時候方坐下。

  只聽王遵之說著:“毅兒,我的身體,現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王弘毅嘴一張,欲說什么,卻被王遵之立刻制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這孩子不用寬慰于我,我的身體,我自己自是清楚的很。想必,是支撐不了許久了,只現在,有一事,老夫若不早些定下,心中著實不安啊!”王遵之微笑說著,說話間,亦是咳了數下。

  將掩口巾帕握于手中,王遵之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嫣紅之色,雖片刻后漸消,仍讓王弘毅看的暗暗心驚。

  “正如你所見,我只怕是快不成了,這鎮中不可一日無主,若是我哪日突然去了,只怕給你留下許多麻煩。”

  這等話說來實在不祥,王弘毅忙站起身,嚴肅的說著:“父帥,這等話您以后再不可說。您只需好生調養身體,過不了多久,定能痊愈,切不能先從自己這里先失了信心。”

  看的出,王弘毅這番話,實是出自真心。

  王遵之很是欣慰,卻只搖頭笑的說:“剛才我已說了,你不必寬慰于我,這事情,我心中自是有數,多日前,我已將傳位于你之事,寫成奏表,呈交于朝廷,本想朝廷旨意一到,我就名正言順的傳位給你。”

  “不想朝廷如此乖戾,竟然駁回了老夫的奏章!”說到這里,王遵之又怒色滿面的說著,指了指:“你去看看!”

  這案上就是有道旨意,王弘毅打開旨意,凝神看上,劍眉緊鎖。

  “若是只有一鎮,老夫會忍了,免得你名義不足,被人討伐,現在擁有二郡,這魏存東能自號鎮北將軍,老夫不能?”

  “為了避免魏存東虎視,老夫本想自封鎮南將軍,想了想,還是自號定遠將軍,這名義足夠號令數郡,又不至于太離譜。”

  “我鎮坐擁二郡,杜恭真安敢討我?吾兒,你可敢接下此位,為老夫分憂?”聽著王遵之冷笑的說出這一番話,王弘毅心里頓時砰砰直跳,權衡著利弊。

  若不應此號,自己以后名分上就很難壓制眾臣眾將,如是應了此號,鎮外方鎮,一些有野心的內臣,就可以此討伐和叛亂。

  再凝視王遵之,感受著他虛弱的身體,和蠟燭一樣的生命,以及濃郁的氣運,心中閃過了一個詞:倒行逆施!

  不過,這事若真能早早定下來,他做許多事情,便不會再束手束腳,方面了許多,這倒的確是件好事。

  關鍵就是能不能撐過以后一年甚至二年,把因此產生的人心浮動鎮壓下去。

  若是鎮壓下去,就是造鼎,若不能,就是倒行逆施,自取滅亡。

  想了想,王弘毅恭謹的拜下:“諾!”

  這一聲應下,氣數瞬間,就削去了三分之一,最可怕的是,原本的金印立刻粉碎,氣運沒有憑借,雖然還絲絲彌漫,卻在王弘毅頂上盤著,有著絲絲流失的跡象。

  王遵之聽了,仰天大笑,狀極歡暢:“好好,果是我的兒子!”

  于是王遵之自封定遠將軍的事,迅速傳了開來,繼而震驚整個藩鎮,眾人震驚之余,皆同時陷入沉默。

  一時間,竟無人對此公開表示不滿。

  太素縣,縣衙

  自上次亂后,太素縣原本還有三千戶,現在只剩一千戶了,勉強維持著縣級,不過,縣衙並沒有改變,植滿了槐、榆、柳、楊和各色庭院雜樹,偶爾風動,還能隱約聽見風鈴悅耳的撞擊聲。

  此時金烏西墜,晚霞殷紅似血,給所有的房舍樹木,都鍍上了一層暗紅色的光,李承業匆忙而走,到了一處,就又見到自己父親在摸著一顆大樹。

  到了樹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父親嘆息:“大帥老來昏庸,竟然行此倒行逆施之事,嘿嘿,果是三年之運,此言不假,我等以后,就可奉旨討伐了,不在這王家君臣束縛之內!”

  王家既然自號將軍,就算不是扯旗造反,也可請旨討伐,那時起兵的人,自然不受原本君臣名分的局限了。

  李承業也應著:“是,這真是天助我也!”
作者: uketiger    時間: 2011-7-21 02:36 PM

第五十章 造鼎(下)

改變名號不是簡單的事,恰相反,名號就是體制。()

    王遵之自封定遠將軍,召集群臣群將,是必須的事,然後再以「定遠將軍」的名義,向眾將眾官發下金印和虎符,眾將眾官磕頭應命,才算是完成。

    不用說,姑且不論反應,單是要雕刻各人金印和虎符,準備各人告身和文件,就不是容易的事,不過這事不必王弘毅來管。

    王弘毅現在已經是義從軍的指揮使,扶案站起,環顧帳內。

    只見帳內眾將林立,左面首位是黑衣衛大將丁虎臣,後面是二個營正鄭大成和許令,再後面就是賀益。

    攻下了長定鎮後,繳獲的戰馬,使黑衣衛有了補充,不過也僅僅編製了一個營,使黑衣衛擴大到了三百人,賀益夜破柳鎮有功,提拔成第三個營的營正。

    這些人是核心力量,前世丁虎臣卻是忠臣,蒙老帥大恩,要護衛少主,最後關頭還企圖拯救少主,但是下面許令卻兵變,殺了主將。

    這歷史王守田當然熟悉,相信只要有丁虎臣在,就可使這支嫡系掌握在手中。

    盯了一眼許令,王弘毅卻沒有發作,前世的事,是前世的事,這輩子時過景遷,卻不能這樣問罪許令,但是加強監督是必須的,想到這裡,他掃過了後面賈斗和韓陽,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笑完,就不再多看,又看向右面,張毅、何勝、柴嘉、賀仲四將,這四將或者夜破柳鎮,或者防禦有功,都獲得了提拔,各掌五百人,成為了衛正果毅校尉,當然兵員是柳鎮俘虜的兵將,稍有些問題。

    至於義從軍的四個衛正,還沒有前來。

    算起來,王弘毅手中掌握的兵權,已經高達四千三百之眾

    而其它鎮內兵權,也就是長策都大將赫義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沙成都大將張允信一都兵力一千五百人,以及論功行賞,重建燕山都,由原本副將陸忠成升任指揮使,錢信賞金百兩,李承業一衛五百人。

    最後,還有新降的顧許掌了一衛,駐紮在長定府。

    算下來,王弘毅已經掌握了四成兵力,這就是他的底氣。

    諸將一起起身,軒昂而立,靜聽王弘毅發令。

    「現在局面,我已經講的很清楚,這二郡之地,必須在我繼位時固若金湯,不能出任何意外,我軍挾新勝之威,雷霆天威,誰出頭就立刻誅滅」諸將齊聲應是,拱手行禮之間,甲衣碰撞連成一片,抹上了一股殺氣。

    「部署必須立時完成,明日一早,就立刻拔營趕到各地」王弘毅取過令牌:「張毅、何勝何在」

    「末將在」兩人踏步而出,甲葉作響。

    「你等二人,立刻趕到呂川縣,接過防禦,防範杜恭真可能的進攻,至於遷移前線百姓到後方,這已經在干,你們不必插手。」

    「諾」二人應著。

    「柴嘉」

    「末將在」

    「你帶本部去長定府,聽從王彥號令,也監督異樣。」

    「諾」

    「賀仲」

    「末將在」

    「你帶本部繼續留在汲水縣,監督太素縣的情況。」

    「諾」

    「賈斗」

    「末將在」

    「你帶五十騎聽候李顯調遣,隨時鎮壓開明縣的異動,也同時監督李顯。」

    「諾」

    「丁將軍」說到了他,王弘毅口氣顯的尊重而親切:「賀益一百騎跟隨我,其它只有一百五十騎了,您可便宜行事,奔馳二郡,注意異樣。」

    「少主放心,末將必會虎視全鎮,誰敢異動,某必殺之。」雖然手中只有一百五十騎,不過丁虎臣沒有放在心上,應諾的說著。

    「好,有你們在,何怕有人異動啊?」王弘毅仰天大笑,狀極歡暢。

    眾將一起應諾行禮,魚貫而出。

    五日後,文陽府城,再次熱鬧起來,又有典禮,在此舉行,這次舉辦,卻是定遠將軍之位的傳位典禮

    典禮當日,來自蜀地各大家族之代表,絡繹不絕。

    藩鎮亦派使者前來道賀、觀禮。

    而這不僅是給王遵之面子,更是一種變相試探。

    之前文陽府鬧出大大小小事端無數,早成為各大勢力注目之焦點,現在王遵之選擇傳位,更是激起眾人刺探。

    王遵之所選繼承人,已經甚是出色,名望早已傳播於外,其他藩鎮,亦有人聽聞了。

    鑒於這些理由,此事一經傳開,便引起眾人注意,紛紛派使者前來打探。

    這一次,殿中鴉雀無聲,由於王遵之積威甚重,竟然沒有一個臣子敢立刻扯旗造反,都應命而來。

    只見殿上各人林立,二排甲胃鮮明的義從軍由殿門的長階直列而下,帶著肅殺莊嚴的氣象,的確使人呼吸頓止。

    面對如此局面,李存義和李承業,都是深吸一口氣後,才能提起勇氣,登階而上,又到了班列中,不敢出聲。

    「大帥駕到」片刻後,有人喊著,步履聲響起,大殿忽爾肅靜了下來。

    王遵之雖身體已一日不如一日,這一天,卻顯得精神甚好,他上了台階,在主座上落下,頭頂高冠,身穿大袍,先接受王弘毅在下禮拜,接著,又接受眾將眾臣的行禮。

    等行禮完畢,文武兩班,連呼吸都停止了,整個殿堂,靜至落針可聞。

    在極靜裡,王遵之的聲音因此分外清晰,他說著:「眾位,打下了長定鎮,本鎮甚是欣慰,眾位覺得如何?」

    「大帥英武神明,一舉破了長定鎮,威名赫赫,當加官號。」秘書郎虞昭聞聲,就出列,說著:「大帥威鎮遠方,民心依附,可用定遠將軍號。」

    定遠將軍,含有安定邊界、收復遠方失地之意。

    各朝不同,有正五品,也有正四品,甚至還有從三品的位格。

    王遵之聽了,也不準備多糾纏,他灼灼的目光掃看著眾人:「諸位有何意見啊?」

    李承業心中一驚,垂下頭去,不敢上望,心中暗想:「誰會在這個時候有意見,不怕抄家滅族?」

    誰都知道,這時大帥絕對是六親不認,誰反對就砍誰。

    見此,一個禮儀官又唱諾了一番,還是沒有人反對,殿內氣氛沉重。

    王遵之語氣一轉,溫和說著:「既然如此,我就加定遠將軍號」

    「臣等拜見定遠將軍」眾人一起拜下,行三跪九磕之禮。

    等拜了下去,殿內又是一片安靜,王遵之又說著:「只是吾近來已覺年老氣虛,大業不可無人繼承,吾兒王弘毅資品貴重,為人仁孝,可托付大業,汝等善事吾兒便是了。」

    這時,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頓足錘胸大泣勸退以表忠誠,還是奉命行事,向王弘毅磕頭行禮。

    就在這時,王弘毅垂淚不已,上前磕頭說著:「不可,父帥春秋正盛,兒等鄙薄,尚多賴襄助扶持,安能繼此大位?」

    眾人聽了,連忙一片拜倒,跟隨王弘毅在地上懇求收回。

    下面自然是一番感人之極,至性至孝兩代間再三授受退讓的劇本。

    三授三讓後,王遵之說著:「死生常理,父子交替,我所不諱,唯有大業不可無主,這是倫常,也是天理,吾兒勿再推脫。」

    這時,王弘毅才垂淚磕頭說著:「是,兒子明白」

    見此,眾人面面相覷,也連忙頓首謝罪,王遵之這才緩和了一下口氣,又說著:「這就對了。眼下我鎮只得二郡,眾位皆當同心協力,共圖大業,我自感年事已高,汝等勿要再議,就奉吾兒吧」

    這話說到這裡,就這麼成了定局,只見王遵之站起,說著:「吾兒,過來,為父這就把定遠將軍傳給你。」

    於是,在眾目睽睽中,王弘毅邁著沉重的步履拾級而上直到座前,磕頭行禮,而王遵之親自為他戴上金冠,又把定遠將軍的金印交給他,又扶著他上座。

    這一來大家才都清楚了,無需示意,齊聲俯身叩頭:「臣等拜見定遠將軍。」

    「汝等既已奉命叩拜,定下君臣名分,當受印和符。」王遵之見眾人磕頭,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徐徐說著。

    王弘毅坐到大座,心中一片恍惚,當年自己也是在這位上接受眾人跪拜,可惜的是,只有三年,剎那間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瀰漫在他的心中,但是轉眼之間,又警覺過來,自己已不是前世的王弘德,而是這輩子的二郡之主的王弘毅。

    王弘毅立刻泛上一絲潮紅,眼神凝聚起來,看著眾人在座前行禮,說著:「父帥說的是,眾位受印吧」

    「長定府知府王彥受印。」這時,不用王遵之說,一個禮儀官開始唱諾。

    王彥隆重上前,跪拜行禮,這時一人托著金盤,裡面有著一新雕的金印和告身,這金印和前面根本沒有啥區別,但是授於者不同。

    王彥接了印,再磕頭謝恩:「臣長定府知府王彥謝主大恩。」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王弘毅頂上散亂的白、紅、黃雲氣,頓時凝聚起來,只見中心隱隱浮現出一物。

    「文陽府知府李剛受印。」禮儀官又開始唱諾。

    李剛跪拜行禮,接了印,再磕頭謝恩:「臣文陽府知府李剛謝主大恩。」

    立刻,中間一物,越發凝聚。

    「黑衣衛指揮使丁虎臣受符。」禮儀官唱諾。

    丁虎臣這時穿著甲衣,叮噹聲不絕,跪拜行禮:「臣丁虎臣受印謝主大恩。」

    只聽一聲「轟」,受此一拜,中間一物凝聚出來,竟然是一鼎模樣,雖然小小,但是深沉厚重,在頂上雲氣旋轉著。

    王弘毅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觀察,下面就是一一唱諾,群臣都是應命。

    接過二郡之官的叩拜,鼎不斷吸取著絲絲白氣,又將混淆的紅黃雲氣儲備,沒有多少時間,鼎氣就滿了。

    正尋思著,只見下面就是李家父子的叩拜了。

    李存義還罷了,但是李承業一拜下去,磕頭謝恩時,王弘毅又覺得心頭一痛,似是被紮了一下,不過這次並沒有三扎,只是一痛,就消失了。

    群臣受印受符完畢,又具體跪拜行禮:「臣等謝主大恩」

    整個鼎又「轟」的一聲,原本的淡黃色本命氣炸開,化成了一根金黃色的色澤,鼎這次就變大些了。

    不過就算這樣,和先前金印相比,這鼎還是有些漂浮不定,若隱若現,似乎不怎麼樣紮實,而雲氣也有些散亂。

    按照道理來說,二郡的氣,應該比先前一郡時強上一倍有餘,但是此時,王弘毅感覺到,這氣來的不強,只和一郡時差不多,很明顯,這是人心浮動,違背原本朝廷,而失了大義的原因。

    若是只有一郡,只怕立刻散去一半氣數,只能比衛正和縣令稍微多一點,那些都指揮使和知府就壓不住了。

    現在這情況,還勉強壓制著都指揮使和知府。

    心中想著,王弘毅此時,面容上晶瑩生光,說著:「眾位,實在沒想到,父帥把這千斤重擔卸到我的肩上。」

    「只是,既然如此,我繼父業,自然一脈相承,父帥一心治政於民,還天下一個太平,我也此心而治政,各位都是老臣,當以事父帥之心事我,佐我治理鎮事,恩澤百姓,若是有了薄德,再濟於鎮外」

    王弘毅從容而談,顧盼之間神采照人,原本只是英氣,得了這二郡數十萬軍民大權,就自然顯露出真顏色,只見朦朧之間,隱隱浮現出一種沉穩、雍容、睿智、威嚴融合的氣質,當然此時還不成氣候,各氣尚沒有融合,但是已經使王遵之一驚。

    聽了這話,在場的人,剎那間都有一種恍惚感,又磕頭稱著:「是,我等應命」

    「起來吧,下面繼續議事」

    到這時,文陽府大小官吏,以及軍將,方能起身。

    下面便是府城官吏呈交花名冊、軍隊將領呈交花名冊、各縣主事匯報情況,等這些事皆畢,王弘毅再次接受眾人禮拜、賓客道賀,儀式方才完畢。

    一直坐於一旁,觀看王弘毅接受禮拜,王遵之心中,是百感交集,既感歎自己已老,卻又感慨此子如往昔之己。

    「毅兒,以後,一切皆靠你了。」王遵之默默的想著。
作者: uketiger    時間: 2011-7-21 02:39 PM

第五十一章仙方(上)

十月繼位後,十一月很快就到

    此時王弘毅才驚覺自己年僅十八歲,登上大位後,他並不搞花樣,一切按照以前的規矩來,照常見人處置政務。()

    本來新人接位,處理政事,總有澀呆之處,但是公文奏文上去,一般當天就批閱並且回示,手法就算不是英明,也是熟手,毫無澀呆,讓近侍秘書郎虞昭不由大驚,回去後,甚至對兒子虞良博說著:「吾兒,我先前說主公類似荀方和宋文鼎,你當時應了,卻還總有不信之處,但是你看現在主公初登位,不但公文熟練,處理井井有條,更是不急不徐,有靜氣,這鎮之於靜,就是大器量,你可多親近才是。」

    又說著:「我已經獲得表明了主公,主公對你很是看重,可直接授從九品文林郎起仕,你覺得如何?」

    虞良博睜大了眼睛,看著父親,說著:「可是這定遠將軍的名號……」

    「你是說自封將軍,幾等於謀逆嗎?」虞昭冷冷一笑。

    「不錯,朝廷雖衰,可是二百多年天下,大義和權威根深蒂固,現在自封名號,只怕有失德之處,與人心上也有妨礙。」

    「一朝衰一朝興,失德和人心上妨礙也是事實,可是你看主公登位,一切按照以前的規矩來,連以前練兵都停了,這是什麼?這就是鎮之於靜。鎮之於靜,其德而生,癡兒,你還不明白嗎?」

    虞良博若有所悟,又有些不解,說著:「若是有人想亂呢?」

    「那自然是雷霆處之,不過現在長定府有著王彥,又調了兵甲到了呂川縣,這內外想搞出花樣可不容易。」

    「再說,老帥還沒有死呢,積威數十年,誰敢輕易動彈?」

    「這局若是再過個幾年,這新的名器,就穩定了下來。」虞昭說著:「為父說了這樣多話,你可出仕?」

    「既然父親大人如此說,那我就出仕了。」虞良博應著,不過,突然之間,他想到了田紀,也想到了師弟蕭少德。

    老帥殺田紀,師弟蕭少德大哭了一場,但是畢竟有著家族,卻也不敢反之。

    現在老帥自定名號,並且傳位王弘毅,在有些人眼中,就幾乎是倒行逆施了,這蕭少德,會不會忍耐不住?

    若是這樣,只怕以後師兄弟,還要對陣。

    各為其主啊,想到這裡,虞良博心中很有些惆悵,長長出了一口氣。

    此時,王弘毅正接見著薛遠。

    薛遠現在是八品縣丞,代理汲水縣縣令,向著自己報告著汲水縣的情況。

    「主公,現在汲水縣已經有了二千一百戶,新開墾的土地也種上了小麥,只需明年五月,就是又一次收割,那時汲水縣就成糧倉了。」

    「辛苦了。」王弘毅說著,王弘毅並沒有把原本老帥的書房起用,而是自己弄了一間,這房間佈置得十分清雅,牆壁都裱了桑皮紙,小窗上有著非常難得的玻璃,這可是西秦進來的稀罕貨物,還是宋家進獻。

    一張木榻佔了三分之一,榻上齊整疊著兩床被子,貼牆還放有幾排書架。桌案上擺著硯紙筆等物件,也放著文件。

    此時,二人在喝茶,薛遠稟告,而王弘毅聽著,並且注視著薛遠。

    薛遠頂上白氣濃郁成一團,也隱隱有金印在其中,只是這金印有些不實,當然,最重要的是,頂上本命,還是白氣一根。

    這就是黎民之命,命運並非不可改變,讀書和才能,人脈和風水都可改變一些,但是一般來說,白氣就止於九品,也就是說,到達九品就到頂了。

    現在薛遠受封,受到眷顧,強行獲得了官位,卻見絲絲白氣不能完全吸取,不少溢了出來散失。

    王弘毅暗中就點了點頭,知道要想突破原本命格,可不容易,這許多氣數就散失浪費了,那些有才能無命格的人,不是不可提拔,但是卻會耗費更多的氣數。

    提拔成縣令還罷了,提拔成宰相,這氣運就不知道浪費多少,只能是個別人破格了,想全面推廣這不拘一格拔人才,就算是國家氣運大如山海,也不能這樣浪費。

    心中想著,又看著自己,只見一根金黃色本命之氣挺立,絲絲白氣瀰漫在頂上,這鼎還是有些若隱若現,不怎麼樣紮實,而雲氣也有些散亂,只是經過一段時間,似乎比初登位時,好上一些了。

    「薛先生,我有一大事托付於你。」聽完了話,王弘毅含著笑,突然之間說著。

    「主公,臣由您從布衣簡拔而出,有再造之恩,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臣萬死不辭。」薛遠一聽,就連忙撩袍,跪了下來。

    「萬死不辭倒也不必,不過此方卻是我平生最大的秘密,三寸可得天下啊」說著,王弘毅就取出了一張紙,給了薛遠。

    薛遠拿起來一看,卻是短短二行字。

    「倍石肥——人尿100石、熟石膏10石、水50石,混雜攪勻,封鎖10天後施用,能使田地產出倍增也」

    「神仙水——鮮牛糞100石,黃豆粉1兩,熟石膏粉10石,密封在六月天的溫度以下放置3天,對3倍水施用。」

    薛遠看了,不由目瞪口呆,問著:「這是?」

    「此是仙方,用之能使產量倍增,你別不信,回去秘密製出,對著菜田施之,就知道了,可秘密制之,以後春來時就施肥。」

    這法子,是王弘毅在以前農村時幹活學到的真功夫,前者肥效相當於硫酸銨,後者肥效甚至高於氨水。

    「主公,可是現在哪有菜田?」薛遠又有些不信。

    王弘毅想了想,就說著:「有小屋就可,封閉著,生爐子,有光照,就可種植,我們無需冬日種菜,但是種上幾顆對比,還是可以。」

    這法子一說,薛遠就明白了,他想了想,將這方子收到懷中,說著:「那臣就回去試下,別說能倍增石數,就是能增上三成,這方子也不知道可救濟多少百姓,真正是功德無量。」

    「若等本鎮得了蜀地,甚至半個天下,才可公佈之,現在必須秘而秘之,薛先生,若是檢查有實效,你說明年,若是汲水縣田產一倍有餘,天下怎麼視之?」

    「主公受天眷也」薛遠聽了這話,毫不遲疑的回答的說著,說完,頓有所悟:「原來主公為的是民心天心……」

    「你知道就好,本鎮繼定遠將軍的名號,總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若是靠水磨功夫,只怕要上五六年……哪有這樣多時間浪費,若是明年有此祥兆,本鎮的名器就立刻成了,無需擔心大義和名分了。」

    說的這樣明白,薛遠低頭應諾:「是」

    說完了這些話,薛遠告辭了而去,等了片刻,王弘毅書房中倚窗而坐,信手從架上抽出一本書,剛看了兩章,看了看西秦的鐘表,剛過十一點,院內鴉雀無聲。

    出來,就招手叫過一個人,問著:「老夫人已經用過午餐了麼?」

    這人連忙笑的說著:「沒,夫人,以及趙夫人,都在陪老夫人,正準備用餐。」

    王弘毅沒再說什麼,繞過去,果然聽見幾個女子說笑,夾著老夫人爽朗的笑聲。

    王弘毅循聲看去,果見宋心悠和趙婉,都陪著老夫人在說話,還沒有上菜,有幾個丫鬟和婆子,這幾個丫鬟和婆子一轉臉見是王弘毅,立刻行禮。

    宋心悠款款站起身來:「哎呀,夫君來了。」

    趙婉跟著起身,少少行了一禮。

    王弘毅滿面笑容,給老夫人微微行禮,又看向二個妻子,心裡很是喜歡,卻說著:「我只是過來看看,哎,還要去父帥那」

    「當然要去,聽說老帥的老妻現在越發病重,他又把大位給你,你要經常去陪著吃飯,不然就太冷清了,我們不用你陪……這裡熱鬧著呢」老夫人說著。

    如果是一家人,這就很熱鬧了,可惜就有些這樣尷尬的事。

    王弘毅應著,起身,從門後繞出。

    門外院中,王弘毅看了看天,天氣越發陰沉,似乎要下雪雨了。

    王弘毅的近衛長就是甘厚,帶著一些人巡查,見王弘毅出行就跟著,一邊就說著:「今天府門來了客,口氣很大,說是要見你,看樣子是道士。」

    王弘毅皺眉,問著:「道士?」

    「是啊,道士,講得有理,看上去也不錯,只是口氣大了些。」甘厚說著。

    能使甘厚覺得不錯,又推薦,王弘毅心中一動。

    甘厚這人可不是容易打動的,既然能作到這份上,這人肯定有不凡之處,王弘毅微微沉吟,就問著:「那道士對你講了什麼?」

    「他說,將軍年少登位,又新得一郡,本應該大展宏圖,可是月餘來,靜靜無有聲音,必是有憂慮。」

    「又說,將軍靜默,必是知道今勢已經危在須臾……」

    王弘毅聽了,第一反應就是一怒,這個道士上門就為了危言聳聽的恐嚇,以顯其才?

    但是轉眼一想,又嘿嘿冷笑:「那我是不是該說,先生何以教我——他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不肯說。非要面見將軍親稟。」

    聽了這話,王弘毅冷笑,這時烏雲深沉,寒風已起,巡查士卒的腳步聲,遠遠隨風傳來,遠處就是大帥的親居了,王弘毅本想拒絕,突然之間心中一動,說著:「這樣吧,等我飯後,就見見此人。」

    「諾」甘厚應著,就再不語言。
作者: uketiger    時間: 2011-7-21 02:41 PM

第五十一章仙方(下)

王弘毅由東廊進入一處偏廳,由於幾乎每天都來用飯,因此早就準備了。()

    裡頭預備停當,幾支蠟燭照得通明雪亮,房間不大,中間放著方桌,才進來,就見到了王遵之怔怔的似在沉思,身邊孤零零的,一個月下來,頭髮已經全白了,胳膊更是瘦的和細枝一樣。

    見了王弘毅,才露出了笑容:「吾兒,你來了,快快,來人,上菜。」

    一聽著上菜,就有人送來,幾碟小菜擺在角上,豆芽兒,清醬燒豆腐、糖醋排骨,都是入鍋即出,鮮香撲鼻而來。

    王弘毅也不客氣,上去就坐著,拿著饅頭和米粥,吃一口嚼一口,連連說好,看著他吃的香,王遵之一時間笑開了顏,這時他的笑容,已經沒有以前不容置疑的冷峻和威嚴,相反,多了許多孩子氣的天真率直。

    看著他小孩一樣的笑容,王弘毅只覺得心裡發酸,前世曾經聽說過,掌權的人一退下來,無論修養多好都難免病一場,還覺得是有些怪談,現在看來卻是真的——再看上他的頂處,只見雲氣已經只剩餘了一小團,雖然還是金黃色,卻絲絲不多。

    突然之間,王弘毅莫名的想起了學過的一句話:「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爭;及萁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這富貴之氣,甚至龍氣,豈不都是這樣?

    「父親大人,你怎麼不吃了?」

    「現在歲數大了,年老了,吃不了多少了。」王遵之說著,這時,王弘毅才注意到,他的枯瘦的手上,有著一個紅結在把玩著,這紅結鮮紅,似滴滴紅淚串了起來。

    王弘毅咬了一口饅頭,隨口問著:「父親,你把玩的是什麼?」

    「沒什麼,下人送來的紅結,這事不必你來管。」王遵之似笑非笑,卻不見有任何恐懼,只有感慨。

    實際上,這是「冤魂結」,死者心有怨憤,就死前結成這個,一日解不開,一日不能超度,含義是怨魂申仇的意思。

    王弘毅哪知這裡面的內情,大口大口的吃完了,又說著:「父親養養身子,明年五月,我陪你去看看治後太平的二郡。」

    王遵之聽了一笑,說著:「你就別想這樣多了,哎,吃飽了,就去理政,這數十萬人都指望著你呢」

    「兒子明白。」王弘毅說著,說完就告辭了出去。

    看著兒子離開,王遵之遠遠望著,這時下午的陽光,照著園子,原本草樹花卉茂密蔥籠的花園,在這時只有枯敗一片了,除此之外少有人聲,片刻,咳嗽了起來,這時咳嗽已經不和以前咳的厲害,卻使整個身子都震動著。

    片刻,趙醫官來了。

    「大帥,日子不多了。」趙醫官歎了口氣,說著。

    王遵之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算是聽見。

    「大帥,您有沒有還要吩咐的話?」

    王遵之臉上毫無表情,漫不經心的瀏覽著花園,良久,才說著:「記得二十五年,我還是一將,立了功,就是在這裡喝慶功酒。」

    「有些事忘記了,有些事總不能忘,當時她長的漂亮,心也不錯,和眼前光景真是天壤之別——當然,她以為我也是這樣。」

    「時過景遷啊,叫她不要掙扎了,也不要這樣痛苦,我很快就和她一起去了,嘿,冤魂結嗎?」王遵之把玩著這紅結,自嘲的失笑,怔怔站住,心思惝恍,臉上似悲似喜,又想到了過去,唯其怨魂威嚇卻毫不在意。

    身為大帥,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骨子裡就剛烈如鐵。

    不過,轉眼王遵之就醒過來了,吩咐的說著:「我的身後事,辦的怎麼樣了?」

    趙醫官說著:「棺材,葬品等等都已經辦完了,就剩下墓穴了。」

    「墓穴的事,再找找,不過別給人動了手腳。」王遵之不禁一歎,說著。

    王弘毅這時,喚了親兵進來:「你給那道士送了飯沒有,沒送的送了,送了吃了的話,就喚他到側殿說話。」

    「啟稟將軍大人,小的這就去看看。」

    王弘毅點了點頭,自己在一處側殿等待,稍頃,引了一人上來。

    只見這人,年三十左右,一身羽衣星冠,卻顯神態俊朗,冬日之中,手上還執了一柄折扇。

    進了側殿,不慌不忙長揖一禮:「貧道玄洞,見過將軍大人。」

    聲音清朗,語調從容。

    王弘毅目光明亮,看了上去,只見此人身上一層金光,佈於全身,卻是有些本事和道行的人。

    對王弘毅來說,這煉氣士,也沒有什麼神秘,照樣是白、紅、黃、青、紫,並且煉氣士的力量遠遠不能和高級官員相比,這和世俗是對稱的,話說,身負十數萬人的人望,豈是沒有超凡入聖的煉氣士能比喻?

    在地球上曾經洞察瞭然的王弘毅知道,大部分所謂的修煉士,都連紅色都跨不上去,反而消磨掉自己的氣運,因此表現在外,就是一修法,就導致禍端不斷,作事處處不順,甚至拖累家人。

    能和縣級幹部相比的修煉者,真是千中無一,萬中難尋。

    唯一的區別就是煉氣士的力量是屬於自己的,而龍氣之道,就如王遵之一樣,時來天地都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既然對方有些道行,王弘毅就說著:「這位道長請坐。」

    這道士扯了扯長袍下擺,一點兒不遜讓,正襟入座,又說著:「將軍可知,今勢已經危在須臾?」

    「道長有何教我?」王弘毅不動聲色,淡淡的說著。

    玄洞看其神色,不由心中一凜,知道是不太好糊弄的人,想了想,就說著:「將軍可知世有三龍?」

    「沒有聽說,汝且說來。」王弘毅微微傾身,說著。

    玄洞一聽,不禁欣然一笑,思忖一下,就說著:「混沌之處,道生三,先有乾坤後有人,乾龍飛天,坤龍在地,天地之間,皆為兩龍所化,而生出萬物,世上一切,無論一國一君,一城一土,天下眾生,莫不受兩龍主宰,包括其吉凶禍福,前途榮辱。」

    「嗯,將乾坤比喻成龍,也可。」王弘毅點了點頭,說著。

    「天機莫測,凡人無法尋得天龍,因此所謂尋龍,便即尋出隱伏於大地中的坤龍,又稱潛龍。」

    王弘毅因此問著:「尋出潛龍,有甚好處?」

    玄洞微笑的說著:「世上萬物,莫不受乾坤二龍主宰,這坤龍雖然只有二分之一,卻也有決定一國國運之興衰,一人一物之榮辱禍福的大能。」

    王弘毅點了點頭,說著:「不錯,的確如此」

    心中卻在想,你繼續忽悠,看你目的是什麼?

    倒不是這理論不對,問題是同一件物品,可以多種描述,用這方法描述,雖然簡單些,玄學了些,也不是不可,關鍵是二點。

    第一就是有沒有實處,第二就是目的是什麼?

    劍在手,刺者為誰,任何東西都有利有弊,這點王弘毅還是清楚,只聽玄洞又說著:「所謂天父地母,二龍相交,所以誕生出真龍天子,這是第三頭龍也天下間,只有一條真龍,是故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說完,就不多說了,王弘毅微微冷笑,卻作傾聽狀,說著:「莫非要成真龍,必先得坤龍?」

    玄洞頓時眼睛一亮,說著:「將軍果然好悟性……我看將軍氣運濃郁,卻是有些散失,這就是不得坤龍之氣,因此氣息不附,將軍可知道大地生萬物,若有這潛龍祖氣,人之氣運才依附。」

    「每朝之興,都有潛龍當興,原本為朝廷一將還可,自然有朝廷龍氣給予,而今將軍自立,龍氣已去,又無新龍,其氣雖然勃發,卻不長久,運去如山倒,豈不是今勢已經危在須臾?」

    王弘毅大驚狀,問著:「這如何是好?」

    又頓了頓,說著:「這潛龍龍氣,既然如此珍貴,卻如何去尋覓?」

    玄洞不由一笑,說著:「潛龍龍氣,變化莫測,忽隱忽現,忽大忽小,忽爾潛藏深淵,忽爾飛騰九霄,忽爾見首不見尾,忽爾興雲而布雨,若是不知,自然難尋,只是我見將軍仁厚愛民,當承氣運,願為將軍謀之。」

    「我來時,已觀這二郡,恰巧隱伏一座大龍,可惜一時間之間找不出龍穴來,若將這龍點出,得獲之人,其子孫血脈為王為貴,將指日可待也」

    「若是將軍,本是承運,才有今日格局,若是能得龍穴,只怕立刻勃發,以後升龍在天,漸得天龍眷顧。」

    「將軍可知潛龍本是坤龍,所以才要潛龍在淵,若是點出,並且飛上,就會吸引著天龍的注意,這就是天命垂顧。」

    「待得天地二龍**,其氣集於一身,就是真龍天子。」

    王弘毅聽了,驚喜狀,卻又問著:「我年少淺薄,何得道長如此眷顧?」

    玄洞一聽,不由微笑點頭:「這宋家的天下,此時已呈分崩離析之象,藩鎮爭雄,天下大亂,黎民百姓慘受禁毒,家無完瓦,道有餓浮,妖孽豺狼,磨牙吮血,其慘酷之處難以言說」

    說到這裡,玄洞深深一揖說著:「天下苦無真主已久矣,我來郡內,見將軍神武英明,治政仁愛,活命無數,可所謂君子,我來相助,也是應時運而來,願為將軍附庸。」

    聽到這裡,王弘毅不由仰天大笑,狀極歡暢:「好好,道長真是仁心宅厚,此是我的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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